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找到狼哥故意的证据。
但黑狼实在是太镇定了。
哪怕他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确实有意挡住了小雪豹看向狼崽们的视线,但却不给小雪豹任何一丝可以深入怀疑的漏洞。
被注视着的戈尔眼神平静无波,倘若往深、往细了看,也只能瞧见对小雪豹的温和。
见怀里的小豹子盯着自己看的不停,戈尔神情自若,低下脑袋用舌头不停舔舐着顾祈安没有合拢的嘴巴。
甚至还悄无声息地舔过那颗用于撕扯猎物的小獠牙。
尖尖的,略细,蹭划过黑狼粗糙的舌面时,甚至会给戈尔一种尾巴尖都发麻的感觉。
那里还残存有雄性野山羊血的味道。
被舔了牙尖尖的顾祈安猛然回神,牙上的痒意令他下意识闭嘴,然后——
黑狼喉咙里发出一声很浅很低的痛哼。
小雪豹急了, 也慌了。
他慌慌张张坐起来往黑狼的嘴巴边上凑,情急之下把前爪当手用,探过去扒拉住黑狼的嘴巴, 试图撑开看看对方的伤势。
并没有真的受伤很重的戈尔眼神温柔,藏尽了对小雪豹关心则乱的纵容, 他甚至在此刻为小豹子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悄悄愉悦。
安静躺在草地上的尾巴无声晃了晃, 在听到小豹子哼哼唧唧的催促声后, 那条尾巴晃得更厉害了, 甚至还自身后翘了起来。
戈尔懒洋洋眯了眯眼睛, 终于不再逗豹。
这一回, 他顺着顾祈安的意思张开嘴巴,露出了那一截被小豹子的獠牙给咬到的舌头。
深红色的舌面上几乎很难找到那都没有一厘米长的口子, 但顾祈安是谁啊?当年他在“找不同”游戏里连过十关不带停的, 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伤口就被他给找到了!
被小豹子的獠牙咬出来的伤口很浅很短, 大概半厘米长, 在黑狼的舌面上渗出一缕浅浅的血丝,但因舌面部位本身脆弱,就是耐受力强的戈尔,此刻都稍微悬空舌尖, 避免被口腔碰到。
不过很快, 戈尔就闭上了嘴巴,显然不愿意让小豹子更多地看到自己的伤口。
啊啊啊狼哥我还没看完呢!只看了个大概, 太模糊啦!
豹医生需要仔细检查才能对症下药!
小雪豹眨眼装可怜, 但这次黑狼却怎么都不张嘴了。
只能勉强靠着记忆的顾祈安回想片刻,黑狼舌头上的伤势不算大,但伤的位置特殊, 疼是自然的。
他神情严肃,盯着戈尔的嘴巴若有所思。
被野生动物咬伤后,有可能引起致病微生物的沾染,因此导致感染,人类的处理办法是清洁伤口并注射破伤风,那么毛茸茸的处理方法呢?
自然是舔舔舔了,毕竟动物自己的口水杀菌效果最好,很多伤口舔一舔恢复得还能快点,但偏偏他狼哥的伤口在舌头上……
用口腔里的口水自己洗洗舌头吗?
怎么总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顾祈安皱着不存在的眉头沉思着。
做了坏事的是豹豹,所以结果只能由豹豹承担了!
心怀愧疚的小雪豹对上了黑狼平静的眼神,他靠近先是舔了舔戈尔的鼻头和嘴巴,见对方展示完伤口后依旧沉默且紧闭嘴巴,便继续拉近距离,温温柔柔、似是撒娇地又舔了舔黑狼。
大猫舌头上细软的倒刺,对于黑狼下巴上的毛发来说,是一把很舒服、尺寸正好合适的小梳子。
被舔着嘴角的戈尔轻微眯眼,明显是一副舒服到了的模样。
看来有戏!
顾祈安再接再厉。
粉红色的小舌头顺着戈尔嘴边毛发生长的方向而顺着梳理,时不时湿漉漉的小鼻头会试探性地顶一顶对方闭合的嘴巴,或是探着舌尖,去蹭蹭戈尔那对更加明显、锋利的獠牙。
嘴边上温柔的舔舐让戈尔心情愉悦,那双银灰色的兽瞳因为小豹子的行为而逐渐柔化,几乎如一潭春水似的,有种溺死豹的纵容。
也是在顾祈安这样试探性的舔舐、亲昵之下,被咬到舌尖的戈尔逐渐放松了对自己嘴巴的控制——
偶尔当小雪豹蹭着舔过他嘴边的短绒毛时,因为轻微的痒意,戈尔也会无意识半张嘴巴,被咬伤的舌尖也顺势一闪而过。
于是,顺着那道缝隙,小雪豹乘胜追击,在黑狼享受亲昵而猝不及防的瞬间,猛地靠近,把自己更短、更圆润的吻部给塞进去三分之一。
戈尔:???
嘴里骤然含了小半截豹豹脑袋的戈尔满眼呆滞。
……失策了。
成功让狼哥“张大”了嘴巴的小雪豹嘿嘿一乐,他冲着戈尔无辜眨眨眼,似乎在说“我什么都没干呀”。
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里满是无辜和迷茫,看得戈尔心脏软软,只得放任了对方的动作,甚至害怕狼牙勾到小豹子的肉脸蛋而有意张大嘴巴,任由对方作弄。
于是——
等黑狼张大了嘴巴,得逞的小雪豹把脑袋后退了一段距离。
他抬眼,见对方依旧保持那副乖巧模样后,顾祈安奖励似的轻轻舔了一下戈尔的下巴,随即又靠近些许,开始二次定位他导致的伤口。
要不是狼哥刚才突然闭嘴,豹医生早就检查完了!
此刻——
戈尔:·O·(张大嘴发出“啊”的声音)
小雪豹:0.o(认真脸寻找伤口)
功夫不负有心豹,有过上一次的经验,大概知道位置的顾祈安经过地毯式搜寻后,很快就看到了那截颜色更深红一点的细小伤痕。
这一回,顾祈安观察得更仔细了。
大概也就是小雪豹犬齿直径的长度,略红,渗着很细的血丝,仔细了看能观察到那一块被刮破的皮。
若是平日里的玩闹,这样的力道根本不会在皮毛上造成什么伤害,偏生口腔里的肉更嫩更薄,舌头上又有丰富的血管和感觉神经末梢,就是顾祈安本身闭嘴时没用太大的力气,但也还是在戈尔的舌尖上留下了破损的小痕迹。
看着小,但痛感却是一定的。
尤其尚未换牙之下的雪豹幼崽,牙齿更尖更细。
顾祈安看着有些心疼。
刚刚他狼哥还不想给他看呢!难不成是打算自己独自忍受、吞咽痛苦?晚上吃肉的时候得多难受啊!
顾祈安靠近,小心翼翼在黑狼的伤口上舔了舔。
一边舔,还一边观察黑狼的反应。
狼哥你痛不痛啊?
不然我再给你吹吹?
想一出是一出的小豹子鼓着腮帮子,小心冲着那半厘米的小伤口吹了口气。
他以前还是人的时候咬到舌头,简直剧痛无比,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尤其自己咬自己的时候,在感官传递之下会收敛力道,可当他咬黑狼时,真就没来得及收劲,想想就觉得疼!!
带着对狼哥的抱歉和心疼,顾祈安吹完了气,又在黑狼舌尖的伤口上不停地舔了又舔,那副小心的架势,就好像在面对什么易碎品似的。
戈尔:^v^
与此同时,在一狼一豹的不远处——
围观的小母狼:嘀嘀咕咕(震惊版)
看热闹的小公狼:嘀嘀咕(学习版)
阿茹娜:OoO(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震惊观看版)
乌尤:-vO(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害羞偷看版)
巴图/乌兰:……
这一刻,顾祈安完全忘记了一句话:豹生没有那么多观众,但处处都是摄像头而已。
于是,等他小心翼翼给黑狼吹完、舔完伤口后,一转头就对上了几只瞪大的黄褐色眼睛,甚至连悬在半空中的无人机都一动不动,盯着他和黑狼拍摄。
顾祈安:不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啊……
呜呜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豹豹终究是不干净了嘤嘤。
镜头背后,工作人员轻咳一声,他看了看盯着屏幕的教授,颇有种偷看小黄文被老师抓到的紧张感,可明明该尴尬的应该是那两个伤风败俗的毛茸茸啊!!
他低声道:“……呵、呵呵,这两小东西,挺、挺亲密哈?”
先咬舌头再舔舌头,尬得几个年轻人头皮发麻,幻视自己跟父母一起看电视时演到亲热戏时脚趾扣地的感觉,一个个尽去观察教授的神情了。
甚至他们的脑袋里忍不住响起了配音: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
救命!也没人告诉他们能看到这么劲爆的东西啊!
教授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我又不是老顽固,之前是谁来着?说戈尔、恩和可能有同性恋倾向?写一篇论证文章给我交上来,一周时间。”
被迫交作业的某工作人员:哭.jpg
已经成为工作人员论文内新研究对象的顾祈安,此刻看了看围观着自己的狼群,略有心虚。
他轻咳一声,颊髭颤动,随后慢吞吞往后挪了挪,试图结束这场过于尴尬的画面。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说结束,就能结束的,毕竟在他身后,还有个享受安抚的戈尔。
正当顾祈安想把这一切当做无事发生时,趴在他身后、探出舌尖等待小豹子舔舐的黑狼忽然低低哼了一声。
像是受不住痛一般,舌尖微颤,连盯着小雪豹的眼神都难耐了几分。
是温和的,不舒服的,忍耐的,甚至是轻微克制的。
愈发觉得狼哥情绪日渐丰富的顾祈安愣了一下。
然后,涌现出来的全是心疼。
眼下别说是后挪了,这一刻顾祈安恨不得长在他狼哥的舌头上。
什么尴尬啊、什么心虚啊、什么不好意思啊,被他全全扔在脑后,立马脑袋又靠近了些,小心翼翼舔上了对方的伤口。
又一次得到小豹子关注的戈尔舒坦了。
他将前爪交叠着,脑袋懒洋洋垫在上面;略窄的嘴巴微张,吐出半截舌尖担在下方的狼牙上,就那么好整以暇地撑开眼皮,欣赏小雪豹给他处理伤口的模样。
懂了,这样可以和小雪豹贴贴。
戈尔略垂下眼睛,在脑袋里更新内容,增加以后可以和小雪豹贴贴的互动前奏。
此处划重点,要加强记忆。
一心给戈尔舔舐伤口的顾祈安根本不知道这么一会功夫里,黑狼的脑子已经转了好几圈了,甚至每一圈都在打他的主意。
虽然比黑狼多当了一辈子的人,但顾祈安大多数情况下比较缺心眼,不然也干不出来抱着戈尔给对方舔舌头的事情了。
不过傻豹有傻福。
重开成雪豹的当天遇见了不饿的黑狼,不然谁知道这只小鼻嘎现在在哪里呢。
等舔得自己的舌头都快麻了,顾祈安睁着充满关心意味的眼睛,轻声哼唧,询问黑狼还痛不痛。
一个勉强半厘米的伤口,虽然落在舌面上敏感了些,但对戈尔来说就像是在毛发间沾了颗灰尘粒,就是狼群内的父母、兄弟姐妹都不会这样重视,可偏偏小豹子在意。
被偏爱果然让狼心情愉悦。
戈尔心满意足了。
他张嘴舔了舔顾祈安的鼻头,表示自己已经不痛了,甚至又礼尚往来地蹭了蹭对方的嘴巴,似乎在问“舌头累不累”。
虽然他压根儿就不怎么疼。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小豹子已经没功夫去注意那两只小狼崽子了。
感受着无声的成功,戈尔一边舔着小雪豹的吻部,一边小幅度偏头,就看到了两只巴巴盯着他们看的小狼——不,确切说来应该是想要看他的小豹子。
不给看。
戈尔舔了舔牙尖,身形微动。
庞大的体型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只是细微的角度变化,便把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小雪豹挡在怀里,前肢一拢一捞,护得严严实实,这下一根毛也看不到的成了狼崽子们。
小狼们:可恶!
长那么大怎么心眼那么小啊?!!
看着黑狼和小雪豹旁若无狼的亲昵劲儿,脑袋枕在伴侣脖子上的乌兰若有所思,藏下了属于一头母狼的智慧。
她想自己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过……
乌兰扫视过被震惊到但依旧迟钝的伴侣巴图,又看了看几个好奇的孩子,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藏起来。
深藏了然的母狼首领咬着伴侣的耳朵,将其扯回到自己身边,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像是在教训着什么。
巴图立马收回视线,背了背耳朵,讨好地舔了舔伴侣的嘴巴,随后亲昵靠近,一副“我很乖”的样子。
此刻林间的日光正好,安静地落在枝叶缝隙间,跳跃的光斑偶尔随着早春的风窜动着,一点一点勾起了肉食动物们在享用猎物之后的困意。
巴图和乌兰相互枕着彼此的身体缓缓闭眼休息,不远处的阿茹娜、乌尤一向亲昵,她们更喜欢侧躺着背靠背,露出半截肚皮好晒上太阳睡觉。
哪怕是再精力旺盛的小狼,在饱食后也逐渐有了倦意,正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盹。
另一边,被戈尔搂着的小雪豹也有些困了,但心里还记挂着狼哥舌头上的小伤口。
他躺了半分钟不到,漂亮的蓝眼睛“嗖”地一下睁圆了。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静不下来,顾祈安哼哧哼哧翻了个身,见黑狼闭着眼睛,他支棱起脑袋,小心屏息,一点点靠近,那双不安分的小爪子缓缓伸出,然后撑着扒开了黑狼的嘴巴。
戈尔:-O- ZZzz~
原本刚刚酝酿出睡意的戈尔无奈睁眼,余光里瞥见了某个快要把脑袋塞进自己嘴巴里的小豹子。
几乎要豹头狼吃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
被撑大的嘴巴暴露在空气里,潮湿的口腔很快就感受到了干渴,并不是很舒服,甚至有些难受。
但戈尔并不表露出分毫,只纵容着小豹子的全部行为,并有意张大嘴巴,好给予方便。
嗯,自己的豹豹自己宠。
有了黑狼的配合,顾祈安扒拉得更带劲了。
他探着脑袋快速、精确地又一次找到了伤口的所在位置,盯着那似乎又小了几毫米的伤痕,小心吹了吹。
然后又舔了一口。
还好、还好,伤口没有恶化。
多舔舔,口水消毒!
伤口:你再迟看我一眼,我就已经愈合了。
被小雪豹舔得舌头痒、心也痒的戈尔干脆又睁开眼睛,脑袋半支起来,视线追逐着对方,直到豹豹小医生的检查环节结束,才重新将小雪豹搂到了怀里。
这回放下心的顾祈安舒坦了。
他呼出一口气,张嘴舔着蹭了一下黑狼的下巴,终于安然闭眼,开始酝酿自己的睡意。
下次可不能再咬伤狼哥了……
不对,下次可不能让狼哥再舔他的牙了!太痒了……
算了算了,还是让狼哥舔吧,大不了他忍住。
也不对啊!狼哥舔他的牙岂不是很奇怪……
那到底让不让狼哥舔呢?平常他们都会相互舔嘴巴,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困意明显的顾祈安很快就带着纠结的情绪沉入梦境,在意识彻底沦落的那一刻,他大脑里只有一个答案:
让狼哥舔!随便舔!
顾祈安入睡快,但戈尔就没那么迅速了。
被那几下舔得心痒的戈尔看小豹子已经闭眼了,他有些可惜地舔了舔牙尖,前肢微收,拢着顾祈安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又盯着对方看了片刻,才舍不得似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小豹子,就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林间细碎的光源正好,趁着这会的日光,吃饱后的猎食者们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山洞里,而是各自选定了自己在早春草丛、苔藓地上的位置,开启中午的休息模式。
时间慢吞吞流逝,顶头的太阳光也逐渐向另一侧移动。
冬季的尾巴还没彻底走干净,往林子更深处、海拔更高的地方走尚有积雪,但狼群主要活动的地带,已经彻底被浅绿、浓绿覆盖了。
松林回春绽出新绿,鸟群也开始热闹。
近来,贺兰山内黑白通吃的乌鸦大部队不知道去哪儿举行了团建,不怎么见影子,但其他的鸟类却依旧活跃。
尤其此时日照正好,憋了大半个冬天的野鸟叽叽喳喳,恨不得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倾诉出去。
顾祈安是被这串鸟叫声吵醒的。
睡得懵懵懂懂小雪豹眼睛困到睁不开,晒在身上的太阳暖融融一片,带有一股大自然的味道,如果不是那过于活跃的鸟叫声,他是真的不想睁眼。
他在黑狼的怀里挤着翻了身,眼皮撑起一条细细的缝。
模糊扫视间,在云杉交错的树枝间,他看到了几只灰褐色的鸟雀。
离得太远,不晓得是什么品种,但声音确实有穿透力,似乎能直通大脑皮层。
主要是太尖了。
顾祈安幽幽叹了口气。
他管不了鸟的嘴,那就只能管住自己的耳朵了。
于是,本就全然靠在黑狼怀里的小豹子身体往下缩了缩,尾巴盘绕搭在戈尔略窄的腰部,四肢蜷起。
也不管会不会挡住鼻子、影响呼吸,小雪豹整个脑袋都埋在了黑狼胸前的毛发上,呼出的气息热乎乎地喷洒在戈尔身上,很快透过皮毛,传递给了感官神经。
被胸前一片热乎给烫醒来的黑狼垂头,看到了小雪豹皱着圆耳朵、一个劲儿想往自己怀里钻的模样。
他立在脑袋上的三角状耳朵抖了抖,略微偏移视线,很快就找到了站在树枝间的罪魁祸首。
离得太高太远了。
不过也能解决。
戈尔眯眼,忽然小心起身。
脑袋都埋在黑狼胸前的小雪豹迷糊睁眼,被吵到脑袋疼的耳朵轻微耷拉着,颇有些迷茫地盯着站起来的黑狼看。
狼哥是被憋醒了吗……
要、要嘘嘘吗?
在对上小雪豹迷茫的视线后,戈尔只低头舔了舔对方的耳朵,便垂着尾巴走向鸟叫最聚集的地方。
顾祈安的眼睛下意识追着对方。
不远处——
身在高处的鸟雀对下方靠近的猎食者不以为意,只是他们从未料到,这头高大、强壮的黑狼竟然会猛地蓄力加速,抬起前爪狠狠蹬在那棵树下。
沉闷的动静很低,云杉高处的枝叶轻晃,原本大谈特谈的鸟雀们瞬间被惊飞,这片山林又恢复了原有的静谧。
顾祈安愣愣张嘴,惊讶到有些发不出声来。
狼哥这男友力,也太超过了吧……
功成身退的黑狼则慢悠悠踱步到小雪豹身侧,如过去的每一次一般,先是低头安抚性地舔了舔小豹子的脑袋和鼻头,随后又贴着对方侧身卧倒,并将其这具热乎乎的毛团子捞回到自己的怀里。
甚至在重新闭眼的那一刻,戈尔还舔了一下顾祈安的耳朵,就好像在说:快睡吧,这次就不吵了。
感受着耳朵上的潮湿,小雪豹眨眨眼睛,脑袋蹭了蹭黑狼的下巴,再一次枕上对方的颈窝,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
嗯……和狼哥一起睡觉,真幸福!
不久前被惊飞的鸟雀在片刻后重新落回至云杉的枝叶间,这次他们学聪明了,一个个闭着嘴巴,只探头探脑打量着草地上熟睡的大魔王。
鸟:太可怕了,感觉他能一爪子把我打成肉泥!!!
比起小鸟们的恐惧,围观的两脚兽却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去年冬天开始,我对戈尔的印象词大多都是‘奶爸’、‘男妈妈’、‘恩和他家长’,这会儿看到他恐吓小鸟的样子,突然想起来最初放归戈尔的时候,他的外号可是‘大魔王’啊!”
最初很多关注保护机构的人,都是被戈尔的特立独行,以及骁悍的捕猎姿态所吸引的。
几乎每次这头黑狼的捕猎拍摄,都有种堪称电影制作的感觉,被动物爱好者称之为“大魔王的暴力美学”。
但自从戈尔遇见恩和,这种原始又野性的凶悍少了很多,而新增的则是令人看完后,会心脏更加柔软的治愈感。
“哈哈哈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现在的戈尔哪有大魔王的样子啊?分明就是宠爱恩和的奶爸。”
工作人员笑出了声,对于他们来说,戈尔“大魔王”的称呼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甚至在同事刚刚提起的时候,他还愣着多思考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从大魔王到男妈妈,就差一个恩和的距离。”
一个女性工作人员轻笑,她盯着画面里相拥而眠的毛茸茸,眼底尽显慈爱,“大魔王也化作绕指柔啦。”
“是呀,戈尔才是真贴心呢。”另一个女同事没忍住道:“这行动力,可比我男朋友强多了!”
被人们夸赞的戈尔对此一无所知,他只偏了偏脑袋,在日光的笼罩下,把自己怀里的小雪豹抱得更紧了点。
他喜欢和小豹子一起睡觉的感觉。
整个深林再次安静,只偶尔有窸窣的风声,睡在草地上的毛茸茸们晒着太阳,尽情享受着此刻的悠哉。
但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太阳又往西边挪动了一点儿时,一道略显清脆的“咔嚓”声却突然响起,打破了此间寂静。
顾祈安睡意朦胧之际睁眼,只感觉那道“咔嚓”声是响在自己耳边的,等他愣愣掀起眼皮,视线缓缓聚焦时,眼睛却忍不住越整越大。
——豹豹最初想抱的大腿断掉了!!!
“定位项圈已经到自动脱落的时间了吗?”
教授拧眉,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无人机画面中忽然散落在黑狼脖子两侧的项圈。
“我查一下时间,”工作人员很快回答道:“因为当初不确定戈尔的血统和未来会长成的体型, 为了避免影响他生长发育,所以定位项圈的时限只设置了半年的。”
从发现、救助被偷猎者打伤的黑狼, 到保护机构将其重新放生, 再到观察黑狼带着小雪豹度过整个冬天、迎来春季, 半年的时间已过, 如果不是定位项圈忽然脱落, 工作人员们险些忘记这件事情。
“时间竟然已经这么久了啊……”
“是啊, 过得我都没感觉了。”另一个工作人员叹了口气,“等到了这次无人机回来充电的时候, 就是要和戈尔、恩和说拜拜的时间了。”
最初给戈尔戴上定位项圈, 主要是为了观察他被重新放归贺兰山后的生活状态,以及避免再次遇见偷猎者。
如今一切安全, 项圈到了自动脱落的时间, 也算是成功完成了它此次的工作,而失去持续定位追踪的人类,也将结束无人机的观察,暂时与这两只大萌物告别。
此刻, 望着从两侧断开的项圈, 工作人员的语气里染上了些怅然若失,“半年的话……那距离戈尔的第一次发情期, 也没几天了!”
他的语气忽然又染上兴奋, “如果无人机的电量能坚持到戈尔发情,或许我们就能知道他与恩和之间接下来会有怎么样儿的发展了!”
闻言,教授眼睛一亮, 显然也很好奇这件事情的结果。
他轻咳一声,立马催促道:“快去看看无人机的电量,看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最好等戈尔发情期了以后再进行回收!”
负责这一工作的年轻人立马去检查,没几分钟就乐呵呵地回来,“如果戈尔就在这个月内发情,那电量肯定是够用的。”
这话一出,他身边的同事立马开始祈祷,嘴里嘟囔着“希望戈尔速速发情”。
戈尔:?
深山内的黑狼猛地打了个喷嚏,垂下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落在自己脖颈间的项圈部件。
他不慌不忙地起身,在小雪豹呆滞的目光里,将其挨个叼着抖落到空地。
顾祈安看着他最初盯上的大腿(定位项圈),深深叹了口气。
原本的瞌睡劲儿一扫而空,他翻身起来,探着脑袋细细观察已经停止工作的项圈。
很多保护机构对于放归的野生动物,都会为其戴上卫星定位项圈。
这种科技产品会在到达一定时限后自动脱落,一方面是为了便于人类观测动物的生存情况,另一方面这种定时脱落的设置是避免影响野生动物的生长发育,可谓考虑仔细。
至于脱落的项圈,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被研究人员回收,并提取其中的数据,不过戈尔脖子上这个项圈脱落在深山老林、狼群的聚集地……
小雪豹歪头,这东西恐怕是回收不了吧?
如果不回收的话,东西就放在这儿吗?
工作人员:都是经费啊!!!
顾祈安扭头看了看不远处两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狼,有些害怕这东西被狼崽子们当玩具。
谁知道好奇心重的小狼会不会咬着项圈嘎嘣脆,然后随机咽下去一两个迷你小螺钉。
小狼们:我们也不是什么都吃啊!
心思转动的小雪豹又盯着被戈尔很随意就拨拉到一边的项圈,于片刻的迟疑后,脱离黑狼的怀抱,在对方意外的视线里两步一跳,落在了定位项圈旁边。
盯着无人机的工作人员有点着急,“恩和不会是把这个当玩具吧?”
人们不曾料到当孤狼的戈尔会选择加入狼群,也无法料到定位项圈正好脱落在狼群的领地内,以至于短时间都无法进行回收,便只能许愿科技产品不要被这群毛茸茸们给过多注意到了。
可偏偏怕啥来啥,项圈躲过了戈尔,却没躲过好奇心旺盛的恩和。
工作人员盯着屏幕移不开眼睛,喃喃道:“宝贝,这可不是……”
正说话间,只见镜头内的小雪豹叼起断开的项圈,身形灵活,几个空隙就跳跃至林间的石壁之上,抵达了一个狼群们绝对到达不了的高度。
雪原大猫的登山能力,绝不是盖的。
然后,小雪豹将项圈放在了凹陷的石缝里。
围观这一幕的工作人员怔愣得补充完后半句话,“……玩具啊。”
在他呆呆回不过神的时候,恩和已经速战速决,将项圈部件全部搬运到了石壁凹陷处,并咬了一嘴巴的草枝、树叶扔了上去,甚至还翻找出一块差不多重量的石头,将其挡在了外围。
工作人员喃喃道:“恩和这是把项圈藏起来了?为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