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可恨的是……连他自己的父亲都选择抛弃他。”
“可我身为他的哥哥,却从来不清楚。”
伊野又涌起那股酸涩的哀伤感,酸和苦一直钻到心根底部。
以前有人说,他是一个眼泪很少,笑容很多的人。好像人生90%都在欢笑中度过,只有10%中的那十分之一,才会故作不在意地抹着眼泪,然后重新投入振作。但其实不是的。在末日到来之前,被母亲丢弃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晚上都缩在墙角哭。
亲情是他人生的致命点,是让他轻而易举就能哭泣的催泪弹,是他一辈子都化解不开的死局。所以他无比无比感谢来到这个世界,能够有父亲,有弟弟。
可是,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伊野睁大眼呼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哭起来。他又哭又笑地擦掉眼泪,表情甚至有点丑:“我一个人唠唠叨叨着还能哭出来,老人家你也觉得很离谱吧。”
“别哭。”一只手伸到伊野脸侧,碰着他的眼尾,“别哭了……”
那张遍布细纹的苍老面孔,轮廓透着熟悉,一双湛蓝的眼珠好像汪洋大海。
伊野愣愣站着。
粗粝的指腹从脸颊擦过,老者站直后比他还要高不少,低低地呢喃着别哭了,极尽轻柔地给他擦眼泪。直到察觉伊野一直在看着自己,几乎是仓促地把手收回去,低头转身,“我家到了,不用再送我了。”
说完快步往前走。
灯光将两人的身影越拉越远,漫长的街道,四下无人的寂静,世界空旷到好像除了他们之外什么都没有。
老者紊乱的呼吸和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里。
“小白。”
一道声音忽然打破所有凝结的情感。
不为人知的,竭尽全力隐藏的,如同决堤洪流喷涌而出,将这个乱糟糟又冷血的世界搅得一团乱。
伊野看着那道身影在光下僵住。一个漫长的世纪过去般,他垂下头,伸手摘掉自己的面具和假发,露出一头凌乱的金发,
缓缓转身,看向自己。
真的是白川。
路灯的光模糊了他的五官,分不清是在看着自己笑,还是看着自己哭。可他看起来好狼狈,以往习惯了将头发和服饰整理到一丝不苟的人,现在衣领是乱的,头发也乱蓬蓬地翘起来。
明明就站在几米之外,可看着白川,却觉得他好像快要像风一样散开了。
“小白……”
“你知道了。”白川的语气很平静,极力藏匿着沙哑,“你现在知道,我的过去有多不堪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把那段幼年的过往告诉伊野,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和耻笑里,他过着比狗都不如的生活,可更好笑的是,他曾以为那才是正常的人生。
很多的再普通不过的“正常”,是在遇见伊野以后才明白的。
他当然知道伊野不会嫌恶,他的哥哥,是他的光和热,是这世上最珍贵而仁慈的神明。可那段白川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可怜的时光,就像是一本记满了阴暗面的日记本,是他这些年来努力藏在冷漠外表里最不想让伊野知道的缺陷。
如果可以,谁不想像成为一个干净的能够摆在台面上的存在呢?
可他没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藏起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蠢样。然而当过往揭露,他连躲藏的力气都被剥夺殆尽,只能赤裸裸地展现在伊野面前。
以他最不想要的姿态,站在他爱的人面前。
这些年来,白川总可以从容面对很多很多的波澜,甚至已经学会了面不改色地看着那些荒诞在眼前发生。
但他没想过伊野的哭,那颗眼泪会像压在极限上的最后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让他毫无反手之力,哪怕明明拥有孤身烧毁教堂的勇气,却只能站在原地,连往前一步的胆量没有。
明明他应该走过去,用尽力气抱紧伊野。
明明他该擦掉那些眼泪,跟他说自己没关系,你别哭了。
明明他该努力安慰他,用自己身上仅有的东西去哄他开心。
可脚下仿佛长出根茎,白川觉得自己像个抽离了身躯的灵魂,僵硬地飘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的表情去面对那些眼泪。
他一遍遍地想,自己这么不堪的人,哪里值得伊野为自己流泪呢?
“别哭了……”
几乎是用光了力气,他低头转过身,气息发颤地哀求。
拜托,别再哭了……
街巷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白川自卑地想着伊野以后会如何远离自己,或者用可怜的目光看待自己,但无论哪种都会把他逼到发疯。他守在这个人身边十年如一日,每天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去渴求他的爱,不是为了等来这样的结局。
可他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白川觉得自己快疯了,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过于崩溃的情绪让他没能注意到背后那阵靠近的脚步,手攥着假面具,几乎快把手掐出血来。
但下一秒——
呼吸戛然顿住。
突然扑向后背的温热让大脑一瞬间空白了,他的瞳孔轻颤,逐渐睁大。伊野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他,心脏有力地震动着,穿过层层叠叠的衣物传进他的胸口里。
他的体温和呼吸,转瞬间融化了千里冰封的雪原。
“我不哭了。”伊野的语气温和而有力量,“小白,你也别哭。”
白川闻言,愣愣地摸向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脸上湿凉一片。
他转过身。
伊野的眼眶是红的,脸颊上还有大片模糊的泪痕,刺得他眼睛发涩。白川忍不住去摸他的眼尾,指腹颤抖地擦掉水渍,每一丝泪痕都烫得让他无法呼吸。
伊野也在替他擦眼泪。
两人面对面站着,就像两只笨拙的小动物互相舔舐伤口。
“为什么,会认出我?”他喑哑问。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伊野含泪笑弯眼,“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你,你知不知道你的性格和小动作特别好认?”
白川有些窘迫地偏过头:“我有藏起来。”
“那也躲不过你哥哥我的眼睛。”
“……”
“我的过去,现在你也全都知道了。”
“知道。”
“所以是在可怜我吗?还是发现我过去原来活得这么苟延残喘,想远离我了?”
他无法不自厌地去构想伊野即将对他产生的各种表情,如果伊野现在说厌恶他,觉得他恶心,在他看来那和极刑处死没有任何区别。可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那双手再度捧住他的脸,强硬地让他低头。
伊野黑亮的眼眸注视他,掌心的热意仿佛能将夜里的所有寒凉驱走:“我不会远离你。”
“那些算什么不堪?难道是你做错了吗?不,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人生最大的失误是拥有一名不合格的父亲,但其实他连父亲这两个字都不配用。那个教皇,他只是你人生里最没有意义的存在,如果我会因为这种人而远离你,那我就不会出现在这。”
“我们才是亲人,白川,8年,3000个日夜,是我和克文老爹陪在你身边。我流泪是因为替你感到愤怒,替我自己这个哥哥当得不称职而感到羞愧,不是怜悯你。”
“你很强大,你的意志和过去都是组成你强大的一部分,你不需要我来可怜。”伊野的咬字很清晰,每一句话都说得格外坚定,“你的过去一点也不糟糕。”
他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言辞来让白川从那段恶心的岁月里挣脱出来。不是让白川忘怀,也不是跟他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该抬头往前看了,而是认同他生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个瞬息。
白川的心软得快要化掉了。
其实伊野不来,他对过去不会有任何触动,可一旦伊野对自己说这些话,哪怕只有一个字,酸涩就会莫名其妙地涌上来。
“不要自我厌弃,你的哥哥是一个永远不会抛弃亲人的笨蛋家伙。如果哪天我丢下你走了,那一定是我脑子受伤,又或者被虫族入侵身体了。总之,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伊野失笑起来,摸着白川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水,“亲爱的,怎么还哭不停啦?”
白川没有吭声,俯身把他大力抱紧怀里,呼吸紧贴在他的颈间,脑袋蹭在他身上。
伊野仰着头,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你还让我别哭,你看看你自己,哭得多狠啊。从小到大,我还是头回见你哭成这样呢。”
“我好爱你。”
伊野愣住:“什么?”
白川的声音含糊地在耳边响起,闷得让人听不清。
但白川没再回答,而是更为用劲地抱住他。
白川知道:以后无论眼前这个人要自己做什么,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去做了。他要把自己所有的爱和命放在这个人手里,成为他最忠贞的部下,最有用的矛与盾,他要向伊野交付出自己这个无信仰者所有的忠诚。无论是死,还是活着,他所有的命运,都将由眼前这个人来支配。
哪怕他要自己放弃所有,现在就去死,下一秒就去死,
他也心甘情愿。
凌晨的夜里,主星像一座寂静的空旷城市。街道像天荒地老那样长,远远望不到尽头。
伊野和白川的影子并排走在街上。
“所以,你是为了从尤金那里找到关于蓝花星的书吗?”
“确切来说是凯撒想找,但现在不清楚还能不能找到那本书了。”伊野摸着手腕点头。
“我认识一个人,或许知道蓝花星相关的事。”
“真的吗?”他讶异道。
“嗯。明天我找他聊。”
说完,两人又彼此沉默了。
伊野知道教堂的火和教皇雕像炸毁的事情是白川做的,这件事从发现他身份的那刻起,其实就已经板上钉钉了。但他没有去深究细节,至少现在不会。
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他们都需要好好休息和过渡。
“你的手。”白川忽然又开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摸手腕,怎么了?”
伊野啊了声,捋起袖子露出那片被烫伤的红印:“被蜡油烫了一下,不过现在已经不疼了。”
“是不疼,还是疼已经被你忍过去了?”
伊野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川就知道是这样,叹了口气。
回到家后,他让伊野坐到沙发上,从抽屉里取出药箱。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台灯,光线微弱,他沾过烫伤膏轻轻擦在伊野的手腕上。
很冰很凉,还带着一点痒意,伊野瑟缩了下:“其实真不疼了。”
“不疼也要擦。”
把手拉回去,白川神情认真地把药擦完,伊野这才发现,他捏着棉签的手其实在颤抖。
“你在害怕吗?”
指尖紧紧攥着棉签到泛白,白川深呼吸两口气,还是把手垂下。
“……对不起…”
“怎么突然又说对不起了?”
“如果我知道你在那里,我根本不会——”
手指忽然贴上他的嘴唇,声音戛然而止。
伊野坐着,比半跪在地上的白川要高很多,他微微俯身,指腹从白川的唇瓣上抽开。
“蜡油只是因为我自己没拿稳烛台,和教堂着火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可以怪自己。”
“还有今晚的事,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再来告诉我,别逼自己向我坦诚。”
“可是我……”
“你要不听话吗?”伊野揉揉他的金毛,“弟弟长大啦,现在也是一个秘密很多的人。我呢,和克文老爹一样主张自由发展,所以哪怕你是要去炸毁某座碉堡还是掀翻什么君权的,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他眨眨眼笑,“说起来,今天炸教皇雕像这事干得可真厉害,炸得我心里舒坦多了。早就看那玩意儿不顺眼了,你说连雕像都不敢露脸的家伙,现实里一定长得很丑,是不是?”
白川低头,湿润着眼眶低笑:“是,非常丑。”
伊野哈哈大笑。他起身:“好了,我得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下来,穿在身上憋屈死了,你去收拾床铺吧。”
他拿着睡衣转身走进浴室里,推拉门关上。
关门的瞬间,伊野脸上的笑容退去,看向镜子里早已经妆花得奇丑无比的自己,深深呼了口气。
“系统,你还活着吗?”
“有急事,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都给我滚出来说句话。”
【系统:宿主……】
“我问你,剧情里教皇算重要人物吗?”
【系统:回宿主,根据原剧情判断,教皇-塔纳托斯·梅尔维尔属于重要人物。……您是想做什么?】
伊野沉声:“那你说如果我把他除掉,会不会对世界线造成巨大影响?”
系统模拟着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系统:宿主,您想对教皇动手吗?】
伊野看向手腕处涂抹的药膏,冷漠垂眸:“除掉他……不对,系统,我想让整个圣教全部消失。”
夜里,梳洗完后两人躺在平静的屋内。伊野睡不着,但白川的呼吸很平稳,看来是过度疲惫后累得睡过去了。
盯着天花板发呆,他默不作声地盘算着很多事情,快五点的时候被渴意憋得坐起来,起身到客厅喝水。
从桌边往窗户看去,正好能看见庭院里晾晒的被套。
凉风微拂,很适合让人清醒脑子。
他开门迎着凉爽的风走到院子里。
主星的黎明从五点钟开始,远处天地交际线的位置有一抹鱼肚白翻起来,熹微的晨光照得四周灰闷闷的。
伊野拖了个小凳子坐在栅栏边,拿了片面包咬在嘴里,鞋头规律性地点着地面。
系统说炮灰角色的行动轨迹不受拘束,而且他的任务只要保证白川能活到最后不自杀就行,至于其他人并不影响世界线发展。这样说来,他能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但教皇是元老院主席,位高权重,要把他拉下来,难度可想而知。
伊野嚼着面包边,单手靠着栅栏,沉思细想。
一声狗叫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思路,伊野抬头,一只机械柯基犬晃动着尾巴从栅栏间钻过来,看见他就汪汪地兴奋叫。
“又是你啊,小家伙。”
伊野把小狗抱起来,机械做的还挺沉。
“橘子?…小橘子!”
紧随小狗之后的是个苍老的声音。
这声音伊野太熟了,不就是之前那个让他滚还泼他一身水的老头吗?赶紧把小狗放回地方,推推他的屁股:“你主人找你了,我可不想挨骂,快走吧。”
但小狗却咬住他的袖子,唔唔着不肯松嘴。
老头顺着声音摸过来,低头从栅栏缝隙里一瞧,正对上伊野的脸。
伊野脑子一空白,脱口而出:“早啊老东西。”
老东西本人:“……”
伊野心想这老头肯定又要一拐杖打过来了,但没想到他却只是皱了下眉,朝狗招手示意它松嘴回来。
怪了啊,这老头今天是有什么大喜事吗?心情这么好?
小狗委屈地呜咽,看来喜欢极了伊野这个人,绕着他团团转,宝贝似的怎么也不肯离开。老头一脸“你给我的狗下什么药”的表情质疑他,伊野无辜摆手:“我天生就招动物喜欢,这您不能也怪我吧?”
老头:“哼。”
他索性用机械手臂掰下栅栏上的一块木板,然后从缝隙里钻进来。
伊野:我好不容易装好的新房子啊……
“有吃的没?”老者不客气地盯着他嘴里的半块面包。
这是来他们家打劫来了?
伊野很硬气:“没有!要吃的没有,要命一条。”
老者当即要把拐杖甩过来,他急忙捂住屁股躲开:“我去拿我去拿。”
一面走远一面嘟嘟囔囔:“神经病臭老头,我下毒毒死你!”
几分钟功夫,伊野拿着牛奶和面包出来,只见老者和狗霸占了他的凳子,非常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看到他手里的食物,还一副天经地义的欠揍模样伸手,“就只有面包,不懂尊老爱幼的小子,哼。”
伊野:……从我家里滚出去!就现在!滚出去!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脸上皮笑肉不笑地把东西递给老者:“您小心点,别噎死了。”
老者吃东西很快,三下五除二把面包吃干净,又一口气喝完牛奶,那架势就仿佛是人生的最后一餐。
“小子,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他把杯子放到地上,看向伊野。
伊野目光斜视:“没有啊……”
“哼。”
伊野:不到十分钟你已经哼了三遍了老头,我都听腻了!
“你是帝明军校的?”
“嗯哼。”
他也哼,看谁哼得过哼。
“……”老者微微后仰,机械手指抠着耳朵,“会打架吗?”
“怎么的,想雇我给您当打手啊?”伊野一咧嘴,倚着栅栏,吊儿郎当地眯眼笑,“一万星际币一天,包给打得明明白白的,可划算了,您要试试不。”
“一万?”他仔细打量伊野,也不知道是嫌弃这个价格太高还是太低。
“你一个能打多少人?”
“看您有多少仇家了,我一个可以打十个。”
“如果是十亿呢?”
伊野表情一顿,做出很诧异的神色:“您这是要和全帝国为敌啊,那我可不行,我上有爹下有弟的,帮您打十亿人累都要累死了。”
话说这老头到底是来干嘛的,他之前不是脾气很差吗?靠近房门半步都要被骂个半死,怎么今天反而自己找上门来了?
“您应该不是真的想让我给您做打手吧,”指尖点点他的机械臂和机械腿,“你们搞机械的,真要有仇人,做点炸弹或者暗杀工具的,也不难吧。”
“小子,这儿多的是机器够不到的地方。”他撸着那只小狗,话锋突然转变,“喜欢玩拼图吗?”
伊野呵呵:“从来不玩。”
“没事,以后你有机会玩了。”
“……?”
说的是人话,可他怎么听不明白?
老者突然抱着狗站起来,钻进栅栏洞里:“面包买的不咋样,那家店的面包隔夜还会卖,以后别去了,两条街后左拐第三家的面包不错,果酱也新鲜,之后去那儿买。”
“……哦……”
不是,他哦什么?
“明天这个点儿再到这来,我爱吃巧克力豆甜甜圈,多买两个,还有,别买全脂牛奶,我有糖尿病喝不了这玩意儿,买点低脂牛奶要么就给我煮杯咖啡。”他慢悠悠点完一堆菜,跟贵妇似的抱着那只柯基机械犬,睥睨他两眼,随后又指指先前被掰下来的木板,“自己把这玩意儿钉回去,栅栏都是破的,真不讲究。”
……还不是你弄的啊!臭老头!
伊野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用力掐住人中,朝那臭老头的背影狂挥。
妈的,这人上辈子是强盗化身吗!
白川醒来时,走出院子就看到伊野坐在矮凳子上,一边怨念地瞪着栅栏,一边勤勤恳恳敲钉子。他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伊野气鼓鼓地看向自己,说一大早就碰到了野蛮的强盗,不仅抢他的面包和牛奶还拆他的家。
“老爹为什么会把房子买在这种地方,他不会是故意想让隔壁那个老头来折磨我们吧?”
“不知道。”
“面包都被他拿走了吗?”白川把锤子从他手里接回来,“我下午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
伊野叉腰哦声,想了想,又把那老头说的面包店地址交给他。
他倒要看看,这家面包店到底有多好吃。
修好栅栏,两人回屋准备午饭。电视午间新闻播报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伊野削着苹果走出去,看见屏幕正在报道昨晚教堂失火一事。阵势闹得很大,几乎所有台都在播放相关讯息。
他朝白川招手,两人并坐在沙发看新闻。
【据最新调查,昨晚10:45分,梅尔维尔教堂突发大火,且位于教堂广场中央的教皇雕像也被炸毁,目前统计教堂共发现9具尸体,其中一具表面有严重烧伤,为焚烧死亡,其余8人皆死于践踏事故,受伤人数达56人…帝国主星警方表示,正在对罪犯的身份进行搜证调查,将尽快给出答复……】
画面里出现了梅尔维尔教堂的惨状。消防部门没有及时赶到,导致表面看起来受焚烧程度严重,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员正围守在焦黑的大门前,警戒线将人群阻隔在外。雕像已经被彻底炸毁了,身躯裂成好几块,地面全是碎石。
“也许很快就会查到我们了。”
伊野切着苹果,分神想,凭借星际的科技技术,要找到他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会找到我们的。”
手里的苹果忽然被拿过去,伊野疑惑看向白川:“为什么?”
“炸毁雕像和教堂的事是我做的,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他切下一块,塞进伊野嘴里,好像全然不在意这件事被警方发现后会带来的影响。
“那你呢?”
“我戴了面具,手上也有指套。”白川摇摇手,“炸弹用的是配置的火药,这种东西市面上查不到来源,他们想要找卖家和卖家很难。而且最近临近陛下诞辰,主星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四处搜寻。监控我也做了手脚。广场附近的监控在那个时间段里全部处于黑屏状态,他们无从查起。”
他没什么起伏地说着,又切好一块苹果塞进伊野嘴里。手腕却被两只手抓住,伊野认真看他:“你是不是,琢磨了很久这个事?”
“……没多久。”
他带了点表情,让伊野不要想太多。
至于所谓的没多久,只是中央军团考核之后,就一直有这个念头罢了。
没再继续往下聊,白川收拾干净地上的果皮,转身进厨房,看了眼电饭煲里香软的米饭后,拿出盘子准备盛菜。
吃过午饭,白川出门去见自己那个朋友问蓝花星的线索,伊野绕着客厅走徘徊思考,他能感觉到白川瞒着自己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这时,终端忽然接连响起。
是凯撒和温茨公爵的信息。
按地址赶到温茨公爵的住宅,凯撒已经提前到了。
“你们还真是厉害,去个教堂结果正好碰上雕像炸了?”温茨公爵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挥舞羽毛扇子,高跟鞋的声音在偌大书房里啪嗒啪嗒响起,那张艳丽的脸透着难以置信,“该说你们是运气好的呢,还是说你们倒了几辈子血霉?幸亏我给你们伪造的手续书够真,而且还让你们乔装打扮了,否则要是谁想陷害你们,这事你们撇都撇不清。”
凯撒来得比他早,早就被骂过一通,麻木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温茨白眼一翻,哼声:“书呢,书找到没有?”
“……”
“被烧了是吧,我就知道。”温茨脸色难看得要骂人,扇面忽然一顿,忽而眼冒精光,“不过这样我就可以拿着保险去找他们主教索赔了?血赚一笔还能讨个人情债……好像也不错啊。”
“守财奴。”凯撒凉凉吐槽,转而问伊野主教是谁。
他并不清楚主教就是尤金这回事,圣教推崇神秘感,尤金几乎不在众人前露面,凯撒又丝毫不关注圣教的那些破事,所以知之甚少。
得知主教身份后,他果然露出深深的厌恶之色。
“之前就知道他疯疯癫癫,圣教真是和他疯到一块去了。”转念一想,忽然不对劲,“他为什么要单独见你?他认出你了?他见你要干什么?”
伊野:“……”
生硬地转开话题:“温茨公爵,警方那边会一直调查这件事吗?”
凯撒皱眉。
伊野为什么要回避他的话题?
“教堂焚毁是大事,按理是一定要追查出凶手的。不过最近……”女人欲言又止,没再继续就着那句话说下去,道,“如果教皇想追查,警方和政府那边是不会停的。你们俩小子最近也小心点,夹着尾巴做事,别给我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乱子。”
伊野一本正经地说一定。但温茨怎么听怎么觉得,那话的完整版是“下次一定”。
她装作听不懂,端起茶杯抿了口,“明天诞辰庆典就正式开始了,主星将处于高强度巡逻戒严时期,不过每天的凌晨五点会进行人员交换,戒严松懈,如果真要想要出去闲逛,自己挑好时候,别傻愣愣的夜里和白天去凑热闹。”
伊野笑眯眼:“好哦,感谢漂亮的温茨女士提醒。”
不过…凌晨五点?
今早和老头聊天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时间。
又聊了一会儿后,两人从温茨公爵的宅邸出来。
凯撒还在纠结伊野为什么转移话题那个事,他直觉有异样,军校联赛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尤金对伊野的态度奇怪,但当时没多想。一个疯家伙的脑子里装些什么东西,管他屁事。但现在情况不同,因为他发现这个疯家伙的脑子里装着的,可能是伊野。
“你和尤金在那间屋里没发生什么吧?”
他疑神疑鬼地盯着伊野看。
自从察觉到自己可能想和伊野亲嘴之后,他越来越像个天天怀疑老婆出轨的预备绿帽奴了。
该死!朱丽叶公主的那本漫画就是潘多拉的盒子!
“什么都没有。”
伊野果断摇头。他绝对不会把自己被尤金压在墙上,还有因为知道白川身世而痛哭流涕这件事告诉凯撒的。
“真的?”
“真的。”他哎呀一声,想要勾住对方的脖子,但身高差距太大,于是改用胳膊肘撞击了下胸口,“大少爷你想想,我和尤金关系奇差无比,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能发生什么呀?他估计就是怀疑我一个新来别有用心,所以专门挑我进去审问。”
“……你讨厌他?”
“非。常。”
“哦。”嘴角努力下压,“你讨厌他就行。”
说着转身:“诞辰皇宫里举办很多宴会,你有合适的西服吗?”
他高兴了,就想给伊野花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