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by仰玩玄度
仰玩玄度  发于:202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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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事“诶”了一声,接过那两只厚实的红包,再次道谢。
宗随泱从明正堂议事回来,见裴溪亭面前的簿子画得满是红印,便翻了翻,说:“辛苦裴文书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裴溪亭捧手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又吩咐了两句,便将簿子合上,带着小算盘一道递给库房管事,说:“暂且就这样,两位先回去吧。”
两位管事一道行礼,退了出去。
裴溪亭伸了个懒腰,起来活动筋骨,说:“我要去厨房看看明日东宫的食单。”
说着不等宗随泱说话,就出去了。
“……”裴文书当真是尽职尽责,忙活不已,宗随泱摇头失笑,转身又跟了出去。
“哎,你怎么跟来了?”裴溪亭听见脚步声,原地一个打转,后退到宗随泱身旁,与他一道走。
“陪你。”宗随泱说。
裴溪亭嘿嘿,说:“幸好我的喉咙好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明天我还得喝稀粥。”
这些天委屈裴溪亭的嘴和胃了,宗随泱安抚道:“明天外面热闹,我带你出去买好吃的,想吃什么都成。”
“好好好!过年外面肯定要卖新的成衣,我要把好看的都买下来。”裴溪亭说,“你记得多带钱,我又身无分文了。”
宗随泱说:“你倒大方。”
“过年嘛,红包肯定得有。”裴溪亭说,“我可是你东宫的当家人,是老大,我必须要表示表示。”
宗随泱问:“你是什么?”
裴溪亭丝毫不怂,双手叉腰,说:“我是老大!”
宗随泱眉眼含笑,说:“嗯,你是。”

第100章 除夕 “新年快乐。”
是日岁除, 宗随泱要主持祭祀,裴溪亭懒得去,就留在宫里除旧布新, 组织宫人们将准备好的小红灯笼通通挂上。
今晚要吃年夜饭,宗随泱让裴溪亭请想请的人来,是以步素影已经到了, 在厨房里包饺子。
裴溪亭指挥到膳房的时候, 进去看了一眼, 见步素影正在和一个宫人学习鱼儿饺的做法, 就轻轻地退了出去。
元芳抱着一摞年红, 飞窜在各大树上,小大王在地上跟着,被元芳溜来溜去。
“裴文书。”宫人快步走到正踩在梯子上往屋檐下挂灯笼的裴溪亭旁边, 禀报道,“裴府来人了, 说是请您回府祭祖。殿下走的时候吩咐了, 若是您不愿意回去, 就让咱们回了裴府的人,说您跟着殿下出去了, 不在东宫。”
“哦,那就这么说吧。对了,”裴溪亭低头看了宫人一眼,“你跟着跑一趟吧,帮我把过年的礼盒子送到裴二公子手上。”
宫人“诶”了一声, 转身去了。
俄顷,挂完年红的元芳落在屋顶上,接过裴溪亭递来的灯笼, 帮他挂上了,说:“我认为年夜饭必须有一样菜。”
“它就是——”裴溪亭自信地说出那个答案,“羊肉馒头!”
元芳赞同地鼓掌。
“放心吧,哪能少得了你这一口,我早就给周记下订单了,准备了十笼羊肉小馒头,到时候就让人取回来。”裴溪亭说。
元芳欣慰地说:“不错不错。”
“对了,傅廊主在哪儿过年?”裴溪亭说。
“他——”
元芳话音未落,裴溪亭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温和悦耳,清幽幽的:
“哟,裴文书如此关心我?”
这声音贴着耳朵响起,鬼吹气似的,裴溪亭浑身一哆嗦,脚下一滑就后仰了下去。元芳闪电般伸手,裴溪亭却已经停止后仰,被傅危用背撑在了半空。
与此同时,傅危看着同时出现在身旁的八名暗卫,笑道:“好大的阵仗。”
裴溪亭撑着傅危的背,环顾四周,也有些惊讶。虽然他知道宗随泱派了暗卫跟着他,但八个,好像有点多。
“没事没事,”裴溪亭下地之后说,“诸位,且……呃,恢复原状。”
“唰”,八名暗卫又消失了。
元芳从屋顶跳下来,说:“廊主吓他做什么?”
“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平日与你这么说话习惯了。”傅危看向裴溪亭,“裴文书,千万别见怪。”
“无碍的。”裴溪亭说,“原本还想问问傅廊主现在何处,让元芳去请你。”
傅危刚要说话,就见裴溪亭眼睛一亮,转头一瞧,果然是宗随泱回来了。
宗随泱大步走过来,将四颗一串的小糖葫芦递给裴溪亭,伸手帮他了下头发,等裴溪亭咬了一颗,“咔嚓”嚼碎,才问:“好吃吗?”
“嗯,里头是葡萄。”裴溪亭举手,“你尝一颗。”
宗随泱低头咬了一颗,偏头见傅危盯着自己看,也没作搭,对裴溪亭点了点头,帮他折断竹签,方便吃剩下的两颗。
宗随泱吃完了糖葫芦,屈指挠了挠裴溪亭的脸,说:“今天喉咙和身上疼不疼?”
“不疼不疼,”裴溪亭意识到自己信誉值不高,又很快补充了一句,“真的,我没骗你。”
宗随泱莞尔,揽着裴溪亭往前走,俨然将傅危和元芳视若无物。
等两人走远一段距离,傅危啧了一声,元芳却早已习惯,说:“廊主,我们去周记吧,我迫不及待要见到羊肉馒头了。”
“出息。”傅危笑叹,跟着元芳走了两步,两人同时消失在寒风之中。
裴溪亭窝在宗随泱臂弯,一步一个脚印,手里还剩一颗糖葫芦。宗随泱一路走来,彩红鲜艳,宫人们也喜气洋洋的,的确有过年的氛围。
前方一阵飞雪走石,小大王猛冲而来,一个急刹没刹住,原地打了个滚。
这实在有损虎大王的威严,小大王把脸埋进前掌,不肯抬头。
宗随泱啧了一声,说:“看来是这段时间养得太好了。”
“孩子嘛,就得好好养。”裴溪亭俯身帮小大王拍掉身上的雪,抱着趁机呼噜呼噜撒娇的小大王揉捏一阵,拍拍背放出去继续撒野了。
“对了,皇后娘娘呢?你们应该是一道回宫的吧?”裴溪亭起身问。
宗随泱将糖葫芦递还给他,说:“回宫换衣裙去了,待会儿过来。”
裴溪亭吃掉最后一颗糖葫芦,含含糊糊地说:“时间差不多,我们从这里一路逛到红年殿,就该吃年夜饭了。”
宗随泱“嗯”了一声,牵住裴溪亭的手往前走。这会儿没下雪,但天还是冷的,裴溪亭吹了一口白气,又伸出手去搅散,一次两次,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试图吹出一颗爱心,但实力跟不上,只吹出来一颗三不像,还被宗随泱伸手戳断了。裴溪亭小发雷霆,用胯撞了宗随泱一下。
宗随泱好整以暇地打量裴溪亭的腰胯,说:“这是在邀请我吗?”
“涮涮你的脑子。”裴溪亭伸手指向一旁松树上的小黄灯笼。
宗随泱没有反驳,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路上遇见一队搬灯笼的宫人,最后两人推着个已经搬空的三轮小木车,裴溪亭决定不和宗随泱打嘴仗,伸手把人拦下,把小木车占为己有,抬腿就往里坐。
宗随泱态度良好,迅速伸手握住手柄,等裴溪亭坐好了,裹好斗篷了,就往前推了出去。
裴溪亭把斗篷帽子戴上,仰身倒了下去,和宗随泱对视,说:“好推吗?”
“简单。”宗随泱问,“冷不冷?”
“不冷,我今天多穿了一件,裹得可厚实了。早上照镜子,感觉我的身材不是特别俊。”裴溪亭语气里带着点嫌弃。
宗随泱失笑,说:“天寒地冻的,保暖要紧,不必在意这些。”
“你就穿得比我少。”裴溪亭的目光从宗随泱的腰身往上下滑动,酸溜溜又火辣辣的。
“自小习惯了,从前习武,冬日天不亮就起来锻炼时也是只穿一身薄衫。后来只觉得穿多了不方便,碍手碍脚的。”宗随泱看着裴溪亭,“你跟我比较这个做什么?”
他笑了笑,说:“受凉了别怪我收拾你。”
裴溪亭瘪了瘪嘴,说:“噢……叽里呱啦呱啦叽里……”
宗随泱空出一只手,伸手捧住裴溪亭的下巴,说:“嘟嘟囔囔的,当我听不见?”
“谁嘟囔了?”裴溪亭自说自话,“我就嘟囔了,怎么地?”
“坐稳。”宗随泱突然说。
“好的。”裴溪亭立刻说。
宗随泱握住手柄,猛地使力,推着小车快步走了起来。
裴溪亭微微起身看向前面,是一条长直的小道,突然,耳边的风猛地剐蹭起来,他“哇”了一声,在快速“滑动”时往后仰倒,脑袋“砰”的撞在宗随泱腰上。
瞿皇后刚到红年殿前,就听到轮子迅速摩擦地砖的声音,以为是有什么不明武器在迅速靠近,已经警惕地躲到近卫身后,转而却又听见裴溪亭激动的欢呼声。
她重新恢复端庄优雅的派头,远远瞧见宗随泱推着装着裴溪亭的小木车快步跑来。
如果时间倒退,瞿皇后是在梦里都不敢幻想这副画面的,太“惊悚”了。可如今这副比她期盼、幻想得还要美好的画面就这么生动地冲撞而来,她在惊喜欣慰之余,又只觉得鼻酸。
年轻人,就是要这么朝气蓬勃。
小两口,就是要这么甜甜蜜蜜!
小木板在瞿皇后面前刹车,裴溪亭伸手拿开扣住半张脸的帽子,这才看见她,连忙喊了一声。
瞿皇后回过神来,上前接住裴溪亭挣扎的手,把他搀扶下地,笑着说:“冷不冷呀?”
“不冷。”裴溪亭帽子,笑着说,“我都有点出汗了。”
宗随泱将小木车递给上前来的宫人,上前帮裴溪亭把头发梳顺溜,说:“去殿内喝杯温的,润润喉咙。”
“好嘞。”裴溪亭搀着瞿皇后上了台阶,进入红年殿,“您喝什么?”
瞿皇后脱下斗篷,说:“我都成。”
“那梅花汤好不好?”等瞿皇后点头,裴溪亭便吩咐宫人拿汤来。
宗随泱帮他脱了斗篷,裴溪亭撩袍落座,说:“等今年梅花开了,我也要去摘些备着,做梅花汤饼和梅花酒。”
“梅花齑也不错呀,最宜下粥。”瞿皇后说。
裴溪亭连续喝了三天粥,闻言露出“放过我吧”的表情,瞿皇后哈哈大笑。
宫人端来暖壶和托盘,倒上三碗梅花汤,将暖壶放在托盘上,留在桌上备用。
宗随泱在裴溪亭身旁落座,说:“您今夜回凤仪宫吗?”
“不回了。”瞿皇后抿了口汤,说,“你舅舅请我回瞿府,和孩子们一道守岁呢。那几个小崽子,个个儿望眼欲穿,等着我的大红封!”
说着,她从袖袋里摸出两只厚实的大红封,一道递过来,说:“这是给你们俩的,鹭儿的,等他来了再给。”
宗随泱和裴溪亭伸手接过红封,齐声道谢。
瞿皇后看着裴溪亭,笑着说:“叫娘娘,多生份呀。”
裴溪亭愣了愣,看了宗随泱一眼,很爽快地改了口,说:“母后。”
瞿皇后凤体一震,惊了,她的意思是能不能改成“伯母”之类的,毕竟还没有正式给改口红封什么的!
这这这……意外惊喜,占人家便宜了么不是?
宗随泱和瞿皇后对视了一眼,说:“我把母妃留下来的镯子给溪亭了。”
“什么?”瞿皇后又震惊了,“什么时候给的?我都没有在场!”
这样一点都不郑重庄重严肃,会不会让人家孩子觉得他们太轻浮了?!
“您没有办法在场,”宗随泱隐晦地说,“不合适。”
瞿皇后瞬间就懂了,羞怯又愉悦地笑了笑。
宗随泱&裴溪亭:“……”
“好吧好吧,你主意大,向来不需要我操心。”瞿皇后叹气,猛地伸手抢走宗随泱的红封塞到裴溪亭手上,笑着说,“两个都给你,母后回去再包一个比这个厚一百倍的给你。”
裴溪亭失笑,说:“哪有那么大的红封呢?”
瞿皇后说:“我用红缎子给你包!”
裴溪亭笑着说“不用了”,瞿皇后笑着说“要的要的”,两人激情地互相拉扯了十几个来回,终于以宗鹭的出现落下帷幕。
“鹭儿,快来这里!”
瞿皇后把宗鹭招到面前,宗随泱趁机夺回裴溪亭的注意力,他揽着裴溪亭的肩,捏了捏那张笑吟吟的脸。
裴溪亭把原本属于宗随泱的那个红包偷偷塞给他,鬼鬼祟祟地说:“拿着。”
宗随泱失笑,说:“母后给了你,就是你的,不必给我。”
裴溪亭大款地说:“诶,别跟我假客气。”
宗随泱看着裴溪亭,忍不住掐住他的脸,俯身亲了一下,说:“不闹,拿着花吧,不是昨儿才抱怨兜里一个子都没有了吗?”
裴溪亭说:“我今天又有了。”
“哦?”宗随泱说,“裴老板上哪儿发财了?”
“寝殿呀,”裴溪亭说,“我打扫小书桌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私房钱找到了。”
宗随泱纳闷地说:“我哪有什么私房钱?”
“两枚银锭,五十两呢。”裴溪亭得意地说,“当然,现在它们都被我没收了。”
“傻不傻?”宗随泱叹气,“上个月,你换荷包时顺手把剩下的钱摸出来放在书桌上,我帮你放在匣子里的。”
“啊?”裴溪亭挠了挠头,想起来了,“唉,我全忘记了。”
宗随泱摇头,揉了揉他的脸。
裴溪亭蹭了蹭宗随泱的手,让人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布袋子取过来。等宗鹭过来的时候,他就把准备好的大红包递过去,说:“新年大吉。”
宗鹭没有客气,接过后说:“谢谢小裴叔叔。”
裴溪亭说:“把我喊老了。”
“这是辈分。”宗随泱感觉自己被讽刺了,纠正说,“他不叫你叔叔,你就得叫我叔叔了。”
裴溪亭心说我连爸爸都叫过,叔叔算什么呀,那我叫你不该叫的称呼时,也没见你这么讲究。
两人目光相对,宗随泱看出裴溪亭眼中的谴责和控诉,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禁笑了笑。
笑个屁,臭不要脸的,裴溪亭剜了宗随泱一眼。
“不行,得叫哥哥。”裴溪亭据力争,“我们分开论辈分。”
宗随泱没有意见,宗鹭便又顺从地改了称呼,裴溪亭这才满意,让宗鹭去瞿皇后身边坐下。
俄顷,步素影过来了,裴溪亭赶紧起身,让她在自己另一边坐下,紧挨着瞿皇后。
宗鹭打了声招呼,步素影落座后,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不好意思地说:“小小红包,小皇孙莫要嫌弃。”
宗鹭起身表示不会嫌弃,诚恳地道谢,这才接过红包落座。
步素影转头看向裴溪亭,拿出红包给他和宗随泱,一人一个。宗随泱说:“伯母破费了。”
“新年嘛,讨个好兆头,您别嫌弃。”步素影说。
宗随泱温和地说:“伯母叫我表字就好。”
“对的,不要客气,他是晚辈,叫覆川就成。”瞿皇后说。
步素影“诶”了一声,叫了声“覆川”。她原本心里很担心裴溪亭和太子在一起后会受欺负,这些天之骄子哪个不是养尊处优,何况是出身皇家,更是当朝太子。身份地位云泥之别,轻易就能造出千百种的矛盾。
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裴溪亭在东宫如鱼得水,没有任何人轻贱他,反而处处尊敬,这必定是太子这位东宫主人御下有方、特意吩咐过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裴溪亭和太子之间并无什么上下尊卑之分,他们住一间寝殿,睡一张床,有时喝一杯茶,裴溪亭走着走着就往太子背上蹦哒,后者也会习惯性地接住他,背着他继续往前走……他们嘀嘀咕咕、耳鬓厮磨时常常旁若无人,不畏惧任何人的目光,不在意流言蜚语,眼里只有彼此。
情是从眼睛里透出来的,平日言行举止都能表现出来很多东西。太子没有委屈裴溪亭,他们很好。
真好啊,步素影看着趴在太子掌心和他嘀嘀咕咕的裴溪亭,抿唇莞尔。
俄顷,元芳提着十笼羊肉馒头回来了,身后跟着傅危,两人浑身都是香味儿。
“您可真是迫不及待。”裴溪亭竖了个大拇指,凑到元芳腰上闻了闻,偏头对上宗随泱的目光,赶紧挪开了,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就等你们了,快快请入座!”
傅危在宗随泱身旁坐下,元芳跟着在他身旁坐下。
俄顷,俞梢云进来,身后跟着游踪。游踪家里没了人,先前过年时也是来东宫和宗随泱一道。
游大人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浅云色袍子,颇像个温文尔雅的公子。裴溪亭许以欣赏的目光,余光中,宗随泱把一杯茶喝完了。
“……”裴溪亭倾身凑到宗随泱面前,小声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俊美的那一位,我永远为你着迷。”
宗随泱说:“我很好哄吗?”
“对呀。”裴溪亭说,“谁让你栽在我身上了?认了吧。”
宗随泱没忍住,握住裴溪亭的手腕,在他的手心狠狠亲了一口。裴溪亭痒得蜷缩掌心,求着说:“诶,不说了不说了。”
宗随泱这才放开他,吩咐布膳。
膳房宫人鱼贯而入,年夜饭的主食是暖锅和饺子,此外就是热菜凉菜和汤品点心等。
裴溪亭正扭着身子给小大王摆弄专属的小饭盆,宗随泱用小勺给裴溪亭舀了几个饺子,等他转回来,便说:“说话吧。”
裴溪亭没反应过来,“啊?”
“开饭前的话。”宗随泱说。
“怎么是我说?”裴溪亭小声说,“就算你不说,还有娘……母后呀,轮得着俺吗?”
宗随泱循循善诱:“本来该我说的,但你不是要当一家之主吗?这会儿你来说,大家就都知道你是老大了。”
“这样吗?”裴溪亭闻言昂首挺胸,决定不再谦让。他倒了一杯酒,清了清嗓,举杯说,“各位,我来说两句。”
众人纷纷看向裴溪亭。
裴溪亭说:“今天是除夕,这第一杯,就敬我们阖家欢聚,辞旧迎新。”
众人纷纷举杯相庆。
裴溪亭转头和小大王的饭盆碰了第二下,喝完一杯,再倒,举杯说:“今年我们大家是头一回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这第二杯就敬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三杯,裴溪亭说:“过了今晚,明天就是新的一年,这一杯祝我们大家在新的一年能够万事大吉,平安喜乐。”
众人举杯喝了,宗随泱说:“说得好。”
说罢就率先鼓掌,紧接着大家都跟着鼓掌,掌声噼里啪啦,很给面子。
裴大当家挺直了腰杆,表情端庄优雅,摆手说:“开饭!”
众人齐齐动筷。
裴溪亭把筷子探向羊肉盘,下了锅子。宗随泱夹了一只酥骨鱼在他碟子里,说:“试试。”
“好。”裴溪亭轻轻戳了下那鱼,表皮酥脆,内里软烂,尝了一口鱼肉,汁水饱满入味,“嗯嗯,不错不错。”
宗随泱给裴溪亭夹了只糖蟹,见锅子差不多了,把羊肉捞出来放在料碗里,嘱咐说“晾晾再吃”。
裴溪亭正在和蟹打架,闻言头也不抬地“嗯嗯”两声。
傅危在一旁瞧着,倾身小声说:“你在照顾小孩子吗?”
宗随泱冷淡地说:“闲事莫管。”
好的,傅危耸肩,不再管这小两口,眼睛疼。
“鸳鸯炙,”宗随泱询问,“吃吗?”
裴溪亭看向那碟菜,露出犹豫的表情,“好吃吗?”
“以你的口味,应该是不错的。”宗随泱说,“尝尝,不好吃就放一边。”
裴溪亭端起小碗,接受了一块鸳鸯肉,试探性地吃了一小口,然后把剩下一块都吃掉了。
宗随泱见状又给他夹了一块,说:“饺子还是烫的,放会儿再吃,先吃百合虾茸。”
裴溪亭尝了一口百合虾茸,“嗯嗯嗯”地品了品,说:“这个没有上次吃的时候味儿足,淡了。”
“那以后都按上次那样式的做。”宗随泱说。
裴溪亭点头,说:“你别老给我夹,你吃你的,别待会儿我都吃成球了,你还是这么仙风道骨,我不能接受——你吃这个。”
裴溪亭把先前舀的饺子推到宗随泱面前,说:“小六只,六六大顺,你吃。”
宗随泱没有异议,说:“好。”
说罢就用勺子舀了一口,齿尖咬下去,却咬到了硬东西。他轻轻吐到一旁,却发现里头是枚铜板。
“哇,你一下就吃到了幸运饺!”裴溪亭赶紧把饺子碗挪回来,指着那枚铜板说,“这是幸运饺,吃到了它,新的一年除了六六大顺之外还要再顺顺利利。”
“那真是太好了。”宗随泱莞尔,“你的福气传给我了。”
裴溪亭倨傲地抬抬下巴,说:“感谢我赞美我的话可以在心里说,现在继续吃饭。”
宗随泱点头应下,看着裴溪亭被大口羊肉塞满的脸腮,目光凝滞片刻,才收了回来。
只是趁着中途裴溪亭端着酒杯扭头俯身和小大王碰碗时,他又在那小碗里舀了一只饺子,果不其然,又咬到了铜板。
宗随泱快速吐出来,拿菜叶遮掩住。
他率先吃哪个都会吃到铜板,因为裴溪亭这位福星心软又周全,为他准备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六六”大顺。
“小东西,还想抢我酒喝,幸好我躲得快。”裴溪亭嘟嘟囔囔地转回来,并没有发现饺子碗里少了一颗,又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侧身朝向宗随泱,“敬了儿子,再敬老子。”
宗随泱倒酒,举杯。
“新年快乐,宗随泱。”裴溪亭莞尔,“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明年我们可以从头过到尾。”
“……嗯。”宗随泱和他碰杯,杯口比他放得矮一些,“新年快乐,溪亭。多谢你来到我身边。”

除夕夜, 外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虽说太子殿下的这张脸,百姓们也不认得, 但裴溪亭的脸就不一样了,非常具备辨识度的同时也具备知名度。因此刚走到杨柳街口,裴溪亭就拉着宗随泱鬼鬼祟祟地凑近一家摊贩, 挑了一只老虎面具。
“这个更好看。”宗随泱选了只狐狸面具, 放在裴溪亭眼前。
“好的。”裴溪亭拉开一点帽沿, 让他给自己戴上, 而后反手将那只老虎面具戴到宗随泱脸上, “哇,很威风嘛。”
“哇,”宗随泱看着他, “很可爱嘛。”
“学人精。”裴溪亭质问道,“你有没有交学费啊?”
宗随泱不语, 拿出特意准备好的装碎银的荷包, 取了一块放到摊上。
“诶, 爷,这太多了。”老板急急忙忙地说。
“不必找了。”宗随泱系好荷包, 握住裴溪亭的手,一道走了。
小摊老板伸长脖子道谢,喜气洋洋地拿起碎银。
空气里有爆竹的味道,虽然不好闻,但显得热闹。裴溪亭吸了一口气, 说:“今晚没下雪,否则就不好卖东西了。”
“邺京除夕前后不常下雪,有也是小雪, 但半夜里倒是常常落雪。”宗随泱看见今日在回东宫的路上看见的那家糖葫芦,“还想吃吗?”
“来一串。”裴溪亭拉着宗随泱过去,挑选了一串葡萄混金橘的。
宗随泱付钱,接过糖葫芦,帮他把外面的油纸抽开,说:“小心些吃,外面人多,别扎着嘴。”
裴溪亭说“知道了”,然后说:“我们先去鸳鸯馆吧,我瞧瞧铃铃回来没有。”
“没有。”宗随泱说。
“你怎么知道?”裴溪亭纳闷地瞅着宗随泱,“你在铃铃身上也安监控了?”
宗随泱知道“监控”的意思,闻言摇了摇头,说:“你今夜为何不请青铃铃来东宫?”
因为裴溪亭昨儿派人去送年节贺礼的时候让人给青铃铃留了封帖子,话说的是“若今夜有空,可以来东宫一道用年夜饭”。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猜测青铃铃有别的去处,结果显然是料中了。
裴溪亭用胳膊肘撞了撞宗随泱的胳膊肘,说:“诶,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问扶疏和青铃铃的关系?”宗随泱说。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裴溪亭嘴甜地哄了一句,旋即说,“宁王府肯定不乐意见世子和铃铃好吧?”
宗随泱“嗯”了一声。
“其实世子和铃铃的关系,我有点小疑惑。”裴溪亭把剩下一颗糖葫芦喂给宗随泱,拍拍手说,“他俩不是正经的谈,也不是正经的包,感觉往哪儿说都不精准。”
谈,就是“谈恋爱”,宗随泱吃完了糖葫芦,请教说:“包,是什么意思?”
裴溪亭偏头,宗随泱附耳下来,他说:“就是包/养,金主和小情儿。”
宗随泱瞧着他,说:“你倒懂得多。”
“那邺京好多官家子弟都在外面养了人,别以为我不清楚。”裴溪亭瞅了眼宗随泱,“当然,我是清白的。”
“那以前呢?”宗随泱问。
以前,裴溪亭解为“穿书前”,不禁笑了,说:“那十八九岁,我能养啥啊?”
“哦,”宗随泱说,“二十八九岁就可以?”
这个难缠的男人,裴溪亭挠头,手贴着脑袋就要跑。
宗随泱一把握住裴溪亭的肩头,把人按在原地,说:“跑哪儿去?”
裴溪亭说:“跑到你的心里去。”
宗随泱显然没有听出裴溪亭在玩土味,闻言说:“你不是在里面日夜不歇地跑吗?”
四目相对,裴溪亭眼角弯了起来,宗随泱反应过来,啧了一声,松开裴溪亭,迈步就走。
“哎呀,别害羞嘛!”裴溪亭屁颠颠地追上去,顺路在小摊上买了个拨浪鼓,凑到宗随泱脸前摇晃,“看我看我!”
宗随泱被迫停步,手伸进裴溪亭的斗篷里,在饱满挺翘的地方捏了一把。裴溪亭脸色微变,小声说:“注意场合!”
街上人虽然多,但大家都在顾着自家的热闹,谁特意盯着过路人打量?宗随泱丝毫不知道他们俩走在一起有多么引人注目——知道了也当不知道,不在意,闻言说:“你先撩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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