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鉴于此,难得获得了一整天假期的雷文等人连懒觉都不睡了,爬起床吃瓜。冲去卡兹米尔的宿舍一看:“?”
双人床的上铺空空如也,根本没看到新人的影子。
雷文迷惑地转头看向学生:“不是说又来了新病人?人呢?”
学生们唏嘘:“在院长床上。”
雷文:“哦……啊??”
雷文条件反射地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前几任院长觊觎的经历,但——
康柯怎么可能也是这种好色之徒?那家伙,可是能看着他的脸,支使他去种田,对朝辞的“共眠”邀请说不的,这新来的同事到底有多倾国倾城,居然能让院长动……
雷文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兰香。
跟在他背后的N和巴尔德一时不察,差点没撞上戛然止步的雷文:
“——干什么突然停下,难道真在院长床上?”
N和巴尔德来得晚,没见识过通缉犯先生和康柯斗法的场面,更不认识这不祥的兰香。
两人走到床帘边瞅了一眼,巴尔德顿时面露厌恶,N则有些讶异地啧了一声:“还真有,是个白头发。”
白头发动了动,从蓬软如云的被褥间坐起身。长发从他肩头如水般滑落,前一晚的高烧在苍白的皮肤上仍残留了些许病态的血色。
入秋的冷风一吹,他又闷闷地咳了几声:“吵。”
这神态,这咳嗽声,这病恹恹还硬要端着的死装样。
巴尔德的厌恶变成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空地上的侧门:“?院长?你……不是出门了?”
怎么还躺在这,还带着伪装?
寰:“?”
这人在说什么瞎……等等。
他和康柯,真有这么像?
一些没安好心的算盘在心里拨动,寰在雷文脱口而出“这不是院长”前,抬手揪出自己的系统,在张开手掌将系统放上肩膀前,先悄然将它捏成毛茸茸的光球。
大学生版系统在他肩上翻了个身:【再……再睡会儿……帮……帮我带饭,谢谢爹zzZZZ】
“……嗯?”原本还确信这是通缉犯又来偷袭的雷文也陷入了狐疑。
没记错的话,那位通缉犯先生对待系统的态度好像不咋的?这么自然的父子相处模式,也是演出来的?
寰顶着数道怀疑的视线,施施然起身下床,凭着之前数次不请自来时记下的布局,熟练地拐到公共盥洗室洗漱,又溜达回床边,拎出康柯的常服。
虽然脸长得不同了,但他们的身高、体格还是一模一样的。寰套上白衬衫、白军裤,完全合身。
雷文:“……”
难道,真是院长?
那之前和朝辞、卡兹米尔一起出去的是谁?难道那才是新病人?
不,还是感觉怪怪的。总之,这里就先顺从一下,再观察观察……
寰掩唇浅浅打了个哈欠,一言一行都散发一股康柯味儿:“既然都已经起来了,那干脆开始工作吧。走,我们去新宇宙看看,有没有外界因素侵入干扰的蛛丝马迹。”
由于不想花自己印的钞购买新门,康柯这次进入第二世界,用的还是挂着粉猪扶手的老门。
锚点位置是卡兹米尔调的,据说定在了他“攒了十年,终于拿下首付”的小型飞梭上。
等待引擎预热时,卡兹米尔顺带给登机的客人们播放了一部简短的儿童科普片。
【宇宙,浩瀚无垠。】
【它孕育出了类人的生命体,也孕育出了暴食的虫族。】
这种动画科普片,也就朝辞能和带来的小牛马……啊不是,是来做社会实践的学生们,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康柯这种死装哥是绝不会看这类不符合他形象的幼稚短片的:
“你觉得,如果有人想摧毁这个宇宙,会从哪里着手?虫族?人类?”
并不是有人存在的宇宙,主角就一定是人类了。偶尔也存在一些世界,人类的淘汰才是正确的进化方向。
卡兹米尔顿了顿,似乎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近些年,虫族的进化和繁衍的确比以前更快,但人类也没少做极端的非法试验。”
“那就把你知道的虫巢和实验基地都列一份给我,我回头逐一排查一下……”康柯话说到一半,就见看似两袖清风的朝辞从怀里掏出一个熟悉的大褐缸。
康柯:“……”
原来昨晚那不是谈笑,是真打算带学生们卖酒?
朝辞搓着手凑过来:“那科普,学生们看看就算了,我没兴趣。无非就是介绍机甲和虫族,再解释几句‘帝国、联盟、星盗三足鼎立’的局面。”
“比起这些,”朝辞带着暗示地眨眨眼,“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个宇宙有什么地方足够繁华,适合我开一家酒行?”
“?”卡兹米尔困惑地扫了几眼大酒缸,委婉地提醒,“凭现在的技术,任何酒饮都能酿造得出来,即便办了假身份,想卖这一缸酒……”
连正经的包装都没有,闻起来也不是很特别,到最后恐怕只能碰一鼻子灰,失望而归。
而且——谁家酒行只有一缸子酒的啊??
倒不如和他一起去一些灰色地带,他便宜买建材,学生们便宜卖酒。
会住在灰色地带的人,不怎么在意合法身份,或许会愿意用低廉的价格购入酒饮。
“瞎扯。”朝辞面露不赞同,“我这一缸酒,可谓是千古绝唱,大人物求着来买我都未必肯卖,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快说,你肯定知道。”
卡兹米尔:“……”这到底哪来的自信?
但看在这帮人归还了他的机甲的份上,卡兹米尔还是决定姑且纵容他们的胡闹:
“我对联盟不太熟,星盗……他们从不做‘交易’,只会劫掠。”
“帝国虽然有很多繁华的星系,但没有足够高的身份……我建议你们,不要在商业街开店,最好还是去灰色地带——”
“就定在帝国了!”朝辞巴不得来点麻烦,给学生们锻炼的机会,“你说的那什么商业街,一个店面需要多少钱?”
“……”卡兹米尔说,“很贵的。最小的店面也得一千万上下,这还只是租金。”
旧时代,争抢一处繁华地段的旺铺,要面临的竞争者最多也就是一个星球的富人。但在这个时代,要面临的可是一整个宇宙的富人。
区区一千万?这店面以前多少还得出过点麻烦事,才能租得这么便宜。
朝辞摸摸下巴:“那你们这儿什么最有价值?珠宝?不不,肯定会贬值。红蓝药?嗯……科技发展到这个地步,返老还童也不是不可能。那,一颗无主的恒星呢?”
“?”卡兹米尔乍然一下没听懂,“宇宙里现在没有无主的恒星,哪怕只是黑矮星,都会被军阀或者别的势力瓜分——”
“不是现有的恒星,”朝辞打断,“我是说,我现捏一颗恒星呢?”
卡兹米尔:“……”
卡兹米尔:“……?”
好小众的文字。
他还以为自己精神力紊乱,会导致人畸变成虫族,已经够骇人听闻了,这怎么还有能手搓恒星的?
朝辞稍稍抬起下巴,正要猫猫得意,一直琢磨着敌人会从哪里下手的康柯却一下投来眼神:
“制造恒星,对这里的科技水平来说很困难吗?”
卡兹米尔:“……?”
这是鄙夷吗?不,好小众的问题,让他缓缓。
康柯站直身体:“你之前用的重机枪,都能制造微型黑洞,为什么制造恒星对你们来说还是一件难事?”
黑洞,说到底就是恒星在能量耗尽后,可能达成的Bad Ending之一。
大质量的恒星在Game over后,就会变成黑洞。
“……”卡兹米尔的动作顿住了,显然他在此之前,没考虑过这种问题,“那是我叛……攀关系拿到的军用武器,很早之前就有了,你觉得——”
“看来这个世界的灾难,跟人类的军方也有关联啊。”朝辞迅速从文盲导致的失误中恢复过来,暗下决心回头得恶补天文知识,“这类武器,会不会是院长一直在查的那个敌人,提供给军方的?”
——照这么想,他们还真不能躲在灰色地带开店,必须得去能和军方接触到的地方立足。
卡兹米尔的眉头重重皱了一瞬:“帝国军方只在第一区活动,要进入第一区,还要租铺面,至少得有三等以上的公民身份认证。”
“三等以上?怎么认证?能办假.证吗?”朝辞一张嘴就很刑。
卡兹米尔微微摇头:“假证在第二区还能勉强行得通,但第一区完全是军事化管理,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去。”
他想了想,看看康柯,又看看朝辞:“公民的身份评级,其实是进行精神体的检验,精神体越强,评级越高。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去现评一个,但这些孩子……”
“?”学生们纷纷一个激灵,在“要滚回去上课”的激励下,激发出了空前的才智和想象:
“精神体——是朝辞老师之前跟我们的说过的,精神力能变成动物、植物的古早设定吗?”
“那个很容易伪装吧?让朝辞老师施个仙法,或者戴个炼金首饰之类的。”
“对对……评级说到底了,也不可能光看精神体的物种吧?肯定是主要测精神力的强度的,咱们妖精在这方面应该天生比人类强点儿……?”
“精神力的种类也很好把控嘛,就说是精神控制,咱们的天赋了。”
康柯瞥了一眼为了不回学校上课,使尽浑身解数的学生们,关注的问题更加深层一点:
“可以现评?我和他们从没上过户口,一大群十几、二十几岁的人去检测,不会引起怀疑?”
卡兹米尔沉默了下,摇摇头:“这个世界,没有精神力或者精神力等级低下,是一种耻辱。”
“为了摆脱这种耻辱、任人欺压嘲弄的境地,手头上稍有闲钱的人,都会购买基因药剂试图改造自己。合法的药剂,非法的药剂……”
“如果没有觉醒精神力,选择不上户口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要你能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力量,那之前的隐瞒就都可以一笔勾销。”
康柯若有所思。
对待黑户的宽容态度、第一区的完全军事化管理……
看来这个世界的虫灾相当严重,所以政.府才会这么求贤若渴。
康柯:“那要去哪做这个检测?”
卡兹米尔更换了飞梭的目的地:“α986星系,我们一般称那里为‘诞生地’。”
诞生地,说是“星系”,其实是一具具虫尸。
大量足有行星大小的鞘翅目虫族尸体漂浮在宇宙中,远看还真的挺像小行星带的,近看就……
“这是什么反人类的物种?”朝辞面露嫌弃,“你们居然还把虫子挖空了住,未来的人类都这么不讲究?”
原本面对舷窗的康柯已经背对舷窗了,基于过往和虫族打交道的经验,倒还能坐得稳,只问:“这么大的面积,诞生地除了做检测,还做什么?”
“纪念品。”卡兹米尔将飞梭停靠在港口——也就是最大的那具虫尸的前足处,“我们这里有个习俗,要将人生捕杀的第一只虫族,制作成饰品或者机甲的一部分,纪念自己终于成了‘有用’的人。”
这也是“诞生地”这个俗称的由来。
人们在这里做第一次精神力检测,决定未来的公民等级、权益、人生走向。
又在这里制作自己的第一份战利品,迈出成为战士的第一步。
“因为这个风俗,很多手工艺店开在这里,还有不少机甲行。”卡兹米尔转过身,看向众人,“这里没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只有一点——有可能的话,你们检测的成绩,最好能落在四等到六等之间。”
根据精神力的强弱,帝国将公民分为九等。
前三等公民强制参军,意图逃避责任者当场击毙。
后三等公民的地位在帝国低如蝼蚁,被羞辱或殴打,治安官都不会帮忙主持公道。
朝辞了然:“换而言之,要想留在第一区平平安安卖酒,进前三被抓去参军了可不行,后三又可能被压迫欺辱,还是中不溜最顺当——对吧?”
他看向摩拳擦掌的学生们,敲了敲最近的幼崽的脑袋:“听明白了?咱们这一回的目标是拿个三到六等的评分,获得在第一区的商业街开店卖酒的资格。”
“好……吧……”
学生们顿时垂头丧气,显得很是失望,大概或多或少都脑补了些“测出一等、甚至爆掉检测仪器,一鸣惊人、众人震惊”的中二场面。
“嗤……”
飞梭的舱门缓缓打开。康柯抱着系统起身,跟在特意要了易容的卡兹米尔身后出门。
“咚……嗡——”
洪亮的机械运转声,混着鼎沸的人声铺面而来。
康柯没少来过这种地方,比起惊叹于那些巨型加工器械,或是像招牌一样展示在店外,或被顾客架势试飞的机甲,更在意某些店铺悬挂在门外的投影屏。
除了反复重播的广告,其中也会掺杂有正经的新闻:
【……牺牲人数较往年增长了近26个百分点,引起民众对理查德陛下的强烈不满。】
【据悉,今年的焚化炉从5月份起,就已提前启用所有的工作区。截至今日,仍未能将所有牺牲和遇难者遗体全部处理妥善。】
【一些军方人士及部分学者透露,如果虫潮增殖的趋势无法阻遏,明年焚化炉的作业压力,将会更加艰巨。】
投影屏底下围了一小撮人,看着装的风格像是学校的学生,新闻刚听了一句就开始饱含不满地嗤笑:
“看着吧,指不定我们帝国的荣耀就要砸在这位陛下手上。”
“他是怎么想的?登基头一年就整什么‘仁政’,允许拒绝征兵……卡兹米尔元帅那时候光是当着媒体的面,就说了好几回这样不行,夏季投入清剿的人手不够,虫族就会趁机大量繁衍,等到秋冬、来年,帝国就得面对增殖数倍的虫潮——操,那家伙根本不听。”
“你们小点声行不行?元帅、我是说,卡兹米尔,他都当着全帝国子民的面叛离了帝国,你们还拿他这么踩那位陛下,就不怕被那位陛下的人找上门算账?”
“嗤,那位陛下不是推行‘仁政’吗,我骂一骂也值得找上门治我的罪?再说了,帝国上下谁不骂他?就连隔壁联盟都骂,占着茅坑不做好事的傻逼……”
卡兹米尔仿佛什么也没听见,面色淡然地转身,看向康柯:
“我去购买建材。那边那个银色的建筑——看见了吗?挂着‘精神体鉴定与诊疗中央医院总部’牌子的。进左边那个门,直接排队就行。”
“哪能劳烦院长带孩子?”朝辞不动声色地硬挤开新同事,“带路的事交给我,院长就当来逛街。”
话说不过两句,员工们又开始暗暗较劲。
康柯只作未闻,继续专注地捕捉周围对话中的信息。基本能判断出,就近端时期的战况来看,不光是帝国,整个类人生命体的未来都希望渺茫。
失去这位叫做“卡兹米尔”的人类先锋后,帝国与联盟的联合军在虫族战场上节节退败,能偶尔跟虫潮打个平手,都算是天大的胜利。
按照某些穿着军装的客人低声谈论的内容来看,今年冬季,帝国就有可能遭到虫族的直接侵入。
卡兹米尔很快离开,康柯跟在朝辞身后,从商业街一路走向中央医院,注意到会放乱七八糟广告的投影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临时政令,还有电子通缉令。
康柯随意扫了一眼——
正好和新员工的证件照大眼瞪小眼。
“?”学生们站上队列的末尾,刚迷惑地凑过来,想说“这怎么跟新老师特别像”,前排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好像是负责检测的志愿者,打了来检测的人……”
“啧,那我是不是要换个队列排了?——嗯?今天怎么就一条队伍?”
“唉……前线吃紧,原本负责检测的医生都被调走了……今天来帮忙检测的志愿者,是从军校罚过来的学生,估计是前三等吧?这会儿在闹着脾气说‘凭什么他要低声下气地哄低等公民,爱做不做’,刚刚还立了个牌子,说今天只接待‘八岁以下,第一次做检测的孩童’。”
“什么?他凭什么!”不满的情绪顿时席卷了整条队列。
康柯抬头望了眼,看见前方似乎闹得更混乱了,下一秒——
“嗡……”
两道红色的镭射线从众人头顶扫过。
一台近五米高的机甲出现在队列的最前方,黑底配上金色的机械枢纽,线条修长流畅。
康柯看这面对队伍的朝向,就能确定这多半是闹脾气的学生驾驶的。
果然,机甲声如低雷地发话了:
【吵什么?】学生不耐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出来,显得有些失真,却挡不住字里行间透出的嘲弄和鄙夷,【我只是好心替你们拖延死期。】
【谁都知道,八岁以上、第N次做检测的人,是拿基因药剂灌出来的精神力,上了战场,就数这类废物最容易精神力紊乱。】
【与其死在战场上,还连累队友,不如早点认清现实,呆在自己该呆的位置上——】
巨大的手甲倏然指向队伍前排那个被打的小个子:
【你,就说你。】
【这都已经是第几次来检测了?每一次都是第九等。】
【我要是你,保管看着自己的记录,羞耻得连门都不好意思出,你居然还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这检测……知不知道检测也是要耗费资源的啊?区区九等民……你有什么资格浪费帝国的资源?你凭什么……活着!】
近乎低吼的诘问透过扩音装置传出来,刺耳难听,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人们,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是因为精神操作,或者愤怒。而是因为……
“他……是不是,在哭?”一旁都已经卷起袖子,准备上前打脸的妖精学生不确定地停下来,小声询问,“怎么好像……呃,比被骂的人还难过的样子?”
“嗯……倒是不难理解。”朝辞拿着一张地图转悠回来,鬼知道他是拿什么付的钱,“喏,看。”
“帝国第一区里虽然住的是前三等公民,却地处帝国的最外缘。后三等公民虽然地位低下,却被前两区牢牢地包围在最里面。”
换而言之,虽然前三等公民辱骂、欺压后三等公民,但一旦虫族当真袭来,他们永远是挡在后三等公民身前,冲在战场第一线上的。
这种保护弱者的安排,的确值得敬意和称赞,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大公无私,乐意拿自己家人的命、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命吧?
反正,朝辞不乐意。不光是他,院里估计也没几个会乐意的人。
“再结合刚刚听到的焚化炉新闻……估计他有亲人牺牲在了战场上?说不准就是因为队友发生了精神力紊乱。”
朝辞轻啧:“会被军校罚出来做志愿者,指不定也是因为在学校里和使用基因药剂的同学发生了冲突——就这边的大环境来看,校方应该也是鼓励使用基因药剂的。不然年年死这么多人,哪来的那么多纯天然优秀士兵?”
“……”学生们顿时纷纷蔫哒了下来。
好苦恼啊……如果这场冲突只是单纯的霸凌事件就好了,他们直接冲上去一通打脸,简简单单就能爽歪歪。
但现在这情况搞的,你还真不好指责人家过分。毕竟人家的家人才因为基因药剂导致的精神力紊乱而牺牲,你能怪受害者家属对基因药剂PTSD吗?这可咋——“诶呦!”
康柯把身边丧头耷脑的学生往前一推:“这不正是轮到你们上场的时候?”
“啊?”学生们傻眼,“怎、怎么上?去打脸吗?别吧,那家伙也怪可怜的……”
康柯无语凝噎:“谁让你们打他脸了?”
“?”学生们更加疑惑,“那,难道是要我们站在他那一边,攻讦那个来检测好几次的倒霉鬼?”别吧,这也蛮可怜的。
手心手背都不好选,帮了这边又没法成全另一边,两难的选择题真的好难做啊!
朝辞不禁轻叹一声:“还有的磨炼啊……罢了,这次就当是例题赏析吧。”
“院长的意思是,既然是两难的选择题,难道就没办法让选项变成共赢?”
“比如……”朝辞挠了挠旁边困惑猫崽的下巴,“用你们的天赋技能,当一回心理医生,引导机甲里的那位从关注苦难,转变成关注解决苦难的方案。”
长时间陷在悲郁之中,对人也有损伤。
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亲人离世”这一创伤事件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抚平伤口——而妖精们的天赋,却能极大地加速这一过程。
至于解决苦难的方案……
基因药剂有问题,但又不能不使用基因药剂,那——多学生化啊,研究出没问题的基因药剂不就成了?
要对医疗水平的发展有信心嘛,不能因为现在做不到,就直接把这种治疗方法一杆子打死。
古人还想象不到人该怎么更换脏器呢,现在不就做到了?
更何况——他们还带来了一大缸子“神奇的酒”。
朝辞摩拳擦掌,觉得这哪是两难?分明是可以双赢——不,多赢的局面。
帮助悲伤的亲眷从创伤事件中早日走出来;帮助被堵在检测处外的人们争取回正常检测的机会;给学生们上一堂精彩的现场实践课;为他们带来的酒将来热销打好铺垫……
赚啊!怎么想都能赚,两难什么两难。
康柯象征性地为朝辞的创业热情鼓鼓掌,低下头拖出光屏。
荧蓝色的方形光屏投影在眼中,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神情变得专注,开始迅速敲击键盘,侵入并飞速翻阅帝国的军方数据库。
这才是他从前工作时的一贯流程:抵达新世界、了解新世界,培养来自本地的病人,令其拥有自行解决世界危机的能力,再在解决问题后抽身离开。
这和绝大多数院长秉承的“天将降大任于我也,我要带头猛冲在第一线,带领病人通关灾难副本”观念不同,倒也没有孰高孰低之分。
只是康柯个人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对于本地人来说,比起被天降的异界来客拯救,或许更希望自己变得强大、足以应对未来的一切挑战呢?
——但是,这次的情况不同。
牵扯上暗处的那群老鼠,还是越快解决这个世界的灾难越好。
他着重调查了卡兹米尔手头那类重机.枪的研发信息,包括虫族自诞生以来的全部情报,发觉人类和虫族双方都存在同一处异常节点,也就是帝国建立前二十年。
这一年,人类第一次发觉虫族的存在,也是第一次大规模地诞生“有精神体伴生的婴儿”。
这种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怪胎的情况,和罗曼大陆的经历何其相像,康柯很难不怀疑这是否就是暗处的老鼠催生出的灾变。
但站在客观角度分析,这种情况在各个虫族宇宙又不算罕见,过度疑邻盗斧也不是件好事……不然,他也“社会实践”一下看看?
被拍拍肩,要求独立带队的朝辞难得茫然:“?什么意思?”
什么社会实践能验证或者排除这些猜想?
康柯的回答简短干脆:“杀。”
Σ34航线。
“不准回头!!通通不准回头!!”
莫嘉的声音在机甲狭窄的驾驶舱内回荡,他的耳膜几乎被自己的声音震破,但他没空管这个,只竭力嘶吼:“不能退!没法把这只虫王杀死在这里,不出四个小时它就会冲进第一区!!”
宇宙是安静的。
哪怕炮火已占据整片舷窗的视野,巨大的蠕虫将以整个黑矮星吞之入腹,他依旧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战友们逐一牺牲,与频道断联的声音。
——拦不住的。
他机械性地重复发动攻击,内心却无比清楚这一事实:虫族又进化了。连微型黑洞都无法击穿眼前这只蠕虫的外皮,他们又能怎么拦住它呢?
绝望,如同潮水渐渐淹没了他的口鼻,令他四肢发冷,无法呼吸。
他看着那只蠕虫向他张开黑洞洞的、旋转着尖牙的巨口,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
蠕虫倏然停滞不动。
一道笼罩着火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蠕虫身侧,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或者制动装置,就这么凭着肉.体凡胎悬浮在宇宙之中,单手扶上蠕虫炮火不入的外皮——
“——”
巨大的虫口像瞳仁一样骤然收缩,而后整条蠕虫疯狂扭曲摆动。
即便莫嘉无法在真空的宇宙中听见声音,但看着如同烟雾一样被拧曲、挤压,吸入那道身影掌心的蠕虫,他仿佛依旧能听见虫族痛苦的尖鸣。
“……”莫嘉的大脑一片空白,哪怕汗水从眉心滑落,氤入眼中,盐水刺得眼睛生疼,他依旧呆呆地瞠着眼睛,瞪视那道比机甲还小三四倍的身影。
这……这……还是人吗??
机甲外。
的确不是人的康柯晃了晃肩上的系统:【查查,进度条走没走?】
【没、没……】系统也和莫嘉一样张口结舌,主要是康柯真的很少正面出手,大部分时候更像个“住在疗养院里的老爷爷”,它哪知道它爹一出手就这么简单粗暴的!
想弄清楚问题是不是在虫族身上?
那就大量地杀死虫族,看进度条涨没涨就得了。
现在的情况是没涨,那下一步——康柯是不是就要去大量地杀死军队了??
康柯真就是这么想的,反正他有军事地图,一路对照着光屏跃迁至第一区的最高军事基地内,刚要动手——
【下面播送一则紧急新闻,联邦第一军事基地于十分钟前遭到袭击,造成基地坍塌,全军覆没!】
走廊空悬的投影屏上迅速闪过三张照片:
【本次袭击的肇事者共三人,目前尚不知晓他们的身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