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逢by半黄梅子雨
半黄梅子雨  发于:2024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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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闻竹又和他闲聊几句,杯子里的茶水很快见了底,陈贤文的语速逐渐加快,虽然没有明显的不耐烦,但字里行间都催促着夏闻竹赶紧走。
夏闻竹自然听得出他话外的意思,见他这副模样,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催着自己走。
“舅舅,你知道我爸爸前两天火化了吗?他的墓园我还没挑好,要不等年后你忙完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陈贤文面色一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喝了一口茶,甚至没有注意到杯子已经空了。
“年后我没空,北郊那边有几块地忙着开发,我还得签合同,要不还是让小沈陪你去看墓地吧。”
夏闻竹唇角微微勾起,看似在笑,眼睛却冷得很,视线移到窗台边的圣诞树,随意说道:“舅舅,你家里还摆着圣诞树呢,圣诞节不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吗?”
这个家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了,坐下来的时候就感到一层浮灰。
“这不在曼哈顿待久了吗?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一趟,总觉得这里是纽约,圣诞树一挂挂一个月也没人在意。”
陈贤文紧张地往身后的房门瞟了一眼,夏闻竹顿时了然,这个看似平静的家,背后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夏闻竹揉了揉后脑勺,装作随意地笑道:“看不出来您不仅信佛还信耶稣啊。”
陈贤文没有回答,他把手腕上的佛珠往袖子里塞了塞,忽然道:“你这段日子应该还跟沈煜清住在一起吧。”
他凑近了些,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那还得麻烦你在他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让他把城东的那几块地皮让给我。”
夏闻竹脸色冷了下来,以前舅舅恨不得扒下沈煜清一层皮,如今却百般巴结。
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闻竹试图打探陈贤文和沈煜清的过往,但陈贤文巧妙避开,总在聊公司近况。
夏闻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满眼焦虑。
他必须尽快回去,如果沈煜清醒了发现他不在,那就麻烦了。
夏闻竹改变了话题道:“舅舅,我前段时间收到了一个包裹……”
话还没说完,陈贤文沉声打断道:“小夏啊,有些事儿别问,这样对我们都好。”
他抬起眼眸,镜框背后的眼睛闪着森冷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夏闻竹勉强笑了笑,双手捧着杯子,指尖微颤。
陈贤文像是没看见,往他杯里加了些水。
水很烫,冒着热气。夏闻竹好似感觉不到,抿了一口,假装随意道:“舅舅,我问的这些应该不会涉及你公司机密吧?”
陈贤文摇了摇头,视线盯着客厅的东南角,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闻竹双手抱臂,皱着眉问:“那不涉及你公司的机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话虽然如此,但这些问题都比较敏感,我怕告诉你了有人会在背地里找我麻烦。”
夏闻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他家里居然有个灵堂。
夏闻竹眯起眼睛,视线聚焦在灵堂中间的照片上,恍然发现那竟是父亲的遗照。
遗照放在一个特别隐蔽的位置,一进门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是朝角落看了一眼,他根本不会发现这里竟然暗藏玄机。
夏闻竹额头直冒冷汗,爸爸的遗照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好好地放在殡仪馆吗?舅舅究竟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他踉跄地站起身,指着窗边角落道:“舅舅,我爸爸的遗照怎么会在你这?”
夏闻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由得激动起来:“你什么时候去的殡仪馆?为什么要把遗照拿回家?”
陈贤文没有回答,额角青筋暴起。他一个没拦住,夏闻竹飞快地跑到东南角,倒吸一口凉气。
红色布条紧紧围绕着父亲的遗照,照片上布满的刀片的划痕,夏闻竹甚至发现遗照背后藏着两个扎针的小人,像是被人下了蛊,阴森可怖。
继续翻看,他还发现了几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着一串诡异的符咒。连接符咒的是几个白色布条,布条上用毛笔写着六个大字:“永世不得超生。”
这六个字不仅出现在灵堂的最下面,甚至在相框的背面也贴满了白色符纸。远远看去,整个角落就像是一个刻意摆设好的诅咒灵位。
夏闻竹一把扯下长条符纸,脚边的铃铛发出诡异的声响,他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心里窜起一团火,当场想把这个地方毁掉。
“舅舅,你这是什么意思?”夏闻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陈贤文咬紧牙关,猛地冲上前。
原本他心中有鬼,不对夏闻竹说实话,但见他毁了灵堂,心头一紧,连形象都顾不上,跪在地上摆正铃铛。
他又捧起夏闻竹打翻的那一筐米粒,放在胸口,念了一串听不懂的咒语,才将米粒放回框里。
夏闻竹凑过去一看,那筐子里面除了白色的米粒,还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虫子,那些小虫子还活着,在筐子里爬来爬去。
夏闻竹的脑子嗡嗡作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脚下一使力,踢翻了那筐米。
陈贤文顿时暴怒,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怎么敢毁了我的宝地,你怎么敢的?夏闻竹,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了,就算你是我的侄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陈贤文就像是踩到尾巴的老鼠,声音尖锐,疯了一般朝他扑来。
夏闻竹闪身躲避,绕着阳台跑了一圈,撞倒圣诞树,灯泡彩带挡了前面的路,眼见着没有地方可以躲,他四处望了望,发现沙发后还有一个角落,头也没回地躲到沙发后,心脏疯狂跳动,快要蹦出胸腔。
陈贤文的体型比他大了好几圈,硬是塞不进沙发角落,站在夹缝口拼命嘶喊:“你他妈的知道我为了建这个宝地花了多长时间?请了多少大师才建成吗?你小子怎么敢一下子把它全毁了!”
他猛地一掀沙发,手腕上青筋突突的跳,“我告你儿,你今天必须付出代价,必须!”
夏闻竹不敢看他,吓得往夹缝里又躲了躲。
陈贤文发了疯般挪动沙发,通红的眼睛仿佛被鬼附身了般,双臂向前扑腾。
夏闻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如果慌了就逃不出去了。
他四处逡巡,发现茶几后面还有一块空地,正要翻身越过沙发,那米框里的小虫子不知何时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在客厅里游走。
这些虫子乌黑发亮,胡须比身子还要长,看起来不像是国内常见的昆虫,更像是来自东南亚的异类。
夏闻竹别开视线,浑身都冒着冷汗。他看着黑洞洞的大门,恐惧在心底蔓延,难道今天晚上真的就逃不出去了吗?
夏闻竹的心脏仿佛沉入谷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绝望过,被沈煜清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也好,亲眼看见母亲去世,看见父亲在公司被执法人员带走,都没有这样的恐惧来得大。
他深吸一口气,迫切地想要离开,小虫子却已经跑到了他脚边。
陈贤文面色一僵,见到这群虫子围绕在夏闻竹身边,像是如临大敌,扑通的一声跪坐在地上,磕头道:“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收那家伙的钱。开车的人不是我,你报复不要报复到我的头上,求求你,求你在天有灵,不要毒害我,我错了,求你原谅我,下辈子一定会对你好,姐你不要来杀我,我真的错了。”
夏闻竹顿时傻了眼,他突然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母亲的死和他也有一些关系?喉结上下滑动,夏闻竹凭借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智问出声:“当年的那场车祸,你是不是有参与?”
“不是我,我不敢,我怎么可能在现场。”
陈贤文答非所问,他就像是被人夺舍了般,双手举过头顶,磕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我问你,当时那辆车到底是不是你派来的?”
“我不是主谋,神啊,我也是受人指使,我不敢的,神啊,你不要怪罪我。”
陈贤文一下子换了信仰,双手举在胸前不停地祷告,似乎已经失了神志。

轰隆一声,闪电划破云层,窗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陈贤文跪在地上祷告,视线落在客厅的一角。夏闻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顷刻间看见一个红木书架上摆着一份合同。
合同皱巴巴地横放在书架上,虽然离得远,但他能清楚地看到合同标题上母亲的名字。
夏闻竹猛然一惊,舅舅为何要在书架上摆有母亲名字的合同?这合同究竟写了什么?难不成和车祸有关?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夏闻竹匆忙上前,想要看清合同的内容,陈贤文脸色骤变,不再对他演戏,祈祷的手落在裤腰间,眼底满是阴鸷的神色。
啪的一声,屋里的灯光全部熄灭。
夏闻竹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勺突然被一个硬物抵住,转过身,赫然见到一根枪管正顶着自己。
陈贤文眼露凶光,冷然开口:“再上前一步,我让你脑袋开花。”
夏闻竹脸色唰地变白,他没想到舅舅会开枪指着自己,不过他又发疯又开枪的,恰恰证明了母亲那份合同藏有隐情。
他紧盯着枪口,大脑飞速运转,手不自觉地搭上书架。
陈贤文余光瞥见,立刻朝他扣下扳机。
夏闻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周围的声音瞬间被放大,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睁开眼睛才发现枪口在关键时刻卡弹了。
哑火的枪口冒着白烟,陈贤文瞪大双眼,骂了一句:“操!”
夏闻竹胸口剧烈起伏,大脑却越发清醒。他不再犹豫,转身去拿那份合同。
千钧一发之际,陈贤文抓住夏闻竹的后领,用力向后扯,夏闻竹剧烈挣扎,手肘猛地向后一挥,砸向他的小腹。
陈贤文年轻的时候还练过一段时间拳击,眼瞅着自己被打,心头的火一下子蹿了上来,一把抓住夏闻竹的头发,迫使他转身,一拳捶在他胸口。
夏闻竹吃痛地闷哼一声,心里还想着那份合同,踉跄地站起身,下一秒却被陈贤文掐住脖子,逼到墙角。
陈贤文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铁钳一样勒住夏闻竹的脖子。
夏闻竹眼前一片发黑,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跳声。
陈贤文见夏闻竹不动弹了,心里的怒气仍没有消,咬紧牙关,挥拳砸向夏闻竹的肋骨。
这次的力道比刚才更重,夏闻竹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他像个破风箱般喘息了片刻,抬起头,眼前只剩下陈贤文凶狠的目光,白森森的牙齿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夏闻竹恍惚地垂下眼眸,门外的电梯叮的一声响了,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耳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意识漂浮在深海里。
下一秒,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沈煜清破门而入,身后跟着一群保镖。
手电筒照亮整个屋子,沈煜清看向墙角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他冲上前去,一拳砸倒陈贤文。
陈贤文趴在地上缓了两秒,回过神来,睁大血红的眼睛,喊道:“沈煜清!这间屋子里可不止我一个人,你想让楼上的老先生出来一枪崩了你吗?”
沈煜清挥拳的手蓦地停在半空中。
陈贤文嘴角勾起冷笑,指了指旋转楼梯,“你可别忘了我们之前签订的协议,你这个拳头再朝我砸下来,那可就算你违约了。”
沈煜清盯着陈贤文的眼神不寒而栗。
这时,夏闻竹靠在角落猛地咳嗽一声,沈煜清松开陈贤文的领子,立刻走向夏闻竹,想要抱起他。
陈贤文见状,眼睛朝楼上一瞥,只见紧闭的卧室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楼梯间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灯光昏暗,那人指了指夏闻竹,随即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陈贤文心下了然,视线转向沈煜清,见他似乎要抱起夏闻竹,陈贤文忽然用力,踹向沈煜清的小腹。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楼上的人退回阴影里,对着手机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一群黑衣保镖破门而入,和沈煜清带来的人扭打起来。
房间里混乱不堪,撞击声此起彼伏。
陈贤文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沈煜清的面门上,沈煜清一片眩晕,踉跄地后退。
陈贤文趁机捞起昏迷的夏闻竹,跑到阳台,打开圣诞树后面的玻璃暗门,进入电梯,下降到地下停车场。
沈煜清擦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迹,很快站起来,盯着暗门的方向,招呼手下,一同追了下去。
地下停车场停的车不多,几盏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
沈煜清一路狂奔,紧追在陈贤文身后,手下接到他的命令,跑上楼提车。
陈贤文一连穿过几个卷帘闸门,呼吸不由得加重。毕竟他肩上扛着一个成年男人,没过多久慢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眼,沈煜清还在不要命地狂奔。
老先生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否则先前装疯卖傻就白费了。
陈贤文下定决心,余光瞥见围栏对面的车辆,黑色越野车辆映入眼帘,定睛一看,正好是老先生提前准备的车。
陈贤文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身越过栏杆,从D区停车场冲到C区停车场。
肩上的夏闻竹被栏杆撞得闷哼一声,陈贤文毫不在意,随手把他塞到后车座,安全带都没系,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沈煜清脸色骤变,定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深夜的街道上,有不少加班晚归的车辆。
陈贤文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他不明白平时寂静空旷的路口,今天为什么多了这么多车。
苦苦等了两次红灯,身后亮起刺眼的车灯,沈煜清坐在副驾驶,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动,身侧的司机捏了一把冷汗,余光瞥了他一眼。
沈煜清敲着代码,头也没抬道:“别看我,盯紧前面的车。”
显示屏上数字不断变化,盈盈绿光下,沈煜清沉着脸,按下启动键,连接到陈贤文车上的广播。
他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陈贤文,你现在放人,我不追究。但夏闻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想,你知道后果。”
陈贤文哼了一声,咬紧后槽牙,一拳砸在车前的显示屏上,盖住沈煜清的声音,转动方向盘,掉头疾行。
沈煜清骇然一惊,合上电脑,朝着陈贤文的方向示意司机:“掉头,追上那辆车。”
车外的光景急速变化,沈煜清拨通手下电话,吩咐身后十几辆大G打灯变道,跟上前面的车。
空旷的高架桥上,风雨如晦。
陈贤文的车被两辆大G左右夹击,车辆时不时地撞向车门,他的心悬了上来,稍微一个不留神,竟被一辆大G超了车,车子停在他面前,似乎要将他逼停。
沈煜清攥紧手机,吩咐司机变道停在陈贤文的斜对角。
陈贤文回头看了眼,夏闻竹手指抽动了一下,似乎要醒来,他心一横,猛地将方向盘向右打到底,踩下油门,绕过前面的大G,迅速驶下高架桥。
车辆在坑洼的道路上疾驰,溅起大片水花。
沈煜清举起手机,指挥手下重新布控,将陈贤文引向市郊的小路。
雨越下越大,路灯昏暗,陈贤文强打起精神,油门踩到底,甩开几辆追击的车。
雨刷器呼哧呼哧地摆动,视线一暗,车子拐进一个隧道。
猝不及防间,车内再次传来沈煜清的声音:“停车,陈贤文,前面是死路。”
清冷的声线,一如往日般高高在上。
陈贤文脸变成猪肝色,抬手将广播声音调成静音,紧跟在身后的大G抓准时机,绕到他面前。后排的几辆车变换阵型,瞬间将陈贤文逼停在隧道里。
大批保镖从车上下来,围在陈贤文的越野车前。
沈煜清放下电脑,打开路虎车车窗,远远地比了个手势,吩咐手下砸开越野车驾驶座车窗。
他的声音隔空响起,仿佛是一种精神攻击:“如果你再不放人,我会亲手撕碎当年的那份合同。”
陈贤文用力顶了下上颚,脸上满是不屑,他转身看向沉浸在梦魇里的夏闻竹。
同一时间,越野车窗被砸开一个角,陈贤文不再犹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翻身跃到后排座椅,捞起夏闻竹,狠下心来,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打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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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窥光
沈煜清倒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走到越野车前,大脑飞速转动,他之前在集团里安置了不少自己人,掌握的情报中总有一条可以牵制住陈贤文。
“陈贤文,两年前北海仓库爆炸的始作俑者给过我一个U盘,里面有你姐姐八年前逃税的证据。”
沈煜清顿了下,打量陈贤文的表情,“你不是一直想让她身败名裂吗?她死了以后,依然是个别人眼里德高望重的企业家,你甘心吗?如果你现在放了夏闻竹,我就把U盘里的内容给你。”
陈贤文眸光微动,似乎在权衡利弊。
沈煜清抓住机会,命令手下拿来电脑,当场拷贝了一份资料,将U盘递到他面前。
陈贤文余光扫了眼,手上的动作没有松动,依旧死死勒住夏闻竹的后颈,匕首抵在他的喉结,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割破血管。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夏闻竹眼睛紧闭,感受不到外界的环境,只觉得一阵窒息,手臂想要挣扎,却像是被鬼压床了般,使不上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隧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沈煜清屏住呼吸,静静地观察陈贤文的变化。
银白色的U盘闪着亮光,陈贤文咽了下口水,左右斟酌得失,最后决定暂时放下老先生的任务。
他架着夏闻竹退到墙角,“把你的人都撤掉,你一个人上前把U盘给我。”
沈煜清抬手示意,保镖们应声后退。远处的司机紧张地盯着这边,相比之下,沈煜清的脸色显得淡定得多。
他走上前,将U盘递给陈贤文。陈贤文接过U盘的瞬间,将夏闻竹像破布口袋一样丢向沈煜清。
沈煜清稳稳接住,将夏闻竹抱在怀里,陈贤文跑回越野车里,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保镖们开着车,一个接一个离开隧道。
沈煜清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夏闻竹不安地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意识逐渐清醒,他睁开眼睛,看了下周围昏暗的环境,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沈煜清弯下腰,贴在他耳边道:“别怕,我们回家。”
夏闻竹点了点头,胸口止不住地疼,还带着一丝酸涩。记忆回到舅舅家,他不由得红了眼眶,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夏闻竹慌忙擦去,指尖微微发着抖。
沈煜清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夏闻竹愣了下,抬头看他,沈煜清唇角微弯,做了个“别怕”的口型,杏眼中满是温柔。
这个人还真是从小到大一点都没有变,夏闻竹喉结上下滑动,鬼使神差地贴近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霎时间,沈煜清心跳漏了一拍,呼吸变得不稳。
夏闻竹靠在他怀里,胸口的疼痛逐渐缓解。毕竟陈贤文并没有下死手,在打了他几下后,沈煜清及时赶到,止住了后面的伤害。
沈煜清打横抱起他,走出隧道口,路虎车稳稳地停在路边,十二月末的夜晚,北风呼啸,林荫道两侧积雪未化,枝丫光秃秃,白茫茫一片。
夏闻竹抬头,沈煜清也正好低头,彼此紧贴的心跳声,一如多年前的雪天,少年们相拥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
沈煜清面沉如水,将夏闻竹安置在后座,关上车门,在外面打了近十分钟的电话。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夏闻竹胸口发闷,靠在座椅上,缓了好一会儿,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片刻后,车子启动。
沈煜清打开车灯,给夏闻竹包扎好伤口,又递给他一杯水,拨开刘海,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有些烫,但还没有到发烧的程度。
“胸口还疼吗?我们要不要去医院?”
夏闻竹摇了摇头,喝了水,看向窗外,身后是万家灯火,眼前是望不到头的路灯。他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幕,迟钝的大脑仿佛一下子打了强心针,思绪清晰起来。
陈贤文那副抓狂的样子,简直把“凶手”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可他对制造车祸的过程只字未提。
夏闻竹不相信这么大的一场车祸是他一个人完成的。母亲当年安排在身边的保镖,不比现在沈煜清安插得少,要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动手,几乎不可能。
这背后绝对还有其他凶手,躲在暗处没有被发现。
夏闻竹蹙眉,陷入沉思。搞清楚别人之前,他眼下更想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舅舅变化如此之大?
几年前,陈贤文还只是个对外公留下来的产业不管不问的二世祖,自从父亲接手母亲的公司物流运输后,他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公司里。
夏闻竹握紧拳头,打开车窗,冷风扑面而来,难道他和父亲之间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沈煜清不敢擅自关窗,只好给夏闻竹盖上一条毛毯。想了想,怕毛毯不够保暖,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夏闻竹心里一暖,关上窗,把外套还给他,彼此都没有说话,相比几年前,他们之间多了一道裂痕,虽然不知道沈煜清为何将父亲送进监狱,但想起舅舅之前的谎言,心底的天秤逐渐倾向沈煜清。
监狱高墙外,一定另有隐情。
他深吸一口气,迫切想知道真相的念头在体内不断叫嚣。渐渐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计划,他抬起头,窗外风景不断倒退,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夏闻竹一愣,偏头看向沈煜清,“我说了不用去医院。”
沈煜清安抚般揉了揉他的头发,指着自己,“是我胸口疼。”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没过一会,急诊室的护士推着轮椅,带着夏闻竹一路检查,忙活了将近一个晚上,终于检查完大大小小的伤口。
沈煜清看天快亮了,陪着夏闻竹在特护病房里又休息了大半天,回到家,客厅里的花瓶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新,淡淡的藕荷色,几乎和之前被他打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被沈煜清照顾了一晚上的夏闻竹鼻尖一酸,心中涌出了些许愧疚。
沈煜清一如往常地跟在他身后,打开灯,轻声道:“今晚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夏闻竹点了点头,走进房间,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
他之前在沈煜清面前无理取闹,每天都在破坏他家,沈煜清居然还能对自己这么好,他怎么配的,像他这种丑态百出的废物,就应该被全世界抛弃。
门轻轻被推开,沈煜清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小心翼翼地走近。夏闻竹难得地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近些。
“你昨晚看到那群虫子害怕吗?”
沈煜清摇了摇头,夏闻竹接过牛奶,捧在手心里,“那你早就知道舅舅养蛊了吗?”
“没有。”沈煜清抿了下唇,似乎在斟酌措辞,“我只是比你早一周知道他把夏叔叔的遗照接回家了。”
夏闻竹心头一紧,杯子没拿稳,牛奶洒在手背上。沈煜清抽出纸巾,擦着他的手,安慰道:“哥,你放心,我后来又命人拿了回来,现在摆在他家里的只不过是个复制品。”
夏闻竹微微颔首,靠在沈煜清肩头,“那,那年车祸的事我知道了……阿清,对不起。”
他抿了下唇,左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沈煜清看得一瞬间晃神,揽住他的肩,下意识地在他的发顶亲了一下,“哥,不要自责,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夏闻竹没有回答,沈煜清的动作让他有些慌乱。他真的配得上沈煜清的好吗?
心脏仿佛被自责击穿,夏闻竹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额角渗出汗珠。
难道自己又犯病了吗?怎么这么没用,他绝望地望着窗台,想挣脱出梦魇,却无能为力。
夏闻竹的脸色苍白,沈煜清凑近了一看,发现他又陷入了梦魇里,意识迷离。
沈煜清呼吸一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夏闻竹再次伤害自己。电光火石间,他脑袋一热,俯下卝身,嘴唇轻轻卝触上夏闻竹的唇,舌尖舔卝了下他的伤口,苦涩在口腔里蔓延。
夏闻竹浑身一激灵,蓦然睁大眼睛。
沈煜清耳尖微微泛红,手上动作却没停,他抓住夏闻竹的后脑头发,放在指尖反复摩挲。
夏闻竹逐渐恢复了意识,吃痛地扯住沈煜清的领带,用卝力向下一拽,沈煜清后颈被勒得通红,也没想着要放手,舌卝尖撬开他的唇,探卝入深处……
房间里的温度在不断上升,空气中充斥着旖旎的气息,两人一同倒在床卝上,床板晃动,心跳与之沉沦……
满地爬行的毒虫总会控制人心智。
月亮被乌云掩盖,陈贤文跪在地上,身边的虫子逐渐聚拢,仿佛要将他包围,吞噬殆尽。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从楼上走下来,他的大半个身影隐没在阴影里,花白的头发被一顶礼帽遮住。
“抬起头来。”男人站在陈贤文面前,挡住了地上的毒虫。
月光穿透云层,照在阳台上,苍白的光影中男人露出了嘴角那道可憎的刀疤。
陈贤文抽噎着抱住了他的大腿。
“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的。”男人的声音沙哑,仿佛刚刚大病初愈。
说话间,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的荷包,散发出阵阵马蹄莲的香味。毒虫像是闻到了食物一般,急匆匆地跑到他们身边,钻进原先的竹筐里。
天色不知不觉亮了,窗台的一角又恢复了原来的样貌,那串符纸又被重新写上,仔细看,上面赫然写着夏闻竹的名字。

沈煜清亲自开车带夏闻竹去医院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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