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待漏房里的大人们,就有一少半都得尊顾谭为老师(还都是官最?大的那一少半)。
顾老爷子早已许多年不上?朝了,看?来就是为了碌王,今日这才又来了。
他过去这一说话,许多人都站了起来,就怕碌王犯浑,把这位老先生给打了。
“顾学士说的是。”敖昱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顾谭看?了看?他:“你?改吗?”
“不改。”
“……”
“顾学士,碌王府中的钱财,都是孤和王夫的血汗钱,干干净净的。我俩花自己?的钱,公平买卖,何错之?有?至于有人学我们……若真想?学,就跟我们回?北胡三州,卫国戍边去。他们学错了,学歪了,您怎么能怪我们呢?”
顾谭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错不在您,而在世人。只见富贵,不见血汗……”
顾谭退到一边去了,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在想?什么,只隔一会儿就叹一声。
有几位言官默默把袖子里的奏折塞得更深些,这都是准备弹劾碌王奢侈浪费的,但现在顾谭老先生已经先一步给事情定了调,他们在场听见,就不能再有异议,否则就不是弹劾敖昱,是对老先生不满了。
“怎没见景王?”有人在敖昱背后嘀咕。
“四?夷馆那事儿还没完呢,听说今天要在朝上?解决。”
说完两?句话,这两?人立刻闭嘴走了。
敖昱挑眉——顾谭是太?子一派的,太?子在文华殿听学时,顾谭是他的老师之?一。刚才说话那两?位声音也很苍老,压低了声音,却又几乎靠着他的脊背,这是故意对他说的。
四?夷馆有什么大事?
敖昱不是装傻,他是真不知道?。四?夷馆顾名思义,管理的是外邦之?事的。敖昱虽压住了皇帝,但没有他们,大梁在同时代,就是个碾压级别的恐怖巨无霸。外邦的使者除了仗着身份吃喝,倒卖,还能在京城干什么事?
景王亲手负责,还可能和太?子相?关?
敖昱正想?抓个人细问问,朝鼓响了。
太?子想?出?兵打架,皇帝不允许?敖昱站起来,走进了队伍里,他想?半天也就这一个可能,那就只能看?看?是哪个国家了,不同国家不同对待——直接出?兵打,间接出?兵打。
队伍走到一半,敖昱看?景王带了两?名西域打扮的男子从后边赶了上?来。还有几位同样穿着西域服饰的,站在了队伍末尾。敖昱站武将第一位,景王是文臣第一位,太?子不跟大臣一块儿走,他在金銮殿里直接站在大殿皇帝的左下,和敖昱站个脸对脸。
这俩……是使臣,只因为是景王带着,使臣站在文臣前边,文臣没反应?
敖昱朝下面扫一眼,文臣还真都没反应。
朝会开始,前面一些小事快速掠过,果然没人告敖昱奢侈浪费了。
结果中间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偷偷戳了景王一下,还与他耳语一番。
然后,跟着景王的两?个外邦之?人,立刻扑倒在地,趴在地上?开哭了,眼泪来得和敖昱一样快:“大皇帝陛下!我们的公主,不能就这么没得不明不白啊!大皇帝!若大梁不能给我国一个交代,我国国主便要亲自来寻公主了!”
敖昱侧头问他后头的人“怎么回?事?”正好他问的就是林清安,这位三言两?语给他解释明白了。
芙兰献公主与太?子为妃,公主失踪,芙兰使者常来索要赔偿一百三十万两?。且以断绝商路,芙兰出?兵相?要挟。
苹果醋嘿嘿嘿地阴阳怪气【香妃变成蝴蝶飞走啦~】
敖昱听完之?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上?辈子的白马国原来还很要脸的?
【嘿嘿嘿,宿主,这就是过剧情。总得有那么一个异域风情的帅哥或美女?的。】
对于苹果醋这种胡言乱语的废话,敖昱少有地回?了一声【这不是傻子吗?】
回?答中的敖昱,已经走向了还在哭嚎着的使者。
“王叔……”景王觉得不对劲,要出?声时,敖昱已经在用靴尖踢芙兰正使的屁股了。
跪在正使身后的芙兰副使瞪大了眼睛,跪着哭的正使感觉异样一回?头也瞪大了眼睛,朝臣更是一片惊呼。
“起来。”敖昱道?。
“你?、你?怎可!”他还跪着,敖昱一把揪住了正使的脖颈。
“啪!”他抡起胳膊,一笏板拍正使脸上?了。
惊呼和抽气声响彻大殿,皇帝都站起来了。
“啪!”左边完了是右边,敖昱的笏板直接打断,他松手,傻了的芙兰正使摔地上?了。
“你?、你?怎可!”副使跪在地上?抱住了正使,说着和正使一样的话。
敖昱哈哈笑了起来:“芙兰?巴斯查林部?在你?们那儿牧马吧?”
中原朝廷要善待友邦的好名声,但是……碌王要吗?
敖昱没打副使, 可一句话不但让副使闭了嘴,还让一脸痛苦的正使换上了惊恐。
“芙兰举国上下,可有八万户?可有五千骑?”敖昱一脚踩在了正使胸口上, “断绝商路?出兵大梁?”他问一声?跺一脚, 正使闷哼两声?却不敢抬手抓他的靴子, 副使放开了正使,跪在一边,不住磕头。
“公主不是没了吗?送一个过来。”
正使说?不了话, 副使颤颤巍巍道:“国、国主没有女儿了。”
“那就?送儿子、孙子过来。多送几个, 我们殿下挑选貌美者充入后宫,不好看的……”
“送、送回去?”
“阉了当奴婢。”敖昱道, 把脚挪开了。正使口鼻出血,副使哭得满脸泪,却竟然不敢抗议反而一个劲地:“是!是!”
“后边的那几个,过来!”敖昱转身, 一声?吆喝。许多大臣寻思, 他们在家里使唤奴婢都不会这个态度。
后边那八个西域衣着的使臣, 屁滚尿流地过来了, 离着敖昱几步远就?跪了一地。
“都是一条路上的……怎么??想去崎州牧马?”
崎州基本上就?是江湖世?界陇西的情况,西域商人进入中原的第一站。
“嘭!嘭嘭!”地上出现了八个磕头如捣蒜的使者。
敖昱没到碌州时,这些屁大点的小国, 让三胡揍得此起彼伏地亡国,他们王室男人的作用就?是不断的逃亡和复国, 女子的作用则是和亲或被抢(好看的男人有时候也一样)。能抱住一个部落的大腿, 方?才能活得长点。
敖昱平定了草原,他们才是真正地过上了好日子,扒着丝路吃得满嘴流油。使臣入京, 敖昱也从不阻拦。
林清安讲得实在简略,敖昱能听出这事儿对太子的威望是个打击,毕竟是献给他的妃子——无?论是有人劫持还是公主与人私奔,但男人吗,他三妻四妾理所应当,但妻妾给他戴绿帽子绝对是奇耻大辱。
这事情更深层的,是在威胁敖昱。毕竟西域挨着北胡三州和草原,他们要?来京城见皇帝,不就?是得从三州过来吗?
就?是……想拿这件事威胁敖昱的人,他是不是没搞清楚局势?
“看来也不是蠢货。”都跪得很干脆,没一个梗着脖子大言不惭要?挥军南下的,所以敖昱就?更不理解了,“你们来干什么?的?”
“……”没人回答,八个人都努力想把脑袋塞进金銮殿地砖的砖缝里去。
敖昱一脚踢在一位使臣的肩膀上,把这人踹了个歪栽,这人依旧一声?没吭,赶紧跪好。看来这是死也不会开口了。
“六侄子,人都是你带来的,怎么?回事儿?”
景王抿紧嘴唇:“……”
这件事吧,来自双方?在基础认知?上的误会。
目前在场的使臣,都出自西域大国。这没错。被敖昱认为是鼻嘎小国的他们,在西域这个地区,确实是大国。毕竟看事情得是相对看啊。
西域现在与碌王的三州接壤,丝路的一端被碌王把持,敖昱和小月亮通过丝路赚取了大量财富。没错。
碌王是大梁的藩王,要?听命于大梁的皇帝,景王是他的王侄,和皇帝更亲近,与碌王的身份大体相当。这个吧……从书面?上看,也没错。
大梁拥有远超于三州的国力、军力,毕竟碌王拥有的,只是大梁的三州之地。所以,三州远远弱于大梁。这个确实没错,体量摆在那里,三州确实弱。但这个前提是大梁真的能来一个举国动员,而敖昱看着他们动员一动不动,等?着他们集中举国之力来打自己。
(皇帝:朕做不到啊,实在做不到啊!)虽然他已经悄默默地在碌州到京城这一线上增兵了,但三州的动员能力比中原快得多,而且许多地方?几十年没打过仗了,军士的训练松弛,吃空饷严重,真打起来……最后谁赢说?不准,但前期他们八成得迁都。
于是,远离朝堂的西域使者们,错误估计了朝廷对三州的统辖力度。大梁朝廷很温和,对他们的态度很恭敬,可以说?是予取予求。让他们认为,可以借助朝廷的威势,钳制碌王,从大梁、从碌王得到利益。
景王那边就?想得更美了,他与他的下属们,包括悦屏袭都认为,碌王一定不希望西域混乱。这些使者所在的国家都是丝路要?冲,他们若团结起来,就?等?于卡住了三州的命脉。理论上确实也没错。
他们想把寻找公主的事情塞给敖昱,还想用这些使者表现一下他们在西域的力量——别?看我们远离西北,可我们依然能在千里之外制约这个藩王!最好的结果?,甚至能在朝堂上收回一个州。
结论,无?数理论上正确的条件相互累加,让景王和西域使者们,得到了严重错误的认知?。两边都以为对方?很强大,能成为他们的助力。
结果?敖昱的两个巴掌和几下跺脚,把两边的美梦都给打散了。
跪得很快的使者们:景王怎么一声?不吭?让你们大皇帝下令啊?
懵逼了景王和景王一系:使者们这就完了?直接开口用商路和开战相要?挟啊?
其他大臣:呃……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莫名有些爽到。
“陛下!碌王欺辱藩属!殴伤使臣!毫无?藩王之德行!”突然站出来一个大臣,“陛下,我大梁一向以仁德广施天下,陛下以属国为子,属国视陛下为父,碌王此举,怕是会伤及属国之心。陛下,为安天下心,还请给诸使臣一个公道!”
这位跪下来了,虽然局面?不大对劲,但这确实是原本商量好的说?辞。
但是,这位大臣带头跪下后,其他大臣却没跪得这么?快。
碌王虽然行动确实是暴躁了,但他是扬了国威的。这和说?好的,碌王投鼠忌器,进退维谷之时,完全不一样啊。就?算要?处罚碌王的暴虐,也得等?使臣都不在了再说?。他们现在跪下要?求处罚碌王,那不是灭大梁的威风吗?
他们是景王一派,又不是卖国贼,况且景王也没跪。
现在进退维谷的,是景王。
站出来的这位,是户部侍郎季高粱,前礼部尚书季高渊的弟弟。
户部尚书方?乾虽然是皇太子的人,但基本让季高粱架空。
季高渊已经请辞了,全家都准备回乡——现在有人跟他们家年轻一代打招呼,都会问“你让女人打哭过没?”还有那缺德的闲人,会堵在季家子弟出门的路上嚷嚷“打不过女人的季家人来啦!”
这且得等?上几年,风声?过去了,他们家才能重新出仕。
季高粱发?展得不错,已经分?家出来,没住在季府里,虽也受到了牵连,只是不至于也全家回乡,但碌王等?于他家死仇。
之前景王集会,他最为积极。
众人也都很同意,在皇帝有心回护的情况下,这大概是攻击碌王的唯一机会了。
“诸位使者也需明白,碌王残暴,心胸狭窄,诸位如今已与他结下仇怨。诸位无?须委曲求全,在陛下面?前,坦言其害便可!”
季高粱也不是真的找死,从他的角度,他认为成功的可能还是很大的——他将西域各大国的战斗力下调了一些,可依旧认为,他们是可有一战的。并且,他依旧站在中原的思考方?式上,思考西域的外交问题。
之前这些使者的表现,也确实一个比一个彪悍,一个比一个好战。
中原的多数文官是不想打仗的,和谁都不想打,边塞离他们甚远,打仗耗费国家财政。抛弃三州也是因为这个,每次打仗,耗费粮饷人命,除了让武将得军功,对国家(和他们自己)没有丝毫的好处。
碌王现在凶悍,但他平定三州和草原后,建立了许多产业,碌王夫夫奢靡享乐的钱财都是这么?来的。季高粱不信,碌王面?对损失会无?动于衷。
大臣们各怀心思,有人跟在季高粱身后跪下了,但不算多。
太子站出来了:“父皇!王叔虽有惊驾之嫌,但季大人所言之罪委实过了。”
他虽然说?敖昱惊驾了,实际是想着敖昱的。地上芙兰正使,眼看着就?要?不好了,皇帝高坐金殿,碌王直接当场跺死一个人(踩断肋骨,戳进肺了),他确实惊驾了。
至于什么?残暴之类的,这是他们自家的事情,罚也不能当着外邦的面?,让自家刚刚威风霸道的藩王,在外邦面?前获罪,还让外边威胁自家藩王,这成什么?了?
这属于拿轻放重。
“太子所言甚是。”
“皇兄所言甚是。”景王反应过来了。
碌王对待所有的使者,都肆无?忌惮。他要?么?是真疯子,要?么?就?是,这些使者对他没有丝毫意义。使者们也恭顺得彻底不要?了脸,这说?明碌王的威胁是真的。
而且,他见到了悦溪,和他谈过。他不认为能够让那样一个男人倾心相爱,生死不离的是一个疯子。
“太子所言甚是,皇兄,是臣弟莽撞了。”
爱哭鬼,这次可一直没哭,他十分?乖顺地认错了。
“王弟性子直爽。”皇帝笑了笑,“使臣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使臣们却不敢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敖昱,跪地上,膝行出去了。那芙兰的副使最惨,正使是真的不行了,还是皇帝挥手示意,上来了两个殿前将军,把人给抬下去了。
这俩殿前将军抬人的时候,都忍不住看敖昱——碌王这个情况,可算是武将的巅峰了。他们可不认为自己能成为碌王,但若是能在碌王麾下效命,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正使刚抬走,敖昱眼泪唰就?下来了,他直勾勾看着景王,朝着对方?走去。
“王、王弟!你停下!”皇帝又站起来了。
皇帝将敖昱叫进京城,确实是为了给皇太子增添助力,可是,他也没想过彻底搞下去景王。
景王才是真正的“一传旨使者可矣”,他的一切权力都来自皇帝,皇帝一句话可定他的生死。
皇帝只是犯了很多皇帝年纪大了之后的老毛病,不想认老,既想让儿子们展现才华,却又嫉妒甚至恐惧他们的年轻与强壮。
他想要?的,是朝政的平衡,是儿子们的听话。
现在皇太子就?很听话了,他希望景王得到敲打,也变得听话,但不想景王被敲死。
“哥哥,你儿子欺负我。”敖昱说?着,还是哭哭啼啼地朝景王走去,“他算计我,我招他了?我刚刚补了婚仪,本是高高兴兴上朝的,你有毛病吗?”
【宿主!你不一定打得过他!】苹果?醋嗷嗷叫。
大黑鱼虽然久经沙场,可景王是主角攻啊,他在这个世?界单打独斗能排进前三。现在的小月亮大概都要?被打败,毕竟小月亮目前为止还没经过训练 ,更重要?的是,小月亮他没在啊啊啊啊!
【宿主!你要?冷静一点!】
【知?道。】
景王:“……”
这位王叔是真的不讲规矩,在朝堂上有这么?说?话的吗?虽然谁都看见了是他带使臣进来的,但没有证据,就?不能说?使臣的事儿是他主使的,更何况他刚才都反过来捅自己人刀子了,按规矩,这事儿至少在明面?上,该过去了。
景王总不能说?“我和你王夫打赌,让你吃了亏,他就?给我引荐”吧?这是把朝政当儿戏,把金銮殿当赌场吗?他敢说?,就?欺君之罪。
他不惧与碌王动手的,虽之前碌王在他面?前打死了郑房允(已死,死得可真是无?声?无?息)。但他当时只是没想到碌王真敢打死人,碌王当时那个架势,不是打郑房允,就?是转头来打安王,他们一群皇族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扯起来太难看。
在金殿上跟碌王互殴……当然也难看。短短犹豫后,景王低头了:“王叔,侄儿一时被外人蒙蔽,错怪了王叔,还请王叔莫气。”
碌王不要?脸,他要?。
一群文武大臣涌上来,太子也动了,都拦着。
“殿前将军快进来!”皇帝一看,害怕大臣们拦不住碌王,赶紧把殿前将军又叫进来了。
其实大梁的朝廷经常发?生战斗事件的……尤其文官,上朝时安然无?恙,下朝时打得两眼乌青的情况,时有发?生。但基本上文武互殴的时候,文武都收着劲,文臣不会朝死里打,也不会用指甲挠脸,武将也只用王八拳,不会真把沙场上的本事拿出来,可敖昱不是,大臣倒了一片了。
——年纪太大的也不敢朝前凑,都是体力还行的中年人。
殿前武士在大臣们的配合下,还算比较给力,抱腿抱胳膊抱腰,在不伤到敖昱的情况下,把他给制住了。敖昱不知?何时也不哭了,只阴沉沉盯着景王。
“景王!快给你王叔道歉!”皇帝坐下了,他急出了一身汗。别?以为没听出刚才的话里阴阳,只说?让敖昱莫气,这不跟没低头一样吗?多大了,还玩这个?
“王叔,是侄儿错了。”景王向前走了两步,朝着敖昱躬身道歉。
景王道歉,殿前武士们下意识松了劲,果?然碌王也顺势放松了,殿前武士们又松了松……
“嗖——!”“啪!”
敖昱拍芙兰正使拍断了的笏板,被朝景王扔去,距离近又太过意外,景王给当头扔了个正着,敖昱本人也紧跟着飞扑而上!
朝堂上乱成一锅粥……
宫门外,悦屏袭闻着浓浓的米粥与荷叶香气。
他自然知?道景王要?做的事情,同觉得景王这个计策无?法解。他不是来看戏的,他是想和碌王合作的。他和失踪的芙兰公主是好友,是真的想要?找到公主的下落,但公主失踪这件事很可能涉及芙兰国内,景王的势力伸不过去,自然无?从查起。
于是,这次来他就?看见了碌王夫比上次更大的阵势。
这次碌王夫夫是骑马来的,没坐那辆六乘的大车,可带着的人却多,后边还拉着两车杂物?。
碌王一进去,护军们就?掀开了盖着杂物?的帆布,眨眼间在宫门外头搭了个小帐篷出来。
这自然是不允许的,可守门禁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敢上前阻止。
众人清楚地看见,外头拿进去了地毯、桌椅、矮榻,还有香炉、点心、果?盘。
在马车上等?人的悦屏袭本不在意,但耐不住悦有钱一直跑出去看,看完了又咬牙切齿地回来同他讲。又过了一会儿,碌王府那边在外头架起一口大锅,开始熬粥了,熬完了又分?发?给同在这儿等?着的各府下人。
景王府的没要?,但寒天冻地的,这荷叶粥的味道确实暖。悦有钱就?又开始说?酸话了——这孩子哪儿都好,也机灵,可就?是总惦记着悦屏袭跟别?人比,非得比别?人强。
下朝的朝鼓响了,悦屏袭出了马车,他那位堂兄戴着幂篱,也从那个小蒙古包一样的帐篷里走出来了。他身姿颀长,肩宽腰窄,风吹纱摆,飘飘似仙人,古人的韵味儿都在他身上了。
悦屏袭不想看他的,可眼睛不知?不觉自己就?瞟过去了,因为他就?是好看啊,看不见脸,也是仪态翩然。这和好恶都无?关了,只是纯粹的赏心悦目。
总算渐渐能看见宫里出来的众人了,悦屏袭的眼睛总算能从那边拔出来了。呃……这是什么?情况?
景王提着蟒袍下摆,跑在第一个。
碌王也提着蟒袍下摆,追在第二个。
后边一群大臣在追,风声?传来,依稀能听见“景王快跑”和“碌王息怒”
悦溪:“剑来!”
护军递剑,“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悦溪本来就?站在接人的最前边,他斜跨出一步,彻底挡住了路。
“堂兄,咱们别?掺和。”悦屏袭见势不妙,过去想拉人。悦溪头都不回,白光闪过,已是反手一剑削了悦屏袭发?冠。对付悦屏袭,不需要?经过训练。
头发?和发?冠落下,悦屏袭吓得连退几步。景王到了门口,见状也是大惊,悦溪已经挺剑直刺。
他力量速度都差,但他持剑在手,肆无?忌惮,景王手无?寸铁,颇多顾忌!
剑鸣如龙,破空而至。景王侧头躲过。剑势圆滑,从刺变抹,景王真没想到悦溪真抹他脖颈,匆忙间举笏板硬挡。
“铛!”悦溪力量弱些,可确实太近,景王还是觉得脖颈一痛。
他背后传来破空声?,景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趁着悦溪刺剑的空隙,他朝侧边扑出,团身打了两个滚儿,总算是冲到了悦屏袭的身边。
敖昱也站在了悦溪身边,正在穿靴子——刚他拿靴子扔景王来着。
悦溪提着剑,看了敖昱一眼,笑出了声?。过去这动作都是他做的。
景王站起来,脖子疼,后背也疼。他滚的时候,悦溪没放过他,在他身上刺了两剑,没要?他的命,但够他受的。在他身边悦屏袭披头散发?,一头黑发?仿若狗啃参差不齐,毕竟悦溪那一剑可没给他找齐。
“王叔!你还不够吗?!”景王怒了。
“打——!”
“得令!”
苹果?醋:打!打!打!
天道:……
景王个人战斗力确实不弱,但他的护卫也是真比不过碌王府的百战之士,更别?提现场敖昱指挥,小月亮扔了幂篱抓着长.枪.加入战团!
禁军们:“……”我们就?站岗的,我们啥都没看见。
累死累活追过来的文官们决定离远点,别?让血溅他们身上。
喜笑颜开追过来的武将们都在抢前排,精彩啊!
让所有看热闹的人没想到的是——貌玉公子原来这么?能打?在把景王府所有人都打趴下后,他单打独斗,和景王打了一个不分?上下?虽然,他力气不足,景王有伤在身,最初也没敢下重手,但这身手已经十分?不错了。
“小月——亮!”前两个字出来,小月亮瞬间闪开,景王后退,但这点时间后退的距离却哪够?无?数石头没头没脸砸来。
这都是护军用甩石鞭扔出去的:小时候放过羊的都会这招,用绳子把石头甩出去,又快又准,主要?是赶狼的,有时候也打鹰。
景王挨了两波石头,终于对方?停手了。
景王看着碌王将幂篱给悦溪戴上,两人各自上马,如来时一样手拉着手,带着他们的人离开了。
“疾珲……”悦屏袭匆匆冲到景王身边, 他刚才?也被打了?,现在一脸血一脸灰尘的,他低声问, “他恼羞成怒了??”
悦屏袭是以为敖昱在芙兰国的事情?上?吃了?亏, 所以找他们的麻烦。
“我没事儿。回去我们再说。”即便见血的伤, 也只是皮肉,碌王夫夫很有分寸,但脸却丢大了?。他不敢当着父皇的面打王叔, 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让他跑,这才?有了?刚才?的动?静。
回去还?真有点麻烦, 跟着来的下人和护卫全被打断了?腿,拉车的骡马也全给杀了?,血流了?一地。天气?寒冷,有些地方的血都冻成了?鲜红的冰。
还?是太子看这情?况, 借了?人手给他们, 才?能让他们把人和死马都运回去。
——太子其实很聪明, 他仁厚的名声一直都没倒, 这也是为什么老臣们坚定站他。而景王派许多大臣实际也不乐意跟太子死磕的原因,太子只是比起景王稍显懦弱,且皇帝不喜, 但太子没有失德之行。
王爷王夫在皇宫门口带人打群架,这种?大乐子, 当然当天就传遍了?京城。
说书先生紧急更换了?“专场”, 大家乐子共赏。
回家沐浴后?,敖昱在盯着小月亮。吃完了?午饭,敖昱还?在盯着小月亮。
小月亮没觉得敖昱稀奇, 他也在很认真地感受着自己的状况。他吃完后?半个时辰,还?站起来蹦跶了?两下。
“就胳膊有点酸,但长久没活动?过,酸是正常的。”他顿了?顿,道,“也多亏了?和你一直是细水长流。”说着坐到了?敖昱腿上?,用手指轻轻按在了?敖昱的嘴唇上?,“今天继续流吗?”
“流……”敖昱挑眉看着小月亮,手揽住了?他的腰。
“咳!王爷,王夫,悦家的老太太、大夫人和二?夫人求见王夫。”
悦家的女眷,从他们来到京城,就一直处于避而不见的状态。
小月亮拍了?拍敖昱的肩膀:“我去见见她们。”
“我去洗好了?等?你来‘戏’水。”
敖昱揽在小月亮腰间的手却没这么容易放开,他凑过去,与?他好好亲香了?一番。
大人的恋爱,确实是香。敖昱放手后?,觉得浑身都是轻飘飘的。
两人一个朝里走,一个朝外?走,小月亮走了?两步,就听背后?脚步声不对。果然是大黑鱼又回来了?,揽着他又腻歪了?一番,这才?总算是依依不舍地让小月亮走了?。
三位夫人,在客厅里依次而坐。
打头的老太太是悦老爷子的继室白氏,是个商人家的姑娘。毕竟继室本就该比正室低,当时悦老爷子年纪还?大了?,门户相?配的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受罪的?白氏是个道姑打扮,头上?不戴任何?首饰,只一条灰色头带一根乌木发簪,不知道是不是发髻扎得太紧了?,她两只眼睛给拉扯成了?吊梢眼。
次座是悦朗的妻子秦氏,前吏部尚书秦文孝的独女,她出嫁后?五年,父母相?继过世,秦家再无人在京城做官,只有两个远房的堂兄在异地为官,秦氏与?娘家渐渐断了?。秦氏也是灰蓝色的衣裙,头上?只扎着单髻,别两根细小的银簪,一脸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