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by旧雪新烹
旧雪新烹  发于:2025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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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不哥不惜大清早堵在靖侯府也要来这一招狐假虎威,为的就是现在的效果。
同为藩属国,他们明面上是进京朝贡,实际上还不是为了争夺宗主国的资助。既然大家都在做狗,那他阿里不哥就得成为其中最凶最驯服的那条,才能为他的部落抢到最多的肉骨头。
轻描淡写地打发走前来试探的交趾国小王子,阿里不哥施施然的在萧扶光下首落座,对满堂打量的眼神置若罔闻,学着萧世子的模样摆出同款眼观鼻、鼻观心的表情,静静恭候太子的大驾。
说是千秋宴,其实这三天里没有一天是闻承暻真正的生日,为了防范巫蛊诡术,本朝皇帝和储君的真正生辰都是秘而不宣的绝密。
这些年年大操大办的寿宴,一方面是为了彰显皇家威严,另一方面则是给了满朝文武一个光明正大讨好顶头上司的机会。
每年这种时候,大伙儿都会憋足了劲,除了论车送进宫里的各种值钱宝贝,还要在宴席上当面献上最别出心裁、最能讨好皇帝/太子的礼物,博一个一鸣惊人青云直上的可能。
果然,等太子到场,酒刚过三巡,吕宋的使臣便头一个跳出来献宝。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他身后那个高高大大的箱子里居然装了一株足足半人高的珊瑚。
两个小太监帮手将整株珊瑚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抬出来,见到全貌之后,别说那些从没见过海的偏远小国的使节了,就连萧扶光都忍不住露出了赞叹之色。
无他,只因这株珊瑚的确极其美丽,硕大的个头还在其次,它的枝干错落有致,颜色鲜红似血,光线照耀其上时,那抹鲜红似乎能够随时流动起来一般,实在是难得的精品。
面对如此罕物,太子殿下也只是微微一笑,点头谢过吕宋国主的美意,便让人将珊瑚抬了出去。
精心准备的礼物却只换来轻描淡写的处置,吕宋使者难免失落,只能强行振作精神,瞪大了双眼观瞧场上诸人,非要看看得是什么样的礼物才能打动不好伺候的太子殿下。
很快,他的失落就变成了幸灾乐祸,因为不管是谁,不管他们捧出多么珍奇的稀世珍宝,都始终无法让那位高深莫测的大雍储君动容半分。
众人献完礼,太子又最后敬了一轮酒,便借口更衣离开了宴会。
被留在厅堂上的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齐声笑了出来。毕竟要是全班只有自己不及格,的确是个恐怖故事,可要是全班同学都不及格,那画风顷刻就能变成喜剧片。
领导既然不在,在给领导送礼这门课上考了鸭蛋的使臣们,心情也不得不轻快起来。太子的态度虽然敷衍,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没有敷衍任何人,与其操心正事,不如先好好享受眼前。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使臣们纷纷开始推杯换盏,各自谈笑,气氛反而比太子在时还要热络十分。
一个小黄门穿过满堂的欢声笑语,躬着身子悄悄在萧扶光耳边传话:“世子爷,殿下在书房等您。”
萧扶光甫一起身,满屋的嘈杂便为之一静,随后又若无其事般恢复了喧嚣。萧扶光一笑,朝着众人略一拱手,权作致意,便随着那位小公公出了门。
他出去之后,阿里不哥端了杯酒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全然不理前来搭话的他国使节,偏生东宫的仆从因为他和萧世子联袂而来之事,对阿里不哥极其客气,因此众人就算心中恼怒,也不得不多给这位柔然王几分面子。
这是萧扶光头一次到东宫来,对于太子的住处,他当然是看什么都稀奇,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时不时就会停下来仔细打量一番。引路的小太监暗暗叫苦,既担心殿下等得着急,又不敢催促世子爷快些走,为难得脸上的笑比绝交三十年的损友之间的关系还要僵。
还是萧扶光反应过来自己举止的不妥当之处,冲着小公公歉然一笑,不再分神,一心赶路,这才赶在常喜准备亲自出来看看情况之前到了太子书房门口。
萧扶光刚到门口,常喜就忙不叠迎了出来,见面就赞道:“世子今天好精神模样!奴才先前只是远远见了一面,都觉得与往日大不相同呢。”
“公公谬赞了。”萧世子谦虚地拱了拱手,扯扯身上华丽的吉服示意道,“还不是因为换了这身皮,才看着比往日齐整些。”
就是这银底镏金的世子冠真不是人戴的,压在脑袋上跟个铅球似的死沉死沉,通身金线重工满绣的大衣服也是沉甸甸的,还不透气,要不是天气凉爽了下来,简直就是随时中暑的节奏。
他俩在门口客套,太子在里面笑道:“前面还有些时辰,你先把衣服换了松快松快。”
萧扶光都被折磨得不轻,规格更高,样式更繁复的太子吉服就更不用提了,所以闻承暻离席后早已经换下了那身繁复的吉服,穿着家常衣裳正坐着喝茶,看起来轻松又写意。
萧扶光先是喜滋滋地答应了一声,复又为难道:“可是臣没带其他衣服过来。”
废话,谁吃席的时候会想着再带上一套衣服啊。
常喜忙举起手上的东西,冲他笑道:“这是前日刚裁剪好殿下的衣衫,都是簇新未上身的。”
太子也笑:“卿要是不嫌弃,还请先换了衣裳去吧。”
萧扶光哪里敢嫌弃,他巴不得能快点把身上那些玩意儿给摘了,欢天喜地的谢过太子,他便乖乖地被小黄门引着去屏风后面的隔间把衣裳一气都给换了。
只是他和太子的身量有些出入,穿上对方的衣服后,旁的还好,裤管和衣袖都得挽起来一截,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似的。
他从屏风后面一现身,太子果然笑了出来:“这衣裳颜色倒是衬你,就是长短也忒不合适了。”
常喜轻轻一个眼色,便有精通针线的宫女走过来,跪在地上给萧扶光缝裤管,免得他不小心踩到过长的裤脚跌到,至于常喜本人,则是亲自搬来椅子服侍萧世子坐下,又道:“这一回太匆忙,准备得有些不周到。待会儿还请世子赏脸让奴才们给您量量尺寸,好做几套衣裳备着。”
这话说的,他一个外臣在东宫备衣服做什么。
萧扶光不自在地想抬脚,顾忌着一旁正在穿针引线的宫女,又放了下来,语气不甚坚决地回复常喜:“多谢公公美意,做衣裳就算了,我也用不上。”
说着说着他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竟然面红耳赤了起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萧世子顶着红彤彤的脸蛋看过去,正好对上了太子的双眼。
【小萧。】小美语气迟疑,【你是发烧了吗?脸这么红。】
萧扶光咬牙切齿:【闭嘴!】
小美觉得他真是不识好统心,生气气:【你这人……我是关心你诶!你脸都红成狒狒屁股了。】
萧扶光气急败坏:【住嘴啊!】
恨不得把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臭系统揍一顿,萧扶光在脑海里一通小萧嚎叫,终于让小美闭上了它勤学好问的小嘴巴。
他俩拉锯的过程中,太子竟然也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一人一统消停下来后,才对萧扶光半真半假地抱怨:“今日众国献礼,可孤看萧卿似乎没有准备什么?”
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萧扶光“啊”了一声,回头看向常喜,对方这才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合掌一拍:“嗨呀!开宴前世子让人递了个箱子进来,奴才一时给忙忘了!”
这话也就萧扶光会信,再过五十年闻承暻都不会相信这老刁奴是真的忘了,突然来这一手,无非是想看自己在萧扶光面前出糗。
暗地里瞪了一眼常喜这老刁奴,太子殿下厉声吩咐:“那你还不赶紧去抬过来!”
常喜长长的“哎——”了一声,乐呵呵地领命出去了。
等礼物到来之前,萧扶光有些无聊,正好裤脚也缝完了,重获人身自由的萧世子见闻承暻拿了书在看,便也凑过去问:“殿下,臣可以看看书吗?”
闻承暻朝着身后几排顶天立地的大书架随手一指:“卿可自便。”
萧扶光也不跟他客气,跑到那些被书籍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前,仔细翻找起自己想看的书。只是这一通翻找,倒让他觉出些不对劲来——
太子将书架料理得十分停当,其上书籍都是按照朝代、地理、纪年的顺序依次摆放,这种有别于寻常书籍按照经史子集分类的特殊方式,萧扶光已经是第二次见到。
而他第一次见到的,则是前鸿胪寺少卿黄大人交接给他的那一大架子资料。
手无意识的从一排排书脊上拂过,萧扶光回头看向太子,心里五味杂陈:“殿下,先前黄大人交给臣的那些,是您安排的吗?”
他当然知道黄理乾是因为太子的命令才会对自己格外关照,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子会事无巨细到这种程度,就连整理往年卷宗这种小事都会考虑到。
没想到让他去挑本书,都能挑出旁的事情来,闻承暻无奈一笑,放下手中书本,走到书架前,与萧扶光一起盯着堆放得满仓满谷的书架,解释道:“先前孤本打算亲自教你一段时间,奈何出了曹家的事,实在分身乏术,只能交代黄理乾多用些心。”
说完,又怕对方多心,想想还是补充了句:“那些卷宗,孤不过是吩咐了一句,都是底下人整理的,费不了多少功夫。”
萧扶光却是忍不住眼眶一热,低声道:“您实在没必要为臣这么操心。”
闻承暻闻言看过去,却见那小纨绔死死地低着头,露出两个鲜红欲滴的耳朵,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一本杂记的封面。
终究是看不下去他糟蹋书的行为,闻承暻伸手将那只不安分的右手握住,果不其然见那对耳朵又红了一些,到了仿佛下一秒就能熟透冒烟的地步。
感觉到对方轻微地挣扎,坏心眼的太子殿下没有放开,却也没有更加用力,保持在一个萧扶光再努努力就能挣脱开的微妙程度。
默不作声的等待了一阵子,手心传来的力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直到最后。
那只手,终于安静地,被他握在了,掌心里。

第82章 千秋(三)
据说瓦特是从水开之后蒸汽顶开壶盖的现象中受到了启发,发明了第一台蒸汽机,从此人类进入了工业革命的时代,也开始为了争夺可以把水烧开的能源而不死不休。
萧扶光觉得, 第一次工业革命前的人类社会就是运气不好,没能遇见现在的他,不然仅凭他脸皮的温度,那还不是想要烧多少开水就有多少开水,帮助全球实现工业化都不成问题。
没错,因为太紧张,萧扶光的小脑袋已经开始自发自动的天马行空,冒出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离题万里的想法,竭力帮助没出息的主人分散一下注意力。
而后知后觉的系统小美,早已化身成为尖叫鸡,在宿主的脑海里发起一波又一波的亡灵尖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赶紧把手给我撒开!】
【撒开!】
可惜唯一能听到它咆哮的人还在自顾自地放空,小美叫破喉咙也没能换来宿主一个搭理的眼神,只能恨恨地偃旗息鼓,并小心眼的在太子任务专区面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借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萧扶光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肯看眼前之人,可是右手所传递的温度是如此的清晰而热切,其中蕴含着的坚定不容抗拒的意味,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盯着那双红到滴血的耳朵,像是终于卸下了心中最沉重的包袱一样,太子殿下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脸上挂着连自己都没能发现的轻松笑意:“孤以为,你会放开手。”
太子似乎并不急于等待萧扶光的答复,在说完这一句之后,便没有再作声。
但萧扶光若是肯在这时候抬头看看,就会发现,对方眼里的紧张与不安,并不比他要少。
怂包小萧依旧低着头,半天都没说一句话,但等他鼓足勇气后,说出来的话却比太子还要大胆很多:“殿下凭什么觉得,我就不敢答应呢?”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那双曾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微挑凤眼,一瞬不瞬地凝望了回去。
闻承暻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里已有千言万语。
为什么他会觉得萧扶光不敢答应呢?
当然是因为,男男相恋,本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与身为国之储君的自己相恋,无疑又会被扣上更多更难听的罪名。
午夜梦回之际,闻承暻也曾扪心自问,他究竟有什么资格,拼着毁掉对方前途、名声甚至是性命的风险去把另一个无辜的人拖下水?
就算萧扶光同样也对自己怀抱着隐秘的心意,但他作为年长位高的一方,更应该做的是引导他走上更“正确”更“合理”的路,而不是悄悄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窃喜。
太子殿下曾经如此努力的说服自己,可每次自我洗脑的时候,都会被迫让他再次一遍遍地回忆起与萧扶光相处的点点滴滴:逃避功课时眼睛咕噜噜乱转的萧扶光、草原上脸色苍白的萧扶光,小河边小心翼翼为素不相识的女人收殓的萧扶光、给他包扎伤口时悄悄犯花痴的萧扶光、京郊救他时奄奄一息倒下来的萧扶光……
不知不觉,他已经有了那么多关于萧扶光的回忆,每一段都难以抹去、刻骨铭心。
还有,事到如今,闻承暻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才是两人中间贪图美色的那一个,早在春熙园看到那个凭栏照影的红衣少年时,他就已经泥足深陷。
什么妖物、什么奇异之处,都是他给自身对萧扶光不同寻常的关注找的借口。不然,他大可以有一万种方法来处置失势侯府的世子,何必非要事事亲自出手,时时关切呢?
都怪萧扶光实在太可爱,每一次见面,都加深了他的这种可爱,他心怀家国大义当然可爱、聪明机敏同样可爱、怜惜弱小也很可爱,但他的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悄悄的小花痴居然也可爱得紧。
可爱到让闻承暻只要一想起,就会忍不住露出笑来。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但他的本能却无法控制。
所以,他送出去了那对会时刻在心上人耳边提起自己的鹦鹉。
所以,他主动握住了心上人的手。
幸运的是,对方并没有松开他。
可悲的是,在触手可及的幸福面前,他竟然胆怯了起来。
得了太子的吩咐,常喜屁颠颠儿的退了出来,却又不赶紧让人把萧世子的贺礼送过来,而是扶着老腰一步一顿,慢悠悠地往库房的方向走。
他这么不急不忙,八宝看得都要急死了,跑到前面将人拦下:“师父,世子爷的东西放在殿下屋子里呢,您往库房跑干什么啊?”
常喜乐呵呵的,调转了个方向,朝太子卧室挪过去:“是吗?看来是我记错了。”
这拖沓的作风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师父,忘记把世子准备的礼物第一时间呈给殿下的行为也很不对劲。八宝脑子再不好,现在也回过味来了,小声嘟囔:“您不会又打着什么奇怪的主意吧?今天可是殿下的好日子,您可得收收。”
常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呆瓜徒弟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实在是不开窍啊不开窍。
没办法,谁让他摊上这么个呆头鹅呢,常喜公公苦口婆心的教导小徒弟:“有时候,主子们不喜欢身边有人,想单独待会儿,又不好意思开口屏退左右。这种关口,就得咱们下面的人为主子分忧,给他们找个借口。”
提前把萧世子的东西藏起来,就是常喜事先为太子准备的借口,现在故意慢吞吞的去取回来,当然也是为了给主子们留出足够的私房话时间啦。
师父语重心长,八宝似懂非懂,不过看着师父鼓励的眼神,八宝又勇敢发问:“屏退左右而已,主子怎么会不好意思开口呢?”
青瓜蛋子就是青瓜蛋子,半点风月人情都不懂,常喜公公笑得一脸神秘,小声道:“以后啊,你就只管学着师父我的行事吧。”
往后,他们这位主子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只怕还多着呢。
师徒两个人磨磨蹭蹭,也不准其他人帮忙,亲自哼哧哼哧地将萧世子送进来的箱子抬到太子书房门口。
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常喜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故意闹出动静,在门外就扯着嗓子喊:“殿下,奴才把东西送过来啦!”
谁知他拖沓了那么久,换成男女之间珠胎都能暗结三五回了,可踏进书房的下一秒,常喜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太子殿下的强烈不满。
常喜:……
想他常喜公公,堂堂东宫首领太监,行事是多么周全多么老练,走一步看三步,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偏偏摊上这么个效率低下还爱迁怒的主子。
闻承暻本来在紧张地等待着萧扶光接下来的剖白,谁知常喜竟在这时候回来了,不仅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还吓得萧扶光“嗖”地一下抽出了手。好事儿接连被搅黄,教他怎么能不生气。
与太子殿下相反,萧扶光倒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刚刚的回应不过是凭着一腔孤勇,其实压根儿没准备好要在今天和闻承暻摊牌,现在被人打断反而减轻了他的心理压力,顺坡下驴地转移话题,指着常喜师徒抬着的箱子:“这就是臣单独备的礼,还请殿下看看是否合意。”
闻承暻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装作对礼物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走到堂下亲自打开箱子,随即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京城及周边的全幅地图。
或者不应该说是地图,因为萧扶光送来的这玩意儿是立体的,其上不但有山川河流,也有城池房屋,每个都小小的,却又十分逼真,聚集在一起,便合成了一幅极为精致的京城全景图。
常喜师徒两个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把这玩意儿从箱子里抬出来转移到桌案上后,才有精力夸上一句:“这可真是件了不得的大宝贝,世子爷是从哪里淘澄的。”
看着闻承暻爱不释手的样子,萧扶光就知道自己这礼物算是送对了,笑着解释:“外面可没地儿淘换,这是我闲了的时候亲手做的。”
就算萧扶光不说,闻承暻也隐隐猜到此物必定出自他之手,毕竟就连他这个太子手上的京城地图都没能详细到这个地步,简直就像是将整个京城一比一浓缩了进去似的。
能有这个能耐的,除了身负神异可绘制方圆十里地图的萧扶光,根本不用做第二人想。
想到这里,闻承暻转头看过去:“难为你费心,孤很喜欢,只是往后不许再这么大费周章了。”
不知道这小纨绔是跑了多少地方才绘制齐全了京城的地图,更遑论照着图做出这般细致的模型了。
萧扶光才不管呢,听到太子说喜欢,看不见的尾巴瞬间又翘得高高的,挨过来指指点点:“臣是因为在西阳看到了冯家军的沙盘才想到要做这个的,您肯定不缺京城的地图,但地形这种东西,看图哪有看现成的来得直观。”
“更何况……”他将声音放到最低,神情却更加眉飞色舞,“臣趁着画地图的功夫,把京郊全给摸了一遍,把不对劲的地方通通标了出来。”
京城里藏不住东西,奈何京郊全是山林,城中大户只用在里面修几间草屋,藏东西藏人都十分隐蔽方便。可惜萧扶光有系统在手,大把的生命值花出去,那些包藏祸心的东西倒是无所遁形了。
这礼物太贵重,也太用心,包含着用简单的“君臣相得”四个字无法承载的情意,所以萧扶光之前才会百般纠结,不知道该不该送出去。
想到这东西可能是萧扶光刚回京城就开始准备的,闻承暻心底一阵酸软,奇珍异宝他尚且可以用更贵重的宝物回赠,但面对如此沉甸甸的心意,大雍的储君却慌了手脚。
萧扶光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眯眯道:“这是您过生日,别人送礼只管收下就是了,不用非想着回礼的。”
话虽这么说,等萧扶光被常喜亲自送出东宫大门的时候,他身后还是跟了一长条捧着各式盛盒的宫人,里面全是太子殿下的各色回礼。
萧扶光:……
等到他上马车之时,这份无语的心情更是达到了顶峰:“我说大王,席都散了,你没必要跟着我一起走吧。”
赖在靖侯府车架里的阿里不哥却神情严肃:“世子,大事不好了。”
“适才席上有人出去更衣,回来的时候却脸色煞白。”
“说是在东宫侧门外,发现了一具浑身赤裸的男尸。”

第83章 千秋(四)
京城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更何况据说还是被几个藩国使节同时撞见,很快,东宫出现无名男尸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人类的天性就是八卦,因为事发当日萧扶光也在,这几天有不少同僚明里暗里的向他打听,搞得他不堪其扰。
鸿胪寺卿柯大人见状,干脆批了萧扶光几天假,自己则是趁此机会大力整肃衙门风气:哪里有堂堂朝廷命官,背后妄议天家的道理。
东宫也派了人到侯府传话,八宝小公公安慰萧扶光:“已经查明了,那贼人与启祥宫的宫女有私,幽会之时被巡夜的侍卫发现,翻墙逃跑时不慎失足跌落,所以才会**的死在那儿。”
“至于他是怎么进宫的,陛下钦点了周公公查案,用不了多久就有结果了。”
“殿下现在好的很呢,世子您就别为这事儿操心了。”
看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八宝小公公,萧扶光一脸“你在逗我呢”,这话拿去骗骗小孩子还行,拿来骗他这个上辈子看过一箩筐宫斗剧的人可就太破绽百出了。
一个不知来路的男人,在藩国使节齐聚的场合,不明不白、赤身裸体地死在了东宫的门口,并且值守往来的宫人和侍卫都跟瞎了一样没有发现不对劲,反而是被赴宴的使节撞破……
要说这背后没有阴谋,杀了萧扶光都不信。
他眼睛一眯,毫不留情地戳破:“贼人都手眼通天到能潜入后宫了,肯定是对皇宫地形极为熟悉,那他就算再慌不择路,也不可能跑到另一端的东宫去。”
“此事与启祥宫娘娘有关,所以你们找了这么个借口唬弄,是也不是?”
见他三言两语就点出了个中关窍,八宝背后冷汗都要下来了,不由得埋怨了几句净瞎出主意的师父,才哭丧着脸回道:“就知道瞒不过世子您去。只是这事儿实在是古怪,殿下也没摸清对面的路数,又怕您担心,所以才吩咐奴才拿瞎话搪塞您。”
萧扶光眉头皱得死紧,心里更是漫上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暴虐怒气,好像自从认识闻承暻开始,他的身边就一直充斥着各种大大小小的阴谋,那些隐于暗处的敌人,无时无刻都想要置他这个碍眼的太子于死地。
如今萧扶光不过是管中窥豹,瞥见了太子真实生活的一角,就已经觉得难以忍受,真不知道闻承暻这个风暴中心的正主是如何度过过去的二十二年的。
他心情愈加烦躁,再看向八宝时全然无了往日的和气:“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那贼人的身份可查出来了?背后究竟是谁指使?”
被世子爷从未有过的严厉眼神吓了一跳,八宝不敢再敷衍,只能竹筒倒豆子一气全说了:“贼人身份还未查明,只知道其年纪颇轻,手上又有笔茧,应当是个读书人。”
“至于是谁在弄鬼,那贼人凭空出现,又不着一缕,实在难以查证。只是这段时间里,贤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曾领了牌子出宫,嫌疑最大,周公公便把事儿暂扣到她头上了。”
“还有就是……”
看不得他吞吞吐吐的,萧扶光没好气:“有话你就尽管说,难道还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吗?”
八宝谨慎地打量了四周,甚至还拉开门看了眼,确定外面没人偷听之后,他重新将门关好,才走回来悄悄对萧扶光道:“还请世子勿怪,只是这原本不该是奴才知道的事情。”
“儿个奴才去奉茶,不小心听到殿下和师父说话儿,正好说到那贼人。”
“只听得殿下问奴才师父:‘容貌肖似?什么意思?’”
“奴才师父就回话:‘老奴亲自去看过了,那人长得与先贵妃一般无二,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异样。’”
先贵妃?
萧扶光好好回忆了一番,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了冯贵妃这么个人的存在。
当初懵懵懂懂的岁月里,系统还下发过一个让他拯救被赐毒酒的贵妃的挑战任务。再后来,就是春熙园诗会,他人生的第一个强制任务,就是拯救写了犯贵妃名讳的僭越诗文的宋如渊。
没想到,这一回的阴谋,竟然又扯上了这位早就玉殒香消的贵妃娘娘。
蹊跷的被赐毒酒而死,死后又再三被人利用布局针对太子,冯贵妃的身上究竟隐藏着多么天大的秘密,才会连死了都无法消停。
只是等他再问八宝时,那小太监慌忙摆着手往后退,嘴里念叨着:“世子爷超生!师父早就三令五申过,不准提起贵妃娘娘的事,只要发现,直接不问缘由打个臭死!”
“还有就是,奴才就是想说也不知道啊。先贵妃在时,奴才还在内宫监里扫地呢!”
他那张圆乎乎见人上喜的包子脸皱巴巴成了一团,小声嘟囔:“要不是当年因着贵妃的事,东宫要补一批新人,还不轮到奴才来服侍您呢。”
他说的这般严重,萧扶光也只好作罢,取出一个颇有分量的荷包递过去:“多谢公公跑这一趟,还请打壶酒吃。”
八宝千恩万谢的接过了,告辞后正准备出去,却又想起来了什么,转头欲言又止地看过来。
萧扶光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公公放心,今日之事出得您口,入得我耳,定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八宝这才放了心,他是为了讨好世子爷才知无不言,但也不想为此葬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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