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野:“……副作用不能规避吗?”
【系统:不能。因为系统废物。】
伊野:…就骂你一句你还给我记上了。
伊野:“行吧你退下吧,继续装死吧你。”
【系统:嘿嘿嘿……】
系统发出毫无情绪起伏的嘿笑声消失了。
伊野撑着下巴思索,许久之后,心里有了定论。
白川不能死,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换白川。
“唉……”伊野叹气,“希望不会到那个时候吧。”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情节。
把录音器收好,伊野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走到一半,正撞上来匆匆走出来的青年,愣了下,“你睡醒啦?”
话音刚落,白川紧张地抱住他。
“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出来!”
“……你们太累了,我不想吵到你们。”他仰着头道。
“你该叫醒我的,我一点也不累。”白川的声音干哑,明明已经撑到极点了,还在说自己没事。
伊野拍拍他的后背,“放心啦,你忘了你打架都是我教的吗?我可是你哥哥,很厉害的。”下意识地像以前一样以哥哥的口吻安慰他,但话说完后,忽的想起在树林里说的那些话,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伊野没有谈过恋爱,他只是很片面地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心跳加速,想和他接吻、拥抱、甚至做爱。但残忍的是,他并没有对白川产生过这些情感,所以如果白川喜欢他,他其实一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等完成任务后,他总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那个时候的白川,该有多孤独呢?
可作为哥哥他又不希望白川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而撞得头破血流。
伊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无论是装作不知道,还是坦白,好像对白川都很残忍。
“我们回去吧。”白川牵住他的手。
伊野没动。
白川转过头来看他,昏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小白…”
明明现在并不是问这些最好的时机,但伊野犹豫很久,还是忍不住低着头询问:“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你…看到我的时候会心跳加速吗?”
白川突然没声音了。
万籁俱寂的通道里,一切声音都变得那么响那么响。伊野听到砰砰急促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从谁身上传来的。
白川沉默的时间太久了。
伊野窘迫地挠挠头,心想肯定是他误会了,所以白川觉得很无语,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烂问题,赶紧想要开口找补。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就当——”
“一直。”白川说。
伊野愣住。
“我看向你的每一眼,都会心跳加速。”白川低哑,“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心动。”
伊野的眼睛微微睁大。
原来……白川真的喜欢他?
“那你,你也会想和我接,接……”他快说不下去了。
“接吻,拥抱,做爱。”他接过伊野的话,语气却显得无比悲伤,“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想?我们接吻过两次,拥抱过无数次,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你没有欲望。”
“可我是你哥哥——”
“伊野。”
白川握住他的手,“不要再用这句话当借口了,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弟。”
伊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就是觉得…不,不应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救命!他后悔提起来这个话题了!就应该装死的!!
白川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那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他手足无措:“你知道我喜欢女孩子的……”
“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白川无视他那句轻如鸿毛的嗫嚅,固执道,“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伊野头皮发麻,迫切地想逃跑了。但白川牢牢抓着他的手把他钉在原地,伊野再一次懊悔地骂几分钟前不知死活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抿着嘴很艰难地挤出声音:“不…不是爱人的那种喜欢…”
“我不信。”
伊野:???哪有你这样的?!
“你看我都没有心跳加速。”
伊野握着他的手捂向自己胸口,力图给他证明自己心如止水。
一抬头,白川忽然躬身凑过来,差点碰上他的嘴唇,吓得伊野往后躲。腰被人叩住,白川轻声:“你让我试一次。如果我在这里吻你,你也没有心跳加速,我就信你的话。”
可能是烧刚退不久,脑子晕晕乎乎的,所以他才会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一句话。
哪有人先接吻再确定喜不喜欢的?这有逻辑吗!有道理吗!白川怎么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但白川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了,他有点受不住,窘促地伸手推开对方的脸:“我觉得这个…还,还是别试了。”
“不试怎么确定你不喜欢我?”
“我自己的感情我当然了解——”
“你不了解。”白川说得他毫无反驳余地,咄咄逼人,“你总说你喜欢女性,可你真的对她们动过心吗?你会幻想自己和女性接吻、拥抱吗?你没有,你甚至从小到大都不会看成人影片,你怎么就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一定是女性。”
“我……”
“哥哥,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边无际的哀伤,浓得像清晨的雾,“最后一次,就当做是最后一次,也不行吗?”
伊野不知道他话里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可白川的声音太悲怆了,牵引着他的心脏泛起一股密集的刺痛。
他总觉得自己在以哥哥的视角看着白川,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兄弟之间会做的事。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决定粉饰太平。白川给他找楼梯下,他就会很快地把那些暧昧的事情伪装成“寻常”,然后远远抛到脑袋后,故意不去回想。
他太迟钝了,他只是以为白川缺爱,所以会特别黏自己,愿意为自己做那些。但其实他默默喜欢了自己很久很久,久到从年少时就可以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
白川在情感上的悲剧,原来很大一部分是他亲手造成的。
认知到这件事的伊野,心里无法不感到愧疚。
他一直觉得人的真心很可贵。
但白川的真心却被他笨笨地忽略了这么多年,他感到很抱歉,也变得更加笨拙。
“你…就没想过喜欢别人吗?你应该明知道喜欢我不会有结果的。”
白川用他的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掌心里滑过湿热的液体:“在遇到你之后,我才认识到喜欢这种情感。我从小就被扭曲了,是你给了我正常的一切,给了我家,给了我曾经没有经历过的生活。除了喜欢你,我想不到自己会喜欢谁,没有喜欢上你,我才会觉得自己活得很可悲。”
“可比我好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没有了。”
他哑笑:“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小白……”
“伊野,最后一次,想让我彻底死心你也至少该给我一个机会。”他几乎是哀求地说出声。
伊野说不出话了。
他沉默好久好久,迟疑地开口:“可…可是我觉得这样怪怪的…”
他从来没有清醒地时候和白川接吻过,这完全超出他的认知和底限。
“我…不然我闭眼睛吧。”
他垂下手,两只手紧紧攥着衣摆,闭上眼睛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事已至此,不亲一下好像不行了,那就当成纯粹的生物的皮肤接触算了。反正,反正人活到大从不可能一次接吻也没有。他和白川也不是没接吻过,有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第三次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抗拒。
于是他闭紧眼。
眼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唯有听觉和触觉被无限放大。
黑暗中,白川好像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可能是被他的样子逗趣了,有些哭笑不得。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捧住他的脸,身躯靠近。
伊野往后退了两步,白川便跟过来,直到他的后背抵住凹凸不平的墙壁。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呼吸和体温充斥在敏锐的感官里,他清晰地感觉到白川胸前的肌肉压着自己,另一只手和他十指扣住,贴在自己的心脏上,似乎是为了时时刻刻注意他的心跳快慢。
但是还没有彻底开始,伊野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对劲了。
糟了……快停啊!这个死心脏!
“哥哥的心跳加快了。”白川非要在这个时候揭他的短。
伊野面红耳赤,心想你说什么话!我能答应你一次已经是破天荒了好吗!
他急得睁开眼想反驳,这时脑后的手抽开,盖在他的眼皮上。
“还没开始,哥哥不能跑。”
伊野结巴了:“你,你能不能快点…”
这就是普通的皮肤贴皮肤!皮肤贴皮肤!嘴唇的皮不也是皮肤的一部分吗!有什么可值得心跳加速的!他就当做自己在亲手背,对,亲手背!
伊野无所不用其极地洗脑自己。
但白川太恶劣了,明知道他会紧张,还故意将进度拉得很慢。
他明显感觉到白川已经俯身靠了过来,嘴唇上有温热的气息吐过,但就是迟迟没碰。
伊野又开始后悔了,他就不该脑子一抽答应白川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你再不亲我就——”
“唔!”
黑暗里,嘴唇忽然被堵住,他僵硬地瞪大眼睛。
起先只是唇贴着唇,到后面齿缝被撬开,湿热钻进来勾着他的舌尖和唾液。伊野条件反射挣扎,眼睛上的那只手忽然撤开了,转而叩住他的后脑勺,缠绵地舔过他口腔里的每一寸。比起吻,更像是渴急了的野兽,把他的舌头当作泉眼不断地吮吸。
他来不及吞咽口水,呜呜地发出声音,液体顺着嘴角溢出来,将下巴沾得湿漉漉一片。好热。好湿。
这个吻太深了,伊野快不能呼吸了,清醒时的窒息感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强烈。
两只手充满求救意味地拍打白川的胸口,但幸好白川还算宽宏大量,在窒息前一秒松开了他。他低下头去,吃不够地亲伊野的唇角和下巴,蹭着他的脸和脖子轻喘。
那种沙哑暧昧的喘息声,听得伊野耳根发热。
等伊野稍微平缓一点气息了,复又吻上来。
这次要轻柔许多,温柔地,细密地,像整个危险潮湿的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搅弄着他的舌头,像拨弄一朵刚盛开的鲜花。
中途伊野一度又想逃了,抬手捂着他的眼睛想推开,但触手却摸到一片冰凉的湿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明明很凉,却烫得他收回了手,无措地放在白川的肩膀上。
他的弟弟,是个很冰冷又很爱哭的人啊。伊野想。
到了后来,已经没人再有心思去管心跳加快这回事。
伊野被亲得晕晕乎乎。发昏地想主角果然是主角……怎么能连吻技都这么好,他一个直男被亲得都有点不对劲了。后来又想,白川跟他一样也是处男啊,怎么人家吻技这么好,自己的吻技就烂烂的。
对比产生焦虑,伊野觉得以后有机会自己也得练练吻技。但还没寻思出来怎么练习,白川捏捏他的耳垂,警告:“别走神。”
伊野身体一哆嗦,耳朵发痒。
随后又被白川拉着亲了很久。
久到忘了过去多长时间,白川才终于松开他。
他把他抱进怀里,两个人都在休息,伊野头晕眼花,腿软地靠在他身上。
“你会不会记我一辈子?”
“什么?”伊野眼冒金星,稀里糊涂的。
“如果我死了,你要记我一辈子,不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不可以忘记我。”
“死”字就是个警铃,让他骤然清醒:“你别胡说,你不会死的。”
白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谁都会有死的时候。”
“谁都会有,但你不会有的。”
“……为什么?”白川不明白,为什么伊野能在这件事上这么笃定。
不知道怎么解释,伊野含糊其词:“当然是因为你厉害…厉害的人都很难死的。”不敢再谈论下去,他急忙转开话题,“我反而还要问你,我要是死了,你会记我多久。”
白川缄默片刻,冷声:“我不会记住你。”
伊野愣住了,正要失落地说你小子太没良心了,哥哥死了连记都不肯记一下,接着就听白川说:“你死了,我不会多活一秒。”
“……”
不是,殉情就不必了吧。
“不行。”伊野立马皱眉,起身两只手捂住他的脸,“你要是敢跟着我一起死,我真的做鬼也会骂死你。”
白川没回答,但表情很明显没听进去他的话。
“我说认真的,我要是哪天真的出事了,你绝对不能死,否则那我一直以来做这些就没有意义了。”伊野用力摁他的脸,拧眉认真,“你听进去没有。”
白川:“……”
很好,这人还是没听进去。
伊野不知道他怎么对殉情有这么大执念,但主角要是真跟他一块死了,那他辛辛苦苦到现在不就白费了?
绞尽脑汁,伊野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法子。
“那这样,要是有天你真的看到我死了,就算我伤得很严重很严重,哪怕心脏被挖出来,被贯穿胸口,又或者掉进深渊里……”眼见白川脸色越来越冷,他急忙说,“反正只要没见到我的尸体,你就先别以为我死了。”
“什么意思。”他抿紧唇,视线在伊野脸上逡巡。
“就是……说不定我有自己的计划啊!没发现我的尸体你就不准死,要不然你就那么死了,结果过几天我‘死而复生’,你多亏啊。”
白川:“……”
伊野知道白川对自己的说法肯定很无语,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说辞了,总不能摊牌说我有个系统所以我不会死,白川只会把他当神经病。他仔细端详白川的神情,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地信任。但过了许久,白川却松开他的手,“我们不要再聊这件事了。”
伊野:“可是……”
“聊聊你的心跳吧。”
“……”他突然闭嘴装死。
白川:“我吻你的时候,你也有感觉。”
“瞎说,我心如止水。”
“但你伸舌头了。”
“????”
口出狂言,一直在伸舌头的明明他!
“你的心跳也很快,你喜欢我吗?”
伊野:“那是因为我窒息了,窒息心跳就会变快!”
“…你现在心跳也很快。”
伊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那是,那是因为你突然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儿说死,一会儿说伸舌头,你小时候明明很单纯天真的。”
“你对小时候的我有认知上的错误。”
伊野:“什么?”
“没什么。”
白川不会告诉他,年幼时每一次做噩梦跑到伊野房间里睡觉的借口,都是他惯用的欺骗手段。伊野太好骗了,明明不比他大多少,却总摆出和兰利先生一样的长辈架势,是以他的随口一句害怕都能轻而易举让对方心软。但分化之后,他陷入一种自厌的僵局,用了一种最愚蠢的方式害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回想起那段时间,白川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但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明天或许就会死在这里。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伊野能活着出去,以他的高道德心理,会痛苦地把自己在心里记上一年又一年,整整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自己。
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了。
“回去吧。”白川替他收拾好衣服,擦干净嘴角的液体。
伊野以为他还要继续追问自己心跳的事,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松了口,不是他一开始固执地想用心跳来证明自己喜欢他吗?
“你不问了?”
“没必要现在问出结果了。”白川凝视着他的脸,“你可以以后自己想,每次有人吻你,你都会想起我,每次心跳加快,你都会记起今天。”
“伊野,你要用一辈子来记住我。”
回到洞穴后,尤金还在睡着,保持原先的姿势没变过。
伊野躺回去,但脑海里反复回忆着白川说的最后那句话,总觉得他话里还没别的意思。
夜幕渐渐离去,清晨的光从洞穴顶部的小洞里投射进来。
伊野没能睡着,见天亮了干脆坐起来,将东西收拾干净。尤金也醒了,神色莫测地站在他斜身后,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白川从外面进来,和他交换了一下目光。
尤金:“该出发了?”
“检查过了,附近没有虫族,我们走吧。”
“行。”
他们背上背包,将枪械组装充弹,绑紧鞋带,在清晨的光束下离开洞穴。
一路上走得格外顺利,没有遭遇到任何虫族,伊野庆幸地想说不准用不上系统给的复活机会了。
没过多久,他们到了一个分叉口前。
这时白川突然轻声道:“我去前面探路,你们过会儿再跟上来。”
尤金:“行。”
他蹙眉:“我们一起吧,万一碰上虫族你一个人不行。”
白川转身看了他一眼。
眼眸很深,藏蓝色的瞳孔在光下像昂贵的蓝宝石。
他很快将目光收回,绷紧的手背骨骼叩紧枪,语气淡然:“人多目标太大了,我自己去。”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他执意要孤身前去,人多也确实容易引来虫族,伊野没再纠结:“好吧,你小心点。”
“嗯。”白川轻轻嗯了声,径直从甬道离开。
没有再回头。
伊野和尤金在原地等了好久,一直没能等到白川回来。
尤金说可能是他探查的地方比较远,所以才会需要那么多功夫。起初伊野信了,毕竟山洞内地形崎岖复杂,什么样的弯路子都会有,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当尤金第二次用同样的理由时,伊野沉眸反凝视他。
“尤金,不要骗我,他去哪了?”
尤金眉峰锁紧,不喜欢伊野用这种质问的神态看自己,烦躁避开,但下一秒却被伊野强令摁回去。
“我最后问你一遍,白川去哪了?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他想做什么跟我有关系吗?我凭什么关心他的动向?”
话音刚落。骤然间,一阵嘈杂的动静从远处传来,声音闷且密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涌来,所以只能听到模糊的一点点,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伊野立马扶住墙壁,看向顺着墙面速速滚落的砂砾。
这种阵仗一定是由于大量虫族行动,可虫族怎么会突然间集体动身?
“我们该走了!”尤金忽的拉住他,“趁现在逃出去。”
伊野瞳孔一缩,立马明白过来一切。
他脸色冰冷得刺骨,压不住怒火:“你让他一个人去引开虫族?!”
白川根本不是去探查前路,而是用了调虎离山把其他虫族引开?!
尤金顿住,那张酷似白川的脸在阴影下转过来。他同样感到不忿,阴沉着眉眼:“什么叫我让他去引开虫族,他自己愿意做,我有什么道理阻止?”
“你!你知道不知道他不能死!”
“哈。”他感到无比可笑,“谁都能死,为什么他不能?看在他用命送我们出去的份上,我还勉强能高看他一眼。别浪费时间,赶紧走,难道你也想死在这种破地方吗?”
他握紧伊野手往前拽,但刚抬起就被狠狠甩开,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直直对上伊野漆黑的眼睛。
伊野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那双眼睛里表达出的情绪已经足够强烈了。
他果断将背包打开,取出两把枪以及部分弹药和绷带,装到身上,随后拿出一针快速补充能量的强效注射剂,连眼睛都没眨扎进胳膊里。丢开针管,剩下非必需品的物资,还有从芬尼安那里找到的录音器以及梅华家族的徽章全放在背包里,拉紧拉链起身,丢进尤金怀内。
“这里面有我在溶洞里找到的芬尼安的物品,你把这些东西拿走,趁现在逃出去。”
他三两下将子弹填装好,勒紧大腿处的枪套带,平静抬头:“现在,告诉我白川的位置。”
“……”
尤金强忍怒火:“值得吗?就为了他,你要去送死?!”
“他死了,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意义。”
“他凭什么!!”
尤金只以为伊野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乎白川到不惜和他同生共死,该死!昨晚他就该冲出去的,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凭什么要他一个人像个傻子愣在原地,就连出去拽开他们的胆量都没有!
“就凭他是白川,就凭他是我弟弟,就凭他无可替代!”伊野呼吸微微急促,“听到这些够了吗?”
“尤金,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命令。我以元老院十二席的身份命令你,拿着东西出去,背包里的录音器事关整个帝国,你必须活着离开蓝花星,把东西送出去。”
“你现在用十二席的身份压我?”
“是。那又如何。”
伊野没时间再跟他多费口舌,“把白川的位置告诉我。”
“我不知道!”尤金冷声,“他没告诉我会去哪里。”
伊野焦灼得眉弓绷紧,不再浪费时间,迅速转身朝白川之前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伊野!伊野!!”
尤金被留在原地,怀里还抱着伊野留下的背包,他仇怨地咬紧牙关,几乎要将牙齿咬碎,把包往肩上一甩握紧枪也跟过去。
他们一路狂奔,很快就发现了明显的枪击和虫族打斗过的痕迹,顺着痕迹往前,但很快就没了踪影。
线索丢失,伊野急得团团转,已经没时间顾及尤金跟上来这回事了,但幸好的时他们还没有发现大量血渍,至少证明白川还好好活着,只是和虫族陷入了苦战。但虫群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山洞在一瞬间岑寂得可怕。他们继续往深入探查,每经过一条岔路口就会在墙壁上做标记,整整一个小时几乎将大半山洞都跑遍,但除了偶尔遇到的几只虫族,全都鸦雀无声。
这不正常。
如果这里是虫母的栖息地,不可能只有这么几只虫族在。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让这么多虫族瞬间离开。
陡然间,伊野想起了芬尼安在录音器里说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信息素。】
信息素……
如果白川故意用自己的信息素将所有虫族引走呢?
伊野对信息素的认知并不深刻,但他也明白。如果动物在自己的巢穴里闻见陌生的信息素,那毫无疑问相当于敌人进攻,更何况帝国和虫族是近似于天敌的关系,所以虫族势必会倾巢出动,只为剿灭敌人。
“尤金!”伊野叫住他,“你能闻见白川的信息素味道吗?”
“…很淡,只能闻见一点。”尤金一眼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算凭信息素找到白川有什么用,这里的虫族不知道有多少,你和我根本救不出他。”
“闭嘴!”伊野警告,“你只需要告诉我位置。”
尤金抱着枪翻了个白眼,朝左边指了指,伊野立马朝左边通道走去。
但还没找到白川,他们却率先碰到了先前分开行动的勘探小队。
队伍内伤的伤残的残,两名队长皆伤得严重,一个断了手臂一个瘸了腿,艰难地搀扶着彼此。看到伊野和尤金的时候,脸上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们还以为伊野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你们……白川军校生呢?”
伊野简短跟他们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两名队长听后看了眼对方,不约而同露出沉重的表情,他们先前遭遇虫族,险些被一网打尽,但就在那个时候虫族突然间停下了攻击朝同一个方向撤离。他们还以为是虫族内部发生变动,现在看来,恐怕是白川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将虫族引走时,连带也救了他们一命。
“没想到居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伊野眯眼,敏锐察觉到他话里的另一层寒意:“你知道什么?”
中央军团队长看了眼伊野,又看向身侧的人,抿紧唇:“抱歉,事关机密我不能说。”
其他几名队员哗一下齐齐看向他们,空气陡然凝固,沉甸甸地压下来。
尤金嗤笑:“我就知道,你们来这里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只不过有些‘机密’,我们这些只负责送死的队员不配知道而已。”
队长的脸色很是难看,但没有说话,选择了默认。
“队长?!”队员们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到底是什么事,都快危急关头了也不能说!”
“是啊队长,大家都要死了,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抱歉。”两名队长先后开口,“我们不能说——”
尾音还没彻底落地,一人忽然瞪大双目,看向顶住眉心的枪。
“你干什么!”“伊野军校生!”“十二席!”
争先恐后的呼喊响起,所有人看向伊野。
青年一身的黑,身形锋利如同一把浸了墨的长剑。他没有表情,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紧枪把边缘,对准了先驱军团队长的额头。身上的威慑感强烈,明明只是一个极其安静的动作,却让众人生出一股想要低头臣服的敬畏心理。
“我不知道你在遵守什么狗屁的军规守则,”伊野面无表情,“但没有白川,你现在早就被虫族啃噬了个干净。我也没想到,原来林佩教你们的就是这种战士理念,眼睁睁看他们送死,用他们的命换自己苟活。”
队长绷紧肌肉:“就算你用激将法,我也不会违长官的命令。”
“谁给你下的命令。我以十二席的身份下令,现在立马告诉我真相!”
“我——”
砰!一颗子弹突然擦着他的脸侧飞过,贯穿进墙壁内部。队长愕然僵住,不敢相信地看向伊野。他竟然真的敢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