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游鱼by麦麦田 CP
麦麦田  发于:2024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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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站在一上一下的位置上互相对视,中间隔了八层阶梯,就好像他们之间隔着的八年时光。
楼梯间的灯从于思煜的背后照了下来,他的影子长长地铺到了李之洲的脚底。
“对不起!”抢在李之洲说话之前,于思煜撕开了自己两瓣嘴唇,任由着仿佛裹满了沙粒的声音滚了出来,“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
他第一次对他说对不起。明明有过那么多个瞬间,他都想要向他好好地道歉,却一直别别扭扭拖拖拉拉。
“别走。”于思煜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觉得好冷,浑身抖得控制不住,手死死地抓着扶手才能勉强站稳。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他的脑子糊成了一团,只有嘴上还在反复说着,“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也别把我的信带走。”
李之洲抬起脚,两三步就跨过了他们中间间隔的八层台阶。他小心翼翼地将于思煜搂进怀里,动作轻地像是在拥抱新生儿的躯体。
李之洲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于思煜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肩膀里。他闷闷的声音从肩膀和嘴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于思煜,你这个傻子。”李之洲将他搂紧了一些,又重复了一遍,“傻子……”
近乎哽咽。
两个人回病房的时候被值班的护士抓着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通。
护士检查了一遍于思煜脖子上的伤,确认了伤口没有裂开,重新给他换了一次纱布,才放他们回去。
两个人像被班主任臭骂了一顿的小学生似的,灰头土脸地溜回了病房。
在大起大落的情绪中折腾了一番,于思煜已经累了。他爬上床,被子一扯盖住自己半边脸,一声不吭地闭上了眼。李之洲将手上的东西收拾放好,走到门口关上房门,抬手摁掉了电灯开关。
门的顶端有一小扇玻璃窗,走廊的灯光透了进来,黏在了天花板上。李之洲在门口站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慢悠悠地走了回来,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床上的被单起伏了几下,于思煜的手伸了出来。手心向上,向着李之洲摊开手掌,手指还往里抓了抓。
“手。”于思煜露在被子外面的眼睛睁开了,缓慢地眨了眨,他闷声闷气地说着。
李之洲伸出手,握住了于思煜,将他的手翻过来托在手心里,自己的手垫在了下面。
“对不起。”于思煜说。李之洲刚张开嘴,于思煜又打断了他,“你不要说别的。你能不能只跟我说,没关系。”
李之洲的嘴闭了闭,然后又张开:“没关系。”
“说你原谅我了。”
“嗯,我原谅你了。”
于思煜僵硬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下来,微微往下沉了沉。那根紧绷着的弦一旦松了,倦意便像水一样漫了上来,身体好像随着一块浮浮沉沉。他顺次抬起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绕进李之洲的指间。
“我不该不顾你的心情跟你开玩笑。”于思煜盯着天花板上的那一小块光斑,“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嗯。没关系。”李之洲很轻地回应了他。
“你之前说,你把我当成了全世界。全世界这个词真的好重。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把我的命拿出来,放在天平的另一边,我们的关系是不是能够平衡一些。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弄巧成拙了。”他接着说着,声音轻飘飘地在空荡的病房里绕来绕去,“我不是故意让你感到害怕的。对不起。”
“嗯。没关系。”
“其实,也许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你了。”于思煜的眼皮渐渐落了下去,“从很久以前,我就在爱你。”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冬暮春初的季节,他为他点亮那根十七岁的生日蜡烛开始,他就在爱他了。
“可是怎么办呢,我又没办法控制。我已经爱你了。”他缓慢地说着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爱得要死。”
于思煜说完后便沉默了下去。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缓慢,缠着李之洲的手也渐渐松了劲。
声音散去后,静寂卷了上来。
李之洲静静地用拇指摩挲着于思煜的手背。过了很久,他用手微微抬了起来于思煜的手,低下了头,嘴唇轻轻贴在他的手指上。
一粒小小的白光顺着他的脸部轮廓迅速滑下,就好像划伤墨黑夜空狠狠摔落的星屑,用最壮美的姿态向着最深的黑纵身一跃,了无影踪。
他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着话。
他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鱼说:我已经爱你了。爱得要死。
岛说:我也是。
一章之内吵架和好。
绝不过夜。
谢谢好多评论弹幕的小伙伴。你们的留言让我度过了开心的一周!
周日见哟~~

于思煜在医院住了十天,终于拆了石膏,准备出院了。
这期间李之洲除了去警局录口供和回家取了趟电脑和衣服之外,就一直呆在医院,一边照顾于思煜一边工作。
单人病房有配套的卫生间,医院里也开设了食堂,生活上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于思煜终于学乖了,亲亲抱抱的玩笑话是一句都不敢讲。他生怕李之洲一个应激,人又要跑路。他腿那么长,走起路来跟飞一样快。于思煜就算身残志坚,那带伤百米冲刺的滋味,他实在不想再体会一遍了。
于思煜心里还得念着自己答应了李光济。死者为大,遗言是最不能辜负的。
老头生前就固执。
于思煜要是真让李之洲就那么跑了,老爷子说不定能从骨灰盒里飞出来找他算账。
光是想想,于思煜就不由得浑身一颤。
李之洲的目光顿时从电脑屏幕上弹了过来,“冷?”
“不,我没事。”于思煜放下手上的书,摇摇头。他们对那日的吵架一致保持了缄口不言,很顺滑地倒回到跟之前一般的关系,“我在想,出院后考研课怎么办?打了几天石膏,右手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了。笔记都不知道该怎么记。”
“到时候跟老师申请一下,我陪你去上课,笔记我来记。”李之洲说着,又低下头继续处理工作。
“那工作怎么办?”
“你又不是天天上课,我的工作提前一点推迟一点不影响什么。”李之洲盯着电脑屏幕瞳仁小幅度地左右移动着,手指在键盘上跳着噼里啪啦打着。
“那我上课的时候做早一班地铁去你家找你?”
李之洲的手兀自停了下来,食指蜷起,拇指在上面搓了一下。他抬手合上了笔记本的盖子,看向于思煜,“你要不要暂时住我那?”
“啊?”于思煜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希望你去挤早高峰的地铁。”李之洲摸了摸笔记本电脑的盖子,“而且爸妈估计接下来要忙着准备你的案子的材料,也没空照顾你。”
听他自然而然地喊着爸妈,于思煜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我只是骨头裂了一点点,又不是真成了杨过。”
杨过这个称呼是沈言带头喊起来的。于思煜住院这期间他隔三差五地过来,来了也不干活,就只顾着天南地北地侃大山。然后某一天沈言那圆脑瓜忽然灵光一闪,开始喊于思煜“过儿”,见着李之洲就喊“姑姑”。
李之洲向来不会管他,于思煜重伤卧床想管也有心无力。沈言便得意忘形地越喊越起劲。终于,于思煜忍无可忍了,问他:“我是杨过,他是小龙女,那你是什么啊?”
沈言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下就被问懵了。他正努力思考的时候,于思煜咧嘴一笑说:“别想了。就你这吊样,充其量也就只能当个雕了吧。”
“卧槽,算你狠。”爽玩了几天梗,忽然吃了个瘪,沈言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李之洲很认真地纠正于思煜:“其实……杨过断的是左臂。你是右手受伤。”
“那我说沈言是雕,也没见他屁股上长撮羽毛啊。”于思煜也很认真地辩驳道。
李之洲听后低下头用食指搓了搓鼻尖,轻轻地笑。笑完后他又抬起脸看着于思煜,将话题扯了回来:“你不想跟我一块住吗?”
开什么玩笑,简直求之不得。于思煜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又不能真的表现出一副饥渴难耐的模样。
他坐在床上故作思考了一会,将腿拱了起来,“没有不想。”他身子略略往前,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歪着脑袋看李之洲,“你不怕我勾引你了?”
“勾引就勾引吧。”李之洲不以为意地说。他得到了答案,便又翻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于思煜盯着李之洲看一会儿,身子缓缓往后靠在枕头上,不再说话了。
下午苏澈带着小河到医院探病。只是几天没见,苏澈好像就瘦了一圈。她一直忙着配合警方调查,还要一边照顾小河,难免心力憔悴。
于思煜并没有在意她姗姗来迟,毕竟他也不想用那裹成个木乃伊的样子示人。
小河一看到于思煜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不停地问他疼不疼。于思煜刚拆了石膏,正神清气爽着,便得意忘形地冲着小河摇摇手说:“我没事。”摇完之后他立马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做面部扭曲。
玛德,还是疼。
小河去抱了抱于思煜,就被李之洲带着出去玩了。而苏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正低头削着她带过来的苹果。
疼痛缓和之后,于思煜脸上缩成一团的肌肉才堪堪放松下来。他知道苏澈是来找他谈话的。
他们之间总归是免不了这一场。
“李之洲高中的时候其实挺风云的。虽然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苏澈忽然开口说道,苹果皮从她手上一点一点旋转着垂了下来,像条圣诞节的红丝带。
于思煜盯着她薄薄的指尖,“嗯”地答应了一声。
“他高一刚进学校,我们高二的女生就开始讨论关于他的传闻。传闻只要他没有交往对象,跟他告白的话他便来者不拒。可是传闻毕竟是传闻,观望的女生很多,却没有人真的行动,”苏澈说到这的时候,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就被我捷足先登了。”
“那时候他总是独来独往,我在他去食堂的路上堵他,问他要不要跟我交往试试,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之后我们就总在一块吃饭。”
“他确实不会拒绝人,但也算不上答应。有时候我觉得他像个机器人,像是遵循了某种设定似的,对人总是很好很温柔,但绝不会更近一步。我们相处了两年吧,除了我主动牵他的手之外,几乎就没有肢体接触了。挺没劲的是吧?”
“渣男啊这是。”于思煜撇撇嘴骂了一句,苏澈被逗笑了。
“不算吧。他就是傻了点,不明白喜欢是怎么回事,只会一味遵从本能地对别人好。”苏澈善心大发地为李之洲说了几句好话,“听说我高三跟他断联以后,他身边再也没有出现女生。我还挺沾沾自喜的,以为他上道了。”苏澈削完了皮,切下一半递给于思煜,继续说道:“现在看来,确实是上道了,只是对象不是我而已。”
于思煜接过苹果,若有所思地啃了一口。
“总之我们的事就只是这样,谈不上正式交往,只能算是接触过吧。”苏澈又切了一块下来,塞进自己嘴里,“至于在北都更不用说了,那真的是纯同事,我忙着赚钱养孩子,对男人实在是爱不起来一点。”
“很明智。”于思煜点点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澈哈哈笑了起来,两颗小酒窝在她的脸颊上深深浅浅地若隐若现。
于思煜心领了苏澈的好意,但他早就不是高中时期那因为一丁点小事就吃醋沮丧的毛头小子。
他爱他,已经成了他的使命,是刻进了血肉骨髓的本能。
他吃完了苹果,问苏澈:“学姐你这些天还好吗?”
“这话你问我不太合适吧?”苏澈一开始还在笑,慢慢地笑容就淡了,酒窝平了下去。
“其实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如果傅明杰是小河的生父,他就拥有探望权。”于思煜细细地同苏澈解释,“但是他在孩子面前实行暴力行为,你可以向法院申请永久剥夺他的探视权。这么一想,这件事情也不全是坏事,对吧?”
苏澈听着,低了低头,头发颓然地垂了一绺。半晌,她故作轻松地撩了一下,“把你卷进来,是我对不起你。真的抱歉。”她说着很深很长地吸了口气,“都是因为我太任性了,对不起你们。”
“别这么说,不两肋插刀算什么朋友呢?我这顶多也就是一边挨了刀。”于思煜安慰她,“再说,我不是小河的妈咪嘛。应该的。”
“嗯……”苏澈听后笑了,笑完后扭开了脸,很轻地啜泣了一声。她用手指擦了擦眼角,转过脸眼眸明亮地看着于思煜说:“于同学,你可真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李之洲带着小河回来了。两个人各自抱着一捆花束。于思煜勾着脑袋往小河手上的花上瞅了一眼,“哇哦,你居然会选康乃馨。”
“没有选。小河说送给妈咪,然后店员姐姐给的。”小河认真地解释道,高举着手将花束递给了他。
“好的吧。谢谢。”于思煜道谢,对于妈咪这个称呼他正式放弃了挣扎。
有什么关系,反正沈言还喊李之洲“姑姑”呢。于思煜在心里安慰自己。
苏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眼李之洲手里的花束,说:“你的花好寒酸啊。这是什么?小雏菊?”
李之洲点点头,平淡地答:“嗯。小雏菊。”他弯下腰从柜子里翻出了个花瓶,抓着小雏菊转身钻进了卫生间。
苏澈不明所以地耸耸肩膀,让小河跟于思煜道别,她对于思煜说:“祝贺出院,早日康复。”又冲着卫生间喊了一声:“李之洲,我们走了!”
李之洲从卫生间里抱着插满了花的花瓶走了出来,摸摸小河的脑袋,对他们说:“路上小心。”
两个人齐齐目送了两母子走出病房,李之洲才转过身将花瓶轻放在柜子上,左右摆了摆。
“你居然记得。”于思煜的目光黏在了花上。一朵一朵小小的花朵,粉色和黄色交替着,热热闹闹地拥在一块。跟旁边的康乃馨一比确实寡淡了一些,倒是很符合李之洲的风格。
李之洲松开花瓶,仔细打量着花束,“没忘过。”
于思煜笑着说:“我都忘了明天是生日。”婻風
“正好出院了,一块去哪儿庆祝一下吗?”
于思煜没有回答,反而问:“当年,你为什么会送我小雏菊?”
“嗯……”李之洲低着头,目光落在花瓶里轻轻摇晃的小小的花朵上。他思考了一会儿,很坦诚地说:“那天碰巧碰上了卖花的摊子。而我的钱只够买这种花。”
“哦。”
挺合理的。于思煜想,李之洲总不可能真的是查了花语才专门给他买的吧。
“我今天……听店员说了小雏菊的花语。”李之洲忽然说,露出浅淡的微笑,他抬起眼,望进了于思煜的眼睛里,“歪打正着了。”
也许,很多事情都发生在更早的时候。
在于思煜还只是单纯地喜欢李之洲的时候,李之洲就已经在爱他了。
只是那时他们俩人都对此全然不知。
但是,春天的小雏菊花束知道。
【作者有话说】
长情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希望当年卖小李花的老奶奶健康长寿!
周二见哟~

第73章 出院
于思煜出院这天,沈言特意请假开车过来接他。他满脸神神秘秘,带着于思煜到了车尾,然后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里塞了满满当当的鲜花和LED小灯串,花团锦簇,闪闪发亮。
于思煜“感动”至极,并情深意切地询问沈言:“我行李箱要放哪?”
沈言十分扫兴地嗤了一声,极其恶毒地辱骂他的兄弟:“你这不解风情的死样,简直比直男还直男!”
于思煜冷笑了一声,半眯着眼睛瞥沈言。“你需要我亲你一口以证取向吗?”
沈言不惧挑衅,叫嚣道:“你来啊!”
“你有种别躲。”于思煜往前走了一步。
“你有种就往嘴上亲!”沈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于思煜刚要往上凑,就听到“砰”的一声后备箱被盖上的声音。两个人齐齐扭头看去,李之洲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车尾,掀着眼皮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俩:“能上车了吗?”
“好特么恐怖。”沈言悄咪咪地嘟囔了一句,问于思煜,“你还亲不亲了?”
于思煜笑着瞥一眼沈言的怂样说:“改天吧。”
“改天也别了。” 沈言低低地说,扭身走向驾驶室。他刚拉开门,于思煜便叫住了他。
“言哥。”
“嗯?”沈言略略抬起头看向于思煜。
“谢啦!”
这是于思煜人生中的第二十五个生日。
九年前的这一天,他们三个人在一块打赢了一场排球比赛。九年后的今天他们还在一块,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
他们的骨骼早已停止了生长,细胞在日渐衰老。他们面容的棱角变得分明,眼神因为褪去青涩而逐渐深邃。
可是他们只需站在一块,身后就是教室,是操场,是食堂,是四季轮回中变换着颜色的长长走廊。
是十年如一日的青春年少。
行李箱在后座占用了一个位置,于思煜和李之洲只能并排挤在一块。于思煜脖子上的伤正在结痂,疯长的血肉无时无刻不在骚扰着他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又一阵难耐的奇痒。
于思煜知道不能挠,但是一走神手就忍不住伸上去。
沈言随口问了几句傅明杰的案子。于思煜告诉他警察还在取证阶段,一个月左右案子应该会被递交检察院。
于思煜其实并不太关心傅明杰的下场。按伤情鉴定来说,于思煜伤得不算重,就算傅明杰真的判进去了,撑死了也就不过是一年半载。如果认罪态度好,赔偿到位,说不定几个月就出来了。不过赔偿这条路子对面是必然走不通了。于思煜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林女士面前占到便宜。
不管结果怎么样,于思煜希望法律能剥夺他对小河的探视权。只要傅明杰从此不再纠缠苏澈和小河,他受的这些伤就不算是白受了。
于思煜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手很不自觉地就往自己脖子上挠,只是他刚抬起手,就被李之洲摁住了。
“忍一下。”李之洲扣住于思煜的手指,握进手心里,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他脖子的纱布上轻柔地摸了摸。
“嗯。”于思煜应着,头撇向窗外,看着向后疾驰而去的街景。他勾起手指,假装是一条小蛇,绕进了李之洲的手指间,松松紧紧地缠在一起。
他们先是回了趟于思煜的家,收拾了一些必需品和书本,然后又开车到了李之洲租的公寓。
“煜啊~同居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伤还没好,太剧烈的运动还是量力而行吧。”沈言帮忙拖着于思煜的行李,贱兮兮地笑着。
于思煜有点紧张地撇了一眼走在前头的李之洲,低声对沈言恐吓道:“你再乱开黄腔,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哇哦,好特么恐怖。”沈言说着,一点都不害怕,“你们还在搞那套恋人未满友人以上的情趣呢?”
于思煜故意走慢了几步,说:“你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决意跟他分开的理由吗?”
“记得啊。你矫情呗,觉得自己会害了他。”
“嗯。”于思煜点点头,又冲着李之洲的背影扬了扬下巴,“因为我受伤的事,他现在也这么想。”
沈言顿时皱了起脸来,砸了下嘴,“啧,麻烦得要死。”
他们放好行李之后,沈言看着李之洲的床沉默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问道:“你这小不丁点的床怎么睡?”
“我打地铺。”李之洲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新的床单和被套。
沈言拧拧眉头,说:“你这临时睡个一两天还行,一直打婻風地铺还不得睡出点腰肌劳损来?”
“没事。”李之洲语气平淡地回答他。
李之洲租的这间公寓面积不算大,进门就一条短走廊连着房间,厨房和卫生间分别位于走廊两边。没有所谓的客厅,卧室和起居室是一体的。
房间里家具少得可怜,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和一个衣柜便是全部了。所以即便是房间不大,看起来却尚有余地。
床紧贴着窗,窗外一半是正在生长新绿的枝叶,一半是春日浮云片片的晴空。
于思煜没有参与到李之洲与沈言的讨论中,他坐到了床上,靠着墙,侧着脸望着窗外。
“随你吧。”沈言好像是放弃了,他随意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上那层短短的毛发,说:“那我先撤了。你们俩别吵架啊。”
于思煜歪着脑袋,笑着冲着他摇摇手,说:“路上小心,不送了啊。”
李之洲送沈言出门,目送他离开后才关上门走回房间。于思煜还是一动不动地靠着墙坐着,侧脸望着窗外冒着新芽的树枝,枝丫的影子落在了他的脸上,绿意染进了他的眸子里。
李之洲走了过去,一只膝盖跪在床上倾身向前,手伸向于思煜脑袋正上方的开关,啪嗒一声掰开,推开了窗户。
于思煜扭回头,仰起脸看向李之洲。李之洲正俯身子,一手扶着窗沿,另一只手摁在窗上,低头望着他。
于思煜整个人像是被李之洲用手臂圈了起来。他们在很近的距离安静地对视。
于思煜的视线缓慢地下沉,他细细地,一点点打量着李之洲的睫毛,眼睛和鼻梁,最后落在了薄而淡的嘴唇上。
潮湿的风软软地吹了一点进来,夹带着绿叶与泥土的气味。春日的暖阳在床单上撒了一片并不刺眼的淡黄色。
真可惜。于思煜心想。
今天明明是个适合接吻的日子。
现在明明是个适合接吻的距离。
眼前明明是个适合接吻的人。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于思煜垂下眼皮,将下唇咬进嘴里。他想,真可惜呀。
“我能在这里住多久?”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于思煜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之洲愣了愣,身子向后退了一点,“想住多久都可以的。”他语气平缓地说着,眼睛却不自然地逃开了,望向了别处。
于思煜这才发现,他其实根本用不着挨自己那么近也能推开窗户。但于思煜并没有仔细琢磨,他接着问:“我可以给你买张床吗?”
李之洲咧嘴轻轻哼笑了一声,“怎么总想着花钱。布置家里的那个房间花了不少钱吧?”
“为你布置房间又不是浪费钱。你不回去住才是浪费。”于思煜蹙蹙眉头,手不自觉地又伸向了脖子上的伤口。
李之洲抽回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周末就回去吧,一起回去看看爸妈。”
“好。”于思煜努力忍耐着伤口带来的瘙痒,叹了口气。
李之洲松开他,手温柔地在他脖子上的纱布上摸了摸,“床我来买吧。给你买个大一点的。”
【作者有话说】
言哥的爱也很多很多,有一车厢呢~
周五见~

于思煜在二十五的生日这天,跟他十五岁时的暗恋对象开始了同居生活。
他们的同居就是很单纯的字面意思。
同在一个住所居住。
两张床分别挨在房间两边墙上,中间放书柜和电脑桌隔开,看起来像是美国的大学宿舍。
李之洲对于思煜又重新变得亲近起来。于思煜觉得他现在无限接近高中时期的李之洲,时刻带着一种天然缺乏边界感的暧昧。
可是于思煜到底还是没有敢再进一步。即使出院了一个多月,他依旧时常觉得后怕。如果那天晚上,李之洲没有转身回来,他是绝不可能追得上他的。如果那一次他真的走了,于思煜根本没有信心再去熬过另一个爱而不得的八年。
于思煜对于两个人的关系保持着缄默。他甚至不敢去问李之洲,那个夜里他到底是为什么又折了回来。
那些想不明白的,不知所措的事情就这样被搁置了。唯一让于思煜感到安慰的是,李之洲的睡眠时间已经从三四个小时稳定地延长到了五六个小时。
于思煜上课的时候李之洲会陪着他一块去,平常不上课的时候,他自己去大学图书馆里上自习,下午李之洲会到学校里接他回家。到了周末,他们又一起回父母家呆上两天。偶尔苏澈会拜托他们照看小河,他们俩便会一块到公园里溜孩子。
日子过得岁月静好。
李之洲陪于思煜上了不到一个月课,就帮他把知识框架头头尾尾重新整理了一遍。于思煜将两份知识框架都发给了范哲,问他哪一份更好一些。
范哲特意打了个电话过来,激情表扬了李之洲整理的框架。
“你让他把其他几科都写了,我拿去考研群里卖一卖,说不定能发财致富。”范哲说。
“你直接做梦发财比较快。”自己整理的东西惨遭否定,于思煜心情极差。
范哲在电话另一头呼了口气,不像是叹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小思,感觉你最近过得挺不错呀?”
“过得可太棒了,我差点被人戳死。”于思煜坐在图书馆外的花坛边上,懒洋洋地伸直腿。快要到李之洲来接他的时间了,所以他干脆就在门口一边打电话一边等他。
“这不因祸得福地住一块了吗?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干。”
于思煜干笑了两声,说:“真就什么也没干。”
“我靠你可真是个废物点心。”范哲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深入浅出地教你那么多东西,都特么白教了。”
“强行猥亵是违法的,学长。”于思煜义正辞严地说道。范哲在对面笑了几声,又很不自然地吐了口气。于思煜隐约觉得有些不对,问他:“你最近是不是总在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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