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睡着可不成,一旦他在片场睡着,今晚注定要煎熬。夏阅单手托着腮,将脸庞支撑起来,望向前方镜头侧光。
打光组兢兢业业,守在灯光的背后,白色灯光落入他眼中,很快就如墨点般,在他的视网膜上,渐渐地晕开放大,几乎要侵吞他视野。
夏阅眼皮无力闭合,要将光亮隔绝在外。耳中模模糊糊地,遥远传来了声音,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夏阅。”
他努力地想睁眼看,眼皮似有千斤重,死死压着打不开。他一头栽倒下去,脸撞上谁的肩头,意识眼看要沉底。
一声惊雷突兀炸下,有人贴着他的耳边,不咸不淡地吐出话:“……的蛋。”
耳旁热热覆落气息,夏阅意识被雷劈醒,犹有几分心有余悸,“谁的蛋?”
陆商坐在他旁边,罗游鱼与另一女三,坐在他们的对面。
女三演员解释:“是八宝粥的蛋。”
罗游鱼适时装路人,“小夏和陆哥关系真好。”
女三演员不疑有他,单纯地点点头附和:“小时候我也常这样,枕着我姐肩膀睡觉。”
两位女演员气质清丽脱俗,却坐在这里看八宝粥的蛋。夏阅不由得愣了愣,直到两人起身离开,也还未彻底回过神。
“困了?”陆商偏过脸问他。
夏阅点点头,嗓音倦倦的:“困了。”
“你也看看吧。”陆商说。
“看什么?”夏阅问。
男人没有回答,手机递过来了,屏幕上有张照片,摆着今天上午在医院,八宝粥被割下来的蛋。旁边还倒着八宝粥,看模样像是神志不清,舌头从嘴里歪出来,无意识地挂在嘴边。
他头一回见这场面,只觉得这哪里像是噶蛋,更像是噶猫犯罪现场。那两颗蛋并排摆着,凉意从他后脑勺,一路窜到他尾椎骨。
夏阅瞬间清醒过来,满脸都是惨不忍睹。
“还困吗?”陆商收起照片问。
夏阅飞快老实答:“不困了。”
他就凭借着那张照片,硬生生熬到了四点钟,熬到梁栎柠待不下去,凌晨两点就匆匆走了。走前特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就像看在神经病。
四点多剧组收工,片场哈欠连天响,夏阅眼睛都熬红了。
陆商要去换衣服,让他先去车上等。夏阅就去了车上,上车前看了一眼,天边已经快泛白。司机睡了一觉起来,按时赶过来接陆商。
他想这个点睡觉,应该不算晚上了,打算上车以后,先好好眯一觉。结果改不掉坏毛病,睡前还要玩会手机。
凌晨热搜榜很安静,他去超话里瞄了眼。挂在顶部的微博,是在讨论他造型。粉丝打算给超话换头像,召集其他人过来投票。选项中有他出道以来,几乎所有做过的妆造。
今年造型票数都很高,夏阅每张图都点开看,到最后图还没看完,他先在车上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的,夏阅是无知无觉,只记得闭眼睛前,手机还捏在手里。
因为是坐着睡的,他歪着头脖颈发硬,睡得并不怎么舒服。半梦半醒之间,他还能感知到,自己脸蹭着靠背,脑袋一点一点的,频繁朝下方坠去。
他在睡梦中皱眉,头再一次下落时,脸颊被人接住了。颈侧僵硬感得到缓解,他闭着眼睛舒展眉心,但还没好好睡上一觉,又有蚂蚁爬上他嘴角。
蚂蚁爬过的地方,皆是酥酥痒痒的。夏阅不堪其扰,伸出舌头去舔。舌尖触感柔软发烫,很快被轻轻含住了。
他依旧没撑开眼皮,眼珠子在皮下滚了滚,如惊弓之鸟缩回舌尖,在对方嘴唇追过来时,将他挡在了牙齿外。
两排牙齿紧紧咬合,似牢固的铜墙铁壁,夏阅躲在城墙后,安心地放起炮仗。防御外敌的墙,却被敌人给炮轰了。
有人抵着他牙齿,意图撬开他齿关,他将牙咬得更紧了。
敌人半点也不急,强取不行就智取,轻轻捏住他鼻尖,阻断了他的呼吸。
夏阅憋得胸腔发闷,微微张嘴呼吸时,已然被敌人冲锋攻陷,转瞬之间就攻城掠池,堵住他的舌尖攀缠上。
这会儿他彻底醒了,知道陆商在吻他,却坏心眼地装睡。装作陷入梦境中,他仰头推开男人,故意歪倒向陆商。
陆商并未阻拦,他顺利倒在对方腿上,将那双腿当成枕头用。怀里手机不小心压亮,识别到他的指纹解锁。
投票页面再次出现,陆商瞥了一眼,拿过他的手机,丢入旁边座位。随后指尖拨开他碎发,陆商缓缓抚摸他额头。
这举动着实很温情,空气都变缱绻起来。夏阅闭眼躺着不动,睫毛却轻轻抖了抖,忽觉良心略有不安。
他一点都不觉得困,只希望时间走慢些。他甚至忍不住揣测,手指按着他额头时,陆商心中在想什么。
是否与喜欢爱意有关?又是否会有情绪流露?不说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至少会让人更好猜,他忍不住想睁开眼,亲自去一探究竟了。
这样想着,他几乎是冲动好奇地,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
对上陆商沉静的眸光。
装睡被发现,他猛地一僵。
对方像是毫不在意,指腹按着他鬓边问:“看什么?”
夏阅嘴唇轻动,吞吞吐吐要答,又被他抢在前面,“好奇我在想什么?”
早已习惯他的洞察力,夏阅毫无隐瞒地点头,目不转睛望向他的瞳孔中,星星点点洒落下几分亮光。
陆商看得很清楚,指尖划过他眼尾,蹭着他眼眸下方,漫不经心地描画,“我在想你的造型投票。”
夏阅始料未及,眼中升起怔愣。
陆商眉眼似有深意,屈指轻点着膝盖道:“我给金发投一票。”
夏阅眼中怔愣更甚。遥想当初进组时,他最先被嫌弃的,就是那一头金发。只不过那时候,陆商还没养猫。所以眼下这情况,算是爱屋及乌吗?
他百般琢磨不透,还想翻当初旧账,好好嘲笑陆商。但不等这想法落实,他又听对方自然道:“光是金发还不够。”
“最好戴个绿色美瞳。”陆商勾着唇低下眼眸,说的话却很毛骨悚然,“你觉得呢,阅阅?”
夏阅吓得一坐而起,额头撞到陆商下巴,捂着额头发出痛呼。
“家住偏远县城,十五岁未成年?”对方接着问。
他继续往下弓低,恨不能原地蜷缩,后衣领被人勾住了。
“躲什么?”陆商拎着他衣领,唇边还是勾着的,话里却深沉莫测,“编故事的时候,怎么没看你躲?”
夏阅笑容皱巴巴,已经不会说其他话,只像台复读机般叫:“哥哥……”
“晚上变成八宝粥,是什么时候的事?”陆商问起细节。
夏阅不敢隐瞒,都如实交代了:“你捡到它的时候。”
“挺早。”男人言简意赅。
夏阅被唬得一愣一愣,摸不准他是什么态度,只当他是今天才察觉,瞒了他这么长时间,却始终没想过坦白,心中不免有些理亏,想着陆商要是想算这笔账,他就一声不吭受着好了。
“为什么会变成猫?”陆商又问。
夏阅同样觉得困惑,“不知道。”
他嘴上这样答,心中想的却是,或许和那罐八宝粥有关。
陆商缓缓敛起眸光,没说要怎么处置他。但直觉告诉夏阅,陆商不会放过他。司机被陆商叫上来,开车送他们回酒店。
两人坐在后排,谁都没有说话。夏阅如坐针毡,不像是熬夜的人,这会儿聚精会神,揣摩陆商后招。
对方正闭目养神,指不定在心中想,回去后怎么捉弄他。昨晚抱他背台词的事,此刻回忆还历历在目,他心底忍不住打了个突。
司机在前面开车,中间没有隔板,夏阅低头不语,短暂思量过后,手悄悄地伸出,越过真皮座椅,摸向了男人手背。
那只手没有动,陆商没有睁眼。夏阅蹭着他的手背,从他虎口丝滑挤入,触碰到他的食指后,示好般地轻轻勾住。
陆商手搭在腿上,任由他勾住食指,并未做出其他反应。
车上有外人在,夏阅不好意思出声,见勾不起男人兴致,便加重指尖力道,捏了捏对方指节,接着用剪短的指甲,在他掌心里画起圈。
指甲刮起来会很痒,夏阅坏心眼地盯着他,想看他什么时候变脸。陆商却一动不动,阖着眼稳如泰山,握紧他捣乱的手指。
夏阅心下遗憾,要将手抽出来,却发现抽不出来了。陆商握得相当紧,他暗地里卯足劲,手指也纹丝不动。
最后他坐直起来,身体离开了靠背,面朝男人的方向,咬紧牙关要发力。
陆商突然松了力道,他的手毫无防备坠落,砸在男人的长裤中间。长裤中鼓鼓囊囊的,将他的手轻轻回弹。
夏阅懵了一瞬,有些不知所措。
陆商终于睁眼,黑眸朝他扫来,压着念头不见天日,眸中涌起几分克制。
在对方注视下回神,夏阅匆匆抬高了手,余光扫向他那处地方,紧张无声地吞咽口水。假如回去以后,陆商要与他算这笔帐,他动手让陆商勾销,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回酒店车程很短,加上凌晨道路空旷,他们很快就到酒店了。商务车开入地下车库,两人直接乘电梯上楼。
到他们住的那层时,夏阅房间靠外,陆商房间靠里。夏阅停下来开门,陆商也停了下来,等着他将门打开。
夏阅心高高提起,余光瞄到对方身影,刷卡动作都滞了滞。房间门在手边打开,他前脚跨了进去,陆商后脚跟进来,顺手替他落下门锁。
他装得忙碌不已,插上房卡以后,就四处找水杯,像只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团团转。
陆商停在沙发旁,比他先看到水杯,声线平常地提醒:“在这里。”
夏阅快步走过来,从陆商手中接过杯子,看陆商在沙发里坐下,像是短时间没打算走。他就心下预料到,骗陆商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了。
不敢明着张嘴问,他默许了男人留下,转身倒水喝的时候,脑子快要转冒烟了。
而他想的重大事情,既不是什么智慧策略,也不是揣度陆商意图。夏阅是困惑地在想,用手办事的时候,他看过的片子,都是怎么演的。
他虽不是完全不会,但也不是那么的会。毕竟他弄的不多,也没有丰富经验,而用手办完事,与用手办爽事,实在是两码事。
他想得脑子都打结了,颇觉有几分焦头烂额,猛地被陆商出声叫,身体还跟着震了震。在对方声音里回头,他看见男人伸出手,拿走他手中的杯子,举动自然喝杯中水。
夏阅站着没有动,视线挪向陆商脖子,瞥见他喉结滚动,起伏清晰地吞咽。他臆想着水从喉道滑下,思绪也跟着一起滑走。
心大地放松神经,夏阅决定不想了。总归到那时候,陆商也会教他。
这件事夏阅不问,陆商竟就也不说。二人各怀不同心思,压着念头共处一室。夏阅去浴室洗澡时,陆商也回房间洗澡。
对方洗澡速度更快,等夏阅吹干头发出来,陆商已经坐回沙发里,像是一直在等他出来。
夏阅准备工作很充分,虽未有多大的底气,但架势都摆得很足。他先敷了张手膜,点了喜欢的香薰。点前还问过陆商,会不会介意气味,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放心将香薰摆近了。
接着翻箱倒柜的,找出自己随身携带,最喜欢的复古音响。但蓝牙还没连上,就先被陆商否了,让他不要放音乐。
夏阅觉得有些可惜,随后听话地收起音响,将冷气调到合适温度。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喝了口水,将手膜拿开洗干净。陆商全程并未催促,见他终于要结束,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在床边坐下来。
夏阅喉头发紧,杵在原地踟蹰半秒,最终还是豁出去了,拖过自己心爱的小地毯,整整齐齐理在陆商脚边。
后者目光轻顿,继而朝他看来。
地毯是他自己买的,因为要在酒店常住,他习惯性地让程程,添置一些家居用品。白色长毛厚实柔软,掌心压下去手感好,像陷入猫的围脖里。
顶着男人的目光,夏阅跪坐在地毯上,从他腿边仰起头来。
陆商神色有细微变化,但快到让人难以捕捉:“这是准备忏悔?”
夏阅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纠正:“这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男人咬着字眼,慢腾腾地重复,面上半分心思不露,很是意味深长地问,“交换什么?”
夏阅手搭上他的腿,为了给自己撑场面,连声音都变大了点,一鼓作气脱口而出:“忘了我骗你的事。”
“怎么忘?”陆商问。
“我——”他急匆匆张口,话到了嘴边,那口气泄了。
明显卡顿过后,他支支吾吾垂眸,耳朵根爬上热意。
陆商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始终神色平淡装不懂,“宝宝怎么?”
倘若夏阅此时长点心,就会发现男人叫法变了。从正常范围的亲昵称谓,变成了戏弄他时的称谓。
可惜夏阅没发现,非但是没有发现,还蒙着头在思考,该怎么组织语言。用手帮陆商弄这种事,他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索性放弃口头表达,他选择了肢体语言。敷过手膜的手滑嫩嫩的,像尾大胆灵活的鱼,滑向了陆商腿内侧。
眼见要撞上蛰伏大鱼,小鱼战战兢兢地刹车,硬着头皮抛出眼神,示意男人自行领会。
陆商笑了起来,唇角挑起明显弧度,摸向他乌黑的短发,“只是用手吗?”
掌心下的脑袋凝固,夏阅一双眼瞳微震,被他的话给震懵了,半晌神情空白地抬起脸,茫然无措又惊恐地看他,连眨眼的动作都不会了。
陆商压着他发顶,从上方俯下身来,语调慢条斯理:“只是用手的话,在床上也可以。”
眼珠子迟钝转动,夏阅轻抖着眼皮,话未接脸先烧起来。他永远低估了陆商,也永远地措手不及。
西装革履只是假象,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也是在这个时刻,对于两人的年龄差异,夏阅也有了深刻且清晰的认知。
十几岁谈恋爱是情窦初开,是年少青涩过家家。二十八岁谈恋爱是肢体触碰,是生理性的喜欢。
他的语调里染上颤音,很是心慌意乱,也很是六神无主地道:“我、我不会……”
陆商勾住他的膝盖弯,将他从脚边地毯上抱起,“不困了?”
夏阅面上一顿,局促地挠脸颊。
“现在先睡觉。”将他放在大床里,陆商拉过被子盖住他,继而关灯在旁侧躺下,从他背后贴近而上,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这件事先欠着,”滚烫气息覆落下来,陆商嘴唇抵着他耳朵,低声缓慢补上后半句,“我们下次再做。”
夏阅耳朵都烘热了,一动不动生硬躺着,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从小到大,他鲜少与人同床睡觉。习惯了一个人睡大床,身后陡然多出另一人,原以为入睡会很艰难,不想却出人意料的快。
只是等到快睡着的时候,他的脑中掠过模糊念头——
不对,他是不是被陆商给骗了?对方好似从头到尾并未说过,要追究自己撒谎骗他的责任,反而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去……
这是最后残存的思绪,意识经由几轮挣扎后,他很快就坠入了梦境。
两人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睡了一觉。几个小时后的中午,钟森南杀了过来。
第64章 撞见
钟森南到的时候,夏阅甚至没起床。五点钟回的酒店,夏阅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五小时。下午没什么重要事情,也给程程放了一天假,他理所应当地赖床了。
陆商下午也休息,昨晚熬夜的人,今天都没排戏,导演组也轮班了。但对方也没接着睡,十一点左右起来了。
窗帘没有拉开,房间光线很暗,夏阅迷迷糊糊睁眼,想到自己睡了一晚,必定是不怎么好看,拉过被子挡住脸,只露出眼睛来看他。
陆商背影很暗,夏阅看不清楚,接着脑中就想起来,凌晨睡前发生的事。所以陆商跟他回来,真没打算做其他事·,只是想和他一起睡。
想来熬夜拍戏也很累,陆商没有精力做别的。凌晨是他冲动了,不小心就钻了套。这下可倒好了,他在陆商那里,竟然也背上了债,陆商成了他债主。
不过也不怪他多想,和陆商确认关系以来,他还没和陆商同床过。抱在一起睡这事,还是头一遭体验。
也怪陆商不明说,才害他胡思乱想。只是入睡时间太快,他都没来得及细品,一起睡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床比以往小,盖住两人的被子下,比以往温度更加高,而他被陆商紧紧抱着,也不敢大幅度地挪动。
像短暂丧失了自由,连呼吸也不敢太重,但也同样很新鲜,以及很亲密无间。
夏天空调得调低点,冬天应该会很暖和。他暗暗期待一秒,盼着冬天快点来。他冬天体温偏低,经常睡不热被窝,早上醒来脚发凉。
假如和陆商一起睡,那么到了冬天以后,他就可以趁陆商睡熟,悄悄将脚伸向他小腿。
不过前提得是,今年冬天到来以前,他和陆商还没分手。现在离冬天还很远,琢磨这些有些过早了,而且陆商常年拍戏,自己也都飞来飞去,跑各种工作通告,即便他们没有分手,也没什么时间见面,更别说在一起睡了。
所以说明星这工作,还真是有利也有弊,他烦恼地绞起眉头,陷入了深度思考中。瞧着那副严肃的模样,像是在想什么重要事。
陆商打开床头小灯,回过神来望他一眼,“代言丢了?”
夏阅嘴比脑子快,埋着头下意识答:“没丢。”
“吃零食被发现了?”对方又问。
“没有。”夏阅接。
“在想什么?”陆商语气直接。
他终于回过神来,摇着头守口如瓶,语速很快地否认:“没什么。”
没有再继续问,从灯里投落目光,男人沉稳地嘱咐:“十二点起来吃午餐。”
话题跳得有些快了,夏阅眉间轻微怔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像和程程说话那样,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我不吃午饭。”
可惜陆商不是程程,程程不会反对他,陆商却捏住被子,动作冷硬且无情地,从他脸前扯了下来,惜字如金丢给他两个字,残酷驳回了他的要求:“不行。”
“不能不吃饭。”对方口吻严格。
夏阅语塞了一秒,抬起双手捂在脸上,不情不愿地开口:“我还没睡够。”
“吃完再睡。”陆商说。
夏阅一身的懒劲,甚至不愿意下床。他假惺惺应了声,“我在房间吃外卖。”
“外卖不干净。”陆商管得像他爹。
夏阅折中改口:“我让程程打饭送上来。”
陆商表情未变分毫,径直挑出隐藏重点:“是在房间吃,还是在床上吃?”
被他一语道破真相,夏阅不说话了,心虚地往被子下缩。
陆商什么都没说。没说是反对还是同意,眼见他头顶快要消失,男人将被子掀开一半。
夏阅拱动的背脊凝滞,借着灯光观察起对方。他想在床上吃饭这事,未成年小孩都干不出。陆商现在会不会觉得,他为人邋遢不讲卫生,还很娇生惯养与任性。
可他想的也只是,把小桌子拖到床边,自己坐在床边吃,并非是指拿上床。不想在陆商那里,拉低了自己印象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噌地一下从床单里爬起,飞快凑到了男人的脸前。
他黑发睡得打了卷,刘海蓬松散乱搭着,几乎遮了半边眉眼。脸颊拱得微微发红,眼尾有浅浅的压痕,像是绯色眼线晕染开,衬得杏仁瞳像黑葡萄,还是洗过以后的葡萄,大颗饱满且乌黑水润。
他抬眼看陆商,睫毛撞到刘海,有点遮视线了。夏阅要伸手拨开,陆商已经抬起手,替他分开了碎发。
夏阅不再去注意,全神贯注望向他,郑重地出声澄清:“刚才说在床上吃饭,我要纠正一下措辞。”
陆商淡淡“嗯”一声,那只手拨开碎发,没有立即收回去,而是抚上他眼尾。
“是在床边吃,不是在床上。”夏阅一本正经。
对方仍是“嗯”一声,似有几分不甚在意,虎口轻轻压他唇角,手掌包住他半边脸。
夏阅心头微急,鼻尖轻轻皱起,声音闷闷地问:“你在听吗?”
没有回答他,虎口从他唇角移开,手掌掐上他的腰,陆商低脸吻住他。
夏阅直接傻眼,反应过来以后,伸出手去推他,意图说什么话。两人挨得极近,他闭着一双眼睛,全凭直觉伸的手。手指擦过对方肩前,手心按到了陆商喉结,他掌心动作本能一顿。
接着就感知到,明显突起的喉结弧度,如同滑动的一颗球般,在他掌心里滚动起来。想说的话全都忘了,他下意识闭着眼睛,全心全意地去感受。
喉结滑过他指缝,在他手下撑起弧度,带着陆商的体温,时不时起伏波动。有时是缓慢克制的,有时却很急促凶猛。
缓慢克制的时候,是陆商咬着他嘴唇,绵绵长长地在厮磨。急促凶猛的时候,是陆商含住他嘴唇,力道稍重地在吮吻。
这些似乎都与陆商有关。他见过缓慢克制的陆商,应该说大多数时候,他所见到的陆商,都是这副模样的。而恰恰相反的是,急促凶猛这样的词,他鲜少会联想到陆商。
他与陆商接过热烈的吻,如威士忌酒精一般的烈。但从喉结上品尝情绪,这还是他第一次体验。
这隐隐让他有了一种,窥得男人内心的想法。
那句“还没刷牙”,他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但总归陆商不介意,他也就不太在意了。几分钟后,陆商从他房间离开了。
“十二点起床吃饭。”临出门以前,对方再次提醒。
夏阅敷衍地点点头,听到关门声响起时,重新在床上躺下了。
陆商离开以后,他终于有空想起,钟森南今天要来。昨晚在片场玩手机,他就提前问过对方,今天什么时候到。
钟森南话语含糊,声称是还不确定,一直没给个准话。
夏阅当时就奇怪,既然录制已经结束,为什么还会不确定。或许是有什么私事,他也并未刨根问底。现下他躺在床上,打开手机上微信,给钟森南发消息,问他确定了没有。
古怪的默契又出现了,紧接在他后头一秒,钟森南消息也来了,说自己到酒店了,在大堂等电梯时,还遇上剧组人了。
那人挂了块工作牌,一眼就认出钟森南,让钟森南给她签名。钟森南要来的事,夏阅已经提前报备过,所以在剧组不是秘密。
大伙都知道他来找夏阅,待钟森南签完名合上笔,对方就将楼层告诉他了。工作人员不住演员那层,所以她只知道楼层,不清楚具体房间号。
钟森南道了谢上电梯,拿手机给夏阅发消息,从电梯出来后,收到他的回复。
确认这会他醒了,钟森南就没找程程,一边抬脚往走廊里走,一边发语音问他住哪:“你住——”
长腿一迈拐了个弯,就遇上陆商开门出来,身上穿的还是家居服。
语音戛然而止,他发了这俩字出去,就暂时没下文了。与陆商打上照面,钟森南严阵以待,声音都差点卡壳:“陆老师您好。”
男人微微颔首,并未多说其他,转身朝里走了。
钟森南杵在原地,看他走了一段路,停在房间门口敲门,有个男人过来开门,穿着打扮像是助理,退入门内给他让路。
陆商与罗游鱼的热搜,他钟森南必定不会错过。眼下撞见这场景,不免微微咋舌,也不敢发语音了,飞快打起字来。
手指劈里啪啦落下,夏阅收到他的消息——
好劲爆,我看见陆商穿家居服,进了罗游鱼房间。
罗游鱼房间?夏阅看得很茫然,不得不下床穿鞋。钟森南发消息来时,他就担心对方上来,会撞见陆商出房间。
但事实却有些偏差,他握着手机去开门。
听到啪嗒动静响,钟森南抬起头来,看见陆商住的房间门——他以为的陆商房间门,再次被人从里面打开。夏阅上半身探出来,身上也还穿着睡衣,眉眼困惑朝他招手,手拢在嘴边小声问:“罗姐房间?什么罗姐房间?”
钟森南神色很震惊,下巴差点儿没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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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森南:让我康康,是谁拱了我家白菜?
第65章 不说
什么情况?钟森南大脑宕机一秒,机械地抬步走向夏阅,“你——”眼看话要冲口而出,他抬起头左右环顾,继而紧急刹车,迫使自己冷静,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怕被别人拍到?”
“拍到什么?”夏阅语气纳罕问。
拍到他和钟森南在走廊里,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可这样的谣言,也只有CP粉信。
伸手按了按他脑袋,双臂张开扶住门框,钟森南挡在他脸前,做贼似地小声提醒:“拍到你在陆商房间。”
夏阅面露无言,将他拽入门内,关起门来澄清:“这是我房间。”
“你房间?“钟森南非但没冷静,表情更加震撼了,第二次向他确认,“你住这里?”
夏阅没接话,心中“咯噔”一声,暗想坏事了。钟森南这副表情,肯定是已经看到,陆商从他这出去了。
他大脑高速运转,想着该怎么圆好。
他与陆商恋爱这件事,陆商从未明确提及过,是公开抑或是不公开。但依照对方的态度来看,他想陆商是没打算公开,所以两人的事在他这里,也就自动默认为不公开。
“我住这里。”思考要怎么敷衍,夏阅慢腾腾点头。
钟森南自己捋顺了,所以陆商出来以后,不是去别人房间,是回了自己房间。他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字词问:“陆商是不是……”
他想问陆商是不是那晚,出现在夏阅家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