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焕安当时也明白,他把罪过扔在悦溪身上就没错了。毕竟,他再怎么?天真也在宫里活了十八年,最近一年,悦溪也在旁边总提点?他。正是因为?知?道?,他更是必须得?咬死悦溪没错,姜焕安怕皇帝直接把悦溪杀了——其实不会,罪名已经安上去了,皇帝不会再把人杀了,毕竟实际情况如何其实该知?道?的都知?道?。皇帝作为?一个既要又?要的人,他是会很?“仁义?”地留下悦溪的命的,可能让他当和尚去,也可能是让他回乡去。
最后,姜焕安道?:“悦溪是臣弟的书?童,他做的事儿?,都是臣弟吩咐的。”
这个少年人站出来,把一切都一肩承担了,且不说原著是如何发展的,毕竟原著这里提都没提,但现在这样子的人,果然是没办法让他当反派BOSS的。
他被封了碌王,悦溪被罚闭门思过。这也是敖昱当年询问碌王遗愿的原因之一,他在很?努力地保护悦溪。
“碌王殿下,十五年前的陈年旧事了,那时候都是孩子。如今时过境迁,您都这么?大了……”站出来了个老大臣劝着。
“是啊,是啊!”一群大臣跟着劝。
敖昱看?着他们,温温和和地笑了。众人以?为?有戏,也跟着他一块儿?笑了。
“老子受了十五年的罪!”敖昱一声咆哮,直接冲向了安王。
武将们想拦都没能拦住,景王没想到敖昱是拼命的架势,直接被他撞开了,转身一看?,碌王已经双手拽着安王的脖颈,把他提了起来:“十五年!你享了多少福!老子的王夫就吃了多少苦!”
“错了!错了!我认错!”
众人想拦,可武将把文臣拦住了。碌王其实只一条手臂拽着安王,他另外一只手是掐在安王脖颈上的,这上去一拦,拉拉扯扯地……安王脖子断了,算谁的?
“错?呵呵,错在十五年前你打人打重了,手疼?”
碌王拽着安王,朝龙柱上磕,安王疼得?龇牙咧嘴,又?喘不过气,不多时就胀出了一张紫脸。
不能扇巴掌,毕竟是皇帝的儿?子,金殿上闹也得?留基本?的体面,但敖昱很?确定,他现在绝对比挨巴掌疼。
安王在敖昱离开后,就成了京城第一纨绔,他刚开始可是比姜焕安玩得?花多。可就是因为早期玩过了头,可那时候年纪小,他又?是皇帝的前几?个孩子,感?情更深厚些,对他有宠爱,所以当时只是把他罚怕了。
他软了骨头,沉迷吃喝玩乐反倒给?他保住了命,平常看?着人模人样,但那是皇室精养出来的皮囊,少年时尚且有几?分狠辣,三十多的男人已经被酒色财气磨平了心气。
他不是反派,甚至还算是书?中稍微正面的人物,是用无能懦弱风流与偶尔的小丑行径,从另外一个角度衬托景王的炮灰。
敖昱松了手,他又?开始哭了,比安王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多了:“哥,弟弟好惨啊。弟弟和王夫冤枉啊。我们那时候才多大?就在苦寒之地熬了十五年,王夫身子娇弱却还得?撑着给?弟弟算计粮草,半月里得?病十天。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但冤屈不得?平反,又?被指有反心。弟弟和侄子换一换,他去做碌王,弟弟去做安王,好不好?正好弟弟名字里也有个‘安’字,这安王挺匹配我的。弟弟也好让王夫享享福。”
“王弟莫要伤心,是朕错了,是朕错了。”皇帝从御座上走下来了,展开胳膊将敖昱抱在了怀里。
他是真的气,但已经不是气敖昱了。几?年前他就知?道?没这个必要了,悔不当初让他成了碌王,但大势已成,如之奈何。
他气的是下面竟然还真有大臣面露喜色,甚至倒霉儿?子安王脸上都有意?动。
想造反的不是碌王,是安王吧?且不但想造反,还蠢。
北胡三州是让碌王经营得?富庶了,但那地方也彻底姓“碌”了。他为?什么?这些年连下十五道?圣旨召回碌王,碌王不奉诏,他也依旧好声 好气地再接再厉下旨召回他?外人知?道?他是怎么?写的圣旨吗?
——大意?:弟弟啊,哥哥想你了,你家里怎么?样了啊?还忙不忙啊?有空来看?哥哥了吗?
和碌王归京,众臣在城外听的圣旨都是一个系列的。
他那地方就是个点?着了个炮仗,只有碌王在上头坐着才不爆,否则就等着大家一块儿?上天吧。
“安王姜疾瑀,欺君罔上,不敬尊长,着即贬为?庶人。送去皇陵,给?他皇爷爷守孝吧。”
“父……”安王,不,姜疾瑀抬头想求饶,但看?见?了两双冷冰冰的眼睛,他立刻把嘴闭上了,去守孝也算是有命在。更何况,等碌王倒了,或回去碌州了,说不定他还能回来。再不济也能改善一下在皇陵的生活条件。
姜疾瑀被拖下去了,皇帝又?安慰了这位弟弟几?句,刚要回去,却被弟弟抓住了胳膊。
“哥哥,你后悔了啊?”碌王嬉皮笑脸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恍惚间看?见?的是十五年前的那个京中第一大纨绔的王弟,“后悔了……”
苹果醋【唉……当年那孩子,临走的时候跟我说的,其实是‘让那人好好治理碌州,好让皇兄后悔!’】
收敛了表情的敖昱边回到站班的位置上,边道?【你断章取义?的对。】
【嗷呜~谢谢宿主夸奖!】嘤,我刚才竟然没录音,这明明是应该珍藏下来,反复欣赏的。
——那个傻孩子,真像他说的勤勤恳恳当贤王,可不就只剩下给?皇帝儿?子当踏脚石一条路了吗?看?现在多好?碌王想揍谁,揍谁,皇帝回宫后八成后悔得?都哭。不但后悔十五年前让他当了碌王,还后悔三十多年前让他从亲娘肚子里平安爬出来。
敖昱回到了他站班的位置上,安安静静规规矩矩了。
等安王从地上爬起来了,早朝终于恢复了正常流程,大半个时辰后:“众爱卿看?来是都没什么?事了?”终于没事了,皇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最近越发容易疲惫了。
正要宣布退朝,敖昱突然一脚踏出去了。
文武大臣全都退了小半步,怕他打人。
“陛下,臣有事。礼部尚书?季大人刚邀了臣的士卒去打他的儿?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刚还说一个文武都不认识的敖昱,一口叫出了礼部尚书?的名。
“一派胡言!臣什么?时候做下此等荒唐之事?”礼部尚书?季高渊,悦溪父亲悦朗的好友,两人还是同榜进士。
此时聪明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碌王针对的是刚才季高渊那句劝。
“季大人,您放心,孤的护军中,未满双十的有不少,绝对都是孩子打架,大人不掺和。”
“你!”季高渊气得?胡子直抖,“碌王殿下,臣方才之意?,只是希望您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德报怨方是遵了圣人之教。”
“看?来季大人是答应了?”
“老夫什么?时候……”
“您不是要身体力行地教孤,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叫以?德报怨吗?”敖昱眯眼。
“老夫……”这话不好答了。
季高渊说奉行圣人之言,那回去他家二十以?下的孩子都得?挨打。碌王明显就是个无赖滚刀肉,他绝对说到做到。季高渊一家代代都是文人,现在的文人早不是几?百年前君子六艺皆精,文能治国平家,武能仗剑横行的时候了。季家诗书?传家,打起来一定没好果子吃。
“季大人,俗语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圣人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十五年前的我,可也是个孩子。我当年没用,不但受苦还拖累了王夫。现在我有用了,自己打回来,有何不可?现在,您跟十五年前的我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了。”
这老混蛋家里跟安王的母妃家族有些牵连,当年骂小月亮“须眉男儿?,行狐媚事。年岁少,却已通董贤之行。”
说悦家断绝关系断得?好,可保住悦家干净名声。
敖昱都记得?,都得?给?他还回来!
武将:莫名觉得?有点?爽。
文臣:得?离他远点?。
季高渊也不能退,他是礼部尚书?,士林大家。在朝堂上给?向来有蛮子、纨绔、爱哭鬼之称的碌王教训,这像话吗?可是他不退,那就是家里的儿?孙挨拳头上的教训了……
有人偷偷看?皇帝,这时候皇帝开口,教训碌王两句,事情就完了。但,皇帝不说话。
金殿一时沉默了下来,除了碌王咧着嘴,笑得?诡异,众人都不说话。
“王叔。”景王说话了,季高渊是安王一派,又?亲近悦家,基本?上现在算是他的门下了,“王叔勇猛睿智,必然明白季大人方才出言相劝,也是出于一片善意?,王叔如此咄咄逼人,却是要伤了人心的。”
你已经让安王去守皇陵了,别得?寸进尺了。
“孤又?不想造反,要人心作甚?你开口闭口都是人心,怎么??你家王夫爱吃清炒的?”敖昱无赖一样半歪着身子。
断你一指,哪比得?了断两根痛快?
交谈不长,季高渊还是趁着这个机会缩了几?步,退进文官当中去了。
正常来说这算是季高渊低头了,敖昱就该放手了,给?老臣一个面子。
但敖昱说了断他,他就得?折在这。
敖昱整着袖子道?:“季大人,孤也学过圣人之言,但孤只认‘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彼视吾为?寇仇,则……吾视彼为?猪狗。”
缩回去的季高渊没办法,只能出来接着了:“好!我季高渊的儿?孙!恭候碌王府的孩子们大驾!”
碌王这等于直接指着鼻子骂他是猪狗了,再缩着,他的名声彻底别要了。即便?文臣全都突然变成了锯嘴的葫芦,武将大嘴巴绝对有朝外说的。儿?孙受皮肉之苦,总比季家凉了好。
“哈哈哈哈!好!季大人够男人!”敖昱朝边上一瞥,肆无忌惮道?,“姜疾珲,滚远点?,你最不是东西。”
景王:“!”
他虽比悦溪都小了两岁,可这些年顺风顺水,居移气养移体,颇有威仪。这辈子头一次,有人这么?骂他,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可他怎么?回嘴?怎么?辩解?
碌王是他的叔叔,长辈,身份直接就压住了。碌王跟人吵架,不是辩经,他归根到底是以?势压人——皇帝不言的本?质也是碌王本?人的势到那个地步了。景王他敢在朝堂上这么?肆无忌惮说话吗?安王过去说话的时候,也是左思右想才敢开口的。
这是一条彻底不按规矩来的过江龙……
“哥,十五年前我走得?急,现在回来了,三日后,我要与王夫补办婚仪。哥就别来了,礼到就行,你一来主角就不是我们了。大侄子来看?一眼,我倒是欢迎。”
他对太子微微一笑,展露了今天唯一的善意?。
皇帝坐在上面,点?了点?头:“好。是委屈了碌王夫了,王弟补婚仪,朕自当补一份贺礼。”
终于散朝了,今日的惊喜,大臣们且得?议论上几?日了。更要紧的,乃是皇帝今日在朝上所表现的态度:陛下依旧属意?太子,叫碌王回来,是为?了打压景王的吗?
安王可是景王一大助力,如今陛下长成的皇子就这三个还活着,安王却近景王而远太子,这让很?多人认为?景王仁厚,毕竟他们兄弟间必定是更知?道?自家事。
但今天景王也没怎么?护着安王,当然明眼人也都看?得?清楚,景王敢力保安王,也得?倒大霉。
——但什么?十五年前的真相,分明是陛下慧眼识英,借王夫之事和碌王殿下演戏,让殿下顺利前往碌州罢了。不过王夫娇弱,受不得?边境之苦,因此定下才为?王夫鸣不平罢了。就是当年有些臣子没看?清局势,见?碌王受封,王夫相随,就朝着两个少年人身上泼脏水,才让碌王觉得?受了冤屈。
对,没错,才不是陛下让碌王夫夫受了冤屈呢?是那些趋炎附势的佞臣干的!
还在出宫的路上,大臣们已经细声细气地达成了共识。
宫门开了,在宫门口打头停着的,就是碌王那已经全京城知?名的巨大六乘车架,车辕上站着一个人,穿着水蓝色的披风。
“小月亮——!”大臣们听见?了一声欢喜的叫声,下意?识看?向碌王,便?见?这个无赖又?凶悍的藩王,笑得?爽朗又?开心,双手前伸,在宫道?上奔跑了起来。
他嫌弃披风碍事,半路上就给?摘了,黑色的披风在他背后展开,铺在了地上,身着蟒袍的身影顿时在笔直的宫道?上跑得?更快了些。
车辕上的王夫跳了下来,跑到近前的碌王一把举起了王夫,欢快地转了一圈:“我们要成婚啦!哈哈哈哈!”
王夫的兜帽掉了下来,黑发在旋转中披散,头顶上的银色龙冠熠熠生辉:“哈哈哈哈!我买了好多东西!我们要成婚啦!”王夫也在欢畅地笑着,两人的笑声在风中重叠在了一块儿?。
众臣下意?识都停下了脚步,待那两人转够了,他们才开始重新迈步。
“伤风败俗!”一群大臣道?。
“……少年心性。”另外一群大臣却觉得?挺好,让他们也想起了自己当年——和喜爱的是男女无关,方才那一幕,只是让他们回忆起了青春年少时,最纯粹的感?情罢了。
王夫被放在地上了,碌王的披风也让内侍紧赶慢赶送来了。其实,王夫与碌王几?乎一般高,方才在朝堂上闪瞎人眼的碌王,此时忽然就变得?黯淡无光了,所有人的眼睛里,只能看?见?王夫,就如……明月既出,星辉暗淡。
他清贵高远,风雅雍容,看?着他,心中顿时便?静了。
王夫专注地与碌王谈笑着,并不在意?有人也正专注地看?着他。到他上车了,碌王转过身来,眼神刀子一样转了一圈,许多人缩着脖子赶紧跑了。
众臣也不是故意?留在宫门口看?这俩的,实在是他们的车到现在还没影子。
六乘的大车咣当咣当走了,众臣又?等了半晌,才看?见?自家的车急急赶来。
“你怎么?来了?”景王有些意?外,悦屏袭竟然也来了。话问出口,他脸上露出后悔之色,立刻解释道?,“我是觉得?很?惊喜。”
“……”两人相对无言,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谢忠劝我来的。”谢忠是景王家的太监总管,景王的大伴,“说今日碌王夫夫气势汹汹,还非得?让我打扮一番。谢忠是没见?过长大的碌王夫,我总不能跟老人家说我来是自取其辱吧?”
“屏袭……”
“行了别劝了,我不想听你睁眼说瞎话。那天安王的眼珠子快瞪出去了,你眼里也看?不下别人了。我不是瞎子,我看?得?见?。”悦屏袭自嘲一笑,“刚说人家已经是而立之年,你不乱想了。没想到吧?你以?为?人家老成什么?样了?惊喜吧?美人儿?还是美人儿?,我都心动。”
他作为?主角,容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他是能认出是男子,比女人还美的“绝美少年”,原著通篇,从他十几?岁到年近而立,提起他的时候用的都是“少年”,两人是“一米八五到一米七的绝美体型差,景王可以?将悦屏袭好好地搂在怀里”,且多次用到了“小鸟依人”。
比脸,悦屏袭和悦溪就不是一个类型的,悦溪是充满魅力的成年男人。
岁月对别人是杀猪刀,对他,却是温柔的三春暖泉。
“王爷,王夫知?道?碌王今天也上朝,怕他又?打人,甚至伤了您,这才来的。”旁边的小厮悦有钱开了口。
昨天碌王上来就把郑房允打得?血肉横飞的,把悦屏袭给?吓了一跳,后来知?道?他下巴打没了,更是惊了——碌王有毛病吧?狂躁症?倒是忘了景王当时的失态。今天一听碌王也来,就吓得?也跟来了。
谁知?一见?面,景王就如此失态。倒是让他把昨天的事儿?都想起来了。
“有钱!”悦屏袭怒喝,悦有钱吐吐舌头,钻出车了。
景王笑了,将悦屏袭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你们都让他那辆大车堵在外头了吧?冻着了吗?”
“……还好。”
本?来这条道?能停三列车,可那六乘大车跟个房子似的,它一过来,其他车就都退到这条路的尽头去了。因为?碌王的身份就是最贵重,他就得?排前头,他一排前头,这么?大的车架,可不就得?干脆把整条路的进出都让出来。不然堵它后头,它出不去,还是不能动。
“悦溪……是好看?。先别生气,先听我说。你说我看?呆了,你当时也愣了神,对不对?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看?呢?但他是矜贵的花儿?,十五年前在内书?房脾气就傲得?很?,我王叔伏低做小,才让他软了性子。一直到现在,你看?看?,依旧是金屋藏娇。”
悦屏袭也穿着一身蓝衣,但与悦溪的华丽不同,他穿着板正的棉布,只内外颜色不同,但没有刺绣,剪裁也极其简单干净,头上只一根乌木簪子,就是个清清爽爽的少年郎。
景王抬头看?着悦屏袭,道?:“你不知?道?,刚才王叔还举着悦溪转圈呢。就在宫门口转。满朝大臣盯着看?,也怡然自得?。”
果然悦屏袭眉头皱起来了,他今生长了好相貌,却认为?是个麻烦,从小就最膈应人盯着他看?,虽然是经商的,但大场面他都是能避就避的。这一点?倒是和景王不谋而合,景王也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
“还有,六乘的大车本?该是恩典,轻易不能用的,他们却坐着在京里到处跑……”
“行了。”悦屏袭皱眉。
“你看?,我和他,断无可能得?。”景王握住悦屏袭的手:“辛苦你了。是我的错,以?后我会谨慎的。”
悦屏袭依旧憋着气,只是没再抽自己的手了。
“屏袭, 咱们今日最好回悦家。”看差不多把人哄好了,景王开始说正事。
“怎么?”悦屏袭其实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但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个?不对劲。
“家里……可能要出事。我给?你细说说今日朝中?的事情?, 三哥可是栽了。”
“对了, 没看见三哥, 他怎么了?”
同一时间,敖昱和乐希已经到了京城最繁华的石井大道上,依然是真是摆开仪仗, 敲锣静街, 声势浩大的。六乘大车招摇过市,最终在麦香阁前停了下来。麦香阁是悦屏袭的招牌, 他的酒楼、点心、珍奇、杂货,都以麦香为名,就是个?混杂的大卖场。
现在,麦香阁在石井大道的南侧占了至少四分之一条街。
原本的麦香阁总店在敬县, 不过随着悦屏袭与景王的结合, 他本人进入京城, 总店也搬迁到了京城。
他们俩不是来惹麻烦的, 纯粹是来尝(偷)点心的。因为材料和销量的问题,麦香阁点心,有?几十种都是总店独家供应的。而?宿主发?明了, 可敖昱没见识过的东西?,他就不能做——试过, 做个?酸奶曲奇, 刚做到一半儿,天降个?马蜂窝……
好像是老?鹰抓了个?马蜂窝,带到了天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半空中?又给?扔下来了。满院子马蜂,这世界的敖昱也得抱头鼠窜。彻底垂帘听政了半个?月,那张猪头脸才能见人。
两人下车,进门,没有?掌柜和小?二来招待。
小?月亮笑了:“有?意思。”
这种态度,在这种时代?很明显地表达了不欢迎和蔑视。
可这要看对象。商人不是文?人武将,得有?气节,你们是商人。
两人不生气,倒是觉得好玩儿,想看看这主角的产业,到底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于是继续朝里走。店里人很多,方才静街,许多人都避入了左右的店铺。刚才在门口还能听见店里的吵闹声,依稀还能听见碌王、碌王夫云云。当他们进入,这里瞬间一片安静。
苹果醋哼哼唧唧:你们品牌忠诚度还挺高,都跟着悦屏袭“同仇敌忾”了。
不过他们是来吃东西?的,所以……
“对不住了,二位,咱们今日老?客多,没位——”一个?小?二,就在两人要进入大堂时出现了——这店铺的布置与众不同,站在门厅要朝里走上一段回廊,方才能看见里头。
这小?二话还没说完,一抬头,正好和小?月亮对上,顿时便哑巴了。
“无妨,我们买了带走便是。”
小?月亮笑得更?开心了——大商人了,虽然有?时候商战是与逗趣一般,但这可太逗了。
“我……二位……”小?二也该是口齿伶俐,胆大心细的人物,否则如何这个?时候把他派出来?但愣是被小?月亮笑得变成?了结巴。
“这里的光线是好。”敖昱看边上的石头灯笼,大白天的,室内却是昏黄的柔光,仿若月色柔光,最是适合小?月亮。
两人拉着手径直朝里走,这里头靠东边都是盖着玻璃盖子的大柜台——玻璃可是最近稻香村杂货铺那边出产的新货,珍奇卖场那边最近该是赚了不少。
门边闻着很好闻的点心味儿,到了这儿味更?浓了。
“确实比别的地方品种多。”小?月亮说着,十分熟练地拿了木盘和夹子。
敖昱也十分熟练地,为他推拉着玻璃柜台的柜门。
玫瑰糕、绿豆糕、蛋黄酥、芙蓉面包、油炸面包、果铺大方(吐司)、抹茶大方、纸杯蛋糕……
“大福没有?啦。”小?月亮看着标签有?点失望。
“那是咱们这儿卖得最好的。您要是实在贪这一口儿,在咱们这挂个?号,等上个?十天半月,还是能吃着的。”小?二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一个?胖乎乎的掌柜站在旁边。
跟小?二还能笑的小?月亮,对这个?看起来一脸笑,颇容易得人好感的掌柜,却面无表情?。小?二听命行事,掌柜的却太……蠢了,就和他现在说的话一样。
两人对这位掌柜的反应,也只有?这一眼,后头任由掌柜的在后头甩开腮帮子各种阴阳怪气地介绍,两人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照常地挑选糕点。
掌柜说了片刻,闭嘴退下了,敖昱和小?月亮带着糕饼去结账,走人了。
掌柜转头就跟老?客说:“您说,这二位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啊?为了一口吃的,硬在那儿听了我半天骂。至于吗?”掌柜流露出轻蔑,还隐约有?几分得意。
“……”老客看了全程,此时沉默片刻,有?人回他,“人家就是来买口吃食的,您至于吗?”
打这之后,许多老客就没再来过。
说碌王两口子一个?暴虐一个?娇惯,他们确实也多见景王夫夫平易近人,但刚才那一幕,人家碌王夫夫也挺有?涵养风度的,就是日常架子大了点儿,但身份在那儿摆着,都是人家该得的,手下人也都很规矩。反倒是麦香阁……手下人的心都大过天去了。京城人傲,但也在趋吉避凶上很有?一套。
景王与悦屏袭刚到悦家才知道店里的事情?,来传话的伙计高高兴兴地说:“还是咱家的点心好。那碌王两口子让掌柜的骂着,还闷头挑点心,死?活不走,没脸没皮的!这还是藩王呢,根本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馋成?这样了!”
“胡闹!闭嘴!”悦屏袭嘴巴都要气歪了,“你们什么时候自大成?这样了!碌王夫夫规规矩矩进麦香阁买点心都被骂了,其他人还敢来?!”
麦香阁是赶过客,但那都是些蓄意来惹麻烦的,且素有?劣迹,把他们赶出去,老?百姓都会拍手叫好。碌王的名声……虽然也不太好,但人家是战功赫赫的藩王,如今南北的牛羊价钱都降了许多,耕牛不再少见,老?百姓固然是传他和王夫的闲话,但私心里其实还是挺喜欢他们的。
“爹,疾珲(景王),我得去店里一趟。”
“你去吧。”景王侧身让开路。
谁知悦屏袭刚迈出一步去,就有?下人来报:“二老?爷!老?爷说,请您赶紧去季府帮忙!”
“季府?季尚书家里?”
“是!季大人那边刚派了人来求救,说是碌王和三……和王夫带着人把季府围了,正要比武呢。”
悦溪行三,他上头本来还有?个?哥哥,可刚五岁序齿,一场寒症把人就给?带走了。
“这事儿找我作?甚?我……”悦贲看向了儿子和儿婿,“你滚一边儿去。”他把仆人先指使走了,方才低声问,“这事儿,你们要管吗?说正经的,别想什么会不会让我为难,你们的事才是大事。”
他看着悦屏袭,又特意补了一句:“我当年是觉得三郎可怜,才多有?回护,可你才是我儿子,我自然得向着你。”
悦屏袭笑着道:“爹!儿子知道。”
景王也在一旁笑道:“这事儿,我们还是要去看一看的。伯父……”季高渊是他的人,他不能不管。
“我不去,季高渊是大哥的老?友,又不是我的。”
总算,悦朗也不是真那么糊涂,景王与悦屏袭出门的时候,看见他也套车跟在了后头。
坐在车上,悦屏袭突然道:“疾珲,我家喜单名,你知道我的双名是怎么来的吗?”
景王摇了摇头。
“我原本……该叫悦袭,可我爹却说‘不好,这名字太像家里的三郎了。他福薄智浅,比不得三郎。我加个?屏,给?他隔开吧。’我幼时住在敬县,三年五载才能见他一面,结果见了面,他看着我也总说家里三郎如何……”
悦屏袭此时的难过,是真情?实感。
他前世是个?孤儿,虽没进孤儿院,却也让亲戚们推来推去,初中?刚毕业就辍学出来打工,学了手艺,终于有?了自己?的面包店,一朝猝死?,到了古代?。他却一点都不怀念现代?,因为这里一睁眼就有?了一个?极其宠爱他的母亲,虽没有?现代?的消遣,生活也有?些艰苦,但他不再寄人篱下。
——刚来的时候他其实是八岁多,过来熟悉情?况外加学习用了一年多,十岁才开始爆出特异之处。
他在感情?上,在这里度过了现代?没有?的童年。悦贲和赵大丫,就是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