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盐在床上懒洋洋地醒了,就是没动弹而已。“姐,有空抱怨我,不如反省反省是不是自己十岁以前没有好好积德。”他撑起上身,耙了耙头发。“靠谱守恒原理。假设我的靠谱程度是十分,元元是两百分,我们俩平均一下,还能打败全国85%的人。”
明茶一针见血:“你仅有的那点儿靠谱都用来找对象了。起来,一会儿吃饭了。”
明盐去洗漱,谢元就开始收拾他们带来的被褥。明茶看见他们屋里的情况,倒也见惯不怪:“我弟就是这种享乐主义,以后你不要事事照顾他,不然累的是自己。”
“没事的姐姐,顺手的事。”谢元确实不觉得叠被子算什么活计。再说了,“明老师照顾我更多。”
这对愿打愿挨的小情侣。明茶笑了声,“行。”
被子也没有谢元想的那么难装,越蓬松的,压实了越小。最后果然是宴宴帮了忙,她贡献了三十斤体重坐在上面,真空袋“噗——”地出气。小姑娘惊喜:“被子放屁了!”
他们一起把东西搬上车,然后去前一晚吃晚饭的房间吃早饭。早饭是蒸的和昨晚一样的窝头,玉米碴小米粥和咸鸭蛋,袋装的凉拌海带丝,还有老板娘自己腌的甜酸白菜和萝卜。
谢元边吃边看手机,这里信号约等于无:“等有信号了我要买点吃的放在办公室,早上带去出版社食堂配粥。”
明盐随口问:“买什么?”
“黄泥螺,吃过吗?”
“没吃过,是什么?”
谢元把手机扣上。“等我买了给你尝尝。”
明清宴说:“我不要吃蛋黄!”
明茶就把正在剥的咸蛋里,蛋黄挖出来扣进她舅的粥碗里。明盐扭头问谢元:“你吃咸蛋黄还是咸蛋白?”
谢元都不知道,吃咸蛋还能选只吃一部分。“我……我想要咸蛋黄。”这句式让他觉得陌生。
明盐把自己碗里的咸蛋黄一勺舀给他。
咸蛋黄流着油,香香的,又不会太咸;是谢元上学时候配粥,总会留到最后才珍惜地含进嘴里的部分。
明盐叩叩叩地又磕开一个咸鸭蛋,把蛋黄挖出来送到男朋友碗里,没剥干净蛋壳的蛋白部分就放晏晏面前。“晏晏,你会不会自己剥蛋壳呀?”
明茶都看不下去了,“拿来拿来。”在她看来明盐这个人样样不行,仅有的就是自知之明:还好他找了个对象拉平自己的靠谱值。
回去的路上,谢元开了一段,乡间路结束后换上明盐。在副驾落座,他从那个纸箱里拣出一包芝麻糖,糖少芝麻坚果多,油脂的香味丰富,不黏牙。可惜一包只有几片。
明盐瞥见他吃完芝麻糖,又吃琥珀核桃:“你到底喜不喜欢吃甜的?”
“怎么不喜欢,”谢元叹气。“但是由奢入俭难,所以只吃不太甜的。”
“吃,随便吃。”明盐潇洒地一打方向盘上了高速,“咱们家吃得起。”
明清宴在后排嘟囔:“我也要吃!”
明茶哄她:“你早饭吃太多了晏晏,再吃你要吐了。”
她舅在前头唱反调:“没事儿晏晏,吐了再吃。”
明茶踢踢他椅背:“上次是谁边开车边吐?啊?”
【观察室嘉宾】
掌管性爱的神:效率太低了,怎么进度这么慢,各有各的幼稚。
灯神的狗(翻看历史记录):哥哥,教学视频要适配使用者的基础,你给人家新手点送了什么,是不是超纲了。
t:效率低?是谁45w字才初吻的?
第058章 抱抱
回到望京已经过午,明清宴昨天累过劲,又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停好车,明盐把她抱上楼。“叫外卖吧。”
但明茶说,“我陪晏晏就行了。你们出去吃吧,给我带点。”
外食代表就去找地方吃饭。这附近一片,韩国人的比例不小,韩国餐馆也一家连一家。明盐征询地问:“你吃炸鸡吗?”
“好啊。”自从某一年伴随韩剧热播,炸鸡啤酒就多了起来。谢元不看剧不喝酒不凑热闹,还没吃过韩式炸鸡。
明盐点了一份原味、蜂蜜蒜片、烤肉酱三拼炸鸡,再给默认总要吃米饭的南方人要了一碗糙米饭,给他配赠送的小菜。
蜂蜜蒜片是原味炸鸡滚了一层蜂蜜料汁,再撒上香脆的烤蒜片。“以后我只吃这个就可以了。”谢元就着炸鸡吃米饭。小菜里有一个甜口的土豆块,也很对他胃口。糖类带来的多巴胺立竿见影,好幸福啊。
明盐看他心情好,顺口就问:“搬过来住吧?趁放假有时间,我陪你回去收拾行李。”
正在埋头干饭的人愣了一下。
明盐循循善诱,“我家这儿你吃得也习惯,跟我姐和晏晏也处得来,是不是?书房对我就是摆设,你用起来正好。以后也不用做家务了,阿姨多做一个人的饭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给你省时间,哦,还可以省房租钱。淳意给的工资不高吧?翻译稿费也那么低。”小卷毛到底怎么过生活的?那点钱怎么看都不够用,看给他男朋友瘦的。
谢元把下半张脸藏在碗里,掩饰道:“嗯,以后吧。”他又赶紧补充,“但是谢谢你,明老师。”
听了这么久,明盐终于感觉到哪里怪怪的。“谢老师,你是不是从来没叫过我名字?”
“没有吗?我不记得。”谢元是真没留意过。
“好生疏啊元元。”明盐歪着头看他。
谢元就故意盯着他看:“您有意见吗?明老师。”
“哈哈哈没有。”明盐揉了揉最爱的羊毛卷。“谢老师随意。”
提着给明茶打包的外卖走出餐馆,谢元忽然眼神一空。“明老师,我好像把充电线落在农家乐了。”
“啊?”明盐完全没印象,不过他也知道那个手机经常要充电,所以那根线随带随用。车里有根一拖三,所以谢元回来的一路都没想起来自己的线还插在昨夜房间的插座上。“没事,我姐那边应该还有旧款的线,回去给你找根一样的就是了。”
但谢元难以释怀,“我怎么会忘了检查那个插座?”
明盐安慰他:“你要那根,我们让老板快递过来就是了,同城很快的。”
谢元急迫而祈求地冲他点头。明盐虽然心里多少不以为意,还是拿起手机给农家乐打电话。“是,在床尾地上那个插座。麻烦您看一下。没有吗?确定没有?那餐厅里看一下?”
电话那头找了一圈,答复是没找到,没见过。明盐挂断了电话:“回去给你找根旧的先用着,回头我给你买个新手机。乖。”小卷毛的手机实在太破了,款式老旧不说,半边瘫痪还在用,谁家男朋友穷成这样啊。
但谢元接受丢了一根充电线的现实,却没那么容易。“我怎么会记错?怎么会丢东西?”
明盐搂搂他。“没事,谁都会记错。也可能是老板图省事,懒得寄就骗我们找不到。怪他,不怪你。”
“不是,”谢元的懊恼他自己都难控制,“是我的责任。如果我好好检查了,就不会有求助别人被拒绝的机会,还是我自己的错。”他拥有的物品总是很少,完全没丢失过东西,他怎么能犯错?
明盐不理解他在焦虑什么,“元元,一根线而已。”
“嗯。我知道。我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谢元甚至说,“对不起。”
明盐无奈地笑起来。他总是兢兢业业、勤勉恪求的男朋友啊。“乖啦。低级错误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没事,真没事。你丢失的只是一根线,你即将得到的可是一个新手机啊。回去我就给你下单,好不好?”
谢元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不用啦,不用买新的。这个我还想再用用。等不能用了再说吧。”
明盐故意把脸伸过去,作怪地审视他:“这么宝贝你的破手机,难道是前任送的?”
谢元终于被逗笑了。“你好啦。”
之后几天,在明家的假期轻松惬意。玩过、休息过,又有能踏实工作的环境。在谢元从未自己拥有过的书房和结实的书桌,有看不完的书,随时可以聊文学上的理解乃至自己拿不准时的工作顾问:“明老师,华盛顿D.C.是什么意思?这个D.C.可以去掉吗?”张总编那里规矩得严,如非必要,中文作品里是不让夹英文的。
“不行。美国有华盛顿州和华盛顿D.C.,是两个地方。必须保留。”明盐翻过一页手里的书,抬头道:“你需要改成中文吗?译作‘华盛顿特区’就可以。”
“好,谢谢。”谢元继续低头改稿。他从闭塞的县城出来才几年,尽管求知若渴,也总有知识面覆盖不到的地方。编辑不需要全知全能,他的工作是敏锐地发现问题、利用各种工具查资料。他的资料库除了词典和搜索引擎,现在最好用的就是工具人明老师。
明盐自己的书也不看了,下巴挂在桌沿:“谢老师,我是不是有用?你有没有一种,红袖添香的感觉?”
红袖添香夜加班的谢元忍俊不禁。
谢元难得地做梦了。
梦见他走在荔南水库的堤岸上,满天是蛋包饭老师画中温柔的晚霞。而星星已经亮了,像装饰灯泡一样圆而硕大地在天空上。堤岸上吹着夏天傍晚舒适的风,脚边的草丛缠绕着野生的牵牛花。
他扭头看见明盐走在他身后,见他回首就鼓励地一笑,仿佛一直都在、一直会在他身后一样。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鼓胀在他心里,他沿堤岸迎着晚风轻快地走下去,走下去,然后醒了。
身边的人在熟睡中牵着他的手,经过前一晚的抗议终于不抱着他睡了。
他们又平平常常地过了一天,平平常常地饮食起居,看书改稿、在床和地毯上消磨了半个夜晚、洗完澡边吃宵夜边看电影、睡前还互道了晚安。盥洗台有他的牙刷和发刷、衣柜里有他的衣服,衣服间挂的熏香块也是让他闻了喜欢才选的。
有一天他与人相爱、幸福快乐并习以为常。凌晨四点,谢元居然感到一缕梦醒的害怕。
明盐的手被扯动,朦胧地醒了,发出疑问的气音。他张嘴打了个哈欠,“元元?要上厕所吗,我陪你。”
谢元翻身过去,黑暗中搂住他的脖颈:“抱抱我。”
明盐就责无旁贷地把他抱紧,还不假思索附赠一个亲亲。“做噩梦了?”
没有,没有噩梦。谢元很清楚,不论从情感还是理智上,明盐都是他最好的、绝不该也不想放手的恋人。
第059章 良夜
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明茶在餐桌上问:“元元,你不搬过来住吗?多一个人,阿姨饭也好做点。你在这里,我弟都老实多了。”
明盐骄傲挺胸:他可是有家有室、罩着小卷毛的男人。
谢元婉拒道:“谢谢姐姐。以后吧,我住的地方租金还交着,要搬也要找到下家才好搬。而且那边离公司近,上班方便。”
确实,东城距离西城总比望京近多了。明盐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更强势地要求他搬过来:小黄庄到淳意还是可以步行的距离,从望京通勤就远多了。他们去龙潭湖的那天,明盐已经受够了地铁的拥挤。“明早我送你去上班。姐,周末调休不限号吧?”
明茶提醒他:“不是限不限号的问题,是堵车。我建议你最好今晚送元元回去,这样他明早不用浪费时间在路上。”
“也是。”明盐想了想,又跟明茶讨论起来,“诶,姐,要不我们搬回旧家去住,离他公司近点。”他们俩就是西城长大的,童年的老单元房还没卖;父母做了公证书授权让明茶去打理,现在出租了。
“想啥呢你。你规划好再跟我说。”不只是月坛房子小或单纯请走租客的问题,明茶上班晏晏上学也都在朝阳;空置望京搬去月坛只会方便谢元一个人,连吴婆婆都没法来明家通勤了,谁带孩子?
谢元赶紧主动表态:“明老师别想那么远。我待会吃完饭就先回去,下周五你再来公司接我嘛。”
可恶的调休,五天假期之后是七天上班!明盐一天班没上过,居然也要吃调休的苦。五天同寝同食后长达七天没有心爱的卷毛可以摸,落差也太大了。
吃完晚饭,谢元回去隔壁收拾东西。“姐姐,那我待会儿就不过来告别了。”
“诶!路上小心。”明茶招呼明盐拿两个新的购物袋给他。“下周再来玩啊。”
明盐有点郁闷,为什么男朋友只能“再来玩”?明明是同城,恋爱谈得跟异地差不多。他的不满溢于言表,拿了两个购物袋塞给谢元:“喏。想装什么走你装。”
谢元安抚地拉拉他的手,“你就多来公司走动嘛,又不是周中就不来开会不能见面了。”
也没有别的办法。“开会又不是约会。那我去找你吃晚饭吧。”
“不用,”谢元赶紧拒绝,“我这几天已经玩得太多了,工作日晚上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吧,不然译稿来不及做了。”
明盐也没法说你少接点活,没钱大不了我养你——他知道,谢老师的事业心也是两百分的,他不能给男朋友拖后腿。只得妥协:“好吧。我送你回去。亲我一下?”
说是亲一下,结果就是越腻歪越没完没了。谢元冷酷抽身,“好啦,天都黑透了。”
他没有装走太多东西,只把明盐给他添置的夏天衣物穿一身带一身,连上个马克杯还有隔壁给他拿的两包琥珀核桃一起装进购物袋里。“其他的我就不带了,留在这边吧,下次来还用的。”
明盐自己仿佛也像被男朋友精简掉了的非必需品,满面消极地“哦”了声。
下行的电梯上,谢元说:“明老师,你白天无聊的话可以去写下一本书。”
明盐回给他一个幽怨的眼神。谢元靠在他身上笑。“那你养个猫养个狗吧。”
“不好。我就要养你。”明盐走进地库,把谢老师的书包和购物袋放进后备箱。
两个人一路聊着天,走走停停开回了小黄庄。明盐在楼下停车,“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东西又不重。”已经很晚了,“我同学他们可能都休息了。以后再介绍你们见面认识。”
明盐居然没问过他,“你跟他们出柜了?”
谢元抿了抿唇。“没有。你想要吗?我可以尽快跟他们说。”
“那不用,别人不重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元去后备箱里拿了书包和购物袋,冲车里的男朋友摆手:“我上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下周见。”
明盐把他叫过来,又揉了一把卷毛。想起去年他第一次送他回家时的情形,两个人都笑了。谢元退到楼门边,示意他开走:“别堵这儿了。”
明盐就趴在那里,无赖地看着他。
谢元没法子地一笑。“好了,快走吧。”正好有邻居散步回来,开了楼门,他就一起进去了。临关门前跟明盐最后挥了挥手。
谢元慢慢地往上走了一层,再一层。他在楼梯拐角悄悄探出头往下看,凌志已经开走了。楼下只余寂静的黑暗。
芮姐过几天就要分娩,家人已经从天津过来了。楼上那户两居室里不再有他的房间,他的口袋里也不再有钥匙。他只是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和由头去和明盐“慢慢说”,所以姑且瞒下来。就让男朋友以为他还住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很大的欺骗。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转身下楼。
五月初的夜晚,还有一点凉。他背好双肩背包,提着口袋往小区外走。这里距离他现在租的房间,步行也走得,十二点多就能到了。
黑暗中,一束车灯照到他背上,他往路边避让开。但很快发现那辆车在缓行跟着他,谢元回头,看到去而复返的凌志,和降下的车窗内审视他的男朋友。
“谢老师。”明盐拉起手刹,极难得地在他面前摆出这样冷漠的姿态,“说说呗。”
有一瞬间,就像他走出15楼的电梯门看到那头是明盐,谢元的脑袋里飞快地转过各种念头。但此时不一样,他们已经是极亲密的恋人了,即便明盐的态度陌生得让他有些畏惧。
“我,就是……我搬家了,还没跟你说。”
明盐在车里面无表情。“我从春节前就叫你去我家住,你一次次跟我说你没准备好,你说要给你多点时间。四个月了,谢老师,你甚至换过另一个房子都不愿意跟我同居,还隐瞒我。我对你来说,连信任都不值得。我到底是你男朋友,还是一个炮友?”
谢元被他质问得僵立在那里。
明盐直视着他。“我还在楼下想等你熄灯休息再走,但是那个窗户一直都没亮。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哄得团团转,你说永远爱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谢元的眼睛忽然睁大,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
梦果然醒了。
“明老师,骗了你对不起。”谢元后退一步,给他鞠了个躬。“不是故意的,以前说过的话在当时也是真心的。别太生气了。你——”他释然地笑了,忍住那一点泪意,保持住应有的得体。“大人有大量,不要搞我的工作,好不好?如果您看我不顺眼,做完这个月我自己走。这半年谢谢了。”
明盐愤怒的目光,像要把他看穿。但最终收了回去,凌志一脚油门,从他面前开走,加速消失进黑暗里。
谢元突然觉得很累。但他没有休息的余地,他面前只有偌大城市、无边黑夜。也只能把书包肩带往上提一提,低下头加大步伐向前。他不愿意住进明盐家里,防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他该回去自己为自己选择的落脚之地了。
第060章 无力
夜风卷着引擎的轰鸣声从大敞的窗户灌进来。明盐骂骂咧咧地拐进和平里,在路灯与歪树之间兜了一圈掉头回去。
他除了写了几本烂书,其他哪里不好了?有他这么完美的男朋友,还有什么不满足,到底在作个什么劲?还发表分手宣言,他说分手了吗!这个卷毛要气死他啊?啊?
等凌志再绕回去,刚才在后视镜里变小消失的那个身影已经不在原地了。明盐打开手机:消息不回,电话关机。又来这套!一不顺心就屏蔽他搞冷暴力!凶不得骂不得,天天都要上赶着哄,自己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明盐第二次从小黄庄开出来,右转往南。以淳意的方向和谢元可以步行的距离……完蛋,谢元对“可步行”的定义那可不同常人。
搬去了哪里也不讲,这样让他去哪里哄!
哪怕就要入夏,夜深到这个点,街面上也没有营业的店面和行人了。谢元向来谨慎,走夜路他不会去穿小道的。明盐沿着主干道开过去,一路看一路找。想到小卷毛可能已经到了新家,这会儿都洗洗睡了,要不他也回去睡觉得了。等明天再去淳意堵人……不行,他今天不把谢元找出来,难道明天去公共场合丢人吗?跟青云女工作人员的绯闻就罢了,纠缠淳意的男编辑就不是风流韵事的范畴了,他还要脸。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望见地坛公园围墙外头的那个,是不是小卷毛?背着那么沉的都是稿子和样书的书包,提着的一兜东西估计也都塞进去了,瘦瘦的一个,跟苦行僧似的闷头走路,不是他家谢老师还能是谁。
明盐降下车窗,正要隔着非机动车道喊人,又改了主意。他先加速超过去,开到前面把车在地坛东门外停了,才下车来往回找。“元元!”
谢元似是没想到他还会找回来,脚步滞住了,停在银杏树的影子里发怔,瞧不清面目。明盐离得近了,才看见他眼睛湿红,因为低头走路,镜片里侧纵横的都是半干的泪痕。那样子狼狈得人心头一紧。
谢元看到他走近,反而武装起来,头一扭就视而不见要绕过去。
明盐也不跟他废话上前就动手,出其不意地从他肩上把书包薅下来,拔腿就跑。
谢元怎么也没见过抢样书和稿子的强盗,居然被他得了手。“还给我!”
小编辑的旧书包早就洗得薄而软塌,里头东西又多,抢劫犯都怕一扯一甩整个儿破穿了,只能抱着跑。明盐这是有备而来,大步跑回车边把书包往弹开的后备箱里一塞再一关,谢老师的命脉就被他拿捏了。
谢元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样书和稿子他锁进了车里,口不择言:“明盐!我要报警了!”
“你报。你手机没电了,拿我手机报。”明盐坦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锁屏还是谢元自己的照片。就算警察来了,抢几本书算什么,价值少到都立不了案,顶多因为乱打报警电话占用公共资源被教育两句。小卷毛难道还能控诉他强奸?
谢元被他这一手气得只能干瞪眼。明霸总不由分说把人拖抱起来往凌志的后盖上一放,“给我好好说话,说明白了东西就还你。”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谢元恨恨地怒目而视。
“我先跟你道个歉。”明盐拿出蹲下来和明清宴对话的耐心,“刚才不该随便指责你。”
他放低姿态,谢元反而茫然了。
“你喜欢讲道理,我跟你讲道理。第一,你搬家了不告诉我,我是不是有权生气。”
谢元冷哼一声。“你没有,你说了你是炮友。”
又来!明盐没好气地,“你还想吵架?”
“不想,没什么好吵的。把东西还给我,你走你的阳关道……”谢元话没说完,就被五根手指捏住了嘴。他呜呜地去扯明盐的手,没扯动。
明盐摘了他的眼镜放到旁边,指腹抹去睫毛上残余的眼泪,才松手把被吹得冰凉的脸按进自己怀里,握着蓬乱卷毛底下的后颈阻止他乱动。“好了别气了,乖。你跟我较什么劲?我都道过歉了,你要怎么才消气?嗯?”
他抱得那样紧,谢元挣不脱才泄了气,在他肩头放声大哭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跟我发脾气!我哪里做错了!我就不想被你安排不行吗!我要是住你的房子,你一个不高兴就要这样赶我走!”
明盐满心冤枉:从来都是他想方设法把小卷毛往回扒拉,脾气这么大、几句重话都说不得,到底谁赶谁了?但自己口出恶言在先,挨两句也就认了算了。不然怎么办,为这点小事又不可能真就分手了。他拍着谢元的背哄劝:“好了,好了。你冷不冷?上车我送你回去。”
凌志在美术馆后街往西拐,找了个空停在路边。谢元的书包被重新拿出来,明盐抱在手里、跟着他进小路里绕。拐了好几个弯,从大胡同到了小胡同,再到平房之间难容两人并行的狭窄巷道,房屋显然都是居民自己加盖的。消防怎么没有取缔?
谢元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伸手进去开了灯:“进来坐吗?不用换鞋。”
明盐看着眼前七八平米的小房间,比谢元之前在小黄庄的房间还小。右手边窗下是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三面靠墙,看不出哪端是床头,床下有个塑料桶和一双塑料拖鞋。一张旧课桌在床头墙下、侧对房门,桌上有把塑料电水壶,桌边夹着那个旧台灯。过去那张折叠桌和塑料椅没带过来,屋里没有椅子;显然因为面积有限,此间主人是坐在床上用桌子的。课桌的另一侧靠墙是个简陋的双门衣柜,柜门松动对不上,可以想见里边是半空的。上有一个灯泡,下有水泥地,整个房间就只有这些东西,被惨白的灯光照得萧索;还有一个犟得他抱起来都硌手的男朋友。
水壶里还有水,是上星期的了。谢元提起来,去外面倒掉,又去房东在院子里的水龙头装了半壶水回来烧。
“没什么能招待您的。先坐床上吧。”
明盐坐在床尾,谢元盘腿坐在床头。他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还好样书和纸稿都包裹得好好的。
明盐问了第一个问题:“洗手间在哪里?”
“往里走是房东家的院子,有个水龙头可以洗漱。浴室是在院子里加盖的,有热水。往外走到胡同里有公共卫生间。”
明盐将今夜彼此那些伤人的话都抛诸脑后了,挪过去抱住他:“跟我回去好不好。”
“不好。”
“那我给你换个地方好不好。”重新租一个至少带卫浴的房间,或者他陪他去住月坛的老房子也可以。
“不好。我不想再要什么‘你给我’。”谢元今晚吃到的教训还不够么?能为他遮蔽风雨的那个人那辆车把他甩在黑暗里扬长而去,那一刻的心情他不用向任何人分享,未来也不会忘掉。
明盐的内心一阵无力,“我能做什么?”
谢元看着玻璃窗外仿佛无尽深邃的夜色。有夜归的邻居从胡同里走过,踩下地面碎了的水泥块发出沙沙声。遥远的深处有电视的声音。
“明老师,您可能看不太上这个房间,但是我住了快十年学生宿舍,这里对我来说足够了。甚至有的方面比我需要的还要好。再多就不必了。”
“你什么都不需要,你让我怎么办?”
谢元笑了。他轻声说:“好啦,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别要求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我自己,但是能给你的都给了。还不够吗?”
明盐的脸埋在他颈间,压抑地深呼吸。
这怎么哄?从来都是明盐哄他,他冷脸不理。这个场景超出谢元的能力范围了。他只好学着拍抚对方的背:“您才是要我怎么办?”
uu们,一个请假条先放这里。过去这几天已经很努力地写到这儿了至少没停在吊胃口的地方,最近我这里换季要做入冬前的准备了,农村地里累积了很多体力活要做。所以未来一星期本文的状态是缘更,有空写的话就会发。
谢谢大家关心耶耶和羊????????????新读者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我的上一本完结文,也是职业+日常的年下养成;而且很长,够看一星期了(*??)
第061章 就和
谢元打车到了建国门外,天已经黑透了。营销安排让他捎一袋新书过来送媒体方,他提着印有淳意logo的厚纸袋,到了就站在电台门口等人。苏剑卿紧跟着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