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尴尬中,军演的直播方也不知道是一时脑抽,还是遵循传统,进一步地火上浇油:
“请选手向坐在观众席上的家长们挥手致意!今天,你们将成为帝国和家族的荣光!”
导播开始迅速切换镜头,将选手和按照邀请函入座的家长们一一对应。切到康柯留下的空位时,镜头明显困惑地暂停了一下,随后包厢外传来近卫军叩门的声音:
“陛下,导播问您这边能不能接入镜头?种子战队的学生家长露面,是军演一直以来的传统。”
“……”康柯希望这传统能颠覆一下,不然眼前的局面会变得更加尴尬。
理查德再度冷笑了一声,重重叩了下门板:“接。”
于是,半秒后,康柯和光屏上表情不尴不尬的自己四目相对:“……”
本该针锋相对的对峙局面,开始向搞笑发展。
导播开始每十秒钟切一回包厢内镜头。光屏镜头一切,康柯就听周围一阵“咔啦”响声。
所有拿着粒子枪的士兵都将枪藏在背后,只剩眼珠子无辜地滴溜溜打转。
等镜头一切回去,士兵们又再度举枪。
十次镜头切换,士兵们在包厢内开启了临时军训。枪支反复举起放下,康柯感觉到系统钻进他的胸口疯狂憋笑。
不想笑的只有脸色越来越便秘的理查德,还有逐渐放弃澄清的康柯。
说实话,如果理查德此时向他发难,康柯都不觉得奇怪。
“接下来,是来自联盟的十支种子队伍!打头的,是如今联盟媒体的宠儿,寰·鲍沃尔同学!”
因为虫族的缘故,帝国和联盟都是全年备战,军演就相当于每年的春晚。因此主持人的台风较平时松快了些,还会拿着麦克风走到寰身边开玩笑:
“大家都知道,你有一位管得很严的大家长,不论是训练还是开战术会议,只要过了下午五点,你都会立刻回家——不知道今天,你的这位大家长有没有来到现场?”
“……”康柯透过屏幕和寰对上眼,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开始翻腾。
镜头里的寰愉悦地浅笑了起来,冲着主持人说了几句悄悄话,康柯就眼看着主持人的脸颊微妙地扭曲了一下,半晌才挤出一个谁都能看得出强行的笑:
“麻、麻烦导播按照鲍沃尔同学的指引,切换一下镜头。”
“咔。”
“……”康柯再度和自己略显麻木的脸对视。
一场可以预料的喧哗瞬间席卷整片现场,包括他身边的理查德。
皇帝陛下错愕了几秒,在周围士兵发出的吸气声中猛然向着康柯扭头:
“你——你们,竟有这么大的野心,不只是图谋帝国的权柄,甚至还想将联邦一并拿下?!”
“……”康柯干巴巴地张了张嘴,“没有。真没有。”
然而,直播仍在对他落井下石。
联盟的十支种子队伍上台了……主持人开始机械地示意选手像家长们打招呼了……镜头又开始切起来了。
当康柯第十二次和光屏里的自己对视时,他略感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不用猜也能想到,这绝对是寰搞出的手笔。可能是觉得“都已经这样了,再给你添点丰功伟绩,不是更让皇帝陛下投鼠忌器?”
理查德的确是有些投鼠忌器了,但另一方面,联盟的首领也匆匆率着乌泱泱的大部队,连走带跑地赶来了帝国皇帝的私人包厢……
包厢变得更拥挤了。
康柯无言以对地在联邦首领面带笑容的邀请下,在两位领导人之间坐下,周围是数量×2的举枪卫兵。
系统在他的胸口疯狂颤抖,显然对这种一路被误解成想掌控宇宙的大魔王的局面感到喜闻乐见。
康柯最后做了一次徒劳的声明:“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药酒和学生……我是有别的目的,跟掌控宇宙无关。”
“哦?”联邦首领笑眯眯地推来一杯红茶,用打趣的语气嘲讽,“难道你的目的是维护宇宙和平吗?”
康柯:“……”
……怎么不能是呢?
【鹅鹅鹅!!】系统笑得像突发哮喘。
康柯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直播吧。”
随便了,就这样吧。他不在乎这个。只要能抓到14580就行。
与此同时。军演区。
伊乌和他的手下们端着武器,从一处刚清理完毕的虫巢中钻出来,身上的虫液散发着鱼腥般的臭味。
星盗们并不在乎这点气味,但和他们汇合的14580,以及14580身后的白大褂们明显在乎。
14580几乎要将眉心皱成一个结:“——你们就不能换个法子清理这个虫巢?”
“远程炮轰,哪有近战来得爽。”伊乌咧开嘴笑了一下,不甚在意地抹干净脸上的黏液,姜黄色的眼睛看向那群白大褂们,“他们是干什么的?”
“——我的另一拨合作对象。”14580说着,满脸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示意白大褂们上前认识新朋友,“他们需要在军演过程中,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实验,你们需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伊乌看向14580,像盘曲的巨蟒投去冰冷腥湿的目光,“我记得,我们当初的交易只是帮你干掉更多的学生,不包括兼任成人托管班。”
“别拿我们当拖油瓶。”
为首的白大褂反感地开口,他戴着一副老式的方形眼镜,介于星际时代近视已经全面灭绝,伊乌很难不怀疑那眼镜是什么特殊设备:
“说不定你们陷入绝境的时候,还得指望我们给你们搭把手。”
伊乌耸耸肩,看在佣金的份上不怎么走心地道了句歉:
“行吧。你们做实验的时候,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尽可能杀死所有的学生。”14580“喀拉”一声,单手为自己手中拎着的重机枪上膛,“杀不死,就把他们全部赶到西南角。”
“我会在那里等他们。”
第78章
14580对军演本身没有兴趣,因此没看转播,也因此错过了提前发现康柯和寰在场的机会。
当他拎着重武器,徒步跋涉向西南角时,康柯还在两位最高领导人的包围中,试图装作全神贯注地观看军演。
包厢内的光屏上,参赛队伍已经接连入场。
有五支队伍比较倒霉,刚跳伞落地,就正面遭遇了虫群的袭击,导播立即将镜头切换到这几支队伍身上。
“哦,开场即减员,真是太不幸了。”
军演配备的急救胶囊舱,足以在选手昏迷后抵御军演区虫族的攻击。因此主持人还能兴致勃勃地解说:
“他们遇上的似乎是几波雌虫——我们可以从这些虫族发光的腹节数量,辨别出它们的性别,以及它们现在似乎正处于产卵期。”
“产卵期的母虫极其缺乏安全感,脾气狂躁。受到陌生刺激,会产生强攻击……呃。”
主持人本来想说,这几波母虫攻击性都很强的来着,可目光刚滑到联盟第一支队的分镜头上,大脑的思维就卡顿了一下。
主屏幕上,五只小队的战况拼凑在一起。
前四支队伍的狼狈应战、捉襟见肘,更衬托出第五个分镜头——也就是联盟第一支队的悠闲安逸。
不光是主持人,在场的观众们都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瞪视着镜头中闲靠在榕树边,环抱着手臂连武器都没拿的寰。
在他的周围,五只三米高的巨雌虫僵滞不动,甚至在瑟瑟发抖。
庞大的体型令这细微的震颤变得无法忽略,周围合抱宽的榕树都因此发出簌簌的抖动声。
“……”主持人张了张嘴,半晌才勉强找回语言的组织能力,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仍有些惊疑不定,“这、这应该是,鲍沃尔选手利用精神力形成的压制效果……”
一等一阶的精神力真的有这么强吗?
主持人在心里想,如果没记错,当初卡兹米尔元帅在全盛时期,似乎也做不到单用精神力令产卵期的母虫恐惧。
现场所有人都在因联盟第一支队的实力而震惊失语,只有康柯依旧保持着冷静,在心中向系统下达指令:
【接管军演区的镜头,看看有没有小队遇上14580。】
满级大号炸鱼塘有什么好看的?有本事和幕后主使两败俱伤去,他保管抱一桶爆米花来慢慢欣赏。
【接管成功……啧,负责跟拍帝国第6和7支队的镜头被摧毁了。】系统迅速将两支小队的定位共享给卡兹米尔,方便对方前去救援,【导播那边也察觉异样了……但他们不确定镜头损毁是不是虫族造成的。】
康柯:【再多坏几个,他们就知道有外来势力侵入了。】
光屏进行转播时,其他小队的战况也会呈现在屏幕的最下角,只是占比比较小而已。
第一处黑点出现时,可能还没多少人察觉异样,但当失去联系的黑点蔓延向更多分镜,几乎所有人都警觉、甚至行动起来。
学生家长中有代表走下观众席,询问主办方是否需要支援;联盟主席和理查德皇帝则不约而同地猛然回头,看向康柯。
康柯:“……不是我干的,我家的孩子还在里面。”
他的心思分成了两半,一半快速地向主席、皇帝阐述地下研究所的存在,以及本次军演与研究所的阴谋有何关联。
另一半则在琢磨:
他放出那么多妖精学生,是为潜入军区、各大研究所做准备的,可今天这一番大阵仗弄的,所有在光屏上露过面的学生等于全都报废了。
帝国这边的学生暴露,倒没什么好说的,可联盟那边呢?
寰为什么要故意折腾这个幺蛾子?
虽然说除了这些抛头露面的学生,潜伏在军校中的自家崽还有很多,但没事儿自己减自己的员,也很莫名其妙啊。
还是说……寰那边已经掌握到了什么,认为这批学生的作用已经可有可无,所以才在军演镜头下放开了浪?
【爹,帝国失联的队伍已经超过了五支,有两小队距离卡兹米尔很远,他估计顾不上。】
系统催促:【联盟那边有讨厌鬼镇着,帝国这边……咱们得入场了。】
康柯对两位领导人的解释恰好收尾:
“……综上所述,我们并不是敌人。我只是想抓住幕后作乱的研究所——等到这场军演结束,我可以撤回所有属于我的人,以证明我对二位的权柄没有任何觊觎心。”
——此为谎言,如果寰那边的情报不够充分,那些没露面的学生肯定还得继续潜伏。
康柯面不改色地回头,看了眼逐渐被黑窗吞没的光屏:
“至于现在,研究所正在袭击军演。如果二位没有意见,我就进军演区抓人了。”
“等等。”
在康柯大步走出厢房前,理查德挡住了他。
理查德阴沉嘶哑地说:“这还不够。”
康柯并不意外,任何领导人都不可能因为短短几段话,就相信一股威胁性极强的势力是无害的小白兔。
理查德接下来多半会提一些额外的要求,以确保他的确不会对宇宙不利——
理查德:“那个跟在你身边的机甲驾驶员。等军演结束,你必须交出他。”
“……?”时间蓦然定格,康柯缓缓转身。
系统都被气笑了:【他哪来的底气这么颐指气使的?】
康柯更在意的则是另一点:
面对敌方势力,领导人怎么能够无视公众的利益,一心只想着私仇?
系统有一点猜得没错,康柯的确很厌恶在关键时刻蹦出来闹内讧、拖后腿的蠢货。
尤其是这种蠢货还身居高位,撒泼、拎不清、动小心思,每一次任性都在用无数条人命为自己支付代价。
但凡理查德提的要求是为整个宇宙考虑呢?
康柯定定地和理查德对视了两秒,忽地轻柔温和地笑了一下。
“铛……”
一声摆钟鸣响声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理查德再从恍惚中回过神时,发觉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纯白色的空间,脚前摆放着一只点亮的烛台。
周围传来孩童稚嫩纯净的笑声、拍手声,像看不见的小天使在他周围环绕,反复吟唱一首老旧的童谣:
“Richard, be nimble,
Richard, be quick,
Richard jump over the candlestick ...”
他读到过这首童谣,是很久远之前,人类尚还居住在名为“地球”的母星上时,基督教徒在庆祝“圣烛节”时会唱的儿歌。
只是儿歌的主角并不是Richard理查德,而是Jack杰克。
伴随着儿歌,人们会从点亮的烛台上跳跃过去,如果烛火没有熄灭,那就预示着好运……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起来了。
茫然、惊怒、恐惧之中,他听见有道声音冥冥之间在耳畔响起:
“理查德·艾隆,你是否曾触犯过傲慢之罪?”
理查德不受控制地张开嘴:“没有。”
他平稳地越过了烛台,火光只摇晃了一下,没有熄灭。
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擦拭背后的冷汗,面前“嗤”地一声轻响,又亮起第二只烛台。
“理查德·艾隆,你是否曾触犯过嫉妒之罪?”
理查德:“……”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无数画面。
从他为了稳固政权,如何殚精竭虑推行仁政,却狼狈收场;到如何因卡兹米尔的轻易崛起而暴怒嫉恨,私下设局,试图将卡兹米尔的父母当做人质控制卡兹米尔,却得到手下“那对夫妻在面包店的后厨自尽了”的汇报。
心脏轰然作响。
他在生命本能拉响的危机警报中疯狂对抗着张开的嘴型,拼命想说出没有,但没有人能够在面对神明的审判时说慌:
“……是。”
“多少人因你的罪而死?”
“……我,数不清。”
罪状成立。天使的歌声骤然变成刺耳的尖笑,一双双沾满污垢、指甲尖锐的铁青色手掌从地面上涌出,攥住他的双腿。
他在遽然间崩坍成一坨无骨的肉山,被一寸寸拖拽下地时,听见一道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声音在广袤的审判所中回荡,似乎带着悲悯和遗憾:
【——那么,我迷足的孩子,你该堕入地狱了。】
…………
雅威虽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但他留在总局的最高宣判处还在。
康柯面对关键时刻搅局的人,惯常的做法就是直接丢进最高宣判处。
如果对方罪孽深重,那宣判处自然会裁断处决,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蠢,那总局也能拦住对方捣乱的打算。
他并不打算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有那个亲自审判的功夫,都够他多捞几个学生了。
系统扒在他肩上,在他进入军演区,恢复时间流动时尖叫:
【禁止把最高宣判处当垃圾场!!】
它叽里咕噜地背诵相关条目,包括在什么情况下,最高宣判处才能开启;要走什么流程,才能申请让最高宣判处开庭。并发出严厉指责:
【你知道最高宣判处有多难开吗?!多少院长穷其一生,都未必能遇上一个值得开启宣判处的罪犯!你怎么能把它当垃圾场……就不能忍忍吗?我是真的很想亲自观看刚刚这个讨厌鬼的审判现场。】
它说着八卦的话,并不耽搁它进行扫描:【所有队伍似乎都在往西南方移动……啧,西南方有片区域被屏蔽了,我没法扫描。】
【14580肯定就在那里。】
…………
军演区,西南。
“轰……”
敌我两方的火线在互相交织、吞噬。
炮火摧毁了这片区域的原生地貌,原本的丘陵塌陷成深坑,地下水从岩石的裂隙中涌出,再往上,是陷于火海中的森林。
伤员们被妖精学生们安置在这里,但他们仍然拿着枪,帮正在和星盗交火的同学们戒备后方。
卡兹米尔正在四处捞人,尽量把学生们汇聚到一处。
至于为什么不寸步不离地保护学生?
层层筛选出来的参赛军校生们没那么弱小,对他们来说,面对星盗和面对虫族没有多大的差别。
战壕的另一端,反倒是研究员们先急躁起来:
“帝国和联盟的军队随时会来……我们得撤了!”
“慌什么?”伊乌原本开着机甲打得正爽,闻言一个俯冲落在研究员们面前,掀了白大褂们一身灰,“之前不是你们叫嚣说‘不会拖后腿’,‘指不定还需要你们的帮衬’?”
研究员们匆匆从口袋里掏出了老式手表状的装置戴上:“我们已经帮衬过了——剩下的只剩等待数据。”
伊乌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还想再问“帮衬了什么”、“什么等待数据”,面前就凭空涌现出大片白色的数字符号。
本能拉响了警报,他骤然后撤数米,眼睁睁看着研究员们被他看不懂的公式淹没,消隐无踪。
无法理解,实在搞不懂这群研究员干嘛来的。
伊乌反手轰出一炮,逼退拓普操纵的机甲:“别扣我佣金就——”
“▇▄▆▂▁▅”
古怪刺耳的声音穿透战甲,扎入耳膜,伊乌随着惯性向后开炮,稳住机甲的平衡后,才注意到有血一滴滴砸向操作台。
他抬手抹了下鼻腔下,手掌沾到一片湿漉黏腻。
而比鲜血触感更鲜明的,是体内开始暴虐的精神力,像一台无形的绞肉机,从内向外刮绞着他。
拓普注视着忽然停止动作的敌方战甲,一掌拍上通讯键:“起作用了——他不能动了!”
妖精的赞歌声在军演选手的战甲频道中回荡,卡兹米尔的声音简洁有力地传来:“开始围剿。”
能搅乱精神力的装置,还是妖精学生们之前本着“不浪费”,“偷夷长物以制夷”的心态从战舰上扣下来的,这会儿全部都借着打斗,贴到敌方的机甲上。
密不透风的火线扑压向没有光明法术保驾护航的敌军,星盗的防线逐渐被撕开一道口子,又很快在内忧外患下溃不成军。
情急之下,甚至还有人病急乱投医,为了躲避发声装置,拖着满身精神力撕扯出的裂伤踉跄出机甲,刚一落地就被军校生们俘获。
“口口!”伊乌骂了句不怎么河蟹的脏话,没再管不断淌血的鼻腔和耳朵,一拳砸在通讯键上,“都给我忍住!一点杂音就能把你们逼退,还来当什么星盗?!开炮!开炮!把火线铺过去!杀不死他们,也得给我把他们赶去西南角!”
“……”已经快意识模糊的星盗们,说不出话地瞪视着从军校生战线后跃出的机甲——
纯黑的底色,金色的承接结构,曾因被帝国元帅持有,而款式烂大街的机甲手握着长达数米的精神力锋刃,旋身向他们斩来——
“不——投降!!我投降!”
“口口口的,雇主只说了让我们多杀学生,没说这次军演卡兹米尔也在啊!”
“是委托方的情报有误,撤!快——呃!”
那几台仍在负隅顽抗的机甲陡然静止住了,却不是因为卡兹米尔的攻击。
一道拎着重机.枪的身影从敌方机甲后绕出来,14580空闲的手推了下挡在身前的机甲,轻易就将高达数米的铁疙瘩像推一张纸片门似的排开。
卡兹米尔不得不临时改变攻势,才躲开重机.枪的攻击。
重新站稳时,就听见西南方仍还完好的森林里响起噼啪剥折的树木断裂声。
无数或是浑圆坚硬,或是覆满被毛的巨大背脊从树冠上露出,看得卡兹米尔瞳仁猛地一缩——
14580能够控制虫族?
隔着战壕,14580没什么表情地望过来。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枚和研究员同款式的手表,向扔手.榴似的丢向身后。
大片白色的公式凭空涌现,将星盗们吞没,送去该去的地方——
研究所的手术台。
这是14580早就和研究所敲定好的计划,军演区里的所有人,不论是原定的猎物,还是雇佣的猎人,都将成为研究所新一批的素材。
而在他的身后,虫族大军缓慢前进着,如果有人能静下心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也在颤抖——就像面对寰时那样。
——康柯就抱着系统,坐在这其中的一只鞘翅目虫族背上,在滴滴打虫的目的地到达、虫族大军停下脚步时施施然站起,精神力化作的兰草转瞬间铺满整片战区。
康柯依稀记得,他还是“雨水”时,曾听见有世家的子弟在敬拜神庙时哂笑过。
说“世人以兰芷为高洁之物,却不知兰花种在世家的庭院里,也是拿尸骨血肉做养料的。”
庞大的虫潮在兰花绽放间化为齑粉,随着风高高扬起,像乱坟岗中飘飞的纸灰。
康柯盯着那些漂亮洁净的兰花看了几秒,深色的瞳仁转向凭虚凌驾于空中、躲过一劫的14580:“终于又见面了,副科长。”
第79章
能在总局混到副科长的职位,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14580在诸多院长之间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的那一拨人。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对方显然对做人不太满意,不然也不会接受新大腿的改造,在短时间内实力飞跃这么多层。
——但是“了解对手的内心”这一步,完全可以等到抓捕成功后再进行。康柯看似礼貌地打完招呼,就立即向着14580掠去!
“铮……”
大地和空气像是细弹的琴弦,随着两人发动的攻击遽然碰撞而扭曲半秒,又骤然回弹。
回音般的余颤中,康柯徒手撕碎14580手中的重机.枪、乃至其发射的微型黑洞,刚攥住对方的手掌,想废掉14580的反抗能力,就倏然发觉不对:
“他——你身后的人,在你身上做了什么实验?!”
康柯动手很少会“点到即止”,他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派的,尤其是这次要抓捕的目标与总局的安危有关。
但14580竟然接下了他没有留手的攻击,大有和他不相上下之势。
“不是实验。”14580反攥住康柯的手掌,拉近与康柯的距离,灰蓝色的眼睛冷静地看着康柯,“他只是唤醒了我……唤醒了他的半身。”
“——”
怪异的声响因空间的扭曲刺入耳膜,康柯极快速地皱了一下眉,没有继续纠结14580异常的实力来源于何处,果断地重新投入缠斗。
这是一场漫长、但注定会胜利的战斗。
哪怕持有的力量旗鼓相当,14580也没有康柯那么丰富的实战经验。
但14580似乎并不为此紧张,甚至还有闲心挑衅:
“为什么不摘掉你身上的戒律?”
“——哦,差点忘了。你和那位通缉犯先生才摘了好几回戒律,留在总局应急用的疗养点,应该不够用了吧?”
“怎么办,要看着我逃走吗?还是……为了抓住我,合理正当地牺牲一些,亟待疗养点救命的低等世界?”
【——Vocal!】
系统蹦起来拿脑袋砸14580,反正他爹把敌人钳制得死死的,就算它毫无技术含量地赏对方几个头槌,14580也抽不出手对付它:
【你清醒一点好不啦!爹打你还需要摘戒律?你倒不如想想,一会儿落败了要怎么求饶,招什么供!】
剑拔弩张、生死一线的对峙局面,因为其中一方正被毛团子疯狂撞脸变得滑稽。
康柯挑起眉头,倒是乐见其成,14580就被撞得开始火大了:“你——唔!呸呸!你一个系统——唔!怎么还掉毛??”
14580恼火地瞪向欣赏他狼狈相的康柯:“你不——呸!滚开!”他甩着头摆脱系统,继续瞪视康柯,“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么久过去,为什么你的那位半身到现在还没赶过来?!”
14580冲着康柯冷笑了一声:“我们知道你在这个世界,难道会一点准备都不做,直接暴露身份吗?”
“嚓——”
天空传来近似于纸片被撕裂的声响。
康柯用余光瞥了眼军演区的天际,看见粉紫色的天幕出现一道道深黑红色的“擦伤”,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裂隙中探入进来。
“我——”卡兹米尔刚费劲地突破空间乱流,抵达康柯身边,就看见天空中的异变,险险将不雅的词汇吞回去,“那些,都是什么?”
很难总结。
灰绿色的软体动物触须;炮口有将近有半颗星球大小的歼星武器;看似毫无杀伤力,却在吞噬周围存在的像素吃豆人……
康柯看着这些画风迥异,明显来自不同宇宙的的“外来武器”,声音沉了下去:
“你召集了投向你们的院长们加入战局?”
寰未必打不过这些人,但如果缠住寰的院长,也接受了敌方的扭曲改造呢?
如果那些敌人,手里都拿着当初在流浪处毁掉的那种长匣子呢?
而且,寰的伤还没有痊愈……
康柯一条一条数着寰身上的debuff,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应该治好对方的伤。
14580不带任何善意地勾了下唇:“不打算抽调机动队来帮忙吗?”
“不。”
康柯没打算跟着敌方的引导走,更重要的是,他在反省之后得出结论:
如果另一个自己真的弱到几条debuff就能击倒,那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他“恰好”可以借着两人之间的联系接收对方那边的力量,刚好能干翻14580而不用摘戒律。
——要不怎么说这两人是半身,是另一个自己呢。思及另一个自己可能有危险,后续的脑回路都是一样一样的,净想着怎么名正言顺地吞掉对方,再盖上一个黑残版Happy Ending戳。
康柯一脚踹开贴得过于近的14580:【系统,调度罗曼大陆的员工——还有灰毛猫来加班。】
手握各宇宙道具的院长很危险?
再危险,能有挂着重病debuff,还把每一任精英院长挨个干掉的反派病人们厉害?
即便这些院长如今接受了改造又怎样?当初那些病人,现在还没有了重病debuff呢。
一旁的卡兹米尔又抬头看了眼天空,果断地撤出眼前这场胜负已定的缠斗,转身去和他的同事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