她的对面,英国的外交官赶紧放低了姿态,特地用不是很熟练的华国话说道:“季言秋先生是我们伦敦的英雄,我们保证,不会缺少任何一点赔偿以及季言秋先生应得的荣耀!”
只可惜,陈云生并不买账:“就算是你让奥威尔帮你把国籍给改了也没有用,而且这些是你们应该做的——让开,让我进去见他!”
外交官赶紧给狄更斯递了一个眼色,狄更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走上来,口不对心地劝道:“陈女士,言秋还没醒。”
“是吗?那他又是因为谁才异能消耗过度直到现在还没醒的?”陈云生面对这个家中小辈的友人时表情缓和了些,但还是如同冰霜般寒冷。
狄更斯苦涩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对了,言秋已经是超越者了……”
“我还没有老到连资料都看不清的地步。”陈云生抽了抽嘴角,“他救了一整座城,记得吗?”
狄更斯闭嘴了,回头给了外交官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但里头到底是他真的哑口无言还是不想再当挡刀的就不清楚了。
外交官欲哭无泪,但也不得不按照首相的意思继续上去拦人:“陈女士,我认为应当让病人拥有良好的休息环境……”
咔哒。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三人齐齐看了过去——病房门后,虚弱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的华国青年右手还没从门把手上收回来,借着门板将自己撑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只是眼睛很亮。
【我能和阿云姐单独说说话吗?】
一行银色的小字随着季言秋开合的嘴出现在半空中。
第106章 意料之外的花束
病房门关闭, 出色的隔音不止给了病人一个良好的休息环境,也同样隔绝了门外的英国外交官偷听的机会。
陈云生扶着季言秋躺回床上,自己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脸上担忧与心疼参半, 还有点不太明显的愠怒。
“他们真是……”陈云生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季言秋猜想她应该是把一句不该出现在外交官嘴里的脏话咽了回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季言秋笑了笑, 银色的句子在空中缓缓书写着, 就像是故事书里头的魔法:【英国政府确实不怎么样。】
他虽然因为异能损耗过度而暂时失去了自主行动能力,但还留有感知外界的能力, 那些政府官员在他床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陈云生看着他苍白的脸, 千言万语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委屈你了……我已经催了QIN,他应该三天后就会到, 直接把你带回去,不用跟着他去俄罗斯。”
季言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天啊……】
“怎么了?太短了吗?”陈云生关切地问道, “你恢复的如何?其实也可以在这里等等, 不着急出发。”
季言秋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解释:【我没有什么伤, 只是异能消耗过度而已,不必为了我改计划。】
陈云生顿了顿, 最后还是没忍住, 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顶。
“其实你任性一点也可以的。”看着在自己将手放上去那一刻就瞬间僵硬的季言秋, 陈云生放轻了声音说道, “你完全有这个权利呀,哪怕是向我控诉英吉利对你做的事、要求我向他们狠狠报复都算你脾气好了。”
季言秋怔怔地对上那双温和的、慈祥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半空中的银色字体忽明忽灭,没有一点保留地把他此时纠结的内心给展示出来。
陈云生自然也是看到了, 饱含善意地轻笑一声,惹得脸皮很薄的季言秋红着耳朵匆匆忙忙地把自己内心乱七八糟的思绪收了收,这才让那行字不再出现。
“我知道你不喜欢依赖别人,可委屈的事情要和别人说呀,不能总是憋在心里面的。”病房里,温和的长辈语速柔缓,就像是在哄着一个过分听话的孩子,“总是把不开心的事情藏在自己心里,会慢慢的越来越不开心。”
过于任性不好,可太听话太懂事的孩子也会怀着满腹他人所不知的委屈,往深渊越陷越深,哪怕快要窒息了还在咬着牙说没事。
陈云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季言秋形成这种性格,她只是在想,这样不行的。人的情绪要有宣泄口,负面情绪就像是往瓶子里面装热水,如果一直都将瓶盖所盖上的话,总有一天整个瓶子都会被那宣泄不出来的热气而撑到破裂开来。
季言秋低着头,垂下的发丝将他的面庞所遮盖住,也挡住了他的表情。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那么直白地具象化着他离开家乡的时长。
过了许久,陈云生才看到一行小字飘了出来,书写得有些慢,如果能有声音的话一定是断断续续的。
【谢谢你,阿云姐。】
陈云生看着那一行小字,有些无奈:“唉……你这孩子……”
她知道季言秋还是不愿意向其他人诉苦,但陈云生总不能逼迫他,只好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一束鲜花,选择的另一种方式来让过分听话的小孩放松些:“对了,我在上来时看见了王尔德,他想要上来见你,只不过被英吉利的外交官拦下来了。需要我把他带上来吗?”
季言秋顿了一下,也转过头去看向了床头那一束仿佛刚刚从花圃中摘下来的、在冬日里难得的鲜花,带着点疑惑问道:【那这束花是——】
“是英国女王送的。”陈云生用相当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差点没让季言秋从床上摔下来的话语。
英国女王……?季言秋一时之间看那束花的眼神都变了,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束花确实不是王尔德平时会送的风格。
王尔德比较偏好使用不同色系的花,巧妙的将其配合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耀眼;而床头这一束则是偏向典雅大气的搭配,里面所包含的花的花语基本上都是和祝福早日康复以及赞美英雄有关的。
陈云生看着他惊讶的表情,说道:“也只是一束花而已,不是她亲自来送的。不过也是,在阿加莎.克里斯蒂从爱尔兰回来前她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白金汉宫的,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好她的邀约。”陈云生伸出手去点了点花束里的花,风铃草轻轻摇晃着,淡紫色的花瓣还保持着刚摘下来时的柔嫩,“救命之恩……那帮政客和贵族不会安心让一个华国人顶着他们救命恩人的名号太久,所以一定会尽全力在短时间内就把人情还上,而皇室是其中最急切的。”
季言秋沉默不语,但内心里早已浮现出了先前所想过的计划。
一个天大的恩情可以换来多少东西?在没有试探过前很难想明白。或许换取一个一直不愿意归属的刺头超越者绰绰有余,那,更多的呢?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可以等QIN来了再谈。”陈云生安抚他,“他很擅长这方面。当然了,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主。”
季言秋对着陈云生乖巧地笑了笑:【谢谢阿云姐。】
陈云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可是我进来以后你第二次对我说谢谢了。既然喊我一声姐姐,又何必那么客气?”
季言秋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陈云生对上那双漂亮的深棕色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对着你这样的乖孩子我可气不起来。”
要是换成文协里那几个一年里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小兔崽子,她现在已经被气到头昏了。
陈云生又嘱咐了几句有关于英国方可能会说的话术以及相对合理的补偿价位,直到护士在外面敲了五次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季言秋和她挥手道别,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过了一分钟后才对着站在门口看着什么表的“护士”招了招手,银色的小字自动飘到了那人的面前。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面不改色穿上这套衣服的。】
被识破了伪装的“护士”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摘下了脸上的易容道具,像是一只灵活的野狸那样来到了东方人的床前,开始唉声叹气。
“唉……伦敦的救命恩人还真是受重视啊,门口的守卫数都数不清,我可是历经了堪比盗火的普罗米修斯那样的艰苦才混进来的。”
【这就是你穿了一身护士装进来的理由?果戈里。】
果戈里很坦然地点了点头,看上去还挺为自己的计谋感到骄傲:“出色的伪装,不是吗?”
季言秋哑然失笑:【容我提醒你一句,如果连我都能看出来你的伪装,那么骑士团的成员不可能看不出来。】
要知道,骑士团的成员们要保护的可是皇室,论起易容和潜入,面对的手段必然有比果戈里更高明的。也就是说,果戈里能顺利到达这里,绝对是骑士团心知肚明放水的结果。
果戈里顿时泄下气来,幽怨的说道:“莱芬耿尔老师,您还真是会挖苦人。”
一行银色小字立刻飘了过来,几乎是贴在他的脸上:【我说过了,别叫我的笔名。】
白发的俄罗斯人上手去戳了戳那行字,有点可惜的看着它被自己的手指戳散,嘟囔道:“宣传官不让喊,笔名也不让喊,想称呼您还真不容易。”
季言秋好心的给了他一个选择:【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果戈里几乎是立刻便摇了摇头,表情有点古怪:“不,这还是算了。”
【……那你就喊季先生吧。】季言秋有些心累的回复。
有关于称呼的问题就此打住,果戈里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个高倍望远镜,很热情地从自己的斗篷里掏出来,塞到了季言秋的手中。季言秋愣了愣,将那军绿色的望远镜看了一圈,发出了疑问:【这是什么?】
“军机六处的新装备,我去对接公务时看见的,可好用了,能从这边这个窗户看到时钟塔那边去呢。”
季言秋闭了闭眼:【我是在问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个。】
“很突然吗?”果戈里摆出万分惊讶的样子,“这是我的谢礼呀,您可是救了全伦敦的命呢!我也包含在内,不是吗?”
季言秋沉默了。他承认,他没想到这一层。
【好吧,谢谢你的礼物。】季言秋温和的笑了笑,将望远镜放在床头,和那束珍贵的英国女王送来的花束摆到一块。
果戈里顺着他的动作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东西,弯腰去好奇地打量着那束花,又认真嗅了嗅,评价道:“不像是某位会翻墙的金发罗密欧送的。”
季言秋有些哭笑不得,颇为无奈:【这又是什么称呼?】
“这是根据事实引用典故。不过,这一次,罗密欧先生没办法爬墙了,毕竟虎视眈眈的骑士团护卫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从墙上射下来。”果戈里摊开手,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
季言秋呵呵一笑,不是很想和这家伙瞎扯下去,干脆利落地将他按回了座位上:【行了,说正事吧。】
果戈里揉了揉肩膀,竟是有几分委屈:“关心您还不算是正事啊?以及,超越者和普通异能者的差别还真是比天和地还要大……您的手劲真是长势喜人。”
季言秋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超越者的身体素质会强上许多,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他一直以为这种增强会和自己原本病久了而亏空的虚弱体质互相抵消,竟然还能让他的身体素质正增长吗?
不管怎么样,这是件好事。季言秋将目光重新放到果戈里身上:【你可不是普通异能者。】
果戈里是俄罗斯文学史上不可忽视的明星,季言秋不相信他会只有普通异能者的水平。
并不知道自己在另一维度的世界拥有多么大身份的果戈里只把这句话当成了礼貌性的客套,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一笑而过,很快就把对话的重心又放回了原先的话题上。
“您先前说过,因为不小心把我从十年后的世界带过来,所以欠我一个人情。”白发的俄罗斯人少见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认真起来。
“现在,我想借着您对我的歉意发出请求——去一趟俄罗斯,可以吗?”
季言秋被他这少见的认真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过了好一会儿才发问:【为什么?】
他等待着果戈里能说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但下一秒俄罗斯人的脸上又恢复了原先那不太正经的笑容。
“您到达那里就知道了——就当是我想回家一趟。”
季言秋恍然大悟:原来是想让自己把他带回俄罗斯。
这样就说的通了。季言秋没有迟疑便点头答应下来:【等QIN先生来之后,我会拜托他把你也一起带上,本来我们也要去俄罗斯一趟。】
既然这样,就不用那么着急离开了,和英国政府的谈判也能更从容些。
不过,季言秋还是有几分好奇果戈里为什么会愿意用一个珍贵的人情去换取一个对他而言只是顺手而为的事,于是问道:【所以俄罗斯是有什么需要我必须过去的吗?】
果戈里笑容神秘:“唔……一个等了您很久的人?”
“……?”得到了答案的季言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好像不认识哪位俄罗斯人,又或者说是哪位认识的人去了俄罗斯啊?
第107章 没用的默契增加了
傍晚, 季言秋听着简.奥斯汀的抱怨才真切地体会到了果戈里所说的“层层守卫”有多么夸张。
“三次问答,五次搜身!”贵族小姐的脸上满是郁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极度危险分子,而不是你的朋友、钟塔侍从的核心成员之一!”
【我也没有想到会做到这种地步。】被人用如同保护国宝的态度层层包围的季言秋颇为无奈地说道。
“可他们做的都只是无用功——异能者有一大部分都被派去支援爱尔兰了呢!一些普通人来保护超越者就像是包在钻石外头的纸, 还不如让华国自己来。”简.奥斯汀看着那行银色小字, 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微弱下来, 最后抿了抿唇, 握住了友人的手。
“言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爱尔兰的事?”
季言秋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摇了摇头:【没有人和我说过。爱尔兰怎么了?】
简.奥斯汀努力斟酌着自己的语言:“爱尔兰遭到了奥地利和葡萄牙的突然袭击, 其中好像还有美国的手笔, 阿加莎女士在收到战报后便带着一半的异能者前往支援,奥地利就趁此机会, 对着防守力度下降的伦敦投下了异能武器……”
【半成品。】季言秋心不在焉地纠正了她,【奥地利研制出来的只是个半成品, 更像是异能增幅器。】
“对, 半成品。”简.奥斯汀一边观察着东方人脸上的表情,一边接着往下说, “现在,都柏林的最终防护手段还没解除, 不过情况已经基本控制住了。”
病房里沉默了一会, 简.奥斯汀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季言秋的反应, 直到一行小字于空中浮现, 她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想着“终于来了”看向了那行字。
【王尔德知道了吗?】
“嗯……事实上,伦敦的新闻业已经停摆了,爱尔兰岛上开战了的消息还没传进来。而且你知道的, 上面正在忙着把异能武器这件事压下来,不能被普通人发现异能的存在。”
【所以,他知道了,对吗?】当这一行字出现在她的眼前时,简.奥斯汀怔怔地抬头,对上那双平静的深棕色眼睛,心头颤了颤。
过了几秒钟后,她猛然泻下气来:“他昨天来看你时,有个议员故意和他透露了这个消息——他们就是想逼迫王尔德屈服!不然只要他踏上爱尔兰土地的那一刻,军队就有权利以[控制极端危险因素]的名义将他逮捕关进大牢,直到他松口答应加入钟塔侍从为止!”
至于强行破围?王尔德是去救人的,不是杀人的。而且但凡他表现出一点攻击意图,都会让政府的捕捉更加名正言顺。
看看吧,一个不服政府管束的、擅长暗杀的超越者!多么大的隐患!
季言秋抿了抿唇,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要下床。简.奥斯汀被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按了回去:“你要、你要去哪?”
她几乎是磕磕巴巴地问出了一个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去找他。】超越者的力量明显不是长期执行情报任务的简.奥斯汀可以对抗的 ,季言秋反手把友人按回椅子上,在她还没及应过来之前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大步流星地来到了病房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可下一秒,他便睁大了眼睛,有些恍惚地看着门外站着的人。王尔德还保持着抬起手来敲门的姿势,措不及防对上了自己方在心里还在想着的人,也跟着愣在了原地。
两人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门口,谁也没有先说话,直到王尔德的身后传了伊丽莎白小姐阴恻恻的声音:“劳驾,身体还没恢复的可怜病人和来探病的病人家属能从这扇门前让开吗?很明显它只能供一个半人同时通过,而我不想从一对深情对望的甜蜜伴侣旁边挤过去。”
季言秋和王尔德同时涨红了脸,一个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一个默默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谢谢。下次我会记得让他们把门扩大——不仅能让病床通过,还得让人可以在有人站在门的正中间时也能从容不迫地走进去。”
伊丽莎白小姐又说了一句妙语连珠的暗讽,但很快又沉下脸来,直接动手将支图逃脱医院的病人给压了回去,眯着眼睛警告:“在你的脸色恢复到正常人该有的颜色之前都不许擅自出院,你苍白得像是床头的白粥!”
粥的熬煮者简.奥斯汀弱弱地举起了手:“那个,伊丽莎白小姐,我做的是南瓜粥。”
“是吗?看起来不像——这不重要。”伊丽莎白熟练地发动异能把人检查了一遍,语气缓和了点,“至少得到走到街上时没有好心人帮你呼叫救护车的地步……我知道你着急,但最起码换个方式,比如不是你去找他,而是他来找你。”
季言秋心虚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伊丽莎白小姐,伍尔芙呢?”
“她?她挺好的,只是在忙,很忙。”伊丽莎白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不是所有政客都认可你的英雄身份,又或许说是选择性的不去相信。他们想尽办法妄图推翻是你救了伦敦这个事实。是很蠢,但这就是政客。”
伍尔芙虽然是他们要“揭发”的英雄的朋友,但那异能实在是好用极了,政客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将这件事交给了她——她还是从梦里醒来的第一个人呢!
简.奥斯汀冷笑了一声:“乔治.奥威尔都把记忆抽出来给他们看了,难不成他们认为钟塔侍从的大脑还能老到幻想出了一段记忆?言秋还晋升超越者了呢!总不能是在梦里莫名其妙晋升的吧?”
“他们不会成功的。”王尔德终于开口说出了进入病房以来的第一句话,“许多市民亲口承认,在醒来的那一瞬见到了一双深棕色的眼睛,这足以证明梦醒与你有关。”
看见了我的眼睛?季言秋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应当是他转移所有梦境核心到自己身上的结果。
这么多的普通人都说出了一样的话,那就不可能是作假了。季言秋无声地松了口气,他不希望在谈判时还要应付上窜下跳想要否认他功绩的可笑虫子。
伊丽莎白拿起床尾的查房记录板,笔走龙蛇写下检查结果,状似随口一问道:“对了,你刚才出去是想做什么?”
季言秋下意识看了眼王尔德,控制着银色小字漂到伊丽莎白面前。
【找王尔德。不过现在不用找了。】
伊丽莎白把板子收下,挑了挑眉:“那还挺巧的。不过,你不用特地去找他,王尔德被特别批准了全天无限制探病与陪床。”
东方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全天无限制,那今天早上……
“他们给的理由是:外交场合,闲人免进。”王尔德眼睫垂下,将季言秋的手握紧了些,“或许我应该直接陪床,这样他们就不能把我赶走了。”
他的手有点冰,季言秋在那只手贴上来那刻就察觉到了爱人的不对,用拇指轻轻按压着他的手背,就像是无声的安抚。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那里有张床,看到了吗?准备给家属的。”没那么熟悉王尔德的伊丽莎白没有察觉到这点微妙的不对,朝着墙边的空床扬了扬下巴。
王尔德下意识看向了季言秋,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后也点了点头,对着伊丽莎白说道:“我知道的。”
现在明显不是他们探讨本来想的话题的时候,王尔德顺着简.奥斯汀的闲话心不在焉地附和了几句,直到简.奥斯汀停了下来,他才回过神来一般抬头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简.奥斯汀表情微妙,“你这是怎么了?梦境后遗症?”
王尔德揉了揉太阳穴,恢复了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只是你的话题太无聊了而已。”
“你!”简.奥斯汀瞬间把内心的那点担忧给抛到了脑后,恨不得把腰间的配枪拿出来给那颗金色的头一枪托。
季言秋哑然失笑,出面来调停友人与恋人的冲突:【好了好了,这里是医院,伊丽莎白小姐可还在呢。】
一直都在的伊丽莎白小姐停下调试设备的手,抬头幽幽说道:“很高兴你们还记得这里有一个大活人。没关系,你们可以继续聊,正好我喜欢的那部欢乐喜剧停播了,看你们也是一样的。”
……总感觉伊丽莎白小姐经历过什么,这讽刺的功力简直是突飞猛进。季言秋移开目光,于心里想道。
简.奥斯汀也被噎了一下,干脆直接站了起来:“算了算了,看样子你们情侣之间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就不打扰了。”
季言秋还没来得及挽留,简.奥斯汀就干脆利落地走出了病房,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而另一边,看着简.奥斯汀动作的伊丽莎白也关闭了调试完毕的设备,拍了拍手。
“那我也不逗留了——床位就在那里,记住了王尔德,不要让我来查房时看到你和可怜的病患挤在一张床上。”
在甩下这句可以说是威胁的话之后,伊丽莎白也走了出去,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现在,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王尔德放在床上的手指收了收,率先起身走到那张靠着墙角的小床前,将其拉到了季言秋病床的旁边。
“希望医疗组会定期清理,我可没带换的床具。”王尔德就像是要借着忙碌来掩盖什么似的,抚着床单上的褶皱,语气不太自然的说道。
季言秋看着他,他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病房中蔓延开来。
过了几秒,王尔德张开唇,几乎是同时间,一行银色小字也随之出现在了半空——
【王尔德,不许自顾自的贷款愧疚。】
“秋,不许用你的功绩来换取我自由。”
第108章 不算吵架
在两人同时说出差不多的话之后也同时愣在了原地, 望着对面恋人的面庞半晌回不过神来。
那行银色的小字渐渐消散在半空之中,王尔德望着那逐渐消失的光点,就像是终于被唤醒一般,眼睫颤抖着垂下, 再次强调了一遍:“秋, 你不许用这些功绩来换取我自由的机会,那帮贪婪的政客一旦认为自己找到了你的薄弱点就会疯狂的扑上来, 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狼一样……”
他向前一步, 握住了东方人的肩膀,灿金色的眼睛中满是恳求:“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
季言秋的心头一颤, 几乎是过了好几秒钟才轻轻的反手盖住了王尔德的手背, 开口无声说道:【你不是我的拖累,王尔德, 你是我的珍宝。】
那握住他肩膀的手在看到这行小字的下一秒就松了力道,王尔德嘴唇瓮动,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到最后都化为了一声叹息,无力地倚靠在了季言秋的肩头。
“可正是因为你重视我, 才让那帮政客自以为自己找到了你的弱点。”
一个人最大的牵挂莫过于亲情、友情与爱情,只要抓住了这三点, 也就相当于精准的抓住了一个人的软肋。
王尔德和季言秋的恋情从一开始就在钟塔侍从内部传的沸沸扬扬, 而后季言秋搬到了王尔德庄园, 就更能证明两人之间的情感真挚。
对于那帮很会利用他人感情的政客来说, 这可是个好消息——越真挚越好啊,越是真挚就越容易丧失理智。
季言秋抿了抿唇,抵住王尔德的肩膀将他推开,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并不认为我重视你有错, 你的自由也比那些政客能答应的赔偿要重要的多。】
“但你不能保证他们再开出额外的条件。”王尔德语速逐渐加快,目光虚虚地若在不远处床单的一处褶皱上,“这是他们的一贯操作,不是吗?先答应你所要求的东西,再额外提出自己的要求,从而让一切都变了味……秋,你已经为我付出的够多了,不应该再抛却自己本该得到的东西。”
【我的付出?王尔德,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付出过什么。】季言秋双手捧住王尔德的脸颊,强迫对方的眼睛与他对视,甚至放慢了银色小字书写的速度。
王尔德似乎是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措手不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半晌之后才喃喃道:“我不喜欢你叫我的姓氏……”
季言秋听着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纠正了自己的称呼:【是我太激动了……奥斯卡,你为我的付出远比我为你的付出更多。爱情不是单方面的给予,不是一个人拼了命的往另一个人身上堆东西,而应该是双向的。不仅仅是你付出,我也需要付出,这才是对等的关系。】
“可我之前为你做的那些事对比起你想要做的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王尔德还没等那行银色小字在空中完全浮现出来便已经十分激动地说道,“我又付出了什么呢?仅仅是一些首饰、几束花、以及一张我也躺在上面的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