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间病房,方便看看吗。”
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说?不。
秦乐舟连连点头:“好好,我带你去。”
秦乐舟领着叶宁朝着病房走去,剩下身后一群人怔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底下冒着热气的粥都?冷下来,段开终于艰难开口:“你不是说?,叶宁在电话里…很冷静吗。”
涂鸣钦:“…我也?没想到。”
段开喉结滚了滚:“叶宁不会听到电话之?后…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吧。”
邵宏安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应该是,他脚上穿的是拖鞋。”
段开:“…………”
“完了。”段开摸了摸自己兜里的烟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他没说?为什么?“完了”,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因为此时他们心?里也?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完了。
虽然最后这通电话是叶宁自己打进来的,但……
段开想着叶宁刚刚那副淋着雨的苍白样子,又想着等陆司淮醒来之?后知道了这事——
段开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挨揍了。
病房很宽敞, 如?果不是特定的医疗仪器摆着,与酒店公寓没什么差别。
里头只点?了?两盏灯,像是夜灯, 光线很暗, 昏昏黄黄, 撒在白净的被褥上,床头柜两侧的玻璃花瓶中插着几只剑兰和马蹄莲。
秦乐舟从把叶宁带进?房间起,心下就打算好了?——说什么都得把他哥喊醒,叶宁大晚上连件外套都不披, 淋成这个?样子从云江跑过来, 说什么都得让他哥知道, 让他哥这个?感情骗子受尽良心的谴责。
秦乐舟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 上前就准备掀被子, 可他刚走出一步,都还?没到床边,叶宁就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一把扯住他的手腕, 摇了?摇头。
秦乐舟用气音对着叶宁开口:“没关系, 我哥都睡了?四五个?小时了?,精神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为了?不让叶宁有心理负担,秦乐舟想了?想, 又补了?一句:“醒一下还?能吃个?夜宵。”
“让他睡吧,”叶宁依旧摇了?摇头, “醒了?伤口疼。”
秦乐舟:“。”
叶宁没留意秦乐舟复杂的表情,轻声走到陆司淮床边,垂眼看着他。
下巴上有三道割伤, 像是被什么碎片割的。
放在被子外的右手近节指骨处有淤痕。
没有用肋间固定带,低缠了?几圈绷带,沿着胸腔一路带到右肩。
涂鸣钦说右肩也有点?撞伤。
被绷带缠着,也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
秦乐舟就站在一旁,视线在叶宁和他哥之间流转。
好几次他都觉得叶宁想说些什么,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俯身,拉过那雪白的被褥,掖好。
秦乐舟看见叶宁又去?碰了?碰他哥的枕头,像是放了?什么东西。
做好这些,叶宁转过头,用口型对着秦乐舟说了?两个?字:“走吧。”
秦乐舟愣了?下,连忙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沙发,又指了?指不远处一张堪比酒店标间规格的陪床,意思很明显——随便坐,不用走。
叶宁:“不用了?。”
秦乐舟只好陪着他一道走出来。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段开几人也愣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段开和涂鸣钦对视一眼。
这就出来了??这么快?
叶宁在段开他们的注视中,徐徐走到接待区。
他还?披着姚博文?的外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头只穿了?一件毛衣,整个?人显得有些单薄。
叶宁抬手,想将姚博文?的外套从身上拿下来,刚有动作,就被一群人喊停。
“别别别,”段开反应最大,“穿着吧,虽然医院里开着空调,但还?是挺冷的。”
叶宁毛衣沾上的水汽差不多快被体温烘干了?,他还?是把外套递还?给了?姚博文?:“不用了?。”
叶宁说话的声音很低,有些干涩,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车还?在楼下,就先走了?。”
叶宁表情平静地在这个?冬日深夜的医院长廊扔下一个?炸弹,炸得一群人头晕眼花。
“啊?”段开从喉间挤出一个?字来。
就连秦乐舟都懵了?,他原先以?为叶宁说“不用了?”,只是不用待在病房的意思,敢情是不用留了?的意思?
“你要?去?哪?回云江吗?现在?你不是来看我哥的吗?”秦乐舟茫然发问。
叶宁本来想回答秦乐舟的话,可喉咙很疼,他张了?张口,竟然没说出话来。
叶宁不知道他这句“就先走了?”给段开他们带来多大的冲击,甚至已经解读出八百种意思。
但叶宁的确没想别的,他来建京也只是想来看看陆司淮,看过了?,确认他没事,就可以?了?。
而且现在他很累,身上也疼,但又说不出哪里疼。
他想回去?睡一觉。
叶宁想开口解释,但一张口,却是一声咳嗽。
像是被冷风呛了?一口,叶宁咳完,终于能开口,可喉间的灼烧感仍旧不减,于是言简意赅地又重复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段开背对着众人,拿出手机,手速快到几乎是残影。
【齐叔,请你马上到22楼来,无论用什么方?法,泼水也好敲锣也好,立刻、马上把陆司淮弄醒,在人走之前把他弄醒,救命用的,谢谢。】
打完字,发送消息,一气呵成。
叶宁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大概是熬得太晚了?,他朝着涂鸣钦他们微一点?头,抬脚朝着电梯走去?。
“你要?回云江吗?回公馆还?是饶水?那、那我跟你一起回公馆吧,我开车。”秦乐舟觉得叶宁状态不太好,不放心他一个?人走,连忙追上去?,又怕叶宁不想带他走,于是拉住叶宁的手。
可就在拉住叶宁的瞬间,秦乐舟猛地刹住车。
“等等——”
秦乐舟几乎是毫无征兆地拉着人停下,叶宁被拉地脚步一踉跄,差点?摔了?,又被立刻扶住。
秦乐舟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倏地抬起手,摸了?摸叶宁的额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叶宁的额头。
“我天,你额头好烫!”
“叶宁你是不是发烧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不舒服怎么也不说啊?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秦乐舟一连串话还?没把叶宁打懵,先把段开他们打懵了?。
一群人立刻朝着叶宁快步走过来。
“我去?导台那边要?个?耳温枪。”姚博文?说。
邵宏安:“顺便联系医生。”
姚博文?:“嗯。”
涂鸣钦:“外套呢,先披上。”
姚博文?动作很快,从导台拿过耳温枪,将探头贴在叶宁耳道。
一秒后,耳温枪显示屏亮起。
“几度?”秦乐舟忙问。
段开几人也凑过来。
姚博文?:“…39.2。”
所?有人:“……”
段开颤着手,再度给某个?熟悉电话发去?信息。
【齐叔,麻烦联系一个?呼吸内科的住院医生马上到22楼来,急。】
段开的消息发出去?没几秒,齐叔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
段开翻转手机,将来电显示给涂鸣钦看了?一下,避开人群,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谁发烧了??你还?是司淮?发烧到几度?”
一接通,对面?的声音就劈头盖脸打过来。
“怎么不说话?事故后发烧说不定会很严重,不要?当儿戏。”
“没,不是司淮也不是我,是司淮的…朋友。”
“来看他的。”段开补充了?一句。
对面?听到这里,明显松了?一口气:“短信里也不说清楚,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司淮。”
段开差点?掐自己人中:“要?真是司淮,情况可能还?简单点?。”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齐叔你动作快点?,这人要?是真出事了?,比司淮更要?命!”段开催得不行。
“行了?行了?,知道了?,已经让人联系了?,马上过去?。”
齐叔捂着手机又叮嘱了?身旁的人几句,正要?挂,又被段开喊停。
“等等,齐叔等等!”
“又怎么了??”
段开转过头,看了?叶宁一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齐叔,烧到39.2,多久能退下去?。”
“如?果没有其他症状,吃药输液一晚上就能下去?,也要?看个?人,有些病人会反复。”
“那什么时候能痊愈?”
“你痊愈的概念是什么?”
“就是容光焕发精神饱满看不出一点?发烧过的迹象。”
“这就不一定了?,烧退得快,不代表痊愈得快,精神状态、体温波动、排汗都会受到影响,病去?如?抽丝,哪是说好就好的。”
段开叹了?一口气,既然叶宁不能在陆司淮醒来之前痊愈,那……
段开沉默许久,声音沧桑:“齐叔,有什么办法能让司淮睡得深一点?久一点?吗?最好能一觉睡到明天晚上的那种。”
齐叔:“???”
几分钟前还?给他发消息让他无论用什么方?法把人弄醒,现在又让他想办法让人睡得深一点?久一点?,还?一觉睡到明天晚上?
“你还?真敢想,一觉睡到明天晚上,”齐叔气笑了?,“让我给他开两针麻醉,要?不要?。”
段开声音无力?:“也行。”
齐叔:“……”
段开:“给我两针麻醉也行。”
齐叔:“……”
“少折腾司淮,你也少折腾,”齐叔最后道,“整个?22楼都是你们的,还?不够睡?快去?休息,几点?了?都。”
齐叔挂断电话,段开心跟外头天气一样凉。
然而还?不等他多想几秒,齐叔喊的夜班医生已经到了?,段开立刻跑过来。
秦乐舟把叶宁扶到沙发上,叶宁头更沉了?,一句话都不想说。
医生重新给叶宁量了?体温。
“39.3,这么高?”医生皱着眉说。
段开几人:“……”
怎么又高了?0.1度?!
医生年纪有点?大,大概是看着叶宁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有些责怪地怪:“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段开几人:“………”
医生收回手的时候,手背蹭到叶宁的衣服,他停顿了?一下,重新伸手,摸了?摸叶宁衣领处,眉头皱着更深:“衣服还?湿的?怪不得烧那么高。”
段开几人:“…………”
别说了?。
再说就要?吐血了?。
“快去?把衣服换了?,烧这么高,得挂水了?。”
叶宁没力?气说话了?,耳边只有涂鸣钦他们和医生讨论的声音,混乱中,隐约记起车还?在楼下。
今晚大概是回不去?了?。
叶宁强撑着最后一点?精力?,拿出手机,给公馆警卫发了?一条短信。
叶宁打着点?滴睡着了?,病房就在陆司淮病房的隔壁。
又是车祸又是叶宁高烧,段开以?为自己能沾床就着,可是没有。
在床上硬躺了?大半个?小时,起身打算去?天台抽根烟。
一上天台,发现涂鸣钦、邵宏安和姚博文?都在。
涂鸣钦看到段开:“一个?病号不睡觉,跑这来干什么?”
段开边走边点?烟:“睡不着啊。”
“叶宁怎么样了??”段开问。
姚博文?答:“问过乐舟了?,睡了?。”
“烧退了?没?”
“没,”涂鸣钦抽了?一口烟,“还?高了?一点?。”
邵宏安也道:“也不知道是药水的问题,还?是叶宁的体质,体温烧得高,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段开沉默几秒,又问:“那司淮呢。”
涂鸣钦:“刚也看过了?,还?在睡。”
“行了?,你也快回去?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尊重一下病号的身份。”涂鸣钦看着段开额头的大肿包。
几人在阳台抽完一支烟,才重新往回走,段开还?没回到他自己的病房,一转头,发现陆司淮病房门开着。
段开疑问:“你们出来的时候没关门?”
姚博文?皱眉,也不敢确定,便说:“可能没带上。”
段开上前正欲关门,透过门缝,看到房间明亮的光线。
“谁进?去?把灯开了??”段开问完,也顾不上想门是怎么开的了?,推开门走进?去?,抬手正要?关灯,一抬眼,看到一个?高挺的身影站在床头柜旁。
“司、司淮?”
“你、你醒了??怎么现在就醒了??!”
段开声音一出,站在门口没来得及进?屋的涂鸣钦几人心跳差点?停止。
段开怎么都没想到陆司淮会在这个?点?醒过来——在叶宁状态最糟糕的这个?点?,烧没退,打着点?滴,脸白得吓人。
陆司淮套着浅蓝色病号服,肩头、胸前都缠着白色绷带,但好像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此时正站在床头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听到段开的声音,陆司淮微偏过头,扫了?他一眼:“还?没睡?”
“睡、睡了?一会了?。”段开一边回,一边在背后疯狂打手势,示意涂鸣钦他们过来帮忙。
段开手都快抡出风声了?,可愣是没听到一点?声音。
他没忍住,扭头一看。
哪里还?有人。
这群天杀的根本就没进?来!
“怎、怎么突然起来了??”段开在心里大骂涂鸣钦几人没有良心,可跟陆司淮说话的时候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强装镇定。
陆司淮端着玻璃杯,用一种“你眼睛装前面?是为了?好看么”的眼神看着他:“渴了?,起来喝水。”
段开干笑了?一声:“喝水啊,好,喝水好啊。”
陆司淮:“……”
“头拍过片了?没。”
“……”
待不下去?了?,再留下去?铁定要?露馅。
先随便扯个?借口出去?缓口气再说,段开这么想着,刚开口——
“鸣钦哥,你们都站这干……唔!”秦乐舟剩下的话被六只手同?时捂住。
但已经来不及了?。
陆司淮眉头微蹙,他放下玻璃杯,转头看向门口。
“进?来。”陆司淮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秦乐舟脊背像被电到似的,瞬间直了?。
门口几人表情同?样缤纷,脚步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陆司淮久不见人来,又问了?一句:“要?我去?请你们。”
秦乐舟扭头就要?跑,被涂鸣钦和邵宏安架着搬了?进?来。
秦乐舟:“¥%#@!&”
陆司淮喝完半杯水,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被推到最跟前的秦乐舟。
陆司淮还?没开口,秦乐舟腿先软了?:“哥哥哥哥哥你醒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陆司淮问。
秦乐舟:“十、十点?多。”
陆司淮视线扫过秦乐舟身后那几个?人,一圈过后,才重新看着秦乐舟:“这事谁告诉你的。”
秦乐舟满脑子都是隔壁的叶宁,一时没留心陆司淮说了?什么。
而陆司淮看着秦乐舟“拒不回答”的样子,破天荒笑了?下,眼帘微掀,说出一个?名?字:“段开说的?”
段开:“……”
服了?。
段开扯了?秦乐舟一把:“弟弟别害我,你哥问你谁告诉你他车祸的事的。”
秦乐舟结巴了?一会,报出一个?名?字。
说完,大概也是想到了?陆司淮准备瞒着家?里人的事,热血上头,后发制人:“哥,你不告诉外公和舅舅舅妈就算了?,连我都不说?我还?是不是你弟了?!”
陆司淮不说,就是嫌吵。
“行了?,”陆司淮敷衍了?一句,“知道了?,嚷什么。”
见这么一堆人站屋子里,陆司淮瞥了?眼时间:“几点?了?,一个?两个?都还?没睡?”
段开:“…要?睡了?。”
陆司淮懒散地“嗯”了?一声,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
水已经见底,说着“要?睡了?”的一群人还?杵着不动。
“打算在这站到天亮?”陆司淮问。
涂鸣钦几人进?退维谷。
理智告诉他们现在陆司淮正伤着,叶宁也还?在打点?滴,两人状态都不算好,各自睡一觉,等天亮比较合适,可直觉又告诉他们这事不能瞒。
最后还?是段开下定决心:“那个?,司淮,有一件事,我们……”
段开还?来不及说完剩下的话,他们看到陆司淮突然俯下|身。
“等会,医生说你这两天不要?挤压到胸腔,你……”
陆司淮却像是丝毫感觉不要?疼似的,依旧俯着身。
从段开他们的角度,根本看不见陆司淮做了?什么,只能看见他保持这个?动作,陷入长久的沉默。
“哥,你肋骨不能……”
“他来过了?。”
秦乐舟的声音和陆司淮的声线重叠。
陆司淮的声音很轻,压得很低,远没有秦乐舟那么清晰,可却一下砸在所?有人心上。
陆司淮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明明病房里光线很亮,他却好像站在阴影里,周身的压迫感和郁气几乎能凝出实质来。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冻结。
段开他们终于知道陆司淮刚刚俯身在拿什么东西。
一个?平安锁。
无人说话。
“他来过了?。”陆司淮重复了?一遍,声音更沉。
依旧无人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陆司淮将那枚平安锁拢在掌心。
“谁说的。”陆司淮身上郁气更重。
段开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
“我打算告诉他来着,但没来得及。”
“连环车祸,你那辆卡宴的照片传得到处都是,他看到了?。”
听到“车祸”两个?字,陆司淮喉结很重地滚了?一下,带动着胸腔上下久久起伏。
“他怎么来的。”
“开车。”涂鸣钦答。
“…自己开过来的?”陆司淮眼睛冷漠地垂着。
“不是,”秦乐舟道,“找的公馆的陈明,哥你应该也见过的,就那个?代驾,让陈明开过来的。”
段开他们看见陆司淮攥着平安锁的手有一瞬间的放松,就在秦乐舟说完这话之后,像是某条绷着的神经倏地松了?一下。
“他待了?多久。”
“…不久,就一会。”
“为什么不喊我。”
“…叶宁不让。”
“什么时候走的。”
最后一个?问题落下,整间病房被窒息吞没。
陆司淮视线一直落在平安锁上,许久没听见回答,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缓慢抬起头来。
冷白的灯光尽数落在他眉眼,陆司淮身上的温度在这一刻完全?剥落褪尽。
“…还?没走。”段开最终开口。
“什么意思。”陆司淮声音冷淡得不像话。
段开:“叶宁他——”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两下敲门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所?有人思绪。
段开他们扭头一看,是齐叔。
齐院长推开半掩着的门走进?来,看到醒了?的陆司淮还?有点?惊讶。
“你们都围这做什么?”
涂鸣钦:“…司淮醒了?,过来看看。”
“司淮都醒了?,不用这么多人看着,”齐院长手插在白大褂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倒是隔壁那孩子,烧还?没退,点?滴也还?没打完,怎么不留一个?人在那边守?心这么大。”
段开:“…………”
你真是我亲叔。
心大的到底是谁啊?!!!
每一个?字都敲在陆司淮心口。
他像是抱着最后一点可能性, 从喉管深处挤出三个?字:“隔壁,谁。”
段开闭了闭眼睛。
齐叔愣了一下。
“对,那孩子过来?的时候, 你应该还在睡, ”齐院长丝毫没发觉此?时病房古怪的气息, 回想了一下,继续道,“姓叶,段开说是你朋友, 是吗。”
宽敞的病房里琅琅站满人, 却安静到?落针可闻。
“怎么了?都不说话?”齐叔消失的神经终于在这堪称死寂的氛围中重?新上线, 视线在段开他们脸上一一掠过,像是觉察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安静下来?。
病房寂静, 秦乐舟混乱的思绪却一下清明了。
“哥,我刚刚一直在叶宁那边守着呢,没留他一个?人,”秦乐舟怕他哥着急, 立刻道, “就是听到?走廊的声?音,出来?看看,然后就看到?鸣钦哥他们站在你房间门口。”
之后的事?他们就都知道了。
因为?秦乐舟突然出声?, 被涂鸣钦他们捂住嘴巴架了进来?,从而?导致了叶宁病房没有人守着的情况。
秦乐舟还想说话, 突然——
“嘀嘀嘀。”
导台呼叫铃的声?音透过大开的病房门传进来?,轻易挑动所有人敏感的神经。
段开他们几乎是瞬间就扭过头?去。
呼叫铃。
现在整个?22层只有三个?病人。
有两个?都在这个?房间,没有按铃。
那剩下一个?就只有——
“是叶宁房间的声?音吗?”秦乐舟怔忪开口。
他转身想跑, 可身侧一道身影比任何人都快。
陆司淮身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段开他们像是大梦初醒,脸色巨变,拔腿朝着隔壁跑去。
这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连带着齐叔的心都吊起来?,他紧跟着段开他们快步跑出去,直到?跑到?走廊,被明亮的廊灯一晃眼,他才回过神来?——
就一个?输液泵停止输液自动呼叫前台的呼叫铃,整这么大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齐叔:“……”
而?此?时的隔壁,段开几人也是在看到?护士拔针,才意识到?那就是个?自动呼叫的提示铃。
可几人心里只有长舒一口气的庆幸。
还好只是输完点滴了,还好没其他情况。
叶宁还在睡,似乎没有被这动静吵到?。
或许是输液起了作?用,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
秦乐舟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哥俯身用拇指很轻地摩挲过叶宁针眼旁的肌肤,又去牵他的掌心,像是在探掌心的温度和有没有出汗。
确认过掌心温度之后,他哥才把叶宁的手小心放进被褥里,掖好被子,静静看了他一会?。
几秒后,那个?被叶宁送出来?的平安锁,重?新回到?了叶宁身边。
就放在叶宁枕下,跟陆司淮一样的位置。
陆司淮做完这一切,起身对着秦乐舟说了一句:“在这待一会?,看好他。”
然后走了出去。
段开几人不知道陆司淮要做什么,但一群人站在叶宁病房里也不合适,只好交代了秦乐舟几句话,跟着走出去。
等到?了外头?,段开他们终于知道了陆司淮不陪着叶宁,走出病房要做什么——
陆司淮在翻叶宁的病历,医生就站在一旁。
“很可能是生理性和病理性一同引起的,所以一下子烧这么高。”医生在一旁道。
“我听说病人是听到?车祸的事?从云江赶过来?的,在精神极度紧张、焦虑的状态下,身体状态会?很差。”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穿太少了,还淋了雨,这种天气,就穿了一件薄毛衣,冷气全都侵进去,年轻人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陆司淮听着医生的声?音,一行字一行字看过叶宁的病历和验血报告单,收好,谢过医生,重?新朝着病房走过去。
可他没有和段开他们预料的那样,问过叶宁病情之后,守在叶宁床边,而?是向秦乐舟要了一个?电话。
“陈明?”秦乐舟怔愣地点了点头?,“我有啊。”
之前他有一次临时要回建京,让陈明去帮他把车开回公馆,便留了电话。
秦乐舟不知道他哥找陈明做什么:“哥,怎么了?”
陆司淮没答,拿着手机走到?医院走廊尽头?。
墙上的电子时钟屏显示着时间,04:24。
冬日的凌晨四点,天色依旧浓得像墨。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接打电话。
可陆司淮等不了。
电话响过两声,那头?接通。
“喂?”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认识这个?号码。
“抱歉,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陆司淮声?音哑得不像话,他很干脆地报了自己的名字,“陆司淮。”
电话那头?的陈明一下子刹住车,打着双闪,连忙将车停在路边,喊了一声?:“陆总,您好您好。”
眼下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的人又是陆司淮,陈明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陆总,是叶少要用车吗?”
陆司淮停顿许久:“不用。”
他声?音干涩:“是你开的车?”
“是的,”陈明点头?,“叶少临时喊我的,说要到?建京去,让我开一趟。”
“他怎么跟你说的。”
“也没说什么,叶少没有直接联系我,而?是联系的我叔叔,”陈明回道,“不过我叔叔在监控里看到?了叶少,他好像本来?要自己开的,拿着钥匙都走到?车旁边了,站了好一会?儿,突然给我叔叔打了电话,联系了我。”
“我叔叔在电话里还问了他一句,怎么不自己开,他就说了一句不能开,答应过…谁了什么的,听得也不是很清。”
“然后我叔叔就联系了我,我们一起到?他公馆门口。叶少的状态好像不是特别好,就穿了一件毛衣,开车走的时候,叶少家里的保姆阿姨还出来?送外套了,不过车已经开出来?了,就没回去拿。”
陆司淮心口到?喉口都是烫的,生疼。
他下意识想要摸烟,摸了个?空,肩膀扯动肋间牵出细密的疼痛,才反应过来?烟不在身上。
也不能抽。
等下还要去陪他。
陆司淮声?线嘶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他到?医院的时候,身上都是湿的。”
“医生说他淋了雨。”
“在哪里淋的。”
陈明说起这个?也是一副仍有余震的模样:“就是在医院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