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冲着萧世子深深地作了个揖,八宝离开了侯府。
拿浸湿的细棉布轻柔地擦拭着案上供着的硕大珊瑚,这是萧扶光近期养成的习惯,通过机械性的重复劳作,可以让他很快的平心静气。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半人高的珊瑚都被擦到闪闪发亮了,萧扶光还是没能振作起来。
他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在经历太子生日惊魂一刻后发誓不主动和他说话的小美,也忍不住担心道:【小萧,你没事吧?】
萧扶光没有回答系统的系统,而是反问道:【小美,当初你究竟是为什么,会发布救冯贵妃的任务呢?】
他已经渐渐摸索明白系统任务的规律,日常任务触发的方式极为随机,任务对象也是什么样的都有,但是挑战和强制任务,都是因为达成了某种条件才会触发。至于这个所谓的条件,萧扶光推测,应该与太子密切相关。
小美沉默了一瞬,终是回答道:【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我能感知到冯贵妃是个很重要的人,她活下来比死了更有作用。】
对身为系统的小美而言,任务对象“有没有用”,是它判断应该投入多大力度营救他们的唯一标准。它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拯救所谓的美人。
得到系统的回答后,萧扶光很久都没有说话,沉默弥漫在一人一统之间,正当小美有些不安之际,却听到宿主主动问起:【如果让你升到五级,能解锁什么新的能力吗?】
在做任务这件事上毫无追求,一心只想苟生命值的宿主突然变得有上进心,本该兴奋的小美却不知为何踌躇起来,小心地开口回答:【五级的话,可以解锁“万里追踪”,只有有某个人的物品,万里之内,一定能找到对方。】
【倒是个很有用的能力呢。】萧扶光笑道,【看来我之前真的应该多努力一点,多解锁几个你的技能才是。】
他受够了这种所爱之人被针对和算计,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的日子。
接下来,他需要再努力一点,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明白过来宿主想干嘛的系统,虽然还在别扭他和太子的关系,但也在脑海里挥舞起小旗子为他打气:【小萧,加油呀。】
第84章 千秋(五)
太子的千秋宴上竟然发生了如此荒唐又晦气的怪事,兴平帝闻讯后勃然大怒,张淑妃的温柔乡也不待了,出面钦点了周进仁与御马监提督二人一正一副,勒令彻查此事。
周进仁是皇帝身边第一人,主要是起到镇场子的作用,御马监提督赵太监才是真正干活的人。
说起来,赵公公也是点儿背,先前一直被甄进义压得死死地,好不容易熬到甄进义离京出使,他终于摸到了龙威卫的边,挑起了宫廷守备的担子,结果刚得意没几天,皇宫就被外人闯入,还被藩属小国看了笑话。
因为存了戴罪立功的心思,赵提督调查起来可谓是尽心竭力废寝忘食。他很快发现了近期这段时间,林贤妃的启祥宫总有宫人频繁出入宫禁。
张淑妃见状,干脆顺水推舟,将已经掌握的林贤妃的证据悄悄放了出去。
于是,林贤妃与宫外频繁接触、互通消息的密折, 第二天一早,便出现在了兴平帝书案上。
兴平帝当然知道此事未必真的与贤妃有关,但她勾结朝臣私通消息的罪行却是实打实的,再加上外面物议纷纷,必须尽快平息,他需要有人来为太子分散来自朝野的压力,而贤妃,就是一个现成的好靶子。
因此,兴平帝很快做出决定,贤妃降为贵人,迁居延禧宫偏殿,其陪嫁女官一律罚没掖庭为奴,其余宫人,重则杖毙,轻则发往皇陵守灵。
皇家定然不会公布,但贤妃降位的消息一传出来,京城众人也都彼此心照不宣,知道肯定与太子千秋宴上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果然,没过多久,京中便有流言,贤妃管束不严,其下宫女竟与外男私通,那奸夫就是为了逃脱禁卫抓捕才会失足跌落摔死在了东宫门口,太子殿下是真真遭受了无妄之灾。
另有一些荒唐之人,一听到与男女那档子事有关,就开始兴奋,趁势捕风捉影编排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桃色新闻,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似乎确有其事一般。
天家威严岂容如此亵渎,龙威卫又大肆抓捕了一批人,将这股歪风邪气压了下去。一时之间,京中风声鹤唳,无人敢再妄议宫闱秘事。
到了这一步,东宫之事,明面上便算是告一段落。
启祥宫,被扣了好大一口黑锅的林贤妃当然不肯认命,不顾侍女的劝说,她脱簪跣足往兴平帝燕居的太和殿而去,非要面君辩个是非曲直。虽然降位的圣旨已下,但她积威犹在,一路无人敢拦,竟真让她就这么走到了太和殿门口。
可惜太和殿门口的值守太监早就换了人,新换上的值守太监曾受过淑妃娘娘大恩,怎么可能会让她见到皇帝。
值守太监对贤妃的呵斥置若罔闻,直接吩咐几个小黄门将人给抬到了延禧宫,还刻意大声吩咐守门的侍卫:“陛下金口玉言,着林贵人在延禧宫闭门反省,你们可得将人看好了,要是贵人再跑出去,咱家定要拿你们是问!”
侍卫们知道他是淑妃娘娘面前的红人,岂有不应的,各个都忙不叠答应了,有个机灵的还找了一把大锁过来,当面将门锁死了,笑着奉承道:“公公放心,以后小的亲自看着,除了一日三餐,定不会再开这道门。”
林贤妃、现在应该是林贵人了,被这狐假虎威的狗奴才气得半死,有心要骂,可她年近五十,又生育过两个皇子,身体早就不复往年康健,此番怒急攻心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延禧宫地处偏远、年久失修,早就成了事实上的冷宫,值守太监将人关进去的时候又不准侍女跟着。
是以,一位膝下有两个成年皇子、掌管六宫十数年的堂堂皇妃就这么孤零零的倒在了延禧宫偏殿坑坑洼洼的地上,直到下人进来送晚膳时才被发现。
这事儿一闹出来,宫里其他妃嫔是怎么物伤其类的先不提,张淑妃却是头一个在兴平帝面前为林贵人求情,为她求来了两个宫女服侍,以及御医每日一次的平安脉。
她如此贤良,当然换来了阖宫称颂。
至于林贵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豫章郡王,即三皇子闻承旬,“豫章”是他回京之后得到的封地,面积不大但是十分富庶,可见兴平帝对这个资质平平的三儿子还是有些疼爱的。
他在太和殿门口的小值房里枯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了周进仁的身影,还不等他挤出个笑脸,周进仁便遥遥的一拱手,老腰都快要弯到地上去了:“给王爷请安,陛下说今早上起来头疼,不想见人,请您回去吧。”
闻承旬早有心理准备,吃了个闭门羹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个折子,双手递给周进仁,陪笑道:“既然如此,小王就先告退了,只是此物还烦请伴伴替我呈给父皇。”
周进仁是出了名的口风紧,但此时见他堂堂郡王为了给贤妃却如此卑躬屈膝,心下难免不忍,想了想,终究还是小声提点道:“王爷莫慌,陛下正在气头上,只能先委屈娘娘几天,等回头他老人家消了气,您再过来求求情,多半就能转圜了。”
光是看着两个皇子的面上,兴平帝都不可能一直关着林妃。
道理闻承旬都懂,但母亲被关了起来,从养尊处优的贤妃变成了禁足冷宫的贵人也是事实,写过了周进仁的好意,闻承旬脚步一转,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
他上门的时机正好,闻承暻还在东宫里尚未出去,听说三皇子到访,便命人将他请到后殿花厅里坐下。
坐在花厅一角,手里捧着杯东宫下人奉上的热茶,闻承旬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些许无所适从。虽然他来过不少次东宫,但还是第一次来到主人家起居的地方,没想到与他想象中的规整肃穆,太子的起居之所布置的十分有生活情趣,明明是深秋,居然还摆放了两盆明艳似火的洛阳红。
等了不到半盏茶功夫,门口就传来了动静,闻承旬连忙起身行礼,却听他二哥道:“免了,坐吧。”
闻承暻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在上首坐下了,将人上下打量了一溜,才老大不耐烦地开口:“是谁让你找过来的?”
闻承旬一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却低着头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谁让臣弟……”
“罢了。”懒得听他说完,闻承暻直接打断他的发言,正色交代道:“这件事不是你应该掺和的,今天不管是谁让你来的,回去之后离这种人远点。”
他周身气势太盛,三皇子本来就有些怕他这个太子二哥,现在更是被吓得不敢再提起母妃,只能嗫嚅着答应了。
倒是闻承暻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有些心软,遂缓和了语气,安抚道:“林母妃那里,孤已命人多加看顾,你尽可放心。”
林贤妃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代他受过,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过得太惨。
得了他这一句,三皇子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常喜送人回来后,见主子还在那里喝茶,忍不住长吁短叹,感慨道:“三殿下真是可怜见的,这几天为了林娘娘的事,跑了多少地方。”
闻承暻冷笑:“孤只盼着,他是真的孝顺。”
而不是想借着亲生母亲落难的事情,做些什么文章。
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了这个儿子苦心竭虑勾结外臣的林贤妃,也太不值得了。
思及此,闻承暻又交代了一句:“延禧宫那边,你多上点心。”
常喜忙道:“奴才省的。”
三皇子身材笨重,走多了路便有些气喘吁吁,身份所限又不能在宫内乘辇,因此常喜特意吩咐了两个体力好的小太监将他一路扶了出来。
到了宫门口,自有王府的人过来扶他,闻承旬也没忘那两个小太监,笑容和蔼的递了沉甸甸的两锭金子赏他们。
只是上马车的时候,等在外面的长史问起太子怎么说时,他脸色却阴沉地仿佛被墨汁浸过:“他恨母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的帮我。”
长史叹了一声,见他神色阴郁,想了想,还是劝道:“王爷,要不还是算了吧。您看五殿下到现在都没有露脸,您又何必呢。”
闻承旬斥道:“提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做什么!”
长史知道他先前在胞弟处碰了个软钉子,正在气头上,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垂头服侍他安坐了,自己另捡了一处靠近车门的角落坐下,低声吩咐车夫赶车。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一丝微风从外面透进来,却没有吹散从车内沉闷的气氛。
想到从柔然回来之后,便逐渐疏远的外家,以及与林相越走越近的五弟,闻承旬就是再蠢,如今也明白了过来,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
既然他们这么想撇干净关系,闻承旬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三皇子阴沉着脸吩咐:“去相府。”
第85章 千秋(六)
一条人命跌进京城这潭深水里,除了被当做闲汉茶余饭后的谈资外,便没有再溅起半点水花。
毕竟这座城池里每天都在上演着形形色色的新鲜事,城里的人们有着看不完的热闹,聊不尽的短长。比如最近,京城里最热门的话题便换成了曹家科举舞弊的案子。
名满京城的六槐先生亲自出首,揭发曹家人数十年来暗中囚禁举子、逼迫他们为自家子弟代考作弊的恶行。
六槐此人,实在是惊才绝艳,他拿出的证据,竟然是这些年曹平芳在烟波尽处诗会上“亲自”写的诗文,他在代笔时便暗中留了伏笔,取苏伯玉妻织就回文诗的巧思,在每首诗里藏头露尾,点出了曹相所作是他人代笔的真相。
有他打头阵,不久后,又多个苦主也纷纷站出来指证曹家人。
一时之间,举世震惊,没人会想到,诗礼传家、号称清流魁首的江南士族,背后居然如此不堪。
期间朝中也有固执不肯相信、暗指太子冤枉忠良的官员,但这些人在三法司会审时,亲眼见到一个曹家出身的举人,竟然连自己参加乡试写的文章都认不出来之后,也都通通闭上了嘴。
曹家这一回,是真的犯了众怒。
大理寺从他家抄出来再多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也都比不过那一张水平中上的乡试行卷的杀伤力来得大。
本来嘛,大家都是老油子,谁又不知道谁呢。朝堂上衮衮诸公,无论看起来有多么道貌岸然,但有哪个敢站出来斩钉截铁的说一句自己从未贪赃枉法鱼肉乡里?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本就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所以一开始大理寺从曹家抄出来车载斗量的巨额财富,虽然数量上面稍微夸张了一点,但也都在大伙儿的接受范围内。
可是科举舞弊的罪行一坐实,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毕竟贪赃枉法,坑害的只是小民的身家性命,科举舞弊,却有可能损害各位大人的切身利益啊!
原本子侄们要是上进,能得到功名当然最好,要是不上进,那就捐一个监生,比不了正经科举出身,但也不算没前程。
谁知道曹家竟然疯狂到另外开辟了一条赛道,靠着戕害普通士人,将他们圈养为专用枪手,窃取功名利禄,维持了家族一代又一代的荣耀。
有曹家这样只手遮天势力的家族终究还在少数,见识到他们的疯狂,更多人担心的是,长此以往,要是形成风气,那他们的子侄、族人、门生究竟还能不能出头了?甚至更严重一点,要是哪天自家塌台了,家里面优秀的子侄们,会不会也变成下一个六槐先生,变成被人圈禁豢养压榨心血的犬豚呢?
光是想想那般场景,就足够各位大人不寒而栗,半夜多做好几个噩梦了。
因此,接下来的走向都不用太子刻意引导,一些北地出身的小官就开始联名上书,要求严惩曹家一党。尤其是左仆射曹平芳,当年被文坛吹捧得有多高,如今声望跌落得就有多重,甚至还有人言称曹平芳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请愿要处死他的。
而那些曾被曹陈两家寄予厚望,以为会出声声援他们的江南官员们,也都物伤其类,在此事上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舆论哗然、群情激奋之下,三法司很快商议出了结果,列出曹平芳“科举舞弊、隐匿银税、冒销军需、收受贿赂、纵容家人枉法”等十三条大罪,桩桩罪无可赦,当处斩监候,家产罚没官中。至于曹家其余在朝为官之人,无论何职,皆原地卸印收押,押送京城候审。
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里,太子兵不血刃地瓦解了江南世家与同乡士人组成的联盟,放倒了四家中的执牛耳者,赢得实在是漂亮至极。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的进展越顺利,萧扶光就越感到心慌,总觉得曹家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他们的兵败如山倒更像是发出回击之前麻痹对手的示弱。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闲着,在努力完成着各种任务帮助系统升级,虽然不知道新技能帮不帮得上忙,但有总比没有好。
可是一贯上进的系统小美却在这时候拖起了后腿,不管萧扶光怎么软磨硬泡,就是死撑着不愿意多生成最好刷经验值的太子挑战任务,被宿主逼急了还会大叫:【小萧,你们这是七形的爱啊!】
可惜它犟,萧扶光比它更犟,在一犟更比一犟高的较量中不敌败退下来的小美,只能含恨生成一些连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诸如“拯救期盼萧扶光来信的太子殿下”、“拯救希望收到萧扶光礼物的太子殿下”之类的任务,好让宿主美美刷分。
说到给太子写信,萧扶光又有的头疼了。
原因无他,东宫一晤之后,闻承暻自觉已经坦诚了心意,便不想再用生疏客套的“萧卿”来称呼他,又觉得“期年”这个乳名人人都能叫,显不出他的特别来,所以别出心裁,要唤萧扶光为“卿卿”。
经过萧卿卿的纸面抗议之后,太子表面上严肃的承认了错误,随之又化用安丰侯“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的典故教育他,义正严词地说明了“卿卿”这个称呼的合理性。
被倒打一耙后,萧扶光只得认命,但是坚定地拒绝了闻承暻让他唤自己乳名的主意,只肯称呼对方的字。没错,太子也是有字的,只是几乎没人敢这么称呼他而已。
别扭地纸面上写下“子曜见字如晤”几个字,萧扶光恨恨地咬住笔杆,再次为自己的不知轻重感到后悔。每天一封书信真不是人能完成的任务,就算倾诉欲强烈如他,也会在连着写了十几天之后文思枯竭,只能搜肠刮肚没话找话。
不过回信的人好像没有遇到过这个问题,八宝小公公掏出来的信封一次比一次厚实,萧扶光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抽出时间来写那么多字的。
除了勤勤恳恳的打卡太子任务,萧世子对于日常任务也勤谨了起来。日常任务不能加经验值不假,可他先前为了给闻承暻送生日礼物消耗了不少生命值,必须得恶补起来。
只是这一回他更加注意影响,从不往花街柳巷里走,出门还必带着其他人充作幌子。不过他靠谱的朋友少,大多数还都有正事要忙,所以靠谱且无所事事的闻明钰小王爷便成了萧扶光抓壮丁的第一人选,出门十回有九回都带着他。
闻明钰一开始还抱怨连连,后面跟着萧扶光去了几次京畿,帮助了不少人之后,就渐渐安静了下来。今天在看着那些连一件厚衣服都没有的百姓千恩万谢地领走了他们带来的冬衣之后,闻小王爷更是发出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感慨。
萧扶光听了好笑,对他道:“这才哪到哪儿,天子脚下,老百姓再惨,总归就还能有口饭吃。出了平安州再看看,荒年草根子吃没了的都有呢。”
昔年一同胡混的小伙伴突然变成了成熟的大人模样,闻明钰唏嘘不已:“刚才你说话的样子,简直就跟我大哥训人时一模一样。”
萧扶光白他一眼,大度的不与人计较,在脑海里催小美赶紧算算今天入账了多少生命值——这是他开发出的日常任务新模式,通过广撒网饱和式救援,在帮助弱小的同时,还总能撞上几个美人。
小美一边夸他聪明,一边快速的算出今天的收获:【算你完成八个任务啦,可以加二十四天生命值哦~】
收入不尽如人意,但是聊胜于无,萧扶光很快就宽慰好了自己,押着突然抽风想要在外扎营露宿感受农家风光的闻小王爷回了京城。
见时间还早,两人都不急着回去,商量之后决定先去鸿禧楼休整一番。谁知萧扶光刚到楼下,就听到有人招呼自己,抬头看去,却见正是一身汉人装束的柔然王阿里不哥。
担心这蛮子闹出更大的动静,萧扶光只好带着闻明钰匆匆上楼,其间还差点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串场卖唱的歌女,只好掏出银子来赔罪。
萧扶光为两人引见之后,互相行过礼,阿里不哥便继续在上首坐了,朝萧扶光戏谑道:“世子实在是心善,对那等设计攀附之人也如此宽纵。”
路上喝了一肚子凉风,现在萧扶光看着满桌大鱼大肉毫无食欲,只捡了一片香蕈放在口里慢慢咀嚼,听到阿里不哥打趣,也只是淡淡道:“都是苦命人,我又不缺这几两银子,给她又何妨。”
阿里不哥哈哈一笑,赞叹道:“世子果然与众不同,非吾辈所能及也。”忽然又话锋一转,“只是小王觉得,大雍有句古话说得好,害人之心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听出他话里有话,就连闻明钰也停下了筷子,两人齐刷刷看向他。
阿里不哥这才收敛起笑意,正色道:“小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但也发现这京城里,盯着世子的人,似乎也太多了一些。”
萧扶光心下一突,面上不动声色:“哦?某愿闻其详。”
阿里不哥道:“我们柔然人,天生就是最好的猎手,我们的眼睛比最厉害的老鹰还要利,我们的鼻子比最机灵的猎犬还要灵敏。”
“我们擅长追踪猎物,当然也擅长发现他人的追踪。”
“就好比跟在世子您身后的那几条狐狸,就算再机灵,却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
如今跟着萧扶光出门的,除了侯府的人外,还有沐昂之拨出来的一小队麒麟卫,没想到这么多精锐居然都没发现他们被跟踪了,还要他人来提醒。
萧扶光起身,郑重谢过了柔然王的好意,不敢再外过多停留,直接就要回府。
闻明钰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执意要跟着,萧扶光只好同意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闻小王爷的嘴巴一直叭叭的停不下来:“哎呀,我说你干嘛那么相信那个蛮子,保不齐他就是为了讨好你在那里危言耸听呢。”
萧扶光却不然,告诉他:“阿里不哥心思沉重,但拎得清谁才是他的倚仗,定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闻明钰撇撇嘴,没再编排阿里不哥,而是嘟嘟囔囔的跟着进了他的住处,嚷嚷道:“我今晚就在这儿歇下了,免得回去晚了我大哥叨叨我。”
萧扶光无可无不可,喊了两声湖笔,却不见人,只能自己招呼小伙伴先去书房坐一坐:“我泡茶给你喝。”
闻明钰欢呼一声,熟门熟路地往他的书房去了。
刚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株比人还要大的鲜红珊瑚,闻明钰吃了一惊,回头刚想问了好友是从哪里得的恁好的大珊瑚,随即就想起曾听兄长提起过太子千秋宴上收到过交趾国进宫的一株绝世奇珍。
闻明钰:……
闻明钰:!
他两眼瞪得比牛还大,指着萧扶光的手都在忍不住的发颤:“你、你、你!”
萧扶光在说完让他去书房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碍事的玩意儿,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板着脸,反将一军教训起没见过世面的好友:“一株珊瑚罢了,你也忒夸张了吧。”
这语气也太欠揍了,闻明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还‘珊瑚罢了’,你今天必须给大爷我交代清楚,这玩意儿哪儿来的?不会真是殿下赏你的吧?”
萧扶光被他用哥俩好的姿势搂得死紧,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只能一边用力掰开,一边搪塞:“我家好歹也是侯府,几颗珊瑚还是拿得出来的。”
废话,谁家拿不出来,但这么大、这么高、这么艳的绝品,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闻明钰将信将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还欲继续拷问好友,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斥:“你在做什么?!”
条件反射地松开手,闻明钰觉得那个声音熟悉的可怕,缓缓地转过身,果然看见了某张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闻明钰面如死灰,也不行礼,站在那里自言自语:“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我为什么会看到太子殿下从萧期年的房间里出来。”
“不不不,我绝对是疯了。”
他像喝了假酒一样,说着说着居然自我催眠成功,逐渐逻辑自洽起来,对萧扶光道:“看来我还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不然都出现幻觉了,我先告辞了哈。”
他晕乎乎的想往外走,萧扶光伸手拦了两回都没拦住。
梁上的一对鹦鹉却在此时闹腾起来,清脆地叫道:“殿下金安!殿下千千岁!”
太子怎么来了?
看向跟在闻承暻身后战战兢兢的湖笔,萧扶光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没见到她人。
两人规规矩矩地向太子见了礼,闻承暻一手扶起萧扶光,又看向缩脖鹌鹑似的闻明钰:“你刚才是在做些什么,?”
闻明钰支支吾吾的,半天也答不上来。
萧扶光看不下去,在一边打圆场:“先前阿钰只是在和臣开玩笑,并没有做什么。”
谁知他一开口,便被太子似怒非怒地瞪了一眼,还交代他:“这种玩笑往后少开些,这小子没轻没重的,仔细伤了你。”
听出来他是不喜欢闻明钰同自己太亲近,萧扶光连忙笑着答应了,闻承暻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两人明显是要说些私房话儿,奈何还有偌大一个闻小王爷杵在那里,正眨巴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太子二叔,一会儿看看萧扶光。
八宝拼命给闻明钰使眼色,用力到脸皮都抽筋了,还是没能让脑子里缺根弦的小王爷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湖笔见状,上前一步,冲着闻明钰一福身:“请小王爷的安。今儿不巧,您常住的厢房屋顶坏了,工匠还没来得及修呢,只能委屈您去另一处院子更衣安置了。”
闻明钰这个憨货满脸疑惑:“我在侯府哪有常住的厢房?以前不都是和萧期年凑活睡的吗?”又看着一脸无语的湖笔,笑道,“不敢麻烦姐姐,待会儿我还是和期年对付一宿得了。”
湖笔咬着后槽牙,盈盈笑意不减半分,只是这回加上了手上的动作:“请您先随婢子来。”
随后便不顾闻明钰的抗议,半强制地将人带了出去。
他俩离开后,八宝也识趣地消失,院子里陡然一空,安静地让人有些不适应。
闻承暻低头看向不自在的萧扶光,笑道:“你这婢子倒也是个妙人。”
萧扶光含糊地应了,担心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迟早谈到自己和闻明钰同宿的事儿,遂主动转移话题,问道:“殿下怎么出宫来了?事先也不说一声,臣家里怕是被吓得不轻。”
闻承暻哪能不清楚他的小心思,暗笑一声,才回答:“今日难得清闲,便想着出来看看。还有,孤是跟着八宝进来的,令尊令堂都不知情,卿卿只管放心。”
纸面上的称呼乍然出现在现实中,听得萧扶光耳朵里痒痒的,脸上热热的,心里还有些酥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