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芙丽看赫瑞斯没说话,以为自己说准了,“看吧,你就想报复他。”
说完,贝芙丽又环顾了四周,并没有看到晏越的身影,偷偷松了口气。
这一切动作都被赫瑞斯尽收眼底,它沉着脸拽着贝芙丽就走。
“我不要跟你一起去!”
赫瑞斯丝毫不顾贝芙丽的拒绝,它想让贝芙丽跟晏越解释,自己不是为了报复他。
可走出去没多久又后悔了。
万一贝芙丽跟他说了什么其他的呢?
岂不是让他更讨厌自己了。
于是它又把贝芙丽丢在遗忘之地。
临走前不忘恶狠狠威胁它:“如果被我发现你离开这里,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贝芙丽打了个冷颤,嘀咕怪不得晏越会离开呢。
就这样暴躁的人鱼,谁敢带在身边。
很快,赫瑞斯回到了晏越所在的岛屿。
几只巨大的水母将岛屿围了起来,伸出触须阻挡它。
赫瑞斯阴沉着脸,[让开。]
这些是守卫海神岛屿的水母,它们已经禁止了赫瑞斯的进入,所以无论赫瑞斯说什么都不会散开。
长长的触须交叉织成了一张网,密不透风。
只要有生物想要越过这道防线,就会被电焦。
金尾人鱼眼底的暴戾倾泻出来,[连你们也要拦我?]
似乎全世界都在阻止它。
贝芙丽认为它找他是为了泄愤,海神让它的努力前功尽弃,弗洛狄说它一定会后悔,那只该死的小人鱼甚至诅咒它永远不会获得幸福。
但这些对它来说都无所谓。
它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它已经做出了让步。
他不想变成人鱼,那就不变成人鱼,只要能还呆在自己身边就行。
像在忒亚时那样,它可以随时看到他。
看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鱼尾,用温暖的手掌抚摸着它的耳鳍。
那时那双眼里只有自己。
赫瑞斯很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是...
自己真正拥有了他一样。
守卫水母并没有说话,它们不会说话。
它们遵循海神的意志,阻挡这只暴怒到极点甚至近乎疯狂的人鱼。
但守卫水母并不能阻止这只强悍的人鱼闯入岛屿。
它们被撕的四分五裂,飘荡在海洋中。
赫瑞斯拽下身上还缠着的触须,触须黏连着皮肤被它狠厉地撕下来。
它的鱼尾上、胸膛上都是被烧焦的痕迹。
甚至一张妖冶俊美的脸颊都被伤到了。
简直是暴殄天物。
它感觉自己的侧脸有一道划伤,有些烦躁。
晏越对永生和力量没有渴求,那如果连这幅皮囊都不再具有诱惑力,到底怎样才能留下他。
这么想着,它有点后悔,刚才撕的块应该再大一些。
进入岛屿后,赫瑞斯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礁石滩上看到了要找的人。
它斯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过去,可刚走出几米,突然停住了脚步。
晏越并没有发现它,在跟旁边的小人鱼说话。
不知道那条小人鱼在跟他说什么,他勾着唇角强颜欢笑。
可它连他强颜欢笑时的模样都很少见到。
赫瑞斯瞬间产生一种巨大的愤怒。
愤怒驱使着它立刻马上冲到他们面前,捏碎那只小人鱼,然后抓着他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对别人笑,也不愿意看它一眼。
它究竟哪里做的不够。
在这一刻它突然知道了,原来这种愤怒就是被人类叫做嫉妒的东西。
它嫉妒任何一只呆在他身边的生物,人类也好人鱼也罢,因为在它的思想里,晏越属于自己,就不该跟任何生物有多余的联系。
它足够强,强到可以在海底成为俯视众生的存在。
因此作为配偶的他不需要担心任何东西,只呆在自己身边就可以高枕无忧。
被嫉妒冲昏了脑袋的它想要当面质问他。
当然它也是这么做的。
紫尾小人鱼还在逗晏越笑,突然看到面前的人类笑容一僵,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甩出去好远。
它晕头晕脑的看到闯入的金尾人鱼,大喊:[你居然还敢回来!]
金尾人鱼回头狠狠地扫了它一眼,吓得它以为赫瑞斯就要冲上来了。
但赫瑞斯只低沉地骂了一句:[滚。]
小人鱼大哭着又跑走了。
赫瑞斯强忍怒火,才能让自己不对这只觊觎自己配偶的小东西出手。
毕竟晏越能这么跟它笑,肯定是还挺喜欢它的。
它现在不想惹怒他。
可一想到他对别人笑,赫瑞斯就感觉几乎要炸开了。
它贴在青年的膝头,蹼爪覆在他手背上。
像之前在忒亚时那样,用这种方式诱惑他放下防备。
但这次晏越偏开了头,还想抽回手,奈何手背被它压的死死的,最后索性不动了。
“为什么不说?”赫瑞斯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故意要丢下我的。”
晏越冷着一张脸,“不要自作多情,我说过了我只是利用你,救你也是为了你的血,我的任务完成了就会离开。”
赫瑞斯还记得他刚才对着那只小人鱼明明是笑的,可怎么到了这里,他又这么看它。
它沉了沉脸,但很快,又变脸似得继续蹭着他的膝头。
“我找到那只雌性人鱼了,它都告诉我了。”
晏越淡淡地回:“那又怎么样。”
他不想跟赫瑞斯多说什么。
因为他还记得自己被赫瑞斯粗暴地绑走,然后无比野蛮地喂他吃下奇怪的东西,一意孤行只想让他永远变成人鱼留在它身边。
他跟这样的赫瑞斯没话说。
赫瑞斯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耳鳍上,蔚蓝色的瞳仁极尽诱惑。
但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像平静的一滩死水,无论它如何努力都没办法搅动半分。
它仍认为自己没错,并相信晏越现在这个态度只是因为时间太短了。
慢慢的,等到他周围的人都死净了,只剩下它一个,那时他就会正视自己了。
像是上天在嘲笑它的自大,它猛地注意到了晏越苍白的脸以及耳边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心跳声。
时间哪里有这么多。
它兴许等不到那一天,他就会再次离开自己。
然后重复上演现在的故事。
找到他,又弄丢他。
海洋这么大,这次找到他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
那下次呢?
晏越眼底的冷漠深深刺痛了它。
耳边的声音消失了,晏越等了许久没听到赫瑞斯说话,回头就看到它低下头埋在自己膝头。
他抽动了一下腿,没抽开。
“你快死了。”
赫瑞斯突然说。
晏越一愣,不知道它说这个是什么意思,皱着眉。
“我知道,但我对活着没有什么渴求,我只要做完自己要做的事就够了。”
赫瑞斯仍不死心,“如果你变成人鱼,跟我一样,会有近乎永生的寿命,那些可笑的事情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晏越用力甩开它的手,情绪因此而激烈。
“不要用你的想法定义我,这不一样。”
赫瑞斯猛拉住他,紧接着问他:“有什么不一样,你想要我的血我给你,你想要的不就是能抵御污染的方法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它不解,晏越做这些不就是为了改变人类卑劣的基因,为什么还要费劲做中间无谓的努力呢?
它甚至直接给了他永恒的生命,只要他接受,那些问题将不会再让他苦恼。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晏越说:“放我离开。”
赫瑞斯几乎是下意识就驳回了他这个要求,“不可能。”
它无比明确地拒绝了他。
晏越深深的看着它,那个眼神让它居然有一丝慌乱。
他不再跟它多说一句话,背对着它离开了礁石滩进入了岛屿。
他不想在跟它呆在一个地方。
赫瑞斯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更怀念起从前。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它就应该一直骗他,这样起码他还不会这么看它。
明明人在身边,它却感觉他更远了。
在它身后的不远处是一艘小型船舰。
船上的霍尔发现烟灰蛸沉进了水底,连忙要追踪它的踪迹,却被莫里阻止了。
莫里说:“它应该是不允许继续我们跟着了。”
霍尔不解:“为什么, 明明跟下去就能找到晏越教授。”
莫里冲着海面抬了抬下巴,“看前面。”
鱼群将他们前进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水母也将这片海域塞得满满当当, 让他们寸步难行。
船的动力系统在此时报警,霍尔刚说完“动力不足?”就发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章鱼牢牢吸附着船身, 这才让船无法前进。
霍尔叹了口气,跟下面的人说:“就地驻扎停留,注意观察动向!”
说完,他问莫里:“那只章鱼真的靠谱吗?”
莫里深深吸了一口烟, 烟灰缠绕在他的指尖。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马不停蹄寻找晏越的踪迹,晏越一个大活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及其诡异。
加上污染潮撤退后, 又要趁机在帝国内进行清洗势力, 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全凭着烟和意志力吊着。
他又吸了一口, 将烟摁灭。
“它是唯一的线索, 况且他再不回来可能就看不到奥凯西最后一面了。”
前不久, 一只体型庞大的烟灰蛸凭空出现在帝国里, 在众目睽睽下挤进了谈寺的宿舍, 引起了躁动。
没人知道这只烟灰蛸做了什么,但很快谈寺托着它出来,急匆匆去了军部。
霍尔偷瞄了一眼撑着脑袋在出神的谈寺。
“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等那只章鱼把教授带出来吗?”
突然, 一直愣神的谈寺猛地站了起来,语气焦急地问:“为什么停下了?”
看莫里没说话,霍尔告诉他:“再往前不能进入了,只能停在这里。”
谈寺听到不能前进,急了。
“怎么能停在这里,船进不去就潜进去,不能就这么停着啊!”
但莫里没动,霍尔只是无奈地看着他。
谈寺不敢想,那只人鱼带走晏越究竟会对晏越做什么。
它虎视眈眈的眼神仍历历在目。
“你们在等什么?!”
说罢谈寺冲了上来,怒不可遏地指责莫里,“当初帝国是派你来保护他,现在好不容易快找到他了,你又停在这里?”
霍尔微不可查地皱眉挡在莫里面前,说:“请冷静一下,现在船舶的动力系统出了问题,亚当斯上校也很想快点找到教授,但是首先要让围在周围的海洋生物分散开。”
谈寺冷冷地看了莫里一眼,径直走向操控台。
“阁下,你要去哪?”
霍尔生怕谈寺要做什么事。
谈寺在操控台控制了一些按钮,船舶水下的部分释放出刺激性气体,逼退鱼群和水母,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只是这条路太窄了,船舰过不去。
做完这些事,他阴冷地觑了一眼莫里,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畏手畏脚的政客,永远不配成功。”
霍尔听后脸色大变,但谈寺不跟他们继续纠缠,拽着一个船员让他把摩托艇拿出来。
“谈寺阁下,前面不知道是什么,请不要质疑上校的命令。”
谈寺冷笑一声,说:“我自己去。”
看着谈寺离去的背景,霍尔问莫里怎么办。
莫里敛眸沉思。
刚才谈寺那无比熟练的操纵,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军舰上的操纵台,是一个普通研究人员可以如此熟练使用的吗?
他走到操纵台前,看着那些复杂又没有任何文字符号标注的按钮。
半晌,突然笑了一下。
霍尔不知道莫里在笑什么。
“有人真是好耐心,忍着下了这么长的一盘棋,但他估计自己都没想过...”
只见年轻的上校潇洒利落地将散在眼前的头发捋到脑后,褐色的眸子里闪过狠厉的目光。
像是野兽捕到了猎物。
“棋子也有不受控制的一天。”
这几天,晏越一直留在岛屿上。
赫瑞斯每天都会来,但也只是遥遥看一眼,然后把捕来的食物放在石头上,呆一会儿就走。
晏越靠在沙滩的树旁,知道那边的动静,没搭它。
那些食物会被一动不动放置在石头上,直到第二天。
小人鱼看赫瑞斯日复一日的重复一件事,好奇地靠近,将那些东西拿过来给晏越看。
[这些东西我从没吃过诶。]
他扫了一眼,这些鱼虾和贝类不生长在这个温度的海域。
赫瑞斯每天为了这些东西应该费了不少劲。
小人鱼撬开一个贝壳递给他,却被他摇摇头拒绝。
[你不吃吗?不吃我可就吃啦。]
晏越勉强地笑了一下,让它自己吃。
小人鱼得到允许后,拿起那些从未见过的食物大快朵颐起来。
赫瑞斯第二天回来看到石头上的东西空了,甚至有些惊喜,以为是晏越吃掉了。
但很快,它看到礁石后面两眼冒精光的小人鱼,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森冷地扫了一眼小人鱼,吓得小人鱼缩了回去。
第二天石头上的东西就只少了一半。
赫瑞斯不知道那些东西有多少进了晏越的肚子。
他肉眼可见瘦了下来,所以它每天花很多时间去寻找更多晏越可能会吃的东西。
每次来的时候,他不是在看海就是在睡觉。
虽然它知道他在假寐,宁肯闭上眼也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话。
它有些无措,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能让他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但实际上答案它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那天晏越正在看小人鱼围着自己的尾巴咬,突然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大团。
小人鱼也发现了那一团,好奇的游过去看,发现是一只烟灰蛸,扯着烟灰蛸的触手不让它走。
[不要拽我不要拽我!]
烟灰蛸扑腾半天,想要从小人鱼的魔爪中逃出来。
晏越认出烟灰蛸,站起来走到岸边。
小人鱼哇了一声,[你居然主动过来了。]
烟灰蛸看到晏越后像个小孩,扑到他的腿上哇哇大叫。
晏越无奈地摸摸它软软的脑袋,听它叽里咕噜一顿控诉。
“你说什么?”
在听到莫里他们跟着过来后,晏越又反问了一遍。
烟灰蛸说:[那个人类说要去找你,然后就跟着过来了,但是这附近他们进不来,所以还得妈妈自己走出去啦,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用。]
晏越听到这个好消息终于松了口气,这些天憋的他都有些恍惚了。
这确实是好消息。
得到认可的烟灰蛸兴奋地围着他转圈圈。
[比坏人鱼有用多了,我是最棒的小章鱼!]
晏越终于见到希望,感觉轻松许多,难得被烟灰蛸逗笑了,抿着唇点头。
“嗯,你是最棒的小章鱼。”
烟灰蛸用刚生出来的腕足摸摸他的腿,[嘿嘿~]
晏越发现它那些被砍断的腕足已经重新长了出来,并且变得更粗壮。
甚至整个体型都比之前大了一圈。
现在它已经可以用一根曾经短小的腕足将他的腰缠一圈了。
但烟灰蛸还觉得自己还是小时候那样,蹭来蹭去。
这一幕放在别人眼里格外诡异,诡异到有些恐怖的地步。
比人半个身子大的烟灰蛸怪异地缠在人类的身边,可怖的粗壮腕足看起来能轻易扭断人的脖子。
但人类丝毫没怕,甚至还摸摸它的脑袋。
[妈妈,我们走吧!]
晏越“嗯”了一声,旁边的小人鱼发现他要离开,一把抓住他问:[你要走了吗?]
它瘪瘪嘴有些不开心,但知道自己留不住这个人类。
[你等等!]
它飞快去岛屿上摘了许多红果过来一股脑塞进他怀里。
红果太多噼里啪啦往水里掉,被烟灰蛸眼疾手快像耍杂技一样用许多腕足接住,[嘿嘿,接住了。]
[我们还会再见吗?]小人鱼问。
晏越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一瞬的恍惚。
二十年前,他曾看到一条火焰色鱼尾的雌性人鱼,他问母亲:
他们还会再见吗。
她说:不会。长生种跟短生种的相遇,往往初见便是永别。
那时他还很遗憾。
可看到面前紫尾小人鱼期盼的眼神,他却告诉它:“会的。”
烟灰蛸带着晏越离开这里,在中途看到了谈寺。
谈寺大喜过望,把晏越从水里捞上来,烟灰蛸用大脑袋顶着他往上托。
谈寺把他拉上来,惊讶地发现晏越轻到不用太费劲就能提上来。
那只人鱼究竟让他吃了多少苦。
想到这里,谈寺对人鱼的憎恶感又加深了。
“你还好吗?”谈寺连忙问晏越。
晏越摆摆手,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快点离开这里,它马上会发现的。”
谈寺知道他说的它是谁,沉着脸猛扭摩托艇的油门,载着晏越向回去的方向疾驰。
谈寺将摩托艇行驶到船边,霍尔在上面向晏越伸出手,将人从摩托艇上拉上来。
突然,所有人都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一声刺耳的音波,刺到许多人耳朵开始流血。
海里有什么东西在飞速靠近,船上的人都紧张起来。
霍尔因为在这种声波下还在用力,脸憋的通红。
“晏!越!”
人鱼的声音愤怒无比,它大吼一声,俊美的脸因为怒火而显得阴森可怖。
船上的人惊慌地看着它,霍尔都偏头看了它一眼。
但唯独晏越没有,甚至在它呼唤他的名字后,坚定地握住了伸来的手,头也没回上了船。
“谈寺,上来!”
晏越和霍尔同时向谈寺伸出了手。
可谈寺非但没有拉住,相反,从兜里掏出一管早就准备好的药剂。
当着赫瑞斯的面,扎进了脖子里。
“我早就忍够了这只人鱼。”
说罢从摩托艇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冲锋枪,并不准备放过它。
金尾人鱼一脸阴翳。
它冰冷的眸子盯着谈寺,似也早就等候多时了。
船体突然一阵剧烈摇晃, 霍尔差点掉下去。
还是一旁的晏越眼疾手快把他拽了回来,这才让他免于被下面张着嘴的鲨鱼吞食的结局。
被拽上来的霍尔惊魂未定,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晏越喊霍尔让他别发呆。
因为不断有向船靠近的海洋生物,有一些软体动物甚至在不断地爬上甲板, 拽上面的人类下水。
被拽下去的人类又会被下面等着的鱼群分食。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人鱼的怒火, 还是因为他们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太长而不满,它们开始攻击这艘船上的人类。
总之这里已经不能呆了。
烟灰蛸在水下飞快把往上爬的软体动物扯下去。
但奈何数量太多,烟灰蛸也应接不暇。
霍尔好歹也是经过训练的士兵, 马上冷静下来吩咐船上的人都拿起枪。
“把往上爬的东西都打下去!”
他一边喊,顺便拉了一把在船边差点被章鱼扯下去的士兵。
而那边的谈寺拿的枪是改良的,甚至连摩托艇都设置了自动巡航。
可想而知,他早有预料自己会跟赫瑞斯游有这么一战, 准备如此齐全。
暴怒的雄性人鱼潜入水下,快到无法精准捕捉它的位置, 摩托艇油门开到最大也只能看到它的尾巴。
子弹无力地打在水面上, 丁点都没打中人鱼。
谈寺迅速换弹, 却发现赫瑞斯已经潜的更深了,摩托艇追踪不到它的踪迹。
他大骂:“出来!别躲在水里面像只老鼠, 我忍你很久了!”
水下仍没有动静。
谈寺要气疯了, 对着水面疯狂开枪。
“出来啊!没良心的白眼狼, 亏他还费劲救你, 甚至放了你, 你居然这么对他!”
“你这种卑鄙低劣的基因,就应该被抹杀!”
谈寺打空了一个又一个弹夹,打红了眼。
他只要想起晏越竭尽心血救它,但又被它反咬一口, 就为晏越不值,恨不得撕了这只人鱼。
它甚至把他偷偷带走了,让所有人一度以为晏越死在了污染潮里。
北野圭数次想要抹去他的名字,是他和另一个四席之一的研究人员据力争,以及莫里亚当斯费力用军部势力施加压力,才能让晏越的名字停留在研究院里。
但这只是短暂的。
一旦被确定为死亡,以后即便他回来,北野圭也有了正当由针对他。
最重要的是,他的所有成果都会被划上句号,剩下的也会被北野圭一派势力抢走。
五年、十年、十五年以后谁会记得他的名字。
最该被铭记的人反而被淡忘,所有努力和心血都付之一炬。
就像他的父母一样,不再被人提起。
“给我出来!”
谈寺怒不可遏,可赫瑞斯无论怎么骂也不出来,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手上的枪是经过改良的,异常沉重,为的就是提高威力,保证在打中人鱼的时候确切地穿透它坚硬的鳞片。
为此,他甚至给自己注射了高浓度的肾上腺素。
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考虑过狡猾的人鱼居然不正面应战。
晏越还在船上翻找谈寺带来的药剂,霍尔一回头就看到人已经蹲着打空了好几管药剂,周围全是散落的空注射器。
霍尔急忙走过去想要阻止晏越,“你不要命了?!”
什么药也不能这个打法。
晏越什么也不顾了,他额角不断滴落冷汗,脸色苍白,一管一管不断打进身体里。
但身体并没有因此好转。
“怎么回事...为什么...”
他低声喃喃,似乎是有点不相信。
当一只手将手里的东西强行抢走时,他还有点恍惚。
他先看到了笔直的军服裤腿,然后缓缓抬头,看到了莫里。
莫里说:“够了。”
晏越这才注意到,谈寺带来的药剂已经被他打空了,莫里手里是最后一管。
按说即便是最后的阶段,这么多药也足够让状态稳定下来了。
可不断透明的手背肌肤证明,药剂没起到任何作用。
莫里难得看到一向冷静自持又镇定的人,眼中有一丝迷茫和疑惑。
他当然也看到了晏越的变化,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他给霍尔一个眼神,让霍尔清退周围的士兵,丢给晏越一件大衣。
“不是药的问题。”
晏越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赫瑞斯身边,虽然身体状况摇摇欲坠,可病一直都没发作过。
现在离开赫瑞斯这才多久,他的病就开始复发了。
他神色复杂,披着大衣将身体盖的严严实实,看向海洋的方向。
是赫瑞斯在给他吊着命吗?
但这不过也只是延缓时间罢了。
突然,平静的水面起了一丝涟漪。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影子破水而出,像一把锋利的金刀,在高空划出优美的弧线,水滴在空中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金刀轻易在谈寺上空越了过去,下面的谈寺连忙开枪都没来得及打中,它甚至挑衅地在谈寺耳边说:“他是我的,你还不够格。”
莫里皱起眉,告诉晏越:“它压根就没想跟谈寺打,从刚开始它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抓到你。”
莫里指着海域中不断向谈寺靠近的海洋生物,“它吸引谈寺的注意力就是为了让海洋生物拖住他的脚步。”
章鱼水母不断爬上谈寺的摩托艇,谈寺不得不分出精力打掉它们,摩托艇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时间,让谈寺吸引火力,但你也看到了,只要你离开这条人鱼,你的时间就在倒数。”
莫里的话清晰的落进耳朵里,晏越看到水中的金色影子正迅速向这里赶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杀了它,虽然活下来的时间很短,但最起码这段时间完全可以自由支配,不必再担心这只人鱼会来找你。”
“现在选择权交给你。”
这么说着,霍尔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把狙击枪,还有一个箱子。
箱子里是两种药剂,一种是毒药,只要打中,再强的生物也会在一分钟内死去。
晏越敛眸看了一眼,拿了另一种药剂装在枪上交给霍尔。
霍尔拿到后没丝毫犹豫趴在甲板上。
此时赫瑞斯正好追上船舰,一跃而起,向晏越伸出蹼爪。
海水溅射到甲板上,巨大的影子盖住阳光,牢牢笼罩在晏越的上空。
像是牢笼,将这个人类严严实实的笼住了。
“砰!”
蹼爪在勾到晏越的半米距离停下了,巨大的人鱼狠狠砸落在甲板上,船猛烈摇晃,船上的士兵摔了一片。
它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侧趴在晏越面前,紧闭双眸。
霍尔迅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站起身。
莫里挑起眉看向晏越。
清瘦的青年语气平淡,“这两个我都不会选。”
“我还有事没办完,它暂时不能死,既然只要我不在身边它就会一直追过来,那就把它锁住关在舱底,带去南极,每天注射麻醉,保证它醒不过来。”
他说着,蹲下身将赫瑞斯脖子上已经没用的皮质项圈拿下来。
“只要它的状态是稳定的,挡路的海洋生物自然会离开。”
果不其然,霍尔惊讶地发现,围在周围的海洋生物奇异地开始散去,扒在船体上的软体动物也纷纷坠入水中。
他不由得对甲板上昏迷的人鱼投向好奇的目光。
人鱼居然有可以控制海洋生物的能力吗?
莫里勾起嘴角,看着那瓶被晏越选择的强力麻醉剂,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