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和?丁铭本想回饭店大厅等余闻嘉和?池明,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他俩。
池明探着头往赵雨霏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们仨关系挺好啊,道个别?还拥抱呢。”
赵雨霏是池镜高?中同学?,池明认识她,不过跟她不是很熟。
“还以为你们俩还要一会儿呢。”丁铭说?,“怎么现在就下来了,提前离场了?”
“啊,他们一会儿还要去唱歌。”池明说?。
“还是年轻人会玩。你俩干嘛不跟着一块儿去?”
池明打了个哈欠:“我今天行?程够满的了,累了,要回家就寝了。”
丁铭和?池明都喝酒了,余闻嘉又睡眠不足,回去是池镜开的车。他送完丁铭和?池明,直接开着池明的车回家了。
余闻嘉坐在后座,副驾上?放着两份校庆纪念品。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池镜转头看了眼座位上?的纪念品,不由得想起了赵雨霏刚才?在包厢说?的话,也想起了余闻嘉在他家撞见赵雨霏那一天的场景。
“镜哥。”
余闻嘉的声音拉回了池镜飘远的思绪。
池镜抬了下眼,看向后视镜:“嗯?”
“有件事跟你报告一下。”
“什么?”
“我们结婚的事,我告诉我高?中同学?了。”
池镜愣了下:“……嗯。出于什么样的契机?”
“出于别?人打听你的契机。”
“以后出门在外还是戴着婚戒,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余闻嘉抬眼看向后视镜,“可以吗?”
池镜“嗯”了声,说?:“可以。”
年底事多,池镜出差愈加频繁,校庆过后没两天又出了趟国,参加该国领事馆落成典礼。
医院也忙,余闻嘉每天都晚下班,有时实在太晚他就直接住学校宿舍了。池镜出差那两天他就没回?家,不用去医院就在实验室泡着,晚上直接睡宿舍。
余闻嘉每次去实验室,一待就待一整天。爱泡在实验室的,除了他,还有那位科研狂魔预备役,他的同门师弟,苏文。余闻嘉每次来实验室都能看见他,有时候晚上来他也在。
那天晚上十点?多,实验室就剩余闻嘉和苏文,两人一起下的楼,苏文问余闻嘉去不去吃火锅,说他请客。
余闻嘉说不吃,他又问:“那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你?上次帮我抓老鼠。”
余闻嘉看了他一眼?:“吃你?顿饭还挺容易。”
苏文笑了一声:“那看对象是谁了……也不是谁都有这技能,你?多厉害啊。所有你?有空不?”
“小事而已,不用破费了。”
“不破费,我生活费够够的。”
“留着自己花吧。”
这一周里,余闻嘉和池镜只见过两面,还没跟苏文见面的次数多。
今天余闻嘉跟一台心?脏移植手术,病患是一个十五岁的女生,患有重度心?衰,光靠血管活性药和呼吸机无法长久维持生命,脱离病床随时可能心?衰急性发作,出现生命危险,只能进?行心?脏移植。余闻嘉今天一助,供体还在运送的路上,手术室这边已经在锯骨开胸。
供体到后,开始体外循环插管,齐教授上台主刀,准备切离病变心?脏。
主动脉离断的一瞬间,病变心?脏被摘除,离开了它原主人的身体。躺在床上的女孩此刻处于无心?状态,体外循环维持着她的生命。
供体储存在保温桶中,齐教授将心?脏取出,检查一番后,让再打一次心?肌保护液。
将心?脏放入女孩胸腔中后,余闻嘉配合齐教授开始进?行供体修剪缝合。
左心?房、肺动脉和主动脉一一吻合,缝合过程很平顺。
齐教授让体外循环医生准备升温鼓肺,鼓肺的过程中,血液被缓慢推入心?脏,同时心?脏内的气体被排出。
这一步结束,齐教授指示体外循环医生:“开放吧。”
随着主动脉的开放,一旁心?电监护仪上停止的心?率数值恢复,与此同时,女生胸腔中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另一个生命也在此共生、延续。
上腔静脉和下腔静脉缝上后,供体全部吻合完毕,晚上九点?多,手术结束。
池镜也是差不多这个点?才到家,他最近忙,一忙就顾不得吃饭,最近饮食又开始变得不规律。人忙起来有时候感觉不到饿,一门心?思想着先把手头的事做完,等忙完了饭点?也过了。
池镜还没吃晚饭,胃里很空,但?感觉不到饿。他到家后没多久,胃里便?开始不舒服,先是一阵一阵地疼,他吃了点?面包垫饥但?没得到缓解,就又吃了一片胃药。
吃药也没用,胃依然疼,而且是越来越疼。
刚吃进?去的面包全被吐了出来,池镜在卫生间里,疼得站不住,扶着墙坐了下来。胃里像抽筋一样的疼,他捂着肚子弯下腰,身体慢慢蜷缩了起来。
太疼了。
是那种疼到快死过去的感觉。
池镜扶墙站起来,忍着剧痛,去客厅穿上衣服,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吃药不管用,他只能去医院,不去医院今天可能会疼死在家里。
开到半程,池镜突然后悔刚才在家没有直接打120。他现在四肢无力,浑身发冷,疼得直不起腰,视线也有点?模糊。他虚虚地握着方向盘,不敢把车开得太快。
好在医院不远,这个点?路上车也不多。
池镜捱到了医院,把车停好后,泄了一口气,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胃疼没有一丁点?缓解,他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手脚发麻,眼?前一片黑,天旋地转。
池镜深吸了口气,咬着嘴唇推开了车门。
余闻嘉十点?才离开医院,这个时间医院门口的车不多,池镜的车停在地上停车场入口附近,被余闻嘉看到了。
余闻嘉走近确认了一眼?,随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池镜疼得快撑不住了,他扶住了急诊中心?门口的柱子,支撑住自己快要?倒下的身体。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池镜手抖着探进?口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划了一下屏幕,接通了电话。
“喂?”池镜抿着唇,屏住气息。
“镜哥,你在医院?”
“……嗯。”池镜咬住嘴唇,一只手扶着柱子,腰慢慢弯了下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
说话一多,就露馅,余闻嘉立马发现他不对劲。
“声音都不对,哪里没事?”余闻嘉皱着眉,转身返回?医院,这个点?医院只有急诊收病人,他快步朝急诊部门跑去。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冷汗顺着池镜的额角流下来,他死死咬住嘴唇,肩背弓着,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撑着柱子的一只手缓缓滑落……
池镜垂下来的手臂被人一把托住了,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他,带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腰也被人托住,有了支撑,他软绵绵地向后倒去,重心?压在了余闻嘉的身上。
余闻嘉二话不说将他拦腰抱起,快步走进?急诊中心?。
余闻嘉把池镜抱到了应急用的病床上,值班护士赶紧走过来:“怎么?了?”
池镜嘴唇发白?,脸上都是汗,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余闻嘉找准位置,在他腹部轻轻按了两下,池镜不由得闷哼一声,表情异常痛苦。
余闻嘉皱眉道:“应该是胃痉挛。你?先给?他抽血。”
池镜腹部瘪得都凹进?去了,余闻嘉不用问也知道他没吃晚饭。
“刚才有吐吗?”余闻嘉弯下来腰问池镜。
池镜点?了点?头。
“吃了东西吐的?”
池镜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池镜一直咬着嘴唇,表情很痛苦,余闻嘉知道他很疼,心?揪成一团。余闻嘉握了一下他的手,说:“我先去挂个号。”
池镜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唯一清晰的是余闻嘉的脸庞。
余闻嘉的手很温暖,他松开池镜的时候,池镜指尖的温度也随着他的离开慢慢消失,重又变得冰冷。
池镜疼得没法动,只能在床上躺着。护士直接在这边帮他抽血,没过多久,值班医生也过来了。
“怎么?了?哪儿疼?”
“胃。”余闻嘉说。
医生在池镜腹部几处按了按,经过询问,推断应该是胃痉挛。
“等会儿看下验血结果,胰腺没问题的话,就是胃痉挛。”值班医生说,“先挂个水止疼吧,一会儿再去做个CT。”
挂上水后,池镜胃里那一阵阵的抽痛终于得到了缓解。刚才疼懵了,疼痛消解之?后,池镜变得昏昏沉沉的,后来输着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池镜输液的时候余闻嘉一直在旁边陪着,余闻嘉叫醒他的时候,他人还是恍惚的,眼?神?有点?涣散。
“还难不难受?”余闻嘉问他。
池镜摇头。
余闻嘉带他去做了CT,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值班医生给?他开了针对性的药,叮嘱他要?忌口,饮食要?清淡,三餐要?按时吃。
池镜刚缓过来,手还是麻的,脚也有点?发软,刚才做CT是余闻嘉扶着他去的。两个人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池镜没站稳,扶了一下墙。
余闻嘉搀住他,问他:“能走吗?”
池镜哑着嗓子说“能”。
回?去是余闻嘉开的车,池镜坐在副驾,四肢还是有点?无力。
“明天上午再去医院做个胃镜。”余闻嘉说。
池镜是胃上的问题,他们医院急诊做不了胃镜,得等明天门诊预约。
“明天还要?上班……”
“请假。”
“……嗯,知道了。”
“没吃晚饭?”余闻嘉看着前面,问。
“还没来得及吃。”池镜底气不足地解释。
“你?到医院的时候是九点?四十左右,在这之?前,这么?长的时间里,来不及吃个晚饭?”
直觉告诉池镜,他现在不宜多说话。
余闻嘉到今天才知道池镜有胃病,虽然还没做胃镜检查,但?他已经可以预见检查结果了。
池镜胃不好,他自己肯定?清楚,却还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让余闻嘉有点?生气,所以他后来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一边心?疼,一边生闷气。
车子驶进?小区地下车库,池镜浑身酸软,下车时腿一软差点?摔了一跤。他扶了一下车门,膝盖不小心?在门框上撞了一下,磕着骨头了,疼得他眼?睛一闭,“嘶”了一声。
余闻嘉走过来,沉默地将他抱了起来。
池镜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他毫无征兆地打横抱起来,吓了一跳。
“我能走……”
余闻嘉还在生闷气,没接他话,用脚踢了一下车门,把门关上。
余闻嘉把池镜抱上楼,抱回?家,抱进?客厅,抱到沙发上。
“膝盖我看看。”余闻嘉说。
“没事儿。”
余闻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池镜只好把自己的裤子捋了上去,露出膝盖给?他看。确实没什么?事,只是有点?红,都没撞出淤青。刚才感觉那么?疼是因为撞的地方有点?寸,正好磕在最突出的那块骨头上。
“真没事。”池镜说。
“嗯。”
余闻嘉把池镜留在客厅,去了厨房。
“闻嘉?”池镜看着厨房的方向叫了声。
“嗯。”余闻嘉应道。
池镜不知道该说什么?,余闻嘉也没问什么?,只是应了他一声。
池镜从?旁边拿了个抱枕过来,搂着抱枕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可能是刚才疼过劲了,他总觉得全身有些乏力,躺这儿不太想动。
没一会儿,池镜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闻嘉?”
他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池镜走去了厨房。
余闻嘉没有离开,他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是啊,他怎么?会离开呢,他们名义上已经结婚了。
余闻嘉垂着脑袋,额头抵在一侧胳膊上,另一条胳膊放松地搭在桌上,手指微微弯着。
厨房灶头上小火煮着粥,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像治愈的白?噪音。
池镜无声地望着那道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余闻嘉搭在桌上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池镜眨了下眼?睛,心?也跟着轻轻跳了一下。
余闻嘉把头抬了起来,微眯着眼?,脸上还带着点?困意。他低头按了按眼?睛,撑着桌沿站起来。
“我煮了粥,你?吃点?垫垫肚子。”余闻嘉进?厨房把火关掉,盛了碗粥放餐桌上。他没睡多久,就眯了一会儿,这会儿粥也刚煮好。
池镜胃里是空的,必须得吃点?东西。
余闻嘉把勺子递过来时,池镜才注意到他手上没戴婚戒。
“胃还难受?”余闻嘉问他。
池镜老实说:“一点?点?。”
“以前也这样过吗?”
池镜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去:“有,但?没这么?疼过。”
“你?也知道疼?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按时吃饭?”
池镜默默喝粥,不敢接话。
时隔多年,他跟余闻嘉的身份好像对调了,他一个当哥哥的,反倒需要?被他这个当弟弟的管着。
父亲早逝,一直以来,在家人身边,池镜一向是被依靠的那个。他习惯了有事自己扛,习惯了被人依靠,也淡忘了依靠别人是怎样一种感觉。
“闻嘉。”池镜抬起头。
余闻嘉看着他。
“谢谢。”池镜说。
第二天一早,池镜跟余闻嘉一起去?了医院,预约挂了个号,做胃镜检查。
池镜约的是普通胃镜,余闻嘉昨晚就跟他?说普通胃镜做起来很难受,问他?要不要做个无痛胃镜,池镜说不用?。
池镜以?前做过一次普通胃镜,确实有点难受,但还能忍受。做无痛胃镜是不遭罪,但太麻烦了,还耗时间,要打麻药,身边得跟着人,他?不想麻烦余闻嘉。
池镜排队等?叫号,余闻嘉先去?了趟科里,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了白大褂,池镜坐在叫号区,抬眼看到余闻嘉朝他?走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余闻嘉穿白大褂的样子。
是很不一样的气质。
余闻嘉看了眼叫号显示屏上的名字,池镜前面还有四个人,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
“我一会儿要去?查房,陪不了你,你一个人能行?”余闻嘉问。
池镜笑了声:“我都多大人了,也不是小?孩儿。你赶紧去?忙你的吧,别耽误工作。”
“嗯。查完了我那边还没结束的话,你给我发个消息。”
“好的。。”
普通胃镜检查很快,池镜做完检查,拿到报告,给余闻嘉发了条消息。这会儿余闻嘉查房还没结束,他?半小?时后才回的消息,池镜已经在去?单位的路上了。
余闻嘉要看他?的检查报告,池镜到单位后,拍了张照发给他?。
检查结果是慢性胃炎,之后几天池镜都很乖,按时三餐,饮食清淡,好好养了一阵。
也不敢不乖,家?里有个大夫在,时时刻刻盯着管着。
现在冰箱里别说速食了,连奶制品都消失了。冷的、油的、甜的,统统不让吃,池镜这日子过得,活像个庙里的和尚。
年底,寒假前夕,余闻嘉他?们组跟着齐教授参加了一场学术年会,年会结束后他?们科里有个团建聚餐,齐教授发起的,他?本人没来,只提供经费,交给李彻组织,让科里年轻大夫和组里那帮孩子好好放松好好玩。
李彻提前订了个轰趴馆,年会一结束,一行人就驱车前往。
“齐教授咋这么好啊!”车里有个女硕士说。
李彻开着车,笑道:“好吧?”
“嗯嗯,超级好。就是平时有点严肃,每次见他?我都有点发怵。”
余闻嘉坐车里跟池镜发了条消息,跟他?说今天晚上有聚餐,要晚回家?,叮嘱他?好好吃饭。
池镜半小?时后才回:收到。
李彻订的轰趴馆是一栋带院子的别墅,聚完餐,一伙人在别墅里娱乐活动。余闻嘉不爱凑热闹,又不好提前离场,就一个人在院子里撸野猫。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橘猫,胖乎乎的,不太亲人,余闻嘉蹲下来“咪咪咪”引了半天,它才扭着屁股慢悠悠地朝他?走来。
挺傲娇的一只猫,余闻嘉摸它它就躲,等?余闻嘉不摸了,它又自己低着头蹭过来。余闻嘉揉揉它的脑袋,指腹蹭着它的脸,蹭到下巴,轻轻挠着。胖橘舒服得眼睛眯了起来,前脚往前一伸,随后一个翻滚,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露着肚皮。
余闻嘉揉了揉它的肚子,撸猫撸上头了,架着胖橘的两条前腿把它抱了起来。
这猫相当沉,抱起来的时候肚子上的肉都垂下来了。
余闻嘉不由得笑了下:“你好胖。”
也不知道是这猫听得懂人话还是怎么,下一秒它就抬起爪子,照余闻嘉脸上拍了一掌,然后“喵”的一声挣开余闻嘉跑了。
它没跑远,跟辆重卡似的趴在不远处,低头舔着爪子。
余闻嘉打开手机前置看了眼侧脸,脸上被挠出道印子,有点红,不过没出血。别墅卫生间有酒精湿巾,余闻嘉去?卫生间拿湿巾给脸上的伤消了下毒,再回院子的时候橘猫已经不在了。
他?在院子的靠椅上坐了会儿,给池镜发消息,问他?回家?没,池镜这会儿还在开车,没回他?消息。
“我说怎么看不见你人,原来在这儿。”身后响起苏文的声音,余闻嘉闻声回了下头。
苏文刚才在里面玩游戏,老输,一直被罚酒,虽然每局罚的酒不多,但也架不住老喝,他?喝得脸都热了,出来透透气。
苏文在余闻嘉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你怎么不进去?玩?”苏文转头问他?。
“没什么想玩的。”
苏文呼了口?气,揉了揉发热的脸颊。
两个人没说话,就在这安静地坐着。
池镜回了消息,余闻嘉低头看手机,苏文转头看了他?一眼。余闻嘉脸上有被猫挠出的一道红色浅痕,苏文可能是喝晕乎了,突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你这里怎么了?”苏文的指尖碰到了余闻嘉的脸颊。
余闻嘉一顿,脸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一下,躲开他?的手。
苏文手顿在半空中?,愣了两秒,倏地收了回去?。他?沉默片刻,低头蹭了下鼻子,说:“不好意?思师兄……我有点喝多了。”
余闻嘉说“没事”。
苏文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随后站了起来:“我先进去?了。”
池镜今天加班,手头事多,他?没去?单位食堂吃饭,把中?午在食堂拿的两个白面馒头吃了。馒头养胃,吃起来还省事。他?乖了几天,今天稍微偷了下懒,正餐就吃馒头打发了。
到家?洗完澡,池镜微信上收到了蔚蓝公馆发来的一个文件压缩包,里面是婚礼跟拍照。池镜进书房打开电脑,在电脑上解压了文件包。
余闻嘉到家?的时候池镜还在书房看照片,家?里只有玄关的廊灯亮着,客厅一片昏暗,书房门没关,那里一片也是亮的。
余闻嘉走到书房门口?,池镜坐在桌前,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镜哥。”余闻嘉叫了声。
池镜抬了下头:“回来了?”
“嗯。”余闻嘉走进来,先问:“晚饭吃了没有?”
“吃了。”池镜这会儿还算有底气。
“吃的什?么?”余闻嘉又问。
池镜底气减弱,犹豫了片刻没回答。
余闻嘉逐步走近。
池镜点了下鼠标,关掉界面上的照片,一时间没说话。
余闻嘉眉心蹙了起来,站在书桌前,垂眸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压迫感。
“吃了馒头。”池镜回答。
“还有?”
“……没有了。”
“吃饱了吗?”余闻嘉问。
池镜没出声。
馒头是池镜两个小?时前吃的,到底不是正餐,只能垫垫饥,一会儿就消化光了。余闻嘉不问还好,一问池镜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余闻嘉从桌前走到池镜身旁:“怎么不说话。”
池镜侧身抬眸看向?他?。
余闻嘉自从知道池镜有胃病后,在吃饭这方面管他?管得很严。上礼拜才进的医院,才几天,他?又开始不当回事了。
“我给你发消息,让你好好吃饭,你说收到,”余闻嘉带着气,语气却是平静的,他?手伸过来在池镜肚子上摁了一下,“这就是你的收到?”
没由来的一下,池镜毫无防备,腰微微一弯,轻哼了一声。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棉质睡衣,余闻嘉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他?皮肤上。握着鼠标的手倏地收紧,池镜有点发怔,微弓着背僵在那儿。
很明显余闻嘉是有点生气了,才会对他?做这样的动作。余闻嘉也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了,池镜的腹部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余温没有散失,反而渐渐攀升,发热,发烫。
两人对视了几秒,是池镜先避开了视线,他?转过头,垂下眼,表情有点不自在。
余闻嘉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略微变红的后颈。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池镜打破了沉默:“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
“因为你不听我的。”
池镜抬眼看向?他?:“我还不听你的啊。好歹今天是吃了两个馒头,也是在饭点吃的。吃的还是养胃的健康食品。我还不听你的?”
“你是嫌麻烦才吃的馒头吧,”余闻嘉无情地戳穿他?,“还健康食品。”
池镜无言以?对。
“肚子那么瘪。吃的什?么馒头?旺仔小?馒头?”
池镜忍不住笑了:“大馒头,白面馒头,两个。”
“还觉得吃得挺好的是吗?”
“不觉得。”池镜摇头。
“你老不把吃饭当回事,胃怎么养好?从潜意?识里你就没想着要好好吃饭。”余闻嘉一点也不希望池镜的身体出问题,他?一个学医的,在这件事上较真是必然的。
池镜也知道自己这个习惯不好,虚心认错:“我错了,以?后改,一定改。”
余闻嘉告知他?:“以?后我还这么严厉,你受着吧。”
池镜点头:“好的,我受着。”
“饿吗?”余闻嘉问他?。
“有点。”
“订个餐?”
“好。”
订的餐很快就送到了,余闻嘉把餐盒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搁餐桌上,池镜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
余闻嘉将餐盒打开,跟池镜说:“拿你的碗筷就行,我不吃。”
“那点多了。”
“你慢慢吃。”
余闻嘉今天聚餐,回来得倒是挺早。池镜问他?:“今天不是团建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困了,回来睡觉。”
池镜吃饭的当儿,余闻嘉拿着衣服去?洗澡了。池镜吃饭快,吃完饭余闻嘉还没从浴室出来。他?起身收拾桌子,余闻嘉的手机落在餐桌上,“嗡”的震了一下。
池镜余光一扫,瞥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苏文:师兄,我今天确实有点喝多了,有点晕乎,先跟你道个歉,刚才有点没分寸。
屏幕一暗,紧接着又亮起,连着弹出几条消息。
苏文: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也感觉出来了吧。
苏文:师兄,其实我是同性恋,我对你挺有好感的。
苏文:你会反感吗?不反感的话,我可以?追你吗?
池镜的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直至屏幕变暗、变黑。
他?收回目光,把桌上的餐盒收拾进垃圾桶,垃圾袋扎紧后拎出来,重新套了个干净垃圾袋。
池镜下楼把垃圾扔了,回来的时候余闻嘉已经洗好澡了,他?看到余闻嘉去?餐桌那儿拿了自己的手机,并没看手机屏幕,而是抬头往他?这儿看了一眼。
他?左手握着手机,垂在身侧,无名指上空无一物,没戴戒指。
池镜印象中?,几乎没怎么见余闻嘉戴过婚戒。
“早点休息。”池镜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余闻嘉的房间在他?房间斜对面,他?转身时余闻嘉也刚走过来。两人对上视线,池镜视线下落,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没什?么铺垫地问了一句:“怎么没戴戒指?”
余闻嘉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顺着池镜的目光低眸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好像没见你戴过。”池镜又说。
余闻嘉日常就是做实验做手?术,实验期间戴戒指不方便,做手?术就更?不用说了,规定就是不能戴首饰进手?术室。他结婚头两天时时刻刻戴着,进实验室、手?术室前会把戒指摘掉,每天这样戴了摘、摘了戴,保不齐哪天就把戒指弄丢了,所以后来他干脆不戴了,把戒指放在了学?校宿舍。
“做实验、做手?术都得摘,摘摘戴戴的,我怕弄丢,就没戴了。”余闻嘉说,“戒指在宿舍。”
池镜点了点头:“好的。”
池镜开门进屋:“晚安。”
“晚安。”
余闻嘉关灯躺床上后才看到?苏文的消息。
除了被池镜不小心看到?的那几条,他后来又发了一条:不会把我拉黑了吧?
其实余闻嘉在这方面?有点迟钝,苏文不是突然对他有好感的,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都带着点不失分寸的微妙,只是他一直没察觉到?,直到?今天苏文摸他脸的那一下。
余闻嘉一句废话也没有,回复他:我已?经结婚了。
苏文秒回:???????
苏文:[衰][衰][衰]
苏文:师兄,你拒绝别人的表白都是用……这种理由?
余闻嘉:不是理由,是事实。
苏文:……?
余闻嘉把手?机放一边,没再回复。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又亮起来。
苏文:你真的结婚了?
余闻嘉回了个“嗯”。
苏文后来没再回消息,余闻嘉在昏暗中?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