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华此时道:“咱们本来就是亲戚,若是突然提出来分期付,舅舅们碍于情面很可能会答应,但是到底之前没有过这种事。我想着,要是真分期付了,咱们还得仿县城的钱庄,给舅舅们利钱。”
姜余想了想顾文华说的很对,只是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地方做买卖生意,是分期付钱的。
“不如就给粮食。”姜余道,“咱们的利钱就用粮食抵,半年每户人家出半斗粮食,就当利钱用。”
“这个好。”顾文渊在一边拍腿叫好,“有了利钱,提出分期付钱的事,大概也不会让我舅舅们太过于为难。”
姜余看向顾文承,“文承哥,你说这样好不好。”
顾文承刚刚一直在很认真的听着他们几个讨论。
“我觉得很好。”
顾文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木屑,“那这样的话,我就去和我爹说一声,让我爹也和我舅舅那边说一下,看看成不成。”
在顾文渊和顾文华走后,家里重新变得很安静,顾文承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慢的看。
姜余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表情。
“文承哥,你的院试成绩是不是也快出来了。”
顾文承想了想,“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听到顾文承的答复,姜余莫名感觉有些焦躁。
顾文承道:“不用着急,若是考不过,下次再考也是一样的。”
姜余点了点头没有在多说什么。
他私心里不想让文承哥再考一次,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那天考完,文承哥脸色苍白的走出考场,后面直接睡了一天一夜,他还见到有几个考生是被抬出考院的,周围人都是被抬出考院的那些人,都是身体不好而晕倒的人。
姜余真希望这次老天爷能保佑文承哥考上秀才。
接下来两天买荒地的事情很顺利,顾大伯直接和买田的几户人家说了建水车花费的事情。
顾母直接掏了九十九两银子,买了三十三亩荒地。
顾大伯和顾二伯各自买了二十亩,其他几户人家买的稍微少了些,但是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有一百五十亩荒地。
晚上长坪村一户人家里。
“当家的,你直接买了十亩荒田,是不是有些多啊。”一个妇人看向自家当家的。
明明那天晚上还说是买五亩荒地,结果第二天就变成买十亩,一共花去了三十两银子。
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她心疼的直喘不上气。
王有福盘腿坐在床上,数着铜板道:“这不是为分家准备的吗?”
妇人听见这句话直接从床上站起来,“你要分家!”
王有福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赶紧示意她小点声。
“你小点声。”
王婶子也做贼似的下意识看屋门一眼,心里很是着急。
她压低声音道:“这日子过的好好的,你干嘛想分家啊!”
王有福一边收起桌子上的铜板,一边道:“咱家四个孩子,老二是个女儿前两年嫁了出去,老大如今也快三十了,有两个孩子,大孙子今年八岁。老三也二十多,也是两孩子,老四前年娶的媳妇,四媳妇如今也怀上了。”
王婶子不理解,“这多好的事啊,孩子都娶了媳妇,咱们一大家住在一起,家里人口多,挣的也多,也不缺吃的。”
王有福看着妻子,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妻子的小算盘。
“挣的多?那是老三挣的多。我问你,这些年老四挣的钱往你那边交过吗?”
王嫂子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王有福压下心里的火气,“你这个当娘的,心都偏的没边了,别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老三挣的最多,把钱都交给你,可你有对老三媳妇说过一句好话吗?前天老三家的丫头吃个鸡蛋,你就又打又骂的,你是想着老三和我们离心啊。”
“他敢!”王婶子里面挺起腰身,“老三要是因为他婆娘就和我离心,我饶不了他!”
王有福道:“反正这家我是分定了,明天我就分家。”
说完,王有福直接躺下睡觉,留下王婶子一个人站在原地,气的捂住心口。
就因为她骂了老三家的几句,当家的就要分家?难道她做娘的连儿媳妇和孙女都训不得吗?
当家的觉得自己偏心老四,苛待老三,但是当家的也不想想,老三能和老四比吗?
老四从小就贴心,有什么好的,也是第一个想着她这个当娘的。老三又笨又闷,除了又把好力气,什么也比不上老四。
况且,老三家的进门多少年了,就生了两个丫头片子,老四家的一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
西坪村的瞎眼卦师说了,老四家的肚子里可是男孩,还是文什么星下凡的命格,未来能当大官老爷。
老四家生的是未来的金疙瘩,老三家生了两个赔钱货,她自然看老三家的不顺眼了。
王有福心里打定主意要分家,他经常在外做工,没时间经常管家里的事,但是他不能让儿子寒心。
于是王有福半点没犹豫,第二天一大早在饭桌上就提出来要分家的事。
王有福看着眼前三个小子,还有三个媳妇,大媳妇和小媳妇最积极,老三的媳妇和老三一个样,坐在那里不怎么吭声。
尤其是老三,这可是分家!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分家,分家以后你老婆孩子是要跟着你过日子的。
王有福简直憋了一肚子火气,要不然亲眼看着这小子是从自己婆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还真不觉得这小子是自己亲生的。
第二天,整个长坪村都知道王有福分家了,这可是个稀罕事。
昨天傍晚顾屠子从县城拉回了半驴车的红土根,今天姜余帮忙把东西送去祠堂。
一进祠堂,就听里面的人说王有福家分家的事。
“那王有福两口子年纪也还不大吧,怎么突然就要分家呢?”
“是啊,哪有家里长辈健在,就随便分家的,别说是咱们村,就这十里八乡的,这种事也少见。”
“还不是那王婶子偏心,我在自家院子里天天都能听见那王婶子骂她家三媳妇。”
“我刚刚听说他家老三分了十亩的荒地,还要搬出去住。”
“还有这事?”
“可不是嘛,那老大、老四分了家里的水田,一个人五亩,到了老三这里不就只剩下前才刚买的十亩荒地了吗?”
“荒地想种粮食,还得开荒,土地肥力又不够,虽说是头三年能免地税,但是哪里比得上良田啊。”
“那王有福两口子也太狠了吧。”
“谁说不是呢。”
“……”
姜余听了一耳朵,推着手里的排车推到专门秤甜菜的地方。
偏心这种事,姜余从小就能体会到,就像是大伯母比较喜欢大姐,平时做什么事使唤禾姐儿多一点。
有人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人通常更加在乎手心里的肉。
【作者有话说】
注:本文的水车指的是水筒车。《水轮赋》有句:“水能利物,轮乃曲成。升降满农夫之用,低回随匠氏之程。鄙桔槔之烦力,使自趋之转毂。钩深之远,沿洄而可使在山;积少之多,灌输而各由其道。”
另外——
水筒车的价格作者的自己瞎推的。根据明朝物价,一辆马车的价格约是在三四十两银子左右,而一匹普通的马也得十多两银子,加上马车是有钱人家才能坐的起的,所以肯定有一部分的溢价。因此作者瞎推水筒车的除去木料本身的价格,就在二十两左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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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余此时正在和族里称甜菜的婶子说话,突然外面传来一股热闹声。
“哎呀,顾里正和顾屠子在不在这里啊?”一个妇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姜余转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自己邻居家的菊花婶子正从外面走进顾家祠堂的院里。
姜余道:“大伯和我娘去了荒地那边,我爹去县城卖肉了。”
菊花婶子一见到姜余,脸上露出浓浓的喜色。
“小余啊,你快回去吧,文承考上秀才啦!”
姜余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响。
文承哥考上秀才了,文承哥真的考上秀才了!
姜余呆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整个祠堂的人都先激动起来。
“什么!顾童生真的考上秀才了?”
“那还有假吗?以后再见面就得叫顾秀才。”
“这可是咱们老顾家出的第一个秀才,这可是大喜事啊。”
“姜余,快点回去吧。”
“对对,咱们也去。”
“……”
姜余被叫到名字以后,浑身一震,好似猛然惊醒似的,他撒腿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姜余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文承哥考上秀才了!
文承哥以后再也不需要继续考院试,下一场乡试距离开考还有三年,文承哥后面可以安心读书了。
姜余很快就跑回了家,远远就看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还有两个穿官差衣服的衙役,大伯和大伯母此时也在。
“恭喜顾秀才得取今年的院案首,县令老爷对顾秀才考卷上写的最后一篇文章颇为欣赏,破例赐顾秀才为禀生,每月发米粮六斗。”
顾母激动握住身边金大嫂的手,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亲眼看着儿子有多么用功读书,村里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到,只是压着内心的火气没理会而已。
现在儿子考上了,儿子终于考上秀才了,不仅得了县令大老爷的夸奖,日后县衙还每月发放米粮。
周围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顾秀才竟然被县令老爷亲自夸奖了,以后县衙还会发米粮。
这太震惊他们这些农户人家了,真不愧是读书人,不愧是秀才老爷啊。
顾母眼眶发红,身边的金大嫂一脸幸有荣焉。
姜余知道“院案首”是什么,那是秀才考试的第一名的意思。
顾文承看向姜余,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姜余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衙役本来就是过来传话的,说完以后没待多久便直接离去。
这次来长坪村的还有顾文承之前在县城雇来打探消息的店小二。
顾文承拿出五十文准备给那店小二结账。
店小二不收,道:“顾秀才考了本县的院案首,即便是我不来通知秀才老爷,县衙也会派人来通知。我怎么好收秀才老爷的钱。”
顾文承把钱塞到他手里,“这是喜钱,也让你沾沾喜气。”
店小二没在过多推辞,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对了,我听说这次院试考试的前五名都可以免费入官学,顾秀才可得把握住机会。”
顾文承点头:“多谢。”
送走店小二,姜余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顾文承,“文承哥竟然考了案首,是第一名!”
顾文承轻笑,“其实我也没想到。”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考第一名,但是他在接到考题便发现,今年竟然有两道考题都是算经。
算经对他来说并不难,因此他在整体答题都很流畅,但是他没想到最后县令竟然会赞赏他的文章。
家里今天一直热闹的很,村里不少人都来道贺,毕竟这可是长坪村出的第一个秀才。
“之前村里不是传顾童生没考上吗?”
“嗐,你别听那些人瞎说。”
“是啊,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怎么县衙都没开榜呢,村里就开始传顾秀才考不上了?”
“都是一群眼红顾屠子家过的好的人,别理会就成了。”
“那你们说,之前顾秀才说旱地能变成良田的事,是不是也是真的?”
此话一出,周围诡异的安静了一顺,紧接着刚刚说话的那些人纷纷往人群里挤,嘴里的好话更是一串接一串的往外说。
他们心想,要不然今天晚上再去里正家一趟,问一问现在还能不能买荒地。
顾文承一家全部送走来道喜的亲戚朋友已经很晚了。
顾屠子今天十分高兴,明明滴酒未沾,却像是醉了似的。
“摆席,一定要摆席。”
顾母道:“怎么也得摆个五六桌,还要去请隔壁村的赖屠子,这十里八乡最数他做的席面味道好。”
顾屠子道:“五六桌哪里够,咱们直接摆上十桌。”
顾母笑骂道:“咱们家压根装不下十桌席面。”
顾屠子摆摆手,无所谓的道:“家里装不下,那就就摆街上。咱们儿子可是考上秀才了,长坪村第一个秀才。”
姜余和顾文承二人相视一笑。
姜余问:“文承哥想去县学吗?”
之前他听文承哥说过一次,有举人老爷在县学教书,文承哥现在私塾的夫子只是一个秀才,想必他一定会去县学。
顾文承点头,“我会去。”
说着顾文承一边和姜余回屋歇息,一边对他科普关于县学的事。
“县里有县学,府里有府学,而上京城则是有国子监。这些都是官府建立的读书地方,凡是优秀者都可入学。”
姜余道:“只有像文承哥这种人才能进去读书吗?”
顾文承听他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像那种官宦人家和富贵人家的子弟,也可以交钱托关系进学读书,只不过咱们这些平民百姓,只能通过考试去。”
姜余撇撇嘴,“有些不太公平。”
顾文承摸了摸他的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他想要姜余的性格保持天真,但是他也不想让姜余太过单纯。
“小余知道,咱们县城拥有铺子最多的人是谁吗?”
姜余摇了摇头,“是谁?”
顾文承道:“就是那些官宦人家。本朝官员俸禄并不多,但是那些官员需要宅子,需要佣人,需要出行的马车,需要体面的衣裳,所以他们就需要钱。做的官越大,手里的权越重,孝敬的人就越多,钱也就越多,但是做官也不是什么钱都能收。”
姜余接着顾文承的话道:“不能随便收钱,但是又需要钱。……所以,他们家里肯定有人在做生意,田地、店铺这些都是他们钱财的来源。”
顾文承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姜余的脸。
“当官必有钱,这是千百年来的铁律。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种都是贪官,而想要不贪,但是又想日子过得富贵的官宦人家,自然就要靠手里的权利去经商赚钱了。”
姜余脸上的表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顾文承突然问:“小余想读书吗?”
姜余微微一愣,看向顾文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房间里烛火摇曳,照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顾文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之意。
“小余只要读书,就有机会去考取功名,就能做官。只要做了官,小余就不必外出去亲力亲为、风餐露宿的做生意。如今这个世道,做生意常被人看低,做官却常被人作揖。只要你坐在那高高的庙堂之上,就有人替你办事,不管是下面的孝敬,还是各种买卖生意,这些钱怎么都比你亲自做生意来的轻松。”
姜余听完以后没说话,只是低头再想什么。
顾文承看着姜余的后脑勺,目光下移就能看见那雪白的脖颈。
那一抹雪白,脆弱又坚韧,就如同姜余本人,顾文承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那谁替文承哥办事做生意呢?”
姜余清脆的声音突然在屋里响起,顾文承一愣。
“什么?”
姜余抬头,一脸认真的道:“刚刚文承哥不是说,做官的很多钱不能随便收吗?如果我也去读书了,那谁供文承哥继续读书科举呢。”
顾文承好像是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向姜余。
姜余叹了一口气,低头掰着指头开始数,“文承哥你现在才当上秀才,以后还有做举人,还要考进士。举人咱们得去府城考,进士得去上京城考。而且咱也不能一直都在县学读书啊,文承哥你不是还说,府城里有府学,上京城还有国子监吗?
等文承哥考上举人,咱们就想办法花钱去府学或者去国子监读书,那里的教书夫子的水平,肯定要比县学夫子好。而且外面的物价可贵了,我要想办法赚钱,供文承哥读书,还要……”
一旁的顾文承突然捂住自己的脸,低头开始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的他肩膀都在颤抖。
姜余突然一顿,转头看向一旁的顾文承,挠挠头。
“我有说错什么嘛?”
“没有,小余你说的很对。”
顾文承把手放下,此时他笑看向姜余,一双桃花眼里充满了各种姜余看不懂的情绪。
“可是,做生意很累的。”顾文承握住姜余的手,整个上半身靠近他。
姜余看着顾文承的温和俊秀的脸突然放大,整个人结巴起来。
“文…文承哥读…读书,也很累啊。”
顾文承双手环抱住姜余的肩膀,突然深吸一口气。
“小余,谢谢你。”谢谢你有这样一份毫不保留的心意。
姜余此刻脸涨的通红,心脏也开始砰砰直跳,他的双手都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突然他感觉鼻尖处一热,姜余下意识用手背一抹,发现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啊,流鼻血了。”姜余下意识仰头。
顾文承赶紧起身去看,先是拿帕子给姜余,又赶紧出去打水,等他端着盆走进来,就发现姜余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
姜余道:“已经不流了。”
顾文承失笑,“过来洗个手吧。”
【作者有话说】
顾文承真正的性格开始慢慢显露。
顾文承目光幽深,语气中带着蛊惑,慢慢靠近小余。
小余:不行,不行,我得尽快赚钱供文承哥读书,其他读书人有的,我也要给文承哥买(超级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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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顾里正和顾家族里几个管事的一起来了顾屠子家。
顾里正道:“文承考上秀才,这是一件大喜事。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族里出钱在村里办个流水席。”
顾屠子赶紧推辞,“这怎么行,我和翠芝昨天晚上还说,准备在村里办十桌席,都想好请哪个厨子来办了。”
顾里正看着三弟,笑着道:“之前族里卖糖,文承开口让族中自留一成利,如今已经攒了不少钱,我们想就用那些钱来办席。”
顾母赶紧拦住,“这怎么行?”
顾里正道:“文承不仅是咱们族里第一个秀才老爷,更是今年的院案首,现如今又在县太爷那边挂了名,破例亲赐禀生。这样的大事,自然要全族欢庆。”
看大哥和几个族中的管事都十分坚持,顾屠子也就没有在继续拦着。
“成,不过我得在单独出一千文来办席。”顾屠子道。
顾里正点头答应,“行,就这么办了。”
接下来,顾氏族人直接在村里办了三天流水席,让十里八乡的人都开了眼界。
心想这长坪村姓顾的人家可真是命好,出了一个秀才不说,听说还被县太爷钦赐了禀生,每个月还能领米粮呢。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小河村,王桂花满脸怨气的在小河里洗衣。
自从,姜余“嫁”出去以后,家里连个能干活的人也没了,大女儿从小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养着长大的。
二女儿是个蠢笨的,干活速度慢不说,还干不好。
三儿子在读书,四小子年纪还小正猫嫌狗憎的年纪。
王桂花来河边洗衣服,让二女儿姜禾在家里挑豆子,若是等自己回去,她还挑不完,那就等着挨打吧。
想到这里,王桂花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
今天的天气好,来小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不少,说话的人自然也就不少。
“你们听说了吗,长坪村的顾家昨天开了流水席,当场便杀了一头猪。”
“早就听说了,我家当家的昨天还去吃了,回来就说那流水席要办三天。”
“我的乖乖,这得花多少钱啊。”
“长坪村距离县城近些,那村里的人本来就比咱这边有钱,尤其姓顾的在长坪村还是大姓,别说三天流水席,就是办五天,他们也办的起。”
“我还听说,流水席请的是赖厨子,咱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赖屠子的手艺最好。”
“他们为什么要办流水席啊?”
“那是因为长坪村的顾童生,考上秀才了。”
王桂花洗衣服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过去,就见人群里说话的王婶子。
此时王婶子高高的昂着头说话,一副幸有荣焉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和顾屠子家沾亲呢。
“长坪村的顾童生不仅考上了秀才,还考了本次的案首。”
“案首是什么?”
“案首就是第一名,说顾秀才还被县老爷亲口夸奖,赐了什么生,以后每个月还能去县衙领米粮呢。”
“这么厉害!”
“怪不得顾家要大办流水席呢。”
“唉,桂花,你家小余不是就嫁给了长坪村的顾秀才吗,你们一家怎么没去吃流水席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看向王桂花。
王桂花把衣服收进盆了,端起盆就想离开。
“我家瑞莲准备和县城的陈秀才议亲,这段时间太忙,没空去。”
说完以后,她也不等别人怎么说,转头就走。
众人看她走远了,纷纷笑出声。
“瞧前段时间把她狂的,小河村都快装不下她了。”
“没想到长坪村那边都没她通知她。”
“通知什么?姜余怎么去的顾屠子家,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对外说是被正儿八经“聘”过去的,其实就是被王桂花给卖了。”
“王桂花和姜大牛做的实在不地道,那姜余好歹是姜大虎留下的独苗,他们一家也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一个妇人压低声音说:“我家在她家隔壁,她家有时候干的那些事,我都不想说什么。几年前,那王家大姐还撺掇王桂花把姜余卖到戏班子呢。”
“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要不是当时被姜老太拦下,姜余早就被卖了。从那时候我就知道,王桂花迟早把姜余卖了换钱。”
“这也太……”
“不过人家姜余如今过的可不错,顾屠子家有钱,我前些日子在县城远远见过姜余一次,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要不是姜余和他娘长的简直一个模样刻出来的,我还不敢认呢。”
“姜余的娘长的很好吗?”这是外地嫁到小河村的一个小媳妇问的话。
“姜余他娘是被姜大虎花了十两银子从府城买回来的,刚到村里时,可把大家惊了不轻,说话轻声细语,又讲究规矩,咱们村哪里见过那样行动做派的女子。”
“这么和你说吧,那一举一动简直和画上画的似的。既会读书,又会算账,迷的姜大虎直接花了十两银子把她赎了。”
“被卖?”
“听说她以前是在一个大户人家给小姐做贴身丫头,平时吃住都和那小姐在一块,把她也养的跟千金小姐似的。后面那大户人家遭了难,府里丫鬟下人都被拉出去发卖,姜大虎碰巧看见,就把她赎了回来。”
小媳妇听完似懂非懂的点头,紧接着周围一群人的对话又到了王桂花身上。
“谁让人家儿子如今是童生,女儿又要嫁给秀才老爷了呢。”
“秀才老爷又怎么样?又不是官,手里又没权,像是顾秀才这种每月领米粮的秀才,才是好秀才。”
“难道,不是每个秀才都能领米粮?”有人见状问。
“当然不是,只有个别身份的才能领米。”
“……”
王桂花回到家以后,就见二女儿姜禾和小儿子姜旭在一边斗狗玩。
院子里的豆子压根就没捡多少,上面还有一只鸡正在啄豆子吃。
王桂花顿时气急,开口就骂。
“你个蠢王八羔子,让你捡豆子你就陪狗玩,家里豆子快被鸡吃完了都不知道,看我不打死你。”
姜禾站起来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道:“大姐和老四都在家里,凭什么他们都能歇着,就让我一个干活。”
王桂花手里拿着扫帚疙瘩,就要追上去打她,紧接着被从屋里走出来的姜瑞莲拦住。
“娘,别生气,我来和姜禾一块捡就是的。”
王桂花被姜瑞莲几句话哄好,她气冲冲的看向姜禾。
“学学你姐姐,别一天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懒的要死。”
姜禾哭着看向姜瑞莲道:“不用你充好人,那刚刚娘没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和我一块捡豆子,非得等娘回来要打我了才说这种话。别以为我和姜余一样傻,你就是在娘面前充好人,欺负我。”
王桂花瞪圆眼睛直接拿着扫把朝姜禾走过去。
姜瑞莲这次没拦住,她看着姜禾被打,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低头看向最近这些日子明显糙了一些的手背。
心里也有些怀念姜余在家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活都被姜余包了,哪里用的着她干活。
王桂花把姜禾教训了一顿,临近中午又骂骂嘞嘞的去灶房做饭。
至于去长坪村吃流水席,她才不会去,即便是顾家来人叫她去自己也不去。
最近家里进项不行,姜大牛上个月有一半时间没出去做工,最近这两天才刚出去干活。
上个月三儿子姜知遇又从家里拿了一吊钱,说是要请客,为的是和私塾的同窗们打好关系。
要是她去长坪村吃流水席,怎么着也得给姜余礼钱,如今一提到钱的事,王桂花就心疼,哪里舍得再出钱。
还有那个陈秀才也是,一个秀才老爷,做事也忒扣门了些,和她家瑞莲议亲,竟然只想给一千五百文礼钱。
姜瑞莲此时走进灶房,看着娘的背影,她踌躇的开口。
“娘,陈郎他……”
“不行。”王桂花道,“之前媒人上门议亲说的条件不行。他们家给的聘钱也太少了,就连上年你大姨母家的大姐儿嫁给隔壁村的泥瓦匠,还有三千文的聘钱呢。秀才老爷娶亲直接就想少一半聘钱,这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