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让一怔,他没想到林叔会突然跟他说这个。
他低着头,感动道:“我知道,谢谢林叔。”
林叔叹了口气,透过后视镜看着温让,“傻孩子,你就是心软,林叔知道,但这也没错,只是林叔替你不值。”
温让一路上都很沉默,林叔也没再说话。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明明才半年没回来,但温让感觉这儿变化很大,东街口那家叶序很喜欢的小吃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门了,现在改成了精品店。
车子开得太快了,他没办法一一看清,只是觉得变了很多。
他不禁想,如果他以后几年回来一次,会不会对这个自己长大的城市陌生到连路都认不清。
肯定会的,他本来就路痴。
温让连夜回来,人是很疲惫的,但一想到接下来要见到的人,他就忍不住紧张起来。
早高峰的南城很堵,从林珝家早餐店出来后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原本三十分钟就能到人民医院,硬生生堵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温让在医院门口的水果摊买了点水果,又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些补品。
林叔在一旁看着,只觉心疼。
别人家孩子来看爸妈,哪儿用得着买这些,但温让不行,如果他就这么空着手去,说不定会被那对夫妻赶出病房。
他伸手对温让说:“来,林叔帮你提。”
温让顺从地将果篮递给他,并道:“谢谢林叔。”
林叔叹了口气,领着他进去。
林叔夫妻在温让妈妈刚出车祸那天就来看过了,所以知道病房号。
到病房门口后,林叔先进去,熟悉的声音传入温让耳中,“林哥,你怎么来了?”
“你看看谁来了?”林叔侧身让开,夫妻俩看到温让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温让爸爸放下手里的苹果,冷着脸说:“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要一辈子待在北城吗,回来做什么?”
温让早就习惯了,他麻木地弯腰将手里的补品放在脚边,语气冷淡道:“哥让我回来看看……”
他话音未落,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拎起手边的苹果就往他脸上砸,温让来不及躲避,被砸到了额头,他眼前一片花白,短暂失去了视觉,苹果落在他脚边,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脚尖,滚到了隔壁床大爷的床底下。
林叔连忙把温让拉到身后护着,“夏荷,你这是干什么?”
夏荷一只手打着石膏还不忘指着温让唾沫横飞地骂:“你怎么不去死啊,这么点小事还要跟你哥说,你存心不想让他好好念书是不是?”
温让不辩解,安静地站在林叔身后。
但林向成看不下去,他护着温让,抬头看着夏荷,一字一句道:“你讲点道理行不行,人孩子大老远连夜坐车回来看你,人已经说了是他哥让他来的,你们都没跟孩子联系,他哪儿知道你出没出车祸?”
明明稍微动动脑就能想通的事情,但他们总是不由分说地将过错归结到温让身上。
夫妻俩反应过来后嘴里也没一句好话,“那也不需要他回来看,我死了都不用他管。”
林叔还在发泄不满,为温让打抱不平。
温让感觉他的头太痛了,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熬夜导致。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林向成的背影说:“林叔,我们走吧。”
林向成回头看了他一眼,满脸心疼地叹了口气,转头对温家夫妻说:“你们早晚后悔。”
夏荷冷哼一声,恶毒道:“巴不得他死外面,就当没这个儿子,有什么好后悔的。”
林向成怕再待下去,忍不住对病患动手,拉着温让走了。
下楼后,看到温让额头鼓起来的包,林向成满脸担忧道:“让让,林叔带你去处理一下吧。”
温让摇摇头,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林叔,我好困啊,能去你家睡会儿吗?”
林向成一个年过半百的大男人没忍住红了眼眶,他哽咽着声音拍拍温让的肩膀,强忍着难过说:“能,肯定能,你的房间一直都空着,你阿姨偶尔打扫,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温让点点头,笑着说:“那我们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会儿。”
林向成别过脸抹了把眼泪,带着温让回去。
到林珝家后,温让不管不顾倒头就睡,睡醒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还是不小心碰到额头被痛醒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房门被敲响,略微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让哥哥,你睡醒了吗?”
温让连忙下床起身去开门。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满脸欣喜道:“哥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爸爸骗我呢。”
这是林珝的妹妹林玲,姐妹俩相差八岁,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很招人喜欢。
林向成从厨房探出头来,“你老爸我像是那种骗小孩的人吗?”
温让蹲下身揉揉小姑娘的头,笑着说:“玲玲,好久不见,你越长越好看了,像林珝姐。”
玲玲一听,瞬间高兴了,她的偶像是姐姐,长得像姐姐对于小姑娘来说是无上荣光,这意味着她以后也会变成和姐姐一样有魅力的漂亮女生。
温让和玲玲聊了一会儿,林向成端着热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满脸慈爱道:“过来吃饭吧,你的手机还在店里,等会儿我去帮你拿。”
温让腾地站起来,他猛然想起自己突然回来,没来得及联系任何人,林珝他们估计都快担心死了,还有司宥礼,他今天回来,昨晚还发生了那样的插曲,他肯定会误以为他生气躲起来了。
林向成被他吓得不敢动,手里的盘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怎、怎么了?”
温让神情焦急道:“林叔,你们先吃吧,我不饿,正好溜达过去拿我的手机。”
温让说完拔腿就往外跑,林向成在后面追着跟他说:“哎你这孩子,吃完饭再去啊,林珝给我打过电话了,她知道你回来了,你慢点儿跑别摔了。”
“我知道,林叔您不用担心。”温让说完,一口气跑到电梯门口上了电梯。
幸好店就在小区门口对面,温让一口气跑过去,忙不迭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司宥礼给他发了很多消息,还打了很多电话。
温让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拿着手机走到店门口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拨通司宥礼的电话。
第一次没拨通,他接着拨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六次都没人接,温让叹了口气,疲惫地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是生气了吗?还是在忙,所以没看手机,应该是后者,他刚回来,一堆事儿等着他呢,说不定他正在跟江则他们聚餐,或者跟同学聚餐……
温让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乱糟糟,什么都理不清。
突然,他感觉有人靠近,警惕地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他茫然地眨眨眼。
“我累出幻觉了?”
司宥礼低头用额头碰了碰他冰凉鼻尖,“终于找到你了。”
叮的一声,温让感觉自己被重启了,正好司宥礼起身,他倏地坐直身体,视线随着司宥礼的身影移动。
他瞪大双眼看着身边的人,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在这儿?”
司宥礼叹了口气说:“我的小猪生气逃跑了,我来找找。”
小猪?谁?他吗?
司宥礼勾住他的手指,头自然地靠在他肩上,声音染上一丝愧疚和颓靡,“让让,别生气了,我不该骗你,我错了。”
温让受不了司宥礼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我没生气,我回来不是因为你骗我,是有其他事。”
这件事他一个月前就已经大概知道了,只是昨晚太巧了,他刚好撞见司宥礼和周元连线,而他家里恰好出事急匆匆赶回来,也不怪司宥礼多想。
“真的吗?”司宥礼抬头看着他,温让这才发现他满眼红血丝,他不会是刚下飞机就直接赶过来了吧?
“真的。”温让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忍不住问道,“你没休息?”
司宥礼满脸疲惫地摇头,“我的小猪跑了,我哪儿有心思休息。”
温让脸颊一热,故作镇定道:“那你吃饭了吗?”
司宥礼摇摇头,“没有,我没心情吃,林珝说你在她家,我就直接过来了,我还担心你躲着不肯见我,都准备让他们帮我劝劝你了。”
温让小声解释:“我忘记带充电器了,手机没电,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司宥礼握着他的手指玩,“嗯,没事,不用自责,该自责的是我才对。”
温让看着他的侧脸,淡淡道:“你瘦了。”
“太想你了。”司宥礼说。
温让闻言,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张张嘴,“你……”
身后突然传来张蓝的声音,“让让。”
温让一掌将司宥礼推开,一脸紧张地看着张蓝,“张、张姨,他、他是我舍友……”
张蓝一脸慈爱道:“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我要关门了。”
她犹豫了好久,不忍心过来打扰他们,但天晚了,她该回去陪陪玲玲了。
“阿姨好。”司宥礼礼貌道。
张蓝笑着说:“你好,听你的口音,不是南方人吧?”
温让怕司宥礼乱说话,连忙道:“张姨,他是北城人,我、我得先带他去吃点东西,估计时间很晚了,我就先不回去了,怕打扰你们。”
“好,那我不管你们了,在外面自己注意安全。”
张蓝笑着说完,转身离开。
温让松了口气,司宥礼突然靠在他身上,“让让,我好饿。”
温让抬头跟他说:“先去吃饭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但司宥礼一来,他也觉得有点饿了。
第45章
温让带司宥礼吃了南城名菜,又带他在周边逛了逛,见他似乎累了,温让就带他去了南城最好的酒店。
本来他是想开双床房的,但鬼使神差在最后一秒换成了大床房。
电梯门刚打开,他有些犹豫,司宥礼拉着他往房门口走去,叮的一声,房门打开,温让被拽进去。
温让被司宥礼抱着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司宥礼满脸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后问:“刚刚就想问,你的额头怎么青了一块?”
温让伸手摸了摸被砸伤的地方,忍不住笑了一声,“被我妈用苹果砸的,当时没来得及躲开。”
现在想起来,那个场景莫名滑稽。
司宥礼呼吸一滞,满脸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温热的呼吸扫过肌肤,温让不自在地瑟缩,下一刻,他就被司宥礼紧紧抱在怀里。
司宥礼语气自责道:“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温让依赖地靠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已经来得很快了。”
而且他不想司宥礼看到他那样,太狼狈了。
司宥礼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将他抱着。
温让推推他,“你先去洗澡吧,那么长时间没休息,现在肯定很困。”
别说司宥礼,他都困了,他白天还睡了那么久。
司宥礼低声询问:“额头的伤处理过了吗?”
温让点点头,“林叔帮我擦过药了,没事的,明天就好了。”
司宥礼闷着不说话,温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静地陪伴着彼此。
又过了半小时,司宥礼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打算,温让打了个哈欠问:“你不洗的话我去洗了,我有点困。”
司宥礼松开他,捏捏他的脸说:“嗯,你先去吧,我抽根烟。”
见他心情不好,温让没说戒烟的事儿,乖乖起身去洗澡。
他洗完澡出来,司宥礼还在阳台抽烟,白色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温让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温让擦着头发走过去,听到脚步声的司宥礼立刻把烟掐了,转头看着他,神情柔和:“洗完了?”
温让点点头,走到他身边,“你心情不好?”
司宥礼笑着摇头,“没有,挺好的。”
他没拆穿,而是看着远处的夜景说:“我们明天回去吧。”
不想继续待在这儿,想回家了。
“好,明天回。”司宥礼牵起他的手转身进去。
他想帮温让吹头发,却被拒绝,司宥礼露出了然的表情,“烟味难闻是吗?”
温让摇头,“不是,不难闻,我自己吹就好,你去洗澡吧。”
司宥礼说了声“好”转身去洗澡。
温让吹干头发自己先上床躺着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跟司宥礼一起睡,但却是最紧张的一次。
心脏不停撞击着胸膛,温让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他起身盘腿坐着,做了几组深呼吸后稍稍冷静下来,正好司宥礼洗完澡出来,他连忙躺下装睡。
司宥礼轻手轻脚地吹干头发后把灯关了,走到他身边躺下。
“让让,你睡了吗?”他轻声喊道。
温让睁开眼睛,翻身和他面对面,“没睡呢,怎么了?”
“没事,想抱抱你。”司宥礼说着,轻轻把他搂进怀里,温让很乖,也不说话,任由他抱着。
其实他和司宥礼应该好好聊聊的,但现在时机不对,回去再说吧。
寂静中响起司宥礼略微不安的声音,“你真的不生气我骗你吗?”
温让仔细想了想,认真回答:“刚开始有一点。”
“后来呢?”
“后来就不气了,因为我仔细想了想,你暗示过很多次,是我自己没反应过来,而且……”温让把脸埋进他怀里,有些不好意思道,“而且我只想你赶紧回来。”
他光顾着想他了,这件事他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司宥礼吐出一口浊气:“这么乖,我更自责了。”
温让仰头看着他,皱着眉头说:“别自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因为你太忙我才没问你的。”
司宥礼叹了口气说:“怎么偏偏我走了才变聪明?”
“是你太能藏了,不能怪我。”温让开始不讲理。
司宥礼顺着他说:“嗯,怪我。”
温让感觉这个话题过不去了,他有些郁闷地说:“能不聊这个吗?”
一聊这个司宥礼就内疚,明明他内疚是应该的,上次就能跟他说的事情非要拖着,但温让不忍心,也舍不得。
“那聊点别的。”司宥礼问他,“你想聊什么?”
温让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和司宥礼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很放松,连带着大脑也不怎么灵光了,懒得思考。
“我也不知道要聊什么。”司宥礼说完沉默两秒,试探道,“你和父母关系不好吗?”
温让语气轻缓道:“不能说不好,很烂,一见面就动手打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骂我,大概是这样的关系。”
司宥礼调整一下姿势,靠在枕头上,让温让靠在自己怀里,安静地等待他接着往下说。
温让想了想,突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他抬头看着司宥礼,纠结道:“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
“从小时候开始说。”司宥礼说。
温让纠结道:“那也太多了,你不是很累吗?”
如果因为这些事打扰他休息,也太不值得了。
司宥礼摇摇头说:“不累,你说吧,我想听。”
温让闻言,叹了口气,“那好吧。”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我爸妈一直都挺偏心我哥的,因为他身体不好,小时候我也没什么感觉,是长大之后我哥身体变好了他们还是那样,我就知道不是因为我哥身体不好,是他们讨厌我。”
司宥礼不解道:“为什么呢,你不也是他们的孩子吗?”
温让耸耸肩,语气平静道:“听林叔他们说的是我出生那两年我爸妈闹着要离婚,因为我哥身体不好,原本他们想再生一个替他挡灾,但一直没怀上,医生说是我爸身体有问题。”
他抬头看了司宥礼一眼,见他没有困的意思才接着往下说:“但后来我妈突然怀了我,虽然做了亲子鉴定,我爸也觉得我不是他的孩子,我妈妈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对他们夫妻来说,我是他们的耻辱,小时候经常有人喊我野种,我跟我妈说了,她说我本来就是……”
司宥礼心疼地吻了吻温让的额头,温让抬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难过,“再长大些,我就懂事了,他们每次打我出气我就跑到林叔家,在学校也没人敢欺负我,因为有阿序和林珝。”
“还有呢?”司宥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温让笑着说:“还有就是我上高中后他们就不给我生活费了,我一直都是自己赚钱,因为要攒钱给我哥去留学,小时候哥说长大要去国外读书,他们一直记得呢。”
其实现在说起来他还是有点难过,但他怕表现出来的话司宥礼会更心疼他,所以一直忍着呢。
司宥礼强忍着难过,亲亲温让的脸夸他,“真棒,高中就自己赚学费了。”
温让弯着眼睛,自豪道:“我也觉得自己厉害,不过初中那会儿我太小,找不到合适的兼职,我爸妈给的钱不够,几乎都是林珝和阿序把生活费匀一部分给我,高一那年也是,高二我开始直播,平时有时间就去兼职,学费和生活费就基本上能存到。”
温让抬头看着司宥礼,满脸傲娇道:“现在就更不用说了,我很有钱。”
反正大学到研究生毕业的钱完全够了,如果他省着点花,说不定还能留一部分毕业买房。
司宥礼满脸自豪地对他说:“嗯,宝宝你最棒了。”
温让被那一声“宝宝”喊得脸热,他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司宥礼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格外心安。
司宥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问:“那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回来吗?”
其实他想让温让彻底跟家里断了,那些不是他的家人,他不想他因为他们难过。
温让没有任何犹豫道:“去读研,毕业后在北城买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房子,以后都不回来了。”
这次来,只是想断自己一个念想,现在念想断了,就没必要再纠结。
他向来是个干脆坚强的人。
司宥礼没说话,静静地抱着他,但温让能感受到他心情不好。
他还是心疼他了。
温让讨厌这样的沉默,所以他抬头问司宥礼,“你困了吗?”
司宥礼低头看着他,如果不是晚上光线太暗,温让估计就能看到他发红的眼眶,他声音沙哑道:“一点点,你困吗?”
知道他一直没休息,温让担心他身体受不住,便点头道:“困了,我昨晚连夜来的。”
司宥礼抱着他躺下,顺手把床头灯关了,“好,那睡觉吧。”
温让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小声说:“晚安。”
“嗯,晚安。”
温让原本是想等司宥礼睡着再睡的,但他实在困得不行,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
司宥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身边的被子已经凉了。
温让刚想喊他,手机正好响了,是司宥礼打来的,他连忙接起。
“让让,醒了吗?”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温让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问:“刚醒,你去哪儿了?”
司宥礼说:“出来逛了逛,要吃什么?”
温让稍稍清醒过来,“你在楼下等我吧,我收拾好下来我们一起去吃。”
“好,我让人给你送了一套衣服,你穿那个吧,昨天那身不是脏了吗?”
温让垂死梦中惊坐起,看着门边的购物袋,震惊道:“你什么时候让人送的,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而且他正好觉得衣服脏了想去买一套,司宥礼提前就帮他准备了,这也太默契了。
司宥礼笑了一声,“你睡得熟,没忍心喊你,快起来洗漱吧,我在楼下等你。”
温让应了一声,怕司宥礼等太久,他没耽搁,快速起床洗漱完下楼。
看到司宥礼时他才发现他俩的衣服是情侣装,不过司宥礼穿着像男模,而他穿着有点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司宥礼走到他身边,自然地揉揉他的头,“走吧,吃完到处逛逛,然后该去赶飞机了。”
温让收起思绪,跟司宥礼并肩而行,“时间充足的话,我能去跟林叔他们道个别吗?”
还有叶叔,昨天都没来得及去拜访他,不过他家离这边稍微远一些,估计时间不太够,只能托林叔帮忙转达一下了。
“可以,吃完饭就过去吧。”司宥礼说。
两人就近找了家早餐店吃完早餐,又回酒店把东西收拾好才去林珝家。
林叔一看到两人就笑得一脸高兴,他熟稔地跟司宥礼交谈,“我昨天还在想,这种时候要是有个人能陪在让让身边就好了,晚上就听他张姨说他同学过来找他了,不然我还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住。”
司宥礼礼貌地点头,似乎是找不到话说。
温让知道他话少,笑着接话,“林叔,我哪有那么让人不放心。”
林向成拍拍大腿道:“你就是太让人放心了才叫人担心,昨天发生那么多事愣是没看你掉一颗眼泪,别说你了,我看着都难过……”
张蓝洗完拖把回来,用拖把杆撞了下林向成,“你这老头,大早上的说这些干嘛,去给孩子弄点吃的带路上吃。”
温让不想麻烦他们,便道:“不用了张姨,我们坐飞机,飞机上提供餐食。”
“外面的还能比得上自己家做的?我多做点儿你带着回北城,放冰箱里慢慢吃。”林向成说着就起身去厨房里忙了。
张蓝笑着跟司宥礼说:“你林叔这个人就是话多,但没什么坏心眼,你别往心里去。”
司宥礼笑着摇头:“不会。”
张蓝问他叫什么,司宥礼说了自己的名字,张蓝重复了两遍,“你这个姓氏倒是挺难见的,不过你名字很好听,人也长得帅。”
“谢谢张姨。”司宥礼礼貌道。
“以后让让就麻烦你多照顾了,这孩子很懂事,几乎不怎么麻烦别人的,只是我们不放心他。”张姨像是温让的妈妈一般,叮嘱了许多,司宥礼一一应下。
临走前温让给了林向成一笔钱,让他帮忙转交给温家夫妻。
林向成想也不想就把钱塞回他怀里,“给他们干什么,你自己留着。”
温让把厚厚一沓钱塞给林向成,并解释道:“林叔你听我说,这钱就当是还了他们对我的生养恩,以后我回来也不去温家了,就来看看你和我张姨还有叶叔叔他们,你就当是帮我,行吗?”
林向成想了想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你抽走一部分,你给这么多他们不会感恩,反而会向你要更多。”
他太了解温家那对夫妻了,高中以后他们都没怎么管过温让,小时候温让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呢,这些钱都够他们养三四个温让了。
温让闻言,心里有些感动,但他还是说:“没事的林叔,以后我就不跟他们联系了,就给这么多吧。”
林向成思忖两秒,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回头我帮你给他们。”
这孩子就是太善良,要是换作他,不给温家夫妻俩要钱就不错了,还给他们,做梦差不多。
“谢谢林叔。”温让笑着说完,从兜里拿出几个厚厚的红包,他抽出三个跟林向成说,“这些是给林叔张姨和玲玲的压岁钱,过年我没回来,现在补上。”
林向成一听,瞪大眼睛说:“我们都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怎么能要你的钱,你自己留着,林叔知道这些都是你辛辛苦苦兼职攒下的,没钱了就给林叔打电话,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等你以后有出息了再给我们。”
温让笑着说:“没多少,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拿着吧林叔,我将来有出息了再给你包大红包。”
林向成说什么都不肯要,张蓝也说不能要。
温让只得使出杀手锏,眼眶红红地看着夫妻俩,最终夫妻俩败下阵来,收了玲玲那份,其他两份坚决不要。
温让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他提前往红包里多塞了些钱。
这些年林叔家一直对他很照顾,他该报答的。
温让又塞了几个红包给林向成,“这些是给叶叔叔家的,麻烦林叔你帮我转交一下,我时间紧,可能来不及去他家了。”
“你这……”
温让弯了弯眼睛,“谢谢林叔,麻烦你啦。”
林向成叹了口气,接过红包,“我会帮你转交的,但要是被你叶叔叔骂,我可不管你。”
“不会的,叶叔叔舍不得骂我。”温让笑着说完,往后退了一步,“那林叔张姨,我们走了,再见。”
张蓝别过脸去擦擦眼泪,把刚做好的小吃递给他,“来,把这些吃的带上路上吃。”
温让还没来得及伸手,东西就被司宥礼接走了,他说:“谢谢张姨。”
张蓝忍不住掉眼泪,她满脸心疼地跟温让说:“不客气,到北城了记得报平安,有空就回来看看,张姨家也是你的家,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
温让上前抱了下张蓝,哽咽道:“好,我知道,张姨你和林叔多保重身体,别太累了,要是哪儿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医院看,别拖着。”
张蓝擦了眼泪说:“好,我们知道,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兼职别太累,没钱了和我们说,多的没有,但你的生活费我们挤挤还给得起。”
自从知道温家夫妻不给温让生活费后,林家和叶家夫妻会多给孩子一部分零花钱,多出来的是温让的份,这些温让一直记得,也很感恩他们。
时间快来不及,温让跟林家夫妻挥手道别,和司宥礼一起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林向成目送出租车离开,忍不住红了眼眶,还不忘嘴硬,“今天这风真大,吹得人眼睛疼,这眼泪止也止不住。”
张蓝表情嫌弃道:“哭就哭,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林向成满脸不服气,“你不也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