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晃悠在脑袋旁边的尾巴实在太扰狼心,让戈尔没办法专注。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已经不知道在那毛茸茸的长尾巴上盯了多久,甚至好像馋嘴似的舔了舔嘴巴。
小豹子的尾巴,想舔,想嘬,想咬。
不晓得会不会吓到看起来胆子不大的小豹子,戈尔搓动獠牙,由野性和本能驱使着,忽然张嘴含住了那根不停在自己眼前晃悠的尾巴。
“叽叽!!”
被惊得一个激灵的小雪豹没夹住嗓音,发出一声小鸟叫。
气哼哼的顾祈安立马转头,就看到嘴巴里含着一截自己的尾巴,掀起眼皮满脸无辜盯着他看的黑狼。
可恶,装无辜也没用,豹豹的尾巴怎么能乱咬呢?!
顾祈安瞪圆了眼睛,紧紧盯着戈尔,试图让对方知难而退。
可戈尔哪里晓得人类的交际手段,他只无声与小雪豹对视,含在嘴里的尾巴微颤,下一秒就被黑狼锋利的獠牙交错着轻轻蹭了一下。
顾祈安打了个颤。
不是因为冷的,是因为尾巴麻的。
整个脊背都窜出股奇怪劲的小雪豹喵呜两声,他见自己的对视大法无效,最终只能软了嗓音,夹着娇娇气气的喵喵叫,凑上去舔了舔黑狼的下巴。
但狼好像并不满意,他略微垂头,压低了脑袋,于是当小雪豹的舌头舔过来时,就正好落在了黑狼的嘴巴上。
猝不及防的顾祈安:?
好整以暇的戈尔眯了眯眼睛,松开嘴里的尾巴,吻部轻轻抵着小雪豹鼻头,然后顺势回应,舔了舔对方的嘴巴。
端是一副友好往来的架势。
每天都会重复上演的舔舔舔活动再一次出现在两只大萌物之间,而顾祈安在接受完他狼哥的日常亲昵后,才被放开。
顾祈安:他怀疑狼哥是故意的!
虽然已经一觉睡起来了,但早春的太阳实在晒得舒服,一时片刻没什么事情需要忙的戈尔继续懒懒卧在小雪豹身后,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围观对方自娱自乐的养石头活动。
三颗小石头被小雪豹摆弄来、摆弄去,一会儿把小绿放在小黑的身上,一会儿把便便咬着举高高……上辈子还没养过宠物的顾祈安试图当个好主人,一腔热情全部倾注到了三颗石头上,俗称闲的没事。
看把孩子给无聊的。
戈尔垫着下巴,他不懂三颗小石头有什么好玩的,虽然东西是他带给小豹子的,但看对方一直摆弄石头,不贴着自己撒娇,原本还能平常心的戈尔忽然感觉有些不爽了。
于是,等沉浸养宠模式的小雪豹又一次无意识把自己的尾巴晃悠到戈尔面前时,看似慢条斯理的黑狼张嘴迅速,准度十足,第二次将毛绒尾巴含在了自己的嘴里。
又一个激灵的顾祈安迅速转头,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叼着他尾巴的狼哥。
叼着尾巴的黑狼如同得不到满足的小朋友,只有给他足够多的糖果,闹脾气的小朋友才会松开被他含在嘴里的尾巴。
有过上一次经验的顾祈安咂了咂嘴,他放下自己的宠物石头,脖子偏移到戈尔那边,隔着尾巴缝隙舔了舔黑狼的嘴巴,一下、两下,等第三下结束的时候,毛茸茸的尾巴果不其然恢复了自由。
顾祈安:安抚狼哥,小意思!
尖尖上轻微湿润的尾巴晃着落了回去,顾祈安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的宠物石头身上,只是这回他长记性了——他不乱摇尾巴了!
但只有金鱼记忆的小雪豹前脚才暗自下定决心,没过两分钟,落下去的尾巴又晃晃悠悠地起来了。
没办法,一高兴就控制不住。
早就熟知小雪豹德性的戈尔嘴角微抬,森白的獠牙一闪而过,随后瞅着机会,一击即中,就那么正正好地第三次将顾祈安的尾巴叼在了嘴里。
顾祈安:懂了、懂了。
被迫上道的小雪豹幽幽叹了口气,心道他狼哥怎么越来越幼稚了,但还是配合转头,吧唧舔着黑狼的嘴巴,从而解放自己的尾巴。
戈尔:咬尾巴就能得到一个豹豹亲亲^v^
莫名开启某种开关的顾祈安和戈尔陷入到这一循环里——
玩两分钟宠物石头,身后的尾巴被叼住了,转头舔舔狼哥的嘴巴,尾巴获救了;转头再玩两分钟宠物石头,尾巴又被叼住了,再转头舔舔狼哥的嘴,尾巴又一次获救;继续玩两分钟宠物石头……
深山草甸上的诡异循环没有谁主动去打破,一狼一豹似乎是默认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谁都不觉得有问题。
无人机镜头外围观的两脚兽:……
这腻歪劲儿,除了戈尔、恩和,也就没谁了!!
“太黏糊了,要不是知道这两都是小男生,我真以为他们在热恋期呢!”工作人员笑了笑,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电脑,“诶,那个失主,竟然联系我了!”
“失主?”
他的同事立马凑过来看热闹,“就金链子的失主?”
“是,”工作人员点头,“我先去接个电话!”
他拿着手机,匆匆走到办公室走廊里,也就没两分钟的时间,带着一脸笑意走了回来。
“怎么说?”他的同事询问到。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扭头,脸上带有好奇。
“哈哈哈失主说东西他不要啦,链子捡到谁就属于谁了!”
“金链子是被恩和捡到的,那岂不是就属于恩和了?”
戈尔脖子上定位项圈内的摄像头拍摄时间有限,开启时间段也固定,因此当无人机离开后,很多有意思的画面都没能被项圈摄像头捕捉到,以至于时至今日,围观戈尔、恩和的人们还不知道这条金链子到底什么来历。
虽然不乏有网友猜测金链子当初可能是被乌鸦拿走的,但就算大家的脑洞再天马行空,也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乌鸦们送给小雪豹的离别礼物。
谁家乌鸦这么大方了啊?!
至今,恩和是怎么捡到金链子的答案还是未解之谜。
在得了失主这样一通电话后,几个工作人员有意思之余又觉得格外好笑,其中一个反应快地问:“教授,这金链子不回收可以吗?我看恩和挺喜欢的,天天都要从他的小竹筐里拿出来看看呢!”
“就是,而且金链子本身就掉在了深山老林里,回收这一趟恐怕有点儿艰难吧?”
“去去去,人家失主都说谁捡到就是谁的了,我一个老头子还能去抢不成?又不是开采矿产资源,回收个什么劲儿?”
教授没好气道,他又补充了一句,“恩和的东西你们也惦记?”
“哈哈不是惦记,就怕万一啊!”
刚才接电话的工作人员笑了笑,显然大家对恩和能留下自己心爱的金链子一事,都满心赞同。
那么可爱的小雪豹,戴戴金链子怎么了?!又不犯法!
成功获得金链子所有权的顾祈安对两脚兽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等他玩够了自己的宠物小石头后,像模像样地挨个送上晚安吻,又把他们叼着放进竹筐里,将蒙古扁桃的花枝重新插了上去。
各归各位的小玩意儿们从戈尔的视线中消失,见小雪豹终于腾出空隙,黑狼立马上前,抬起前肢就将小豹子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狼哥还想继续睡觉吗?
顾祈安眨眨眼睛,没有反抗,软绵绵像是个棉花团子似的贴了过去,还仰头蹭了蹭。
顾祈安认为,先前不停含他尾巴的狼哥肯定是觉得寂寞了,但又不好意思冲着他撒娇,只能通过咬尾巴这样的事情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以便得到豹豹的关注。
哎,他的狼哥,怎么这么不好意思啊,都怪他玩小石头太入迷了。
猜了但又没完全猜对的小雪豹凑过去,主动舔了舔黑狼的嘴巴,眼睛里反向装满了对黑狼的纵容,就好像他一瞬间从熊孩子变成了家长,转过头来安抚一向威风凛凛的黑狼。
躺着享受的戈尔眯了眯眼睛,虽然不知道小豹子又胡思乱想脑补了什么,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享受到对方的亲昵就行。
戈尔:计划得逞.jpg
气温渐高, 虽然谈不上有多热,但保存猎物还是有些艰难了。
那头雄性岩羊的肉坚持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时候, 便冒出一股有些消食欲的酸味儿,让吃了一口的小雪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狼吃腐肉, 但雪豹却是极其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吃, 物种上的杂食性后者比不过前者。
对此尚能接受的戈尔没有勉强顾祈安, 毕竟春天来了, 猎物总会再遇见的, 何必为难小豹子的舌头?
将顾祈安剩下的那块肉吃掉, 戈尔也没继续动剩下的猎物,他偏头舔了舔小雪豹的鼻子, 便准备带着对方去寻找新猎物以及新的暂住地盘。
藏在石壁缝隙下的竹筐又一次被提了出来, 里面因为装着顾祈安的小宝贝而比最初略有重量感。
原本戈尔是想要帮小豹子叼着的,但并不想事事依赖黑狼的顾祈安选择主动承担起自己的小竹筐。
作为小绿、小黑和便便的监护豹, 顾祈安觉得他有必要拿出主人的架势, 自己的宠物石头肯定要自己提!
而且小竹筐里空间还有余量,他帮狼哥装了羽毛,也算是帮到狼哥了!
等累了,狼哥再帮他也不迟!
戈尔:豹豹的算盘珠子打得狼都听到了.jpg
强大且极具有威慑性的猎食者, 带着他羽翼下被庇护的小豹子离开了。
不多时, 原本空旷的天空绕过几道棕褐色的影子,像是在警戒着什么, 直到他们盘旋两三圈后, 见大体型的黑狼没有回程,这才拍拍翅膀,小心降落。
那是两只高山兀鹫。
他们是隼形目鹰科兀鹫属的大型猛禽类动物, 善于翱翔,虽然体型大,但一般并不攻击活物。
似为伴侣的两只兀鹫落在了残存的猎物之上,雄性岩羊的尸体对于食用腐肉的他们来说堪称佳肴,如果不是之前有黑狼的存在,他们大概早就忍不住来分一杯羹了。
此刻,没了陆地猎食者的威胁,两只高山兀鹫神经略微放松。
他们那光裸少羽的脑袋轻而易举就能在鸟喙的啄咬下,钻入猎物的腹腔,撕扯更为鲜嫩的肉作为餐食。
在两只高山兀鹫大快朵颐的同时,戈尔已经带着顾祈安走过另一侧的山坡,寻觅空气中任何有关于猎物的气味。
作为小跟屁虫,顾祈安一路就是狼哥走哪儿他走哪儿,毕竟他在野外的方向辨别能力几乎为零,即使小豹子的嗅觉能当做是指南针,但也只是偶尔情况——风太大、味道太杂的时候,完全靠不住。
最一开始还想着认路的小雪豹曾有意尝试过记路,但没几次就放弃了,大概是身体里的灵魂注定了路痴,上辈子在商场里都能转向的顾祈安决定躺平,当个不认路的小废物。
反正狼哥又不可能把他卖了。
嘿嘿,狼哥带带!
春日下的贺兰山深处逐渐能见到鲜嫩的绿色,等顾祈安跟着戈尔走了二十多分钟后,一抹眼熟的粉红色抓住了他的眼球。
是蒙古扁桃花!
竹筐里的花枝还算新鲜,清香很淡,惹眼的粉红色一簇一簇开在短枝上,很容易就能让顾祈安联想到这份礼物的出处。
狼哥,是你送给我的花诶!
走在前方的黑狼目不斜视,似乎从来不为自己所看到的景象而动容。
跟在后面的小雪豹伸着脖子看,甚至自己看不够,还要扯着戈尔来看。
叼在嘴里的小竹筐成了顾祈安想要咬住黑狼尾巴的阻碍,但他并不放弃,而是含着竹筐把手,发出一段“呜呜呜”的哼唧声。
耳朵时刻注意着身后动静的戈尔脚步一顿。
他驻足转身,就看到慢了两米距离的小雪豹停留在原地,一边“呜呜呜”,一边叼着竹筐把脑袋往石缝间的大簇花枝那里扭动。
是那天带给小豹子的花。
戈尔眯了眯眼睛,转头走到顾祈安身边,很自然地用嘴接过对方咬着的竹筐。
得了自由的小雪豹冲着黑狼咧咧嘴,立马屁颠颠转身,晃动尾巴、跳过石块,凑到了那簇蒙古扁桃的花枝下。
蒙古扁桃常开在海拔1000到2400米的低山丘陵荒漠、荒漠草原、石质坡地及干河床中,贺兰山里也有不少,大多顺着岩石缝隙而生,在早春开出艳红的花,香味清淡,并不过分浓郁。
大片大片拥挤着盛开的蒙古扁桃即便此刻没什么绿叶,但也依旧漂亮,灿烂到有种灼目感。
或许是因为小竹筐内的花枝来自这里,顾祈安越看蒙古扁桃越喜欢。
他踩着轻盈的步伐上前,比狼更灵活的身体跳至大型石块之上,很容易就能碰到悬在自己脑袋顶的花枝。
粉红一片,簇拥着挤在一起。
随风一吹,便有松垮的花瓣枝头空隙而落,正好粘在了小雪豹的毛发之间。
像是一场梦幻的花瓣雨。
在蒙古扁桃树下呆了一会儿,顾祈安带着满头花瓣和一身淡淡的浅香回来,亲亲热热把毛茸茸的脸蛋凑到黑狼面前,示意对方闻一闻自己。
狼哥,闻闻花香版的豹豹!
戈尔掀了掀眼皮,将叼在嘴里的竹筐放在地上,随即鼻头略微靠近,还没闻一下,就轻轻打了个响鼻,把小豹子满头的花瓣给吹落一地。
顾祈安:!!!
狼哥,你就这样对我啊?!!
太香了……
没有小豹子本身好闻。
戈尔眼底闪过嫌弃,抬起前爪拍掉了沾在小雪豹脖子上的花瓣。
并不知道顾祈安心中呐喊的戈尔张嘴舔了舔小雪豹的脸蛋,力道略重。
那股萦绕在对方周围的花香被黑狼的气味稀释覆盖,当他在顾祈安身上只能闻见属于自己的味道时,戈尔愉悦地轻弯银灰色的眼眸,又重重舔了小雪豹一下,这才重新叼上竹筐,示意对方跟上。
感觉脸蛋都要被舔歪了的小豹子:可恶!
开在石缝之间的蒙古扁桃被一狼一豹落在了身后,提竹筐的重任最终还是落在了戈尔身上,没了负担的顾祈安则又恢复了哪哪都要好奇一下的淘气性子。
离开前不久停留的深山草甸,这回戈尔带着顾祈安向东南方向走,中途运气不错,在晚间的时候遇见了一窝野兔当猎物。
只是初次面对“狡兔三窟”的小雪豹缺乏经验,一个不留神就让兔子从他屁股后面的另一个洞里逃走了。
还是戈尔反应迅速,张了两次嘴,咬死两只兔子,均是早春啃嫩草皮吃肥的身量,单独拎起来有五斤多,对付一顿饭足够了。
白天赶了大半天的路,傍晚的时候吃完两只兔子,轻微的疲惫笼罩在黑狼和小雪豹的身上,促使他们决定这一晚先暂时在林子里休息。
贺兰山中的林子多以云杉、油松、青杨为主,树高且枝叶密,深林之处常年不见日光,到了晚间自然更加阴冷。
戈尔选在一棵粗壮的油松下休息。
几百年的老松粗到成年男性难以怀抱,从旁侧弯起的树枝分叉,隐约能在高处看到两个比邻而居的鸟窝,却不闻鸟鸣,或许是鸟儿搬家遗留下来的痕迹。
油松之下,苔藓极多。
深绿浅绿茸茸地拥挤成一片,爪子踩上去像是踩到了地毯似的,比走在草甸上更舒服,小雪豹立马蹦着站上去,略显新奇地跳了跳。
哦吼,感觉像是记忆棉!
顾祈安眼睛亮了,睡在这上面肯定舒服!
大片大片的苔藓遍布油松之下,老树交缠的根系偶有自土壤之上错落而生的,阴影笼罩,加之树干丛生,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戈尔上前,厚实的爪子在地上扒拉。
他很小心地掠过苔藓,将落下的松枝扫在一堆,等清理出一片足够他和小雪豹睡觉的地方后,才转头轻吼,示意顾祈安过来。
来了来了!
顾祈安两三步就跳了过来,安静蹲坐在苔藓上,乖巧等待。
清扫掉乱七八糟的树枝后,戈尔将小雪豹的竹筐叼过来。
插在筐子收口处的蒙古扁桃持久性意外地好,在脱离花枝养分后,这本就生长于干旱地带的植物展露出了它强大的生命力,只除了花瓣边缘微卷,竟是和第一天采摘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将小竹筐放在不远处,顾祈安伸长了脖子闻了闻花枝间的浅香,在戈尔率先卧爬之后,他才习惯性地蹭了过去。
小雪豹顶着身后灰白夹黑色圆环的毛发直直挤到戈尔的怀里,直到毛乎乎的小脑袋从对方两个前爪之间钻进去,才消停似的呼了口气,亲昵地用鼻头蹭了蹭黑狼的下巴。
怀里挤进来一个毛团子的戈尔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颔首如过往的每一次一般,将从小雪豹那里学来的“晚安吻”轻轻落在了对方的鼻头上。
鼻息微喘,戈尔甚至还多舔了一口小豹子的嘴巴。
热乎乎的,好喜欢。
习惯狼哥愈发亲昵的各种举动后,顾祈安对此一切接受良好,只当自己的小弟之路越来越成功,虽然大多数时间里,黑狼对他的宠溺早已经超过了老大对小弟的程度。
显然,某方面略显迟钝的顾祈安至今没发现狼哥对他的小弟情结,已经有了变异的前奏。
深林中因为树枝遮挡和光线变化的缘故,显得天黑得更早,当高山草甸尚还残留晚霞的时候,戈尔和顾祈安所处的油松之下,早已经昏沉一片了。
懒懒打了个哈欠,顾祈安枕在戈尔的前肢上,才数着黑狼的胡子没几下,便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到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孩子嗜睡,小雪豹也不例外。
勉勉强强记挂着把晚安吻给了狼哥,这回顾祈安安心了,利索闭眼,喵呜哼唧一声算是道了“晚安”,没一会儿便睡得不省豹事。
对比能睡、爱睡的小雪豹,戈尔倒是还算清醒,只偏头侧躺着,银灰色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顾祈安,直到看出几分困意,这才缓缓闭眼。
——闭眼的前一秒,戈尔视线里装着的影子,还是他心爱的小豹子。
睡梦里,顾祈安只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雪豹自己的皮毛本身就厚实,再加上贴着个如火炉似的黑狼,哪怕早春深林中阴寒至极,但对于顾祈安来说也毫不畏惧的。
只是梦里被暖到的小雪豹偶尔几个空隙里会忍不住想,等到了夏天,温度升高,他和狼哥是不是就不能再一起贴着睡了?会被热成干吧?
梦里苦于思考的小雪豹皱了皱鼻头,把自己往黑狼的怀里塞得更紧了些。
而同样睡熟的戈尔一无所知,却还是下意识用前肢将小豹子拢得更严实,挡去一切山间流窜的冷风。
一夜平静,偶闻远处的鸟鸣。
等山林之外的草甸上铺出半截若隐若现的金光时,作息早就固定的戈尔和顾祈安几乎是同时醒来的。
此刻正值日出前的几分钟,大片的天空还是暗沉的,唯有山顶缭绕淡金,彰显着太阳出山时的大场面。
顾祈安睁眼的时候尚还迷糊,睡了一晚上的眼睛略感酸涩,挣扎了几下都有些难以聚焦。
但睡在他对面的戈尔却没有这个困扰,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迷蒙就从黑狼银灰色的虹膜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清醒和对周围环境的警惕。
——野生猎食者从脱离母亲的照顾,开始自我探索的那一刻起,就能掌握这样的技能。
当然,尚还被黑狼保护得很好的小雪豹,并不在此列。
慢吞吞打了大哈欠后,顾祈安被戈尔按住洗了一顿脸,迟来的清醒让他终于撑直了四肢,等彻底做好赶路的准备后,不出意外,戈尔主动叼起了属于小雪豹的竹筐。
嘿嘿,谢谢狼哥!
自知被照顾的小雪豹乐了,蹭上去舔了舔黑狼被竹筐提手占用的嘴巴,眼见对方没功夫回应自己,他又调皮地后跳两步,像是在作弄戈尔似的。
早就习惯对方跳脱的戈尔只满脸宠溺,似乎在他眼里,不管小雪豹做什么,都一定值得被偏爱。
清晨太阳正升起的过程里,山林间还积蓄着雾蒙蒙的水汽,空气湿凉清新,浅浅嗅闻一下就能让整个心肺开阔。
顾祈安喜欢这样的环境。
干净、幽绿、自由,这是他上辈子在病床上看遍纪录片却也无法亲身体会的地方。
格外珍惜这种感觉的小雪豹走路间充满雀跃,看什么都觉得有劲儿,就是路过的野草野花都要去逗弄一番。
只是这样的高昂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
当他跟在戈尔身后徒步将近一天后,别说是逗弄野草野花了,顾祈安甚至感觉自己再多走一步路,就能直直栽倒到地上。
太累了!
累到豹豹要虚脱了!
早些时日,顾祈安也不是没跟着戈尔进行过赶路,但许是因为之前还在深冬,他们习惯性走一段时间就休息会儿,从未有过这样一直不停歇的前进。
但今天不一样。
从早晨起床后,走在前方的黑狼便一直没有停顿的意思,最初顾祈安还想着努努力,说不定再坚持一会儿狼哥就该休息了,谁知道这一坚持,直接坚持到了日落西山。
整整一天啊!
从日出前开始到日落前,满打满算12个小时,中途虽然是小步前进,但毫无停顿的路程依旧令小雪豹露出了痛苦面具。
坚持不住了,这次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落后黑狼三米多的小豹子虚虚弱弱哼唧了一声,很快叼着竹筐走在前方的戈尔转头,重新走到了顾祈安面前。
按照以往狼哥对自己的宠溺劲儿,顾祈安本以为这会自己一哼唧,黑狼肯定会紧着他的体力状况,喊停立马原地休息,但事实却与他的设想略有偏差——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雪豹还没缓够气儿,就被放下竹筐的黑狼舔了舔鼻子。
舔舐的力度很轻、很柔和,充满了安抚与鼓励,但也只是那么几下,等戈尔收了舌头后,他没有纵容小雪豹赖在原地的休息,而是用吻部、鼻头轻轻搡了搡对方,像是在催促。
呜呜呜狼哥真的不能再多休息一会儿吗?
顶着个苦瓜脸的小雪豹再一次被痛苦笼罩,他小口哈了哈气,眼巴巴盯着黑狼,试图撒个娇、卖个萌,好让自己再多喘几口气。
但这一次,小雪豹无往不利的撒娇、卖萌大法失败了。
面对他的不是黑狼的纵容,而是略显严肃的平静对视。
甚至为了让小雪豹继续坚持,戈尔又一次轻舔他的鼻头,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嗬嗬”声,却略显急促。
顾祈安讷讷,虽然累,但还是翻身站了起来,只是对于黑狼的坚持,略有些不知所措。
是很赶时间吗?
还是说这里有什么危险?
警惕性比戈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小雪豹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发言权,在发觉了黑狼难得的强硬后,心里喊着累的顾祈安没有浪费时间,而是利索迈开酸软的腿,继续跟在戈尔身侧,甚至还仰头蹭了蹭黑狼的侧脸。
然后,他对上了戈尔略显担忧的眼神。
顾祈安心中一暖,再一次支棱起来。
没事的狼哥,豹豹还能坚持!
确定小雪豹的鼻头依旧潮湿,身体上也没有伤病的气味后,戈尔松了口气,他继续叼上竹筐,这回与顾祈安并排。
每每对方坚持不住略有腿软时,戈尔都能及时发现,并用自己的身体侧着给小雪豹一个支撑,好叫对方再多撑一会儿。
这段路,他们不能随意停下,因为不远处便是陌生狼群的领地。
狼群的领地极大,戈尔和顾祈安很难绕开,想要通过,便也只能从其领地的边缘地带走,可即便并不深入,也依旧存在任何可能引发冲突的意外。
哪怕戈尔从未与同类组建过狼群,但他很清楚,狼群排外,非特殊情况他们不会允许任何陌生狼的加入,甚至在某些激烈的冲突下,可能咬死外来的狼。
即便戈尔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可带着小豹子面对一整个狼群,却让他的不安加重——
狼群善于合作,团队力量将在狼的身上体现出无限大的可能,戈尔不愿意赌这一把,只能尽快带着顾祈安远离隔壁狼群的领地。
傍晚的冷风带来了被稀释到很淡的狼群的气息,顾祈安至今只接触过戈尔一个,加之嗅觉不比对方敏锐,自然很难分辨空气中的信号。
但戈尔则不一样,从前野外单独活动的经验,令他迅速辨认出了这个陌生狼群内的成员——
一对成年且实力不详的父母狼,两头亚成年的小母狼,以及另外两只一公一母的狼崽。
幼年狼不足为惧,未曾离群的亚成年体母狼还未彻底成长,真正需要防备的则是领导整个群体活动的父母狼。
戈尔一面撑着小雪豹的身体,一面思考现在的情况,好在传递信号的风并不曾传来狼群气味接近的消息,这令戈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没忍住偏头又蹭了蹭顾祈安的脑袋。
走这条路,让小豹子受罪了。
难得为自己选择后悔的黑狼眸光沉沉,只觉得对心爱的小豹子亏欠良多。
而爱就是常觉亏欠。
黑狼或许尚且不知什么是爱,但他对小雪豹的全部行为,足以说明一切。
被戈尔撑着身体,顾祈安卯足了劲儿继续坚持,直到此刻他才彻底认知清晰——原来自己和狼哥的体力差距,还有这么这么这么大一截啊!
狼的耐久性,真不是吹的,总之顾祈安是见识到了!
身体确实累,但当有黑狼撑在他身侧,顾祈安又走了一段时间后,反倒逐渐适应了肢体上的酸累感。
正当他为自己能够继续坚持下去而心喜的时候,一股陌生且具有攻击性的气味,似乎在不断靠近,让嗅觉算不上特别灵敏的小雪豹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头。
这是什么味道?
感觉有点熟悉,但又有些不一样?
狼哥也闻到了吗?
当顾祈安仰头看向黑狼时,才发现戈尔忽然静立在原地,竹筐被放在面前,狼首抬得略高,三角状的耳朵直竖,脊背上的绒毛则轻微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