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平易近人了,但这老人家看他的眼神就跟见了妖怪,腿软得仿佛时时刻就要跪下来。
雷栗:笑容僵硬
上次那胖知县在时这老人家也不这样啊,难道是上次没反应过来?
“老伯。”
周毅清咳了声,“你就当我们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这次来只是路过,顺便问老伯几个小问题。”
老人家见他们面容和善,态度亲切,慢慢地也缓过来了,局促了下才试探地请他们到家里坐坐。
按理说有贵客到,是要请家里坐坐的,喝杯水吃一顿饭,但这是巡抚大人,他家徒四壁只有一些海鱼海带,实在怕怠慢了巡抚大人治个什么罪。
雷栗和周毅都不是在意这些身外物的人,自然不觉得粗茶淡饭是怠慢,就是这些也是老人一家最好的东西了。
雷栗从上次出海打渔的事情说起,边问一些海上事,缓解老人家的紧张,渐渐地打开老人家的话匣子。
然后不动声色地问到近来发生的事,比如新上任的知县如何啊,万家学堂怎么样啊,有没有送小孙女上学,夫子教得好不好。
这些都是老人家熟悉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滔滔不绝了,到家时,都是他熟悉而信赖的环境,他的局促感就更少了些,轮到他的家里人紧张不安了。
雷栗和周毅就跟局促的一家人吃了一顿平常的渔家饭菜,走前笑眯眯的,很是和蔼可亲,让这家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幸好没有得罪这位大人。
“阿公!”
小孙女忽然脆生生叫起来,指着饭桌上的锦袋,好奇道,“阿公,那是什么呀?是那位大人留下的么?”
“哎呀!”
“那位大人走远了!”
“咱们追上去?”
“先打开看看里头是啥,万一是那位大人特意留下的哩?”
“我瞧着鼓鼓的,不能是给咱的吧?咱看了会不会……”
一家人犹豫不决,都看着老人家,老人家心一横,拿过那个锦囊打开一看就豁然一惊,竟然有五十两银子!
整整五十两!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是老实人,谁也不敢开口说贪下这五十两银子,何况是巡抚大人留下的银子。
“这里头还有张纸!”
眼尖的小孙女又说,她拿出纸来打开,瞧见有几行字,但她只认得一两个,只能茫然看着阿公。
“对了!村长识字!”
一家人就连忙去村长家,请村长一看,才知道上写了
【小姑娘喜欢念书便让她念,告诉她好好念书慢慢长大,大女子志在四方,别早早嫁人了耽误她】
【愿我大佑再多一位女状元】
百洄万事正兴。
雷栗和周毅等到雷周周怀孕四个月,胎相稳定后才告别了雷周周小两口,启程回北京都复命。
来时是春天回程已经快入秋。
汤汤江水,扬扬船帆,江水两岸的绝巘高山上已经有层层尽染的秋叶与桂树,空悠的猿声从峰峦之间传来,听得人莫名有些悲戚。
雷栗有些感慨伤怀,“周周长这么大,头一回跟我们分开,这回了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方才和周周挥手道别时,还笑得那么开心,叫周周别送了,还没走多远呢,就开始想周周了?”
周毅略带了点调侃地笑了声,被凉凉地瞪了一眼,才将他的腰揽住,把他揽进怀里轻声安抚,
“北京都和百洄离得也不是很远,写信寄物快一些半个月就到了,你若是想周周了,我们就常常来。”
“先在京都住两个月,然后在百洄和周周住两个月,今年新年在百洄过了明年就在京都过,好不好?”
“也行。”
雷栗想了想,觉得也没有那么感伤了,“反正生姜和玉蕤都进运流部了,有他俩顶着,你说我跟狗……圣上说致仕他会批么?”
不等周毅回答,他皱眉啧了声,“算了,他肯定不会批,小太子还没立,他肯定还要拿我们长宁侯府冲锋陷阵。”
“应该快了。”
周毅说,“圣上铺垫这么久,估计这两年就立太子了。”
“早点立吧。”
雷栗撇了撇嘴道,“真不想过这种狗皇帝指哪打哪的日子了,早点立太子我早退休,就不用早起点卯了。”
虽然他也没点过几次。
“……等等。”
雷栗忽然精神一震,“我感觉狗皇帝不会这么好心,立了太子就放过我们走。万一他让我们继续辅佐新帝怎么办?我现在都知天命之年了,活不过小皇帝啊!”
比他大八岁的周毅:“……我更活不过。”
也不对。
万一小皇帝早死呢?
……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给谁听见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雷栗:“……”
周毅:“……”
夫夫俩面面相觑,都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一行人轻车从简,很快就从海风徐徐民风淳朴的百洄到了繁盛的北京都。
雷栗先是进宫复命,周毅则带着在百洄买的特产回府,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刚踏进府门就听到管家祝贺道:
“夫人!好消息!好消息!”
“……?”
周毅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进的不是自己家,而是某个刚刚开业搞酬宾的大超市。
他瞅见管家脸上喜气洋洋,一副迫不及待想告诉他是什么好消息,拿大红包的样子,不由笑了笑说,
“什么好消息高兴成这样?”
“就是……”
管家顿了下,然后嘿嘿笑了笑,买了个关子说,“小的还是先不说了,等少爷少夫人回府,夫人就知道了。”
忘了说,这管家不是狗皇帝派来支援的那位老管家,而是老管家经过几年暗中观察和挑选,从府中提拔上来的,又通过雷栗和周毅的考核后任命的。
新管家就姓管,入府时就签了卖身契,彻彻底底是长宁侯府的人,对府里的主子们忠心耿耿,办事能力好也很会来事,自然很得主家的信任。
只是老管家回了宫里后,管管家那有点活泼的脾性就暴露出来了,正经时候不含糊,但平常也会同主家玩笑俏皮话。
长宁侯府不是那种规矩森严的人家,自然不会在意管管家这性子,只要大事不出错就不必时刻拘谨着。
果然,周毅听了管管家的话,也只是笑了笑不语。
不过进府一路上,不管是丫鬟小厮,还是年长沉稳些的嬷嬷伯伯看见他都是一脸喜色笑意,倒让他好奇起来。
揭开谜底的是爹娘。
一见他,柳叶儿就喜滋滋地说,“周毅,你和栗哥儿回来得正好,玉蕤又有喜了!才一月余,前两天刚把出来的!”
“前些日子你和栗哥儿来信,说就这两天到京都了,就没捎信去给你们,怕刚巧错过白送一趟。”
雷大山也是脸上笑意。
“确是不用送。”
周毅闻言不由笑道,“这真是个好消息!周周有喜,玉蕤也有喜,双喜临门!好在玉蕤月份浅,不然一同时辰生产,我和栗哥儿真不知道跑那边好。”
“可不是!”
柳叶儿也笑着,不住点头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周周头一回生孩子可离不了大人,玉蕤也是咱家的媳妇,生孩子哪有公婆不在身边照顾的道理?”
“虽说咱家现在家业大了,不缺人伺候,但也不能远了关系寒了哪个孩子的心。就是玉蕤和周周都是好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头也是会不痛快的。”
“是这个理儿!”
雷大山也连连点头。
老两口年纪大了,但头脑清醒着,可不是那种重儿子轻哥儿女儿的,周周是自家孙哥儿,生的孩子是曾孙,玉蕤是孙媳妇,生的也是曾孙,不能厚此薄彼了。
不过要是生产时日真撞上了也好办。
雷周周夫夫俩独自在百洄,而雷生姜和苗玉蕤这儿还有柳叶儿老两口和苗夫郎夫夫,小两口也是明事理的,肯定会劝雷栗和周毅先去百洄照顾雷周周。
雷栗和周毅也不会一心扑在自家哥儿身上,就不管苗玉蕤了,也肯定会把大小事情安排妥当,大夫和接生嬷嬷也都到位了,才会去百洄。
“哎,对了。”
柳叶儿说了半天话也不见栗哥儿,就问了,“栗哥儿没跟你一块回来?”
“他进宫去了。”
周毅说,“圣上交待的差事办好了,栗哥儿要去回禀。”
“那是不能耽误了。”
柳叶儿点点头,想起自家要添两个曾孙,就是止不住高兴,笑得眼角眉梢的皱纹都明显了许多。
“我让厨房做些你们爱吃的,再做些玉蕤生姜喜欢的,小玉珠爱的也不能少了,还有小苗和大强,咱家今晚就团团圆圆地吃一顿!”
“好!”
周毅笑着点头。
等雷栗回府,知道这个好消息又是一阵热闹,雷生姜和苗玉蕤下了班回到府里,就更是欢声笑语一片了。
“哎!”
在吃团圆饭时雷栗忽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新娃娃叫什么名儿了!”
周毅闻言就先是眼皮一跳,而家里人也都熟悉雷栗的起名艺术,不约而同一顿,带着迟疑看向他。
“宝珠!”
雷栗瞧见大家伙松了口气的微表情,眉毛便是一挑,哼了哼不跟他们计较,继续道,“这名字好吧?不管是哥儿姑娘还是汉子都能用,一听就晓得跟咱们玉珠是姐弟姐妹。”
“这个名字好!”
雷生姜第一个响应说,“玉珠、宝珠,一听就知道是咱家的宝贝!”
家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好,只有苗玉蕤踌躇了下,说,“这名字会不会太像哥儿女孩了?若是小汉子有些不够大气,怕是日后长大了会被人笑。”
他自然是男女哥儿都喜欢的,都是他的孩子没有不疼的道理,只是若是小汉子起这么个名字,入仕的话就不太妥当。
长宁侯府被攻许太多,他不愿意自家孩子因为一个名字,被同龄人恶意嘲笑。
他从小就见过很多无缘无故的恶意,便是有些孩子今儿戴了漂亮的头花,都可能被嘲弄霸凌,自家孩子,挫折苦难自然是少一点是一点。
“我们长宁侯府的孩子谁敢笑?敢笑一下我就上门去抽他!”
雷栗先是恶狠狠判了一通,又笑着安抚苗玉蕤说,“不过玉蕤说的在理,名字是大事,咱们做长辈的定了,孩子若是不喜欢那便不是好名字。”
“这样,暂定叫宝珠,若是有更好的,或是日后孩子想改名,再换其他的,左右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爹爹。”
苗玉蕤听了就抿唇笑起来,宝珠这名字一听寓意就好,很得家里人的宠爱,要是哥儿女孩叫宝珠再合适不过了。
苗玉蕤以前还念着要给雷生姜生个儿子姓雷,不能让雷家断了香火。
但如今他想通了,要是孩子有出息,哥儿女孩能考官能做生意也能继承香火,要是个坏的小子,还不如没有这个香火。
想着,苗玉蕤摸了摸大女儿玉珠的脑袋,说,“玉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我听说小孩子的话最准了,玉珠看看爹爹肚子里,是小哥儿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妹妹!”
苗玉珠眼睛亮亮,“爹爹肚里的是妹妹!我和妹妹约好了,都要爹爹做爹爹,我先进来了就是姐姐啦!”
“真的呀?”
这话听得一家人眉开眼笑,苗玉蕤也笑,捏捏她的小脸蛋问,“玉珠和妹妹约好了呀,那为什么都要爹爹做爹爹?”
“因为爹爹是好爹爹呀!”
苗玉珠觉得坐在椅子上小小的,没什么说服力,于是站起来,扬着小脸蛋特别骄傲地说,“爹爹是好爹爹,阿爹是好阿爹,四个阿爷也是特别好的阿爷!”
“还有祖爷爷和祖奶奶,姑奶奶和姑爷爷,和叔叔婶婶!大家都特别好呀!”
这话把家里所有人都夸了,哄得一家人笑成一团。
小玉珠叫雷栗夫夫俩和苗夫郎夫夫俩都是阿爷,有时候分不清叫谁,就叫栗子阿爷、薏米阿爷、禾苗苗阿爷和章阿爷!
寒冬腊月。
雷栗和周毅已经收拾行李去了百洄,今年他俩不在北京都长宁侯府过年,而是跟雷周周小两口过,也是因为雷周周的预产期临近了,就在新年的二月份。
雷周周是二月春分的生日,林重就盼望着小宝宝也是春分,心想跟周周一个生辰,长得肯定也像周周。
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言论,要是让周毅听见了,指定要跟他掰一掰遗传学,子代的性状跟出生日没一点关系,要看基因如何表达性状才行。
到处旅游最潇洒那几年,周毅和雷栗就见过形形色色的家庭。
有父母长相一般,孩子却相貌出众的,也见过爹娘郎才女貌却有个丑小孩,还有隔代遗传,小孩不太像爹爹阿爹,倒跟外祖像了个九成八。
也有肖舅肖姨的,还有小孩子跟爹娘亲戚一个不像,偏偏脾性跟家里人一脉相传,一看就是他们家的崽子。
换句话说,全看天意。
林重没学过生物自然不懂这些。
他满心满眼就是想有个像周周的孩子,晚上搂着夫郎孩子睡了,早上一醒来,就瞧见心念的周周和缩小版的周周,只觉整个人都踏实有劲了。
雷周周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一眼瞧去不怎么大,冬日穿厚一些,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有孕。
怀孕引起的排斥反应也不太大,旁的孕夫孕妇吐得稀里哗啦,又是三角区疼痛翻身都难受,雷周周却是吃香睡好,健步如飞,跟没怀前没多大区别。
每日把平安脉的大夫说,这是孩子乖心疼爹爹,不闹腾,出生了指定是个懂事好带的好孩子。
林重听了就特别高兴。
雷栗和周毅还在百洄那两个月,林重虽然也有点关心过度,但两个长辈在,他心里就踏实了。
而他俩一走,林重就有点没底了,干脆请了大夫在府里日日给雷周周看诊,以防雷周周哪里不舒服他没注意到,周周大大咧咧的也没在意,最后酿成惨祸。
不过几个月下来,林重也沉稳不少,照顾雷周周时游刃有余不慌不忙,不会瞧见一点雷周周眉头皱一下,就紧张地找大夫,诊完听见没事后还问东问西问得大夫无语。
怀胎十月。
实际上很多夫郎妇人九个多月就生了,若是有什么意外或其他因素,八个月就早产了生孩子的也有。
日子一天天近二月,林重渐渐紧张起来,有时晚上会忽然惊醒,然后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雷周周,又轻轻摸摸他的肚子,见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
有一回被雷周周发现了,还笑,“年岁变大了胆子却小了?怀孩子又不是捏泥娃娃,哪儿有这么容易就坏了。”
“我听大夫说,有妇人怀孩子,不知怎么的在睡梦中孩子就没了生息,最后生下一个……”
林重戛然而止,意识到不该在雷周周和孩子跟前说这些,万一原本没什么,他说了出来被哪路神仙或小鬼听去当真了,就有什么了怎么办?
要避谶。
而且阿爹说过,孩子在肚子里也是有意识的,要多跟孩子说话多跟孩子互动,这样孩子出生后就会认识他们了。
“当我没说这些。”
林重嗓音低了,更是轻柔,抚摸雷周周的肚子的动作也轻得很,“周周和孩子都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你……”
雷周周想笑他两句,话音一顿,夫夫俩都顿住面面相觑,然后都笑起来,“你摸到没?孩子方才踢了我一下,是在回你刚才的话吧。”
“应该是?”
林重也抿唇压不住笑,十分爱惜地又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肚子,人却没敢像以前一样靠过去搂住他,怕压迫到孩子。
“我们孩子真聪敏,还没出来就能听懂爹爹阿爹说话了,是不是也想早些见到爹爹阿爹?……哎?孩子是不是又轻轻踢了一下?”
“是呢。”
雷周周的感觉比林重更明显,他摸了摸刚刚孩子蹬小脚的位置,“就是踢了这,听咱们说话孩子也在回咱呢。”
林重眉开眼笑,又说,“不急,等到时候了再出来,现在你还小了些呢,出来该吓到爹爹阿爹了。”
八个月的孩子是早了些。
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包,又鼓起一个,应该是孩子在里面招挥小手?也可能是孩子两只小脚都踢了一下,力道轻轻的,是心疼怀着的爹爹。
“这孩子真有精力。”
雷周周笑着说,“孩子说不定随我喜欢舞刀弄枪,到时我就教孩子射箭骑马,你教孩子耍剑怎么样?你耍剑好看。”
林重看似清瘦却不羸弱,衣裳一件件剥开,是紧实白皙的肌肉,一身白衣舞起剑来,衣袂翻飞,加上那副面若桃李唇红齿白的好皮囊,如竹下白鹤。
瞧得雷周周是一眼不错。
林重每次舞起剑,便是大白天不可宣淫,也能勾得雷周周扯他腰带推到榻上,什么不可白日宣淫的屁话,履行夫夫义务才是正道。
因此,林重想要又害臊不直白时,就会问周周想不想看他舞剑。
白日耍剑好看,夜里挑灯看剑,看灯下美人更是一番景致。
若是隔着屏风,林重在灯前舞剑,影子落到屏风上,明暗交错之间身姿隐隐绰绰,更勾得雷周周遐想连篇。
而后雷周周发话了,林重就顺理成章了剑,抱起雷周周往屏风内榻上走,行动之间,那白如雪的衣衫也被一件件剥落在地,紧接着,便是细密的亲吻与灼热的喘息。
如今听在林重耳朵里,跟什么色.情字眼一般,叫他心热口燥。
“周周……”
林重侧了侧身体,伸手捂住雷周周的嘴唇,低声讨饶道,“别取笑我了,我怎么能……怎么能教孩子这些?”
“嗯?”
雷周周说话时是没其他意思的,听见他这么说就有点疑惑,“怎么不能?你不想教孩子耍剑?那我教孩子耍大刀你教骑马射箭吧,你射箭也好。”
射箭……
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正经的话从周周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难言的意味?
林重脸上发热,含糊地应了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或许……孩子也不一定喜欢咱们这些。”
如果孩子喜欢或是想要入朝为官,那么君子六艺是肯定要学的,骑射自然要好好教,若是孩子不喜欢舞刀弄枪只爱念书弹琴,那么学个囫囵也罢了。
都看孩子的意思。
二月小雨淅淅沥。
雷周周生产的时候也是个雨天,是夜里突然发动的,不过接生嬷嬷和大夫都在府里,生产的物件也早早备全了,准备起来是快而不乱的。
雷栗和周毅睡梦中听到下人来禀告,都赶忙穿上衣服鞋袜,往雷周周和林重的院子去,见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便问跟在伺候周周身旁伺候的人。
“周周情况如何?”
“回侯爷,大人刚进产房不过两刻钟,接生嬷嬷已在里头了,说胎位正,估摸很快就能生下来。夫人不放心,也进了去陪着大人。”
有些人生的慢,阵痛一天两天才开始生,生时也是过鬼门关似的,还要用药吊着力气。有些人生的快,羊水破了没一会儿就生下来了,甚至没什么感觉。
雷栗当年两次生孩子都算比较快,不太费力气的,但到自家哥儿生了,也不由提心吊胆来。
“别太担心。周周身体好,孩子也不太大,胎位又是正的好生,肯定是顺顺当当的很快好了。”
周毅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产房里一阵惊喜,夫夫俩也是眼睛一亮。
很快,接生嬷嬷抱着个襁褓包着的小婴儿出来,欢天喜地地说,“生了生了!恭喜侯爷恭喜侯夫人!是个小哥儿!”
“周周生了个小哥儿。”
雷栗喜出望外,跟周毅上前去,他轻手接过襁褓,就瞧见那一张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脸,眼睛闭着也能看出来大,睫毛又长又密,小嘴巴哇哇地嚎着哭。
一个粉雕玉琢特别漂亮的小宝宝!
“哎呀!”
雷栗眉开眼笑,熟练地轻晃身子,哄着小宝宝,“我们小哥儿真漂亮,声音也这么洪亮,真是个健康的小宝贝。”
“是哩!”
接生嬷嬷笑着说,“我接生这么多年,过手的孩子没有二百也有一百八,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
这话听着这跟耳熟。
雷栗想了想,他生生姜生周周的时候,那个接生嬷嬷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一个百洄的一个西岭的,话这么像,怎么接生嬷嬷也统一话术么?
周毅瞧着小宝宝也高兴,又问,“周周怎么样?”
“大人好着呢!”
接生嬷嬷说,“孩子生得快,没多费力气就生下来了,大人生完还精神头还好得不得了,就是出了些汗,夫人正给大人擦身子换衣裳呢。”
这些活原本是下人做的,但林重坚持亲力亲为,把活儿都揽了去,丫鬟们只能收拾剪刀水盆和床铺,带着脏了的床褥出来烧掉。
“那便好。”
周毅点点头,给接生嬷嬷封了一个大红包,大夫和伺候接生的丫鬟也有,府里其他下人的红包就薄一些,不过有钱拿大伙就高兴了。
新生的小哥儿灵秀可爱。
雷栗喜欢得不行,脑中灵光一闪,就取名叫灵珠,雷灵珠,正好玉珠、宝珠、灵珠,一瞧就是三个亲姐弟。
灵秀慧敏。
掌上明珠。
雷周周和林重听了都觉得好,只有周毅不由暗笑。
他小时候看过的《仙剑奇侠传三》火遍大江南北,剧里的五灵珠中就有一颗雷灵珠,被雷灵珠附身之人自带雷电之力,不能与常人接触。
他家这个雷灵珠小朋友,不会跟电视剧里一样吧?
周毅脑洞大开地想,忍俊不禁,下一秒就对上雷栗凉凉的眼神,“笑什么?对我起的名字有意见?”
“没,没有。”
周毅摇了摇头,“这名字好,好听好记,寓意又好,跟我们小哥儿相称。”
雷栗听了就笑盈盈,用手指轻点灵珠小哥儿的小脸蛋,“我们灵哥儿喜不喜欢这名字?喜不喜欢叫灵珠?小灵珠?”
“喔唔……”
灵哥儿小嘴巴嘟囔,吚吚噢噢的婴语,也不知是听懂了阿爷的话还是没懂,乌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雷栗,小手圈成拳头,像两只奶香小馒头。
“灵哥儿?”
雷栗笑着,不摸他的小脸蛋了,老人说小孩子脸蛋摸多了以后流口水,改用手指轻碰小灵哥儿的小手。
小灵哥儿的小拳头感觉到有东西碰自己,就无意识地张手,把雷栗的手指攥住了,别看他是才出生的小婴儿,力气也大着呢,把手指攥紧紧的。
只是小灵哥儿的手实在太小了,称得雷栗的手指特别大,便是一颗葡萄让小灵哥儿握着,也能对比得跟鸡蛋似的。
“嗯唔……”
小灵哥儿又咕哝小嘴说起话来,众人听不懂婴语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不过周毅瞧见他吮吸舌头,就知道是饿了想吃奶了。
府里早请了奶水充足的奶娘,这时便把小灵哥儿抱给她喂。
小灵哥儿刚出生,身体还没发育完全,是最娇弱的时候,一点儿凉风都能把他吹病了遭罪,尤其得注意卫生干净。
奶娘事先被叮嘱过,是每日清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喂奶前还用干净帕子仔细擦了才喂,避免小灵哥儿感染生病。
小灵哥儿吃饱了便睡觉,相当乖巧,有个不舒服或是拉了要换尿布,才会哇哇哭几声引人注意,舒服了便不吭声哭嚷了,只是也不怎么爱动弹爱笑,是安静的性子。
“也许是还太小,没什么精力动弹,等大了睡不定就有的闹腾了。”
雷栗轻声笑着,“生姜刚出生那会儿就爱动弹,见人便笑,大了反而更乖,一两岁时他小宝哥哥去学堂念书,生姜硬要跟着去,听不懂也安安静静坐着听一上午。”
“周周小婴儿时安安静静的,后头会走会跑了就坐不住了,不爱看书作文章就爱舞刀弄枪宅不在家。”
林重闻言,一双浅色的眼就看向雷周周,嗓音轻道,“灵哥儿像周周这般好,小孩子活泼些身子康健。”
那双眼愉快微亮,音尾微微上翘,语气轻快俏皮,是在笑这么稳重的周周竟也有闹腾的时候。
雷周周没说话,伸手去握住林重的手,手指在他掌心里轻挠了挠,惹得林重一下子脸热心跳。
他却垂眼看着小床里的小灵哥儿,仿佛做坏事故意撩拨的人不是他,而唇角翘起的一丝笑却暴露了。
林重心道周周狡猾,面上还是羞臊的,在长辈跟前偷摸搞这种暧昧的小动作,让这位克己复礼的世家公子很不好意思。
好在雷栗和周毅心思都在小灵哥儿身上,没注意到。
周毅瞧着小灵哥儿睡着的可爱模样,又想起生姜和周周小时候,还有小玉珠出生那会儿也是这般可爱。
他再次可惜没有个手机相机记录下来,不然就能把家里孩子们的照片做成相册,常常翻开看一看了。
雷周周是二月春分的生日,小灵哥儿刚好是二月惊蛰出生,更巧的是林重的生日也在夏至,父子仨都是二十四节气之一。
三月份。
小灵哥儿过满月,在北京都的一些家人也来百洄了,曾祖父母柳叶儿和雷大山、姑奶奶雷惊笙夫妻俩。
苗玉蕤月份大了不宜远行,雷生姜放心不下他就没来百洄,苗夫郎和张大强也是如此,放心不下大肚子的自家哥儿,再者长宁侯府里总要留两个长辈。
不过他们给小灵哥儿的满月礼都让雷惊笙带来了,亲自做的小衣服、小鞋子,精美的长命锁和白玉九连环,还有拨浪鼓、小棉球、玉如意等等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身为司海司司长的长子,小灵哥儿的满月办得格外盛大。
百洄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携重礼来了,好话是一箩筐一箩筐地送,直把小灵哥儿夸得上天上仙童下凡,日后肯定有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