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最强疗养院by龙沙雕
龙沙雕  发于:2024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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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去。真想救人的话,我可以替你去。”
他指了下康柯和寰:“他们也可以去。”
康柯:“……?”
为什么其他人不行,他和寰能去?和约瑟夫之前说的什么“同类”有关吗?
但康柯确定,自己和寰浑身上下绝对没有一点和虫靠边的地方。
远方的炮火与混战声戛然而止。
是寰动手定格了时间。
康柯看了眼寰的表情,感觉应该是定格成功了。
但似乎有某些地方出了问题,因此寰的神情显得有些困惑和吃力,还掺着几分康柯不太理解的恼火。
“?”康柯渐渐眯起眼睛。
定格的时间给了他余裕,去思考一些之前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暂时放在一边的事情。
比如,在婚礼开始前,寰就表现得有些奇怪,明显在瞒着他什么事。或许这件事还和刚刚寰发觉的、令寰恼火的发现有关系。
而对方会如此贴心地在这种时候主动出手,暂停时间,给他留足问话的机会——
明显就是在等着他来问。
康柯:“……”
他莫名有种很微妙的既视感,但“对方有事瞒着自己”这种认知,又的确很挑战他的掌控欲。
于是憋了几秒后,康柯还是暂且无视了不断打量四周,不知为何在嘶嘶抽气的约瑟夫: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交代的?”
被他当嫌疑犯审问的家伙立即弱柳迎风地靠过来,仿佛刚刚单手把约瑟夫扣在地上,现在又操控着时间流动的人不是他:
“今早醒来,的确是发觉些许异样……我的伤,好像在一夜之间恢复了大半。”
这可太古怪了。
短短一晚而已,康柯又没有替他治疗,他们贴着睡了这么久,也没发觉类似补魔的现象,那这力量是怎么恢复的?
一直到婚礼开始前,他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后来还屡次主动贴贴,想试探“补魔”到底存不存在。
后天养成的谨慎和疑心病令他心生怀疑,总觉得这未必是好事,说不准是藏在暗处的敌人动的手脚。
而就在刚刚,他先是听完约瑟夫描述的“熵增种子”,又在停滞时间时,切实的感受到那股不断膨胀增长的、趋向于混乱的力量,悬着的心终于定了——
他的“恢复”的确是不正常的。
也许在军演区那一次碰面之后,敌人就已经转移阵地,而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他的本源世界。
“……”康柯瞳仁微缩,直接从寰手中接替过停滞时间的工作,的确像寰描述的那样,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些鼓动膨胀着的、混乱无序的能量。
约瑟夫似乎从众人停滞的脚步中,看到了一点拦下卡兹米尔的希望,趁热打铁地补充道:
“具体的原理我搞不清楚,”让才三岁大的虫子学数理化未免太过分了点,“但按研究院的意思,大概就是说任何封闭式的系统——一个人也好,一个宇宙也好,熵总是在不断增加的。”
他卡壳了一下,体现出自己文盲的短板,赶紧又换了个说法,试图掩盖:
“总之可以理解为,任何事物都会在熵不断增加——或者你们可以理解为力量不断强大的过程中,从有序走向混乱无序,最终灭亡。”
“哪怕是宇宙,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康柯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许多的线头,藏在这短短的一段话中。
譬如“力量不断强大”,这描述不是和寰昨晚一夜变强的情况不谋而合?
“哪怕是宇宙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敌人是否就是打算用这个什么熵增计划的种子,摧毁这个世界?
寰显然也感觉他们离弄清敌人的计划和真面目只差一步之遥:“再说具体点。”
约瑟夫呃了一声,看看混战的方向,显然不确定在这种时候详聊是不是个好主意。
但他用比人类更擅长捕捉动态的眼睛,瞪了会凝滞在空中不动的灰尘,还是决定听从寰的要求:
“我所出身的研究所,叫做熵增研究所。熵增,也是资助人的名字。”
康柯心头微动:“资助人是什么样子?你见没见过?”
“一个少年。”约瑟夫描述,“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
“但研究员们都说,他不是人类,而是熵增这个概念本身。”

康柯和寰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想起那个剧院中的少年。
但哪怕再因“确认敌人的身份”而心跳加速,他们也没有打断约瑟夫,只按捺下情绪,继续细听。
约瑟夫道:“应熵增的要求,研究所只进行两项课题的研究。”
“一是培养出一个活体的——最好是人形自走的熵增概念体。”
“原因是熵增想得到一个同伴。”
约瑟夫撇了撇嘴,显然熵增求交友的心不纯。结合研究所的存在来看,这个“同伴”多半和克隆体的意义差不多,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替熵增挡一挡死劫。
“二是研究一个韦……”
约瑟夫尴尬地卡顿了一下,飞快用眼神偷偷左右瞟了眼周围的人,确定自己的文盲没有遭到社会性嘲笑:
“麦……呃。一个叫什么韦妖的东西。”
“熵增要求研究所计算出这东西的公式,好像说,利用这个韦妖,能控制个体内部的分子,将混乱无序的分子重新理整齐——这样,就能避免这个个体走向毁灭。”
“……”康柯大概明白那个叫熵增的家伙在做什么了。
一方面,对方在不断催化各个宇宙走向崩溃,从而增长自己的力量。
另一方面,封闭的系统会在强大中走向灭亡,哪怕是熵增自身也一样。
所以他才让人研究这个什么韦妖的公式,并非是想借用回溯的力量抹杀敌人,而是想利用这个公式挽救他自己。
——简单来说,就是既想无限强大,又不想死。
系统发出一声大叫:
【麦克斯韦妖!14580之前喊的就是这个!Maxwell's demon!】
都他喵的怪有太多宇宙,每个宇宙又有太多种语言。它用穷举法差点没把自己干瘫痪,但范围一缩小,哪怕是古早搜索引擎,也能迅速且精确地筛选出答案了!
约瑟夫不太明白这群人在关注什么,只能推断出他们似乎和熵增对立——但这和他没有关系,他目前只想让卡兹米尔远离危险:
“让个体在不断强大的过程中,从有序走向混乱无序,最终灭亡。而后进入更大的封闭式系统,继续循环上一段流程——就是一粒小小的熵增种子所能引发的蝴蝶效应。”
“我在研究所中目睹过无数次这样的过程,根本没有一个实验体,能够活到最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不是熵增计划的实验体,而隶属于麦克斯韦妖实验组,后者的存活率更高……
虽然还是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但有总比没有强。
“换句话说,”康柯慢慢斟酌着词句,“即便杀死载体,种子也会继续引发所处的封闭式系统走向毁灭。”
“那你为什么主动提出代替卡兹米尔救人?还说我和——这个白头发的人是同类,可以一起去?”
约瑟夫愣了一下:“你们身上有韦……那个韦妖方程的气息,而且比我的更强烈、更清晰——你们不知道?”
康柯和寰以沉默的回视作答。
其实话说到这里,所有的线索都可以连接成线了:
譬如当年雅威“招聘院长”时,为什么要从最强大的世界,一路向下寻觅,找到在无限宇宙中能力等级最低的他?
——因为雅威来找的根本不是一个弱小的宇宙,而是熵增私下播种的种子。
为什么就连康柯自己都没意识到寰的存在,雅威却特意到处搜寻这么一小块宇宙碎片的存在?
——因为祂担心那一小片宇宙碎片也残余着种子的能量。
如果说期待着宇宙走向崩溃,以增长自己力量的敌人是熵增的概念体;
那么能够以自己的力量,将宇宙归束为有序安定的雅威,或许可以认定为熵增的天敌。
祂怎么不能算是一种神话体系中的麦克斯韦妖?
雅威找到了他们,收养了他们,并插手干预——
干预的方式,或许是向他们输入自己的力量,所以约瑟夫说“你们体内都镶嵌有麦克斯韦妖方程”。
干预的结果就是最终陷入沉眠。
毕竟按照系统搜出来的理论来看,即便麦克斯韦妖真实存在,也无法逃脱熵增定律,最终的结局,依旧是一步步走向灭亡。
区别只在于,没干预康柯他们前,雅威距离陨落可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干预,却让祂更早地站在灭亡的门前。
康柯沉默半晌,再度看向颈间的银链。
负面情绪是决策者的大忌。
因此他控制自己冷静地思考:
雅威什么时候向他灌注过力量?
唯一可能与之相关的,似乎只有这条“七美德戒律”。
这东西他从没长时间的摘下过,一直以来,只当它是某种约束用具、疗养点的输入输出口。
但如果,这东西还藏着另一层作用呢?
“……”寰同样在以看什么新东西的目光注视颈间的银链。
他烦这玩意儿最大的原因,是戴着它的时候,会有难以忽略的约束感。
曾经他认为是美德带给自己的约束,但当他已经强大到足以自由摘取银链,戒律不该对他有效时,这种约束感仍旧如影随形……
这约束感,是否是麦克斯韦妖正在压抑熵增种子、不让它对他造成影响?
——难怪熵增如此强大,还要觊觎雅威的躯体。
他觊觎的其实是麦克斯韦妖。
也难怪熵增到处投资做实验,却唯独对寰如此重视——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康柯和寰如今的状态,大概就是熵增费尽心思想达成的状态:
可以随意变强,反正有麦克斯韦妖帮忙兜底。
这时候寰再回想当初的会面,就感觉熵增那个疯疯癫癫的形象不一样了:
那哪是疯疯癫癫?根本是酸到要死。
寰都怀疑熵增之所以特地整个少年的形象示人,以前指不定试过碰瓷雅威,试图也被收养,白蹭一个麦克斯韦妖buff。
而证明他们这些猜想的办法,其实相当简单:
按照约瑟夫的说辞,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摧毁熵增种子,只有麦克斯韦妖可以。
要想验证,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尝试操控、改变那些散播在军校生体内的熵增种子。
康柯抬起头,对上一双浅紫色的眼睛。
他们怀揣着不同的心情,近乎同步地发动力量,去掌控整片迷宫。
现实再度被扭曲成漩涡中的颜料。
迷宫在融化,对战的人群被回溯至种子的负面效果爆发前,而后……
[嗤……]
那些在约瑟夫口中“极为危险”、“死亡也无法摧毁”,本该能污染、毁灭整个宇宙的种子,就像孱弱的烛火,仅仅摇曳两下,便消散于无形。
【叮——T-01-3S世界拯救进度:100%】
“……”
时间恢复流淌,远方传来人们困惑的疑问声,康柯等人却陷入安静。
他们一部分人是错愕于:……这什么情况?就……解决了??
譬如罗安这几个新员工们。
老员工们则十分淡定,已经开始思考、整合目前的情报,推敲下一步的计划,顺便体贴地给院长及其……呃,关系复杂的半身,留足整理情绪的余地。
——但总有不长眼的人会冒出来打破良好的氛围,譬如某些死性不改的枢院大臣: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虫族入侵帝都?!”
布鲁诺虽然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但总之先无脑栽给卡兹米尔就好了!现在的重点,是不能让卡兹米尔真的当上皇帝!
他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向卡兹米尔:“帝星的防线不可能出问题,是不是你故意用精神力污——”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雪亮的光。
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至头颅落地,看见自己忽然倒下的另半截身躯,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被卡兹米尔像斩断虫族一样,砍下了头颅。
“……!”原本还在往卡兹米尔的方向赶的枢院大臣们纷纷急刹,差点没撞到一起。
看着某道战场上足以让虫族闻风丧胆的身影持着刀,一步步走近,“识时务”这个意识,才姗姗来迟的回归他们的大脑:
“不……等等,你要做什么?!你凭什么杀布鲁诺!”
“你、你不能——杀死了我们,谁替你把持帝国政局?!内、内乱之下,前线的物资——武器、粮食,要怎么维续?!”
“理查德”——不,N,一早就想宰了这群不识时务、只会乱拖后腿的混账东西。
之所以手里捏着这群人为谋取私利,平白害死大量军人的证据,却引而不发,纯粹只是为了看今天这一场热闹,才让他们多活十天而已。
他反手按下卡兹米尔的手,免得这位陛下在登基之日杀人如麻,留下暴君的污名。
自己则眨眼间闪至枢院大臣们的身后,举起矮人王国这几日连夜赶制的□□之一:
“乒!”“乒!”“乒!”
鸣响的不是枪声,而是被炸裂的头颅。
“理查德”在周围军人们震惊——又不知该不该、能不能为大臣暴毙而狂喜的注视中,再度抬手,这次是举枪对着自己的头颅。
为妒忌、为虚荣而以“仁政”害死难以计数的士兵,焚化炉的浓烟至今仍在因这该死的决策而滚滚不息。
这位理查德皇帝早就该被押上断头台,不过现在补上也不迟。
“乒——”
理查德倒下了。
淋漓的鲜血洒遍礼堂的大地,阳光却从被击碎的华美彩窗中毫无遮掩地倾斜进来。
礼堂内一片寂静。
军机大臣过了足足三秒才从畅快中清醒过来,瞬间抱住发际线岌岌可危的头颅发出哀嚎:
“陛——啊啊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军需!军需怎么办?!枢院大臣们手上——”
卡兹米尔收起精神刃,按住军机大臣的肩膀:“我有门路,不必担心。”
一整个矮人王国随时待命,枪.支弹.药早已在流水化生产中。粮食药物也无需担忧,毕竟他们还有一整个罗曼大陆做后备。
想想从前被枢院大臣百般为难,左抠右抠的苦日子,卡兹米尔感觉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去拟军令吧,准备全面进攻。”
礼堂静了两秒,而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与呐喊!
没人在乎倒地的罪人,军人们能给他们的最大体面,仅限于不趁乱踩踏他们的尸体。
罗安和约瑟夫(被套项圈版,康柯认为这人身上还有剩余的可压榨价值,比如那个预言能力。所以很难说这人留在原地是为了卡兹米尔,还是眨眼就痛失自由,因此僵住了)留了下来,康柯则领着其余员工,在人声最鼎沸时悄然离场,将属于此方世界的战场,归还给此世之人。
远离礼堂,街道变得安静。
康柯发觉自己很难不去想雅威目前的处境、以及这处境是否有他一份责任,烦躁了片刻,抬头看向寰:
“先去你的本源世界看看。”
原本这一个世界的任务结束,他是打算去朝辞的世界看看的,但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寰报了一串宇宙编号:“A-01-3S,临时给疗养院添加连接点会不会不方……”
他盯着光屏,陷入短暂的哑然。
朝辞也闻声凑了过来:“多少?A-01-3A?嗯?这不是我的老家吗?”
康柯:“……?”
寰:“……”
朝辞:“……”
“咳,这不是巧了?”朝辞理了理衣襟,矜持地颔首,“诚邀诸位莅临在下的别邸小住。大家是喜欢仙境风,还是人间疯?”
“?”雷文感觉朝辞说的后一个feng语调不大正常,“有什么区别?”
“仙境风是指,诸位可能要面对一座毫无装饰的毛坯房,但大家也可以选择跟我一起蹭隔壁邻居家住。”
朝辞一边微笑,一边摇头,用明显的肢体语言表示他对这个选择的抗拒。
“人间疯是指,诸位可以住进人类世家的主宅。虽然这个宅子里疯子很多,不疯的人说话大多文绉绉,不过院落里有种很多兰芷芳草,看着倒也算心旷神怡。”
康柯其实没什么心情挑拣住处,情绪反应在言语上,张嘴就是句地狱笑话:“花下没埋什么动物尸体吧。”
“……”朝辞不摇头了,用眼中不含一点笑意的微笑代替回答。

员工们静了几秒,猛然爆发出一波激烈的议论。
管他有没有尸体呢?总比住四面透风的铁窗泪好吧!
会对封闭式房间感到不安的只有雷文一个,嘶喊着“你们根本不知道铁栏杆多有安全感”,单薄的声音很快被同事们的兴奋议论声淹没。
康柯很快调整好情绪,对着朝辞投去教导主任般的凝视:“少设陷阱。”
什么去仙界还是去人间,搞得他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似的。
康柯思路清晰地指出:“疗养院明明有上好(?)的病房可以居住,为什么还要另寻住所?”
分明是坏水猫又在打小算盘,试图回到自己的地盘,方便自己搞事。
他忽略了员工们“他怎么敢这么形容那破铁牢房”的震惊眼神,略作思索:
“不过要搜集情报,的确是从世家着手更容易。”
至于为什么不问问万能的天道?
寰要是知道敌人在哪动了手脚,还不立马出发?会赖在这儿装乖,分明是没有半点头绪。
康柯拉来光屏:“你家的地址是?”
“那可不是我‘家’。”上一秒才说那是自己“别邸”的朝辞否认道,“姑射山,朝家。”
十秒过去了。
…………
又过去了三分钟。
等待传送的朝辞:“……?”
看着光屏的康柯:“?”
一旁的寰轻咳了一声,看不出是不是在掩藏尴尬。
员工们震惊的眼神变成了狐疑:“怎么回事?怎么不传送呢?”
系统幽幽道:【正在搜寻符合描述的地点……已检索到1434项匹配条目……1565项……1754项……】
伊瑞尔深深地震惊了,困惑地看向朝辞:“你们家人这么能……开枝散叶?”
“天爷,关我什么事?两千多个朝宅,绕着姑射山围三圈也挤不下。”
朝辞似笑非笑地拒认此锅:“你问我,倒不如问天道,这么多年来,九州一直在不断扩张,世上究竟多了多少座叫做‘姑射’的山,山下又恰好住着姓朝的人家?”
“天爷”屈指虚掩着唇,靠近康柯小声解释:
“被我的吞吃的世界,都和九州拼接在一起了,本是想等到总局的事了,再分割回去的……”
康柯也咂摸不出这句“还准备分割回去”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已经开始头疼如钟撞了:
“你到底吞了多少个宇宙?”
“……”寰欲言又止,含蓄浅笑。
康柯:“……”
……呵!难怪敌人往这家伙的本源里抛垃圾,这家伙却连抛在哪都不知道——
这家伙连自己吞了多少宇宙都不记得!上哪找敌人抛进来的熵增种子!?
康柯的眼中喷出凶光,猛然将寰箍着脖颈、扣在一旁店铺的玻璃橱窗上,正想借机彻底发泄一下此前屡次被寰踩着底线试探的火气,就听这人一边呛咳,一边带着笑抛出一句:
“别总是……动怒,让我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将功赎罪?咳咳……对了,雅威的下落如何?”
“——?”康柯呼吸一凝,下一刻,脑海中某处一直堵塞的思路豁然畅通。
他真正地暴怒:“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不,不仅是知道。
雅威之所以会从沉眠地、从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踪,恐怕根本就是他干的!
所以这人才能在“确认”雅威被熵增偷走后,依旧毫无负担、随心所欲,还跑去联盟军校想两头开吃!
“啪嚓——”
橱窗的玻璃陡然爆裂。
员工们慌得想目睹亲爸亲妈互殴的孩子,一部分试图劝架,一部分焦头烂额地处理周围聚来的吃瓜群众。
就连原本还打着算盘的朝辞都被迫放下心里的小算盘,先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交给老板:“抱歉抱歉,他们平时不这样,那个……密码是六个1,您看——”
【叮!检索成功,关键词条:姑射山、朝家、剑仙】
【传送中……】
天旋地转。
系统的传送很快,康柯上一秒还能闻嗅到幽凉的兰香掺杂着机油与金属的味道,下一秒便撞入茫茫寒风。
浅灰色的雪絮如同飘忽的鹅毛,落在他的鼻尖上,落在寰因呛咳而浮上嫣然血色的脸颊,与颤动不止的纤浓雪睫间。
寰还在笑,即便是被禁锢住要害的那个,他眸中的幽光依旧雪亮锐利得像不会弯折的利刃:
“只许你用狗链拴住我的脖颈,却不许我拿捏你的要害吗?院长不觉得有些不公平?”
“……”康柯冷着表情缓缓收回双手。
怎么会有人看轻自己的能力?
康柯在心底斥问自己:难道就因为他时常表现得无害,总是温驯,就以为自己真的会变成一条没有獠牙的家犬?
他本该是最不该上当受骗的人,毕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该是与任何人都不同的。
康柯无意识地这么想,很快又哂然一笑。
不同个屁。如果他真有那么信任自己的半身,干什么还拴条银链?
所以说啊,他这种天性多疑、掌控欲过盛的人,最适合的陪伴者还是冷冰冰的系统。或者不会动、也不会逃的骸骨。
因为不会动,所以不用担心背刺。他可以将它藏在自己的私人领地里,日日簪花,为它梳洗。
雪与风无休止地刮着。
浅灰青色的天空像凿开的冰窟窿,与冰封三尺的鸦青长河连成一色。
康柯的面颊忽地一暖,抬眼间对上一双柔润而剔透的浅紫色眼睛。
他们挨得太近了,温热湿润的呼吸在近乎于无的距离间交缠盘旋。
就像它们的主人,在试探与防备中不断地彼此交融,又彼此挣脱。
寰注视着他,声音轻柔,像伊甸园的黑蛇游过亚当的足踝:
“所以,你要记得。”
“我们之间,是我先选择让步。”
“——你永远欠我这一回。”
兰香与温暖一并撤开了。
寰在康柯有些疑惑的注视中语调轻快地报了串坐标:
“——你还记得吧?你被回溯的时候,我带你去过那里。那是一个独立的、会在宇宙罅隙间漂流的空间,我常管它叫‘薮舟’。”
“……”康柯呼吸骤止,当即低头向机动队发出消息。抬头还想再审问对方“为何主动退让,将手中的把柄交出,这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时,远方忽然传来响动。
最开始还是朦朦胧胧,罩在雪里听不清楚。
而后,就像是战场上逼近的骑军,脚步声、凄厉的叫喊声、哭嚎哀鸣声,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粮——粮!给口吃的吧,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啊!”
“我……我已经半个月,没吃上半口粮了,吃……树叶、观音土,还是饿,还是……”
“哭丧什么?!哭难道这群仙人老爷就会大发慈悲了吗?!看看这片大宅子!凭什么我们这些人忍饥挨饿,他们这些世家老爷们却过得安安生生?砸!砸烂他们的宅门!!吃的就在门后面!!”
“咚——”
重物砸上木质门板的声音。荡开的声波扰乱了空中的飞雪。
康柯瞬间敛起所有的思绪,看向喊打喊骂声传来的方向。
就见山脚之下,雪色中露出一大片浅鹅黄色的宅邸。
而在远方,比这片浅鹅黄色面积更大、更显眼的,不断涌来是青灰色的流民人潮。
这片铁青色像一具被寒苦病饿折磨得扭曲畸形的濒死之躯,正挣扎着,怀着不甘和求生之心,向着浅鹅黄色的宅院重重叩去。
“咚————”
又是一声。
原本还呆头企鹅一样围着巴尔德取暖,顺便安静吃瓜的员工们纷纷探长了脖子,N看向朝辞:
“你不插手?”
“插手?帮谁?”朝辞转着扇子,“帮流民?他们可是要闯破朝府的,你猜他们背后可有人指使?可有人拿给他们供粮为条件,煽风点火?”
“帮朝府?仙门世家,仙人一怒伏尸万里做不到,但蓄养的门客,杀这些拿着农具的流民却绰绰有余。”
他倒是能令朝府的人一直闭门不出,不做应答,但这些流民呢?怎么劝退?
给粮?给多少?朝府的粮够让这些流民填饱多久的肚子?
一旦给了,附近的流民会不会闻风而来,也想讨个活路?
到那时,朝府的粮又够撑几日?
“想化解眼下的乱局,无非两条路。”
朝辞晃晃扇子,漫不经心的样子叫人看不出他的立场:“一条路,置之不理。”
“门里的人不出去,门外的人进不去,僵持不下时间久了,即便幕后之人希望流民们继续替他们闹事,他们也供不起这么一波饥饿的鬣狗,届时只能被反噬。”
“另一条……准备好足以喂饱天下流民半年份的粮。”
最初在疗养院内见到田地时,朝辞还想过,康柯开垦这么一块区域是为了什么,莫非就是为了饥荒应急准备的?
但后来发现,田地那么小,康柯根本不是为了囤粮。
院长似乎在有意识的育种。
他会买大量的书籍交给雷文阅读,哪怕刚来到空空如也的疗养院时,最急需的根本不是种田,他依旧建了个农业部。
迄今为止,朝辞都在思考,院长偏偏挑中了雷文这个炼金术师种田,究竟是随便安排,还是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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