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疗养点”本来就不是发给员工的“工资”,而是帮助员工维护世界稳定的“力量”。
正常一次任务下来,疗养点的收入及支出应当恰好能够达成平衡,几乎不存在有结余的可能,有时候甚至还得倒挂不少。
这些人手上能有这么多疗养点,无疑证明了他们为了掠夺力量,究竟摧毁了多少世界……他们报出的这哪里是竞拍价,是一份份罪名单。
【爹,咱们是不是也得拍一下?】系统小声询问,【虽说机动队等会就会赶来,但要是在那之前,仿品就落到了观众手里,观众绝对会用它来攻击机动队的吧?】
缜密地考虑完情况,系统才意识到自己漏掉了最重要的先决条件:【……呃。不好意思,忘了咱没疗养点。】
康柯不是没工资,但疗养院发的工资,都是金银之类的一般等价物。虽然足以让他在绝大多数世界都富可敌国,但很可惜,眼前这家拍卖会只认疗养点。
康柯抬了下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寰无比贴心地低下头来:
“你想拍什么?我替你拍。最近拜访了几位好客的陌生人,得了一些薄财。”
系统探头看了眼寰的“薄财”:【——卧槽,他是大户,爹快宰他!】
寰笑意森森的声音紧接着落入耳畔:“只是,这便算你欠我的债了。该让你用什么还——”
后面一个“呢”字尚未吐出唇齿,周围响起一片“噼啪”“噗通”声。
台上台下倒成一片,只有寰还独自坐在原地,康柯收回手:“谢谢帮忙。”
寰笑面轻僵:“……嗯??”他帮什么了?
“嘭!”
剧院的大门被人从外踹开。
84588衣帽凌乱,领着队员们冲进来:“里面的人,举起手——嘶!怎么就一个站着?这是……黑吃黑?”
好像意识到康柯什么意思的寰:“……如果我说这不是我做的——”
“队长!看他肩膀上那个铁球!”有队员说,“他是那个通缉犯!”
84588大吃一惊,举枪警惕,摆出迎敌的架势还不忘正义呵斥:“你这个杀人狂……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把这些人全都杀了?!”
寰:“……”
真会演啊,这些人明明没死,只是被藏在他口袋里的这个狡猾的茶杯院长弄晕了。
他开口想要澄清,然而康柯用神力捂住了他的嘴:“主动说的要帮我,感谢都收了,还带反悔的?”
“……”寰似笑非笑地垂下眼晲他,那双浅兰色的眸子仿佛在问:
要不要脸?他说的帮是给钱,可没说要帮忙顶锅,让机动队的人能堂而皇之地在傀儡的监控底下带走这群老鼠。
但抱着他头发的茶杯敌人真是……可爱,他算是知道人类为什么总喜欢培育一些小体型的物种了。
他抬指搓了搓胸前口袋里的小人,把茶杯款敌人揉得东倒西歪,又挨了一击警示的攻击,才堪称好说话地直接转身离开。
离开这块宇宙碎片时,他还在想:
说来也奇怪。他吞噬过的世界很多,其中不乏一些西幻或东瀛背景的,他曾见过成千上万只精灵、妖精、许愿仙女、付丧神,但从没有哪只会让他觉得可爱。
他并不会为这些蜉蝣一样弱小的存在而停留,更别提为之更改决定,在明明能轻易打赢的战场前选择撤退。
这是为什么呢……寰低下头,发现某位敌人不知何时,给垂在口袋附近的长发编了一小撮细细的马尾,仿佛完全没把之前他说的“不喜欢旁人碰我的头发”听进脑子。
康柯的确没什么好顾忌的,实力五五开嘛,就算寰执意想对着傀儡另一端的操纵者澄清,他也能一直捂嘴。
左巴掌推右巴掌,留给寰的路也就只有杵在原地cos石柱子,或者退让离开。至于会不会拿84588或者机动队员撒气……还是那句话,五五开嘛,寰能杀,他就能救。
寰还在盯着他看,康柯没有理睬。只在离开宇宙碎片后,向84588发去消息:【人在不在?】
【84588:别提了!我进去瞅了眼,发现搁那儿躺着的只是一道虚影。】
【84588:我刚刚收缴到那根断指了……你说,局长真落进那群老鼠手里了?那为了做这个仿品,他们不会真切局长的手吧?】
脱离了敌方区域,康柯就恢复了原貌。
正皱眉琢磨着幕后之人到底有没有本事对神体造成伤害,颈侧大动脉处传来指尖撩过的触觉:“——做什么?”
寰的指尖挑着他脖颈间的那根银链:“我很好奇。”
“‘局长’是给你带上这条锁链的家伙吧,他被分尸了,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愉快,歪着头的样子,像狼在困惑自己的同类为什么不吃肉。
康柯掐灭光屏:“你最近很缺话疗?”
他现在是有点看不懂这位通缉犯了。
特意送个门票来接人,看音乐剧的过程中,又好像没准备什么多余的弑神手段。
所以这次碰面,真就只是带他逛个拍卖会?之前文绉绉写的那段相思诗,是真的相思?
不。他更倾向于是拍卖会的突然提前,打乱了对方原定的计划,所以对方才两手空空的来接人。
不过,宁可什么都干不成,也要履行诺言……
康柯在心里为通缉犯先生添加了除“洁癖”、“死装”外的另一个注释:守信。
系统:【嚯,好眼熟的性格侧写。我记得你的第一任系统给你做的侧写,用得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些词?】
它哗啦啦翻了一下数据库:【喔,还是不一样的。那系统还说你傲慢、鲁莽、暴力,‘头脑里充斥着愤怒,根本不会思考’……好家伙!】
好能骂!而且这个侧写的描述,看起来和现在的它爹一点都不一样!
它看来劲了,仿佛隔着数据库,窥伺到了康柯青涩时期的形象:
【‘祂说祂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对此我深表怀疑。如此继续下去,祂死了也找不到’……哇。】
好毒,好狠。
紧接着,它看到了这位毫不客气的“系统”的落款:
【WH】
系统:【……】
WH,书写于旧约圣经中的四字神名。比这更加广为流传的“俗名”是耶和华、雅威、上帝,总局一般称这位为“局长”。
无数个世界,有无数个雅威,总局的这个特殊一点,是所有雅威中最强大的那一个,也是最类人的一个。
系统因为康柯的关系,曾见过一次这位总局长,感觉对方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白发老爷子,属于那种年轻人刷到,会盯着脸啧啧“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的类型,除此以外……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难怪明明有一份满是恶言的评价,它爹的战绩还是全满分,感情是这评价就不是系统写的,不能被计入总分。
——这一切翻阅和心理活动,都只在系统的内部运行。
机壳之外,康柯还在委婉地打发想进行话疗的通缉犯:“剧院和疗养院的时差很大,离开这么久,院里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就不留饭了。”
他猜的没错,伊瑞尔等人一听见边界传来的声音,就立即动身去接院长,靠近时听见两人的低声争执:
寰:“你是不是嫌我话多?……你竟然嫌我话多?”
康柯:“……”不是,为什么弄得他像什么负心汉一样,“我没有——”
“之前那个新员工,追着你说话,你都没有拿话冲他,也没有赶他。”寰又记仇上了,“他到底好在哪?你就那么喜欢贤良淑德吗?”
康柯:“……啊,对对。”
这是正经敌人之间该有的对话吗?敌人相处的模式难道不该是互相利用,互相捅刀吗?
康柯感到莫名其妙: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这疯子不正常?
系统还在看侧写,或者说,是那一位的随笔:
【‘……对*能与自己对抗的敌人*具有一定的占有欲。
PS:目前来说,特指我。
PPS:我认为这种心理状态十分不正常,用人类话来说,就是变态,疯子,神经病,但这小家伙不这么觉得。
我想……祂或许只是害怕孤独,因此将我视为了同类。
就像在荒野中,一匹离群的孤狼看见了另一匹,它会警惕、敌意、毫不犹豫地与之厮杀,但也有一定地可能,它们结成新的狼群。
我其实能够理解。
孤独会让任何生灵陷入疯狂,让它们在看见同类时,哪怕理智知晓对方的危险、敌对的立场,依旧会下意识地投去注视。并自认与敌人之间拥有同类这一层身份,天然地就比旁人更亲近几分。
正如同我遇到了祂,防备着祂,又忍不住将祂带回总局,决定养育祂。
这种和同类相伴的感觉的确很好,哪怕一句话都不说,或者全程都只是祂在单方面地斗嘴、攻击,我依然感觉心脏(如果我有的话)外像套了一件但他林送的兔绒大衣,是踏实的、有归属的。
如果不是总局的事务太过繁重,我很乐意继续代替系统的责任,陪祂前往不同的世界……但我不认为这对祂的成长有好处。
毕竟我一直陪伴,就意味着祂会一直将注意力投注在我身上,而我更希望祂将目光放在更广阔的地方,而不是我这个垂垂老矣的监护者。
祂理应看到更多的东西,学会放下傲慢。同类的定义或许狭小,但同伴的范围却可以广泛。
由此,祂空洞的心脏会被逐渐填满,孤独将离他远去。
PPPS:路西菲尔又在责怪我的偏心。但我理直气壮,毕竟按照我们的种族来衡量,还需要三兆零四千五百一十四亿年,祂生理上才算到达人类的18岁。
PPPPS:米迦勒说,按照这个标准衡量,我是在雇佣童工。
可笑,神明的事情能叫雇佣童工吗?我这个叫做送祂上学,社会实践,怎么能叫雇佣童工?我是个好监护者。’】
总算送走通缉犯先生的康柯抬手掐断了系统的八卦行为,将这份单独储存在自己这里、仅此一份的档案藏到更深处,才抬头看向一旁围观的牛马们:“出了什么事?”
“嘶!”雷文被N作为代表戳出来,“就……西南这边没出什么问题,是圣殿那边……”
“不知道什么人传出的风言风语,说巴尔德其实是瘟神的后裔,多年前的神战就是瘟神挑起的,现在的黑死病,也是巴尔德的阴谋。”
朝辞摸着下巴:“贵族和圣殿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应付小菇兄妹就已经够呛了,不会再给自己招惹敌人。这传闻……我怀疑是哪个神明在暗地里捣鬼。”
康柯略作思忖:“城堡地牢里还关着一个信徒吧,你守株待兔待得怎么样了?”
康柯:“?”
意外之喜!本来他以为公平神格被篡夺,神明出于防备,不会再轻易靠近温特城堡了呢,没想到还有呆子?
朝辞也是一脸“谁知道为什么会有呆头鱼自己往网里撞”的表情:
“我假借‘山火之神信徒’的身份同祂搭话,祂回的第一句是‘哦,祂啊。居然还没死?果真是最弱小的神明’,第二句是‘但祂竟有你这样的信徒……靠近一些,人类,让我好好看看你。’”
康柯:“……?”这什么狼外婆发言?
朝辞耸肩:“可能把我当小红帽了吧,我刚靠近,祂就操纵着那个倒霉蛋的身体扑过来,张着嘴想啃我,还好我反应快。”
杀死载体,对方自然也就只能滚蛋了。
他赶在那之前,丢了一句“唉,果真如神祇大人所言,再强大的神明也只是贪食的野兽”,激得对方硬是操纵着濒死的躯壳,挣扎着又挤了一句:
弱小到不被世界注视,倒算是你走运。
不被世界注视?走运?
康柯刚想深思,朝辞带着几分矜傲的意味扬了下下巴:“不用劳烦院长动脑,你回来前,我已经把这段对话当小组作业,给那群漂亮笨蛋们布置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抬手拍掌:“都过来!对……按之前分的组排序,挨个上来做pre……”
康柯:“……”
系统:【…………】
梦回学校。
系统:【最、最近经常汗流浃背,晚上睡前称一称代码,一定能瘦好几行吧。】
康柯为自己是外勤组,不怎么需要做工作演讲而庆幸了几秒,被朝辞安排在从城堡薅来的靠背椅上坐下。
第一组学生互相推搡、目光躲闪地上来了,推着一只康柯十分眼熟的冰壳蛋。
朝辞喜滋滋介绍:“N不是不想要这东西吗?我就旧物回收,请小菇加了点炼金术的巧思。以后,这就是咱们院里的PPT放映机啦!”
康柯:“……”
好邪恶的一颗蛋。曾经只是对N特攻,现在能对一切学生造成不幸的暴击。不愧是恐惧与欺诈之神的造物。
演讲的学生捉着皱巴巴的稿纸开始坑头念稿子,播放PPT的学生蹲在冰蛋壳后,意图以物理方式令自己隐形:
“我、我们小组的演讲题目是,《‘居然还没死?果真是最弱小的神明’一句,是否暗示着神明的实力强弱,与生存有关》……”
康柯:“……”
拘谨,他为台上的学生们感到拘谨。
朝辞还要拍桌:“别埋着脑袋照着你那演讲稿念!”
康柯:“…………”
学生哭丧着脸抬起头,被迫脱稿:“我、我们认为,这句话的寒意,有两种可能。”
“一,弱小的神明更擅长苟命,这是针对山火之神人格上的羞辱。”
“二,因为弱小,所以某些危险波及不到山火之神,反而对更强大的神明造成了危害……”
“我们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他越说越流利。
妖精是天生的演讲者、蛊惑者、煽动者,当学生真正放下稿子,迫使自己面对观众时,便能清晰感受到这种如鱼得水的天性。
明明上台前,他还不敢抬头和台下的老师对视,但提出结论时,他已经能够从容不迫、极具说服力地冲台下的观众们微笑,天性指引他如何展现魅力,征服观众。
朝辞拿扇子掩着嘴,靠过来跟康柯咬耳朵:“看看,多好的销售员,演说家。”
康柯回以带着微笑的凝视:“你教书这么有干劲,总让我觉得另有企图。”
“那就冤枉我了。”朝辞十分自然地替康柯打扇,“最多就是有些伤心,怎么连刚入院的N都有编制,我这个呕心沥血替院长出谋划策这么久的员工却没有?”
康柯就知道这家伙搞这么大阵仗,不会无的放矢:“你想要什么编制?教师编?”
朝辞顿时露出见鬼一般惊恐的表情:“春蚕到死丝方尽,我可不想当春蚕。要当就当卖布的布庄老板……院长,你看我一手打理起来的学区房、商业街如何?值不值得一个市场营销岗?”
他都想好了,上点心把这些学生教出来,以后这就是他的小牛马们。将来院长开新世界的地图,他就带着小牛马……不是,手下员工们,开拓新的市场,捞最多的钱,看最热闹的戏。
看戏有时候也是要钱的嘛,朝辞用手肘推了下康柯:“你去听音乐剧的这段时间,我带学生做社会实践,建了个炼金术市集。里面除了贩卖贵族们从不对外流通的炼金产品,还有矮人锻造的铁器,精灵的草药……赚了这个数。”
朝辞比了个数字,相当馋人。
但康柯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想把西南打造成罗曼大陆的新核心?”
罗曼大陆从没有什么综合学院,未来恐怕也不会再有。毕竟不是什么地方的人,都能请得动异族来当老师。
罗曼大陆也从没有炼金术市集,未来或许会有非贵族的炼金术师出来经营,但都是几年之后的事了,做任何生意,永远是吃螃蟹的人赚得最钵满盆满。
再说了,还是那句话,不是什么地方的人,都能请得动异族背井离乡,去卖原本从不对外贩卖的商品的。
有如此独一无二的优势,不借机发展西南的确很亏,但这发展势必会影响到帝都的优越性、东南这个原商业中心的利益,仔细思考,还真就是朝辞最适合打理这团乱麻。
他很爽快地给朝辞升了个正式岗,趁灰毛猫刷着光屏欣赏工作服,继续听台上的演讲。
“……迄今为止,很多学者都在研究神明们在当年的战役中入场、退场的顺序,但从没有人研究过神明们参战的积极性。”
“我们对过往的资料进行了整理,发现一个明确的规律。”
“所有积极参战的神明,都是极为强大的神明,越弱小,神明的参战积极性越弱。”
演讲的学生笑了一下,甚至还会和台下互动:“这时候可能就有老师会问了,‘那有没有可能,是祂胆子小,比起参战更想避战?’”
“那么试问,所有弱小的神明胆子都小吗?没有一个生出与强大者结成同盟,为自己谋取利益的贪婪想法?”
“显然不是这样。”
“最经典的例子,请看我们的山火之神。”
“……”康柯同情:这倒霉神真是死了也不安生,隔一段时间就得拖出来被鞭尸。
学生继续捅尸体的刀:“祂弱小吧?神明亲口盖章的,连巨龙都打不过。”
“但是他胆小吗?没有吧?”
“他照样和巨龙干架,最后被封在冰层里,尸骨都被老边境候薅走了,还孜孜不倦地想要搞事。”
“那他为什么不参战?”
“显然不是出于胆小,而是对于他来说,没有参战的必要。”
“我们因此衍生出下一个推测:当年的神战,那些强大的神明们极有可能也不是处于自愿掀起的,一定有某种不得不打的理由……但可查的线索不够,目前原因还是不明。”
“综上所述,我们小组得出共同的推论:
在我们提出的两种可能性中,‘因为弱小,所以某些危险波及不到山火之神,反而对更强大的神明造成了危害’,成立的可能性更大。”
“谢谢老师、同学们,我们小组的演讲完毕了。”
“好!太精彩了!!”
台下的师生们一致饱以热烈的掌声,尤其是伊瑞尔。
他看得就比较现实一点,没想着“幼崽们终于有出息了”,而是照朝辞这么培养下去,妖精一族留院工作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准他们都能混个编制啥的……
伊瑞尔:“下一组。”
新小组上台,这次的同学,不念演讲稿了,改念PPT:“我们小组——”
朝辞咚咚拿骨扇敲椅背:“抬头,我们又不是不识字,要你来念PPT?站起来,站直身体!你整个人干脆埋讲台后面算啦!”
康柯:“……”
系统埋进他怀里,瑟瑟发抖:【又汗流浃背了,爹。】
妖精少女战战兢兢地从冰蛋后面冒出来:“我、我们小组的演讲题目是,《为何神明在发觉信徒具有强大的力量时,意图咬食——基于神战及当下神明再入世的深入研究》。”
康柯:“……”
这味儿太冲了,他撸了下系统,感觉系统正在排放冷凝水。
妖精少女紧张地推了下单片眼镜,令疗养院内的书呆子氛围更加浓郁:
“我……我们认为,要想研究这一问题,你就不能只研究这个问题,还要关注:
为什么公平之神煽动矮人一族,意图向自己的后裔发起战争?
为什么众多神明、包括黑夜女神,会一同袭击巫妖塔?争相抢夺杀死巫妖王的机会?
为什么光明之神会被光明圣子亲手杀死?”
系统:【为什么她能活学活用‘想要XX,你就不能只XX,还要XX’这个梗。】
系统发出嚎叫:【我今天流的每一滴冷凝液!死猫都不无辜!!】
俗话说,一次外向,很有可能换得一辈子的内向。
为了不给首次登台的学生留下阴影,康柯将系统的静音键摁得死死的,并向台上的小姑娘投去鼓励的目光。
学生脸蛋一红,本来都已经流利的话又变结巴:“总、总结这些事、事例,不难发现——”
一旁的朝辞幽幽道:“是让你和台下的观众保持眼神接触,不是让你用眼神馋院长的身子。”
学生腼腆一笑,丝滑地将眼神从下贱模式切换回学术模式:“——不难发现,这些行动都会具有同一个目的:制造死亡。”
小姑娘一推眼镜,学霸之光一闪,令系统再度哆哆嗦嗦埋回康柯怀里:
“这里刚好可以联动一下上一组的问题:
为什么千年前,神明一定要发起神战?是否——也是为了制造死亡?”
“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神明一定要制造死亡?这对祂们有什么好处?”
学生熟练切换幻灯片:
“回看从神战至今,神明或是成功、或是失败的制造死亡案例,不难看出一个规律。”
“神明们要么制造大规模的死亡,要么意图杀死单一、但实力强大的受害者。”
“大有质不够,量来凑的意思。”
“我想第一组的同学一定也曾困惑过,为什么?神明为什么这么做?”
学生一拍幻灯片:“再看看我们小组演讲的题目!是不是就醍醐灌顶了?”
康柯:“……”
……好气势。一个pre突然就热血激动起来了。
朝辞在旁边满脸的满意:“不管这几组学生说得对不对吧,当个好牛……好销售是绰绰有余了。”
康柯:“……”
给黑心猫两百个妖精,他能带出一支金牌营销队伍,康柯也是很服气的。
他看回前方,听得更认真了些。
虽然因为线索的匮乏,学生们的演讲中推论的成分更多,但他认为至少有一半的内容,学生们是推对了的。
演讲台边,才下去没多久的第一组,看着幻灯片上的字反复喃喃。
忽地有人一拍大腿:“他们是不是因为什么事变虚弱了,所以表面上是制造死亡,其实是自己食补啊?”
台下静了几秒,议论纷纷:
“有道理啊?难怪公平之神会跑去矮人那边,想攻打自己的后裔!”
“啧,祂这是既要又要啊……质好的主菜祂要,量多的配菜祂也要。虎毒还不食子……”
“难怪光明圣子会杀死自己信仰的光明神!原来是为了自卫吗?嘿,我都能想象到信仰破灭,他会是什么表情了。”
“破灭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巫妖王呢!想想吧,一直信仰的黑夜女神忽然降临在眼前,和他并肩对抗觊觎他的诸多神明……可当巫妖塔中只剩下两个站立的人——非人时,巫妖王交付后背的女神,却忽然转身!对他痛下杀手!”
N:“……”
戏真多。
朝辞挂着不怀好意的笑靠过去:“所以,那天是这么个流程吗?信仰破灭,你什么感受?”
N从鼻腔里挤出冷哼。
要有什么感受?本身他对黑夜女神,也不是诚挚的信仰。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人活着没什么目标,给自己找件事做做,免得每日发呆,像个老呆子。
也不知道是失忆造成的,还是天性如此。他这个人物欲、精神需求都很低。
收集各种艺术品、宝石,也不是出于喜好,纯粹是消磨永生的时光。
一般人活成他这样,可能就没什么活着的欲望,开始抑郁想死了。
但他不同。
他最大的欲望,可能就是“活着”。
至于怎么活着?随便,没想法,看心情。
N:“没有什么并肩作战,从一开始,黑夜女神就是冲着杀人来的。”
信仰破灭也没什么感受,他或许只是对记忆中那惊鸿一瞥的伟力感到惊艳、震撼,可能还有些许的觊觎,所以才在往后的人生中,给自己找了个“信仰黑夜女神”的人生目标。
这信仰本来就不坚定,被黑夜女神这么一推,更是稀碎了一地。
康柯感觉N这生活态度也是够摆烂的,不过他没发表什么评论,只收回眼神,继续看下一组。
有了前两组同学的珠玉在前,第三组的发言人没敢读稿子,也没敢躲在冰蛋后面念PPT。
还好,这次发言的不止他一个人,旁边还有另一个组的发言人也跟着他一起历劫:
“……题、题目是,《实力强弱与被世界注视的关系》,以及《被世界注视是否存在危险性》。”
康柯光听题目基本就搞懂学生们想说什么了:被世界注视是危险的,实力越强更容易被注视。
讲到这里再跟前两个组联动一下,表示很可能正是“被世界注视”,才催使神明挑起神战,也许被注视可能导致神明的虚弱……
椅背被后排的雷文压了一下,心有牵挂菇靠过来,低声说:
“院长,我得去找一下巴尔德。”
朝辞顿时回头,冲着雷文吹了声口哨。
雷文:“……”
额角爆出一条青筋,雷文压着揍猫的欲望,继续低声解释:“我觉得流言传得不太对劲。”
巴尔德虽然是圣子,但手段也没有比暴君温和到哪去。
他的无底线宽容,永远是留给没有任何罪孽的弱者的。
像这种流言,应该还没传开,就被巴尔德摁死了才对,怎么会一路扩散,甚至传到西南来?
康柯回过头:“你认为,他有可能出事了?”
巴尔德可是手握着一枚即将凝实的神格的,谁能让他出事?
雷文眉头紧皱,觉得不好说:“而且,还有一件事。朱丽叶,一整天都没有回疗养院了。”
【……】脸色凝重成这样,还以为出啥事了呢,系统道,【你妹妹出差呢,一天没回院很正常的。哪怕出事,也能死回疗养院,这你妹妹都知道。】
雷文:“那也——嗯?”
他低下头,从土黄色农务科背心里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圆镜看了眼:“——城堡有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