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定bythxtea
thxtea  发于: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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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侃:你最近在搞什么,听说小谢在改你的稿子?】
【徐侃:我今天看到他压力大到在洗手间里干呕,魏蓉蓉跟董乐说这两天几乎都没见到他吃东西。】
【徐侃:你写了什么烂出新高度的东西啊,珍惜点我们编辑的生命好不好。】
明盐一拳狠狠捶在半岛酒店的江景落地窗上。
第068章 撤稿
和恨不得用单字拼贴成文的稿件告别后,看什么都天高地阔。次日谢元一到办公室,就见一大摞书摆在他桌上。永远第一个到公司的蒋主编回头:“这些是张岳翎之前的书,你翻翻。具体工作等人都来了一起说。”
他坐下翻了翻这些样书,其实大概都看过。张岳翎成名多年,眼下五十多岁,在作家里算年富力强。但近年可能因为生活太滋润,书越写越水。尽管出版方请了书评人来捧,还是有控制不到的野生书评直言请他不要再骗钱封笔算了,网上甚至还有读者称,“十年前我觉得他是中国最好的作家,但看他现在的书,我这边的建议是请他死在十年前,他不死的话我愿意死。”
人都来了,几把转椅围成一圈。
“张岳翎的新随笔集,晓晗一编,谢元二编。样式大概照着做就行,安全牌,不用太复杂。营销就常规营销。这本书剑卿已经填过CIP和书号申请了,谢元你带晓晗直接从稿子开始做就行。”蒋静言给谢元一个眼神,示意他该开始安排新人了。
什么资历的人,可以带新人?对谢元这种指哪打哪、许多事只要教一遍的职业型,蒋静言完全可以早早放手。如果谢元遇到自己不会的,再求学现卖即可。
谢元自己还时不时要蓉蓉姐带,入职不到一年也可以带别人了。他带晓晗去制作部:“姚姚姐,这是我们组的晓晗,新来的编辑。我在网上发的文件帮我们灌一下版。”
姚姚看了眼书名,就在自己电脑里把他指定版型的成书的排版文件调出来,另存了一份重命名。新书文本灌注进去,随版式快速调整完一遍。“现在一共254页,”姚姚按计算器,“加白页?”
谢元点头,“好。打出来吧。”
回二部的路上,他给新人讲如何计算印张。“32开,就是一张纸上能印32页。254页,距离8个印张差两页,这种情况我们就加白页到整数印张。”
晓晗果然发出每个新人的疑问:“不浪费纸吗?”
“如果紧巴巴地用纸,就是浪费人工。”谢元给她讲得精确到数字,“通常0.125个印张的尾数,我们就会抹掉。姚姚姐那边排版的时候也会微调间距之类,尽量把页数控制到整印张或者0.5尾数,0.25也行。”既然讲了算数,谢元就一并给她说了将来做封面展开图时,如何计算给设计师的尺寸、如何用纸的厚度和页数加余量去计算书嵴需要的宽度。“你现在不记得没关系,到时候不会了再来问我。”
他跟晓晗刚走回工位,二部外头的打印机就喷出了最后几页纸。谢元拿了个长尾夹夹住给她拿去,“你先看一两篇,改完我给你看样章。”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给别人看样章的水平,这毕竟不是译稿。但带新人也是一种复习、自检的过程,谢元感受到了。
一身黑的沈一念才双手插袋、背着书包来上班。她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拿起水杯,“小谢!过来聊一下。”
谢元完全茫然,“好,来了。”他最近干得还可以吧?至少被领导临时谈话不至于心里哆嗦了。
前一天夜里,刚把孩子哄睡,沈一念静音的手机亮了。她避开卧室和老人看电视的客厅,去狭小的厨房全包阳台接电话,拉上了隔绝油烟机用的槅门。“明盐?这么晚了什么事。”
“学姐,我不想跟江则宁合作了。你先把这期找个理由押后。我已经在上海了,明天就去见冯老,我们把下一期的内容提上来。”
沈一念眉头一皱。漫天要价,还得坐地还钱。“小明,我不知道你是突然有什么理由产生这种想法。但是站在我的角度,这一期我们的编辑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量,而且文字编辑已经做完去排版了,我不希望你一时冲动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知道。”明盐急促而不耐地打断她,“我知道你们尤其是谢元付出了很多劳动,也承担了很多压力。这就是我认为稿子不能上的原因。如果什么人都能靠团队去托起来,这种头一开,将来是不是为了销量所有工作人员都要事事代劳、把自己往死里耗?”
沈一念心里给他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明盐,我就当你是在关心编辑的工作量、为我们好。但是你也要想想,编辑们这样工作是为了什么?不可能你吃完了就来砸别人的饭碗。就像那些明星你也见过,懒得保养就靠更多妆效和逐帧P图、懒得背台词就一二三四五反正后期有配音。工作人员累吗?但这些就是我们的工作。你看不上江则宁?江则宁现在还未必看得上你。你知道她月底又要去上海签售了?你知道从上个月到现在她的书全平台销量涨了多少?就凭你看不上的这些言情小说,你知道小谢年底能靠她拿多少奖金?”
明盐想说多少钱我给他,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小明想把江小姐这一期撤掉。”俩人就近进了样书室,门一关,沈一念就单刀直入。“你怎么想。”
谢元完全状况外。“为什么?!”他辛辛苦苦做了快一周,明老师……明主编在干嘛?
“他说不想助长轻创作、重后期的风气,不想纵容我们弄虚作假。”沈一念抱臂一靠。“你开始也是不支持做江小姐的,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看法。你愿意放弃自己的劳动成果乃至可能会给后续市场反映的加成吗?”
谢元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大。“我完全不赞成明老师这种……事前明知道有隐患也无所谓仿佛是尊重我们、等我们做完了又来否定的行为。当然这些都是我出于个人立场的看法。”
“我也跟他说不可能,事情不是这样做的。但是小明很坚持,我猜他会直接找老王要求把江小姐推掉。”
“我去跟他沟通。”谢元抿着尖牙,深吸一口气消解情绪。他字斟句酌,“我尊重明老师他作为主编的考量和决定,这毕竟是他的书,我只是个打工的……我等下午休就去给他打电话。我会沟通好。”
尾随老大出了会议室,谢元随手关好门,闭了闭眼。这就是他作为底层工作人员和明盐的实际距离:他干了活,明盐可以一边夸真好真棒、一边又釜底抽薪直接撤稿。这样的状况了他还要找他谈吗?要谈的。
谈什么、怎么谈呢。
还没走回工位,前台吴姐就在走廊那头叫住他:“谢元!你外卖,过来拿。”
明盐给他叫了一瓶猕猴桃羽衣甘蓝的蔬果汁、一碗加了煎豆腐和鸡胸肉的生菜沙拉,还有一盒半熟芝士糕点。吴姐打趣说:“今天吃挺好啊。”
谢元也不多解释什么,好歹明老师不是送花来办公室,不扎眼。提着吃的喝的往回走,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于明盐不跟他商量就撤稿的操作是有怒气的。如果明盐只是主编,撤稿就撤稿了,反正他拿的是工资,不是稿费;但明盐用主编的身份去撤稿,打完巴掌又用男朋友的身份来给甜枣?谢元发出冷笑。
上礼拜停更期间几个文却涨了一波数据,看来看去只能是从太太友的微博来的(太太友:不是,我是糊糊),先欢迎大家,祝看文愉快(*??)这个作者是三次元社恐只能靠写文疏解话痨需求的水货,爱好是有空就更,如果嫌烦可以关掉更新提醒哈(?????)
第069章 权力
那边晓晗看着纸稿,这边谢元也在电脑上快速浏览。张岳翎这本新随笔集,看得他无话可说。因为太水了,反而显得很真实;要是请人捉刀,写成这样乙方可能得倒贴钱。他草草看完头三篇《自序》《自序 之二》《自序 之三》,就尴尬得要站起来活动一下。整本八个印张,不知回头要怎么做完。
董乐正端着水杯过来串门,了然地拍拍他的肩。“是不是也想穿越回十年前趁巅峰时期一刀捅死他。没事,神最后都会走下神坛的。”喝了口茶又做作地远目道:“希望明老师能帅久一点。”
明盐哪里帅了!谢元磨牙嚯嚯。
午休时间一到,估摸着明盐跟冯老师的会面结束了,谢元拿着手机就进了样书室,背到堆积如山的书架里头去找地方打电话。这儿离微波炉太远,虽然也有张小桌子,但太小了,少有人来用。如果有人进来还有开门的动静,又不像楼道人来人往。这个风水宝地除了谢元,保洁阿姨也很爱;他不好意思坐人家在纸箱上用毛巾被铺出的午睡床,垫着拆书剩出的包装牛皮纸坐在瓷砖地上。
但他拨过电话去,明盐那边竟然是不在服务区。谢元看着手机犯嘀咕:回回都是他拉黑明盐,今天明老师摆起来了啊!
他发信息让明盐讲明白为什么要撤稿。如果认为不能发,昨晚又为什么要哄骗他。但想到男朋友曾经绝尘而去的背影,他又动摇了,连续退格删掉了指责的问句。只有一半屏幕能用的手机,早就把谢元的耐心磨出了茧子;为了写一条信息,他不嫌烦地转来转去。斟酌着删删写写间,听见有人进来样书室,用那张小桌子打开外卖吃饭。谢元终于发完信息一抬头,听到书架背后的人已经议论到了他身上。
一个说:“蓉蓉姐人好好啊,今天又给你们带曲奇。”
“是啊,好羡慕你。为什么你有蓉蓉姐带,要让谢元带我?他自己都还经常要去请教别人。”
谢元听出来了,这是晓晗。
在跟着魏蓉蓉做书的另一个新人说:“谢元也没不好吧,听他给你讲样章也解释得很细。她们说他工作能力挺强的。年纪比我们都小,听说是文学部这几年唯一的本科生,学校还不怎好。如果不是特别优秀,也进不来吧。”
“啊?研究生不是公司的硬性标准吗?”晓晗的声音里有疑惑,“他是有什么背景吗,我看他条件挺好的。他今天叫的外卖,那个轻食餐厅我在三里屯路过过,最便宜的沙拉都七十多块。”
译文组的新人说:“上星期我听到侃哥和乐姐在聊,他改的稿子特别麻烦,贴奖金他们都不想做。唉。我学姐说,编辑这种工作就是给人家富二代做的,工资多少无所谓,只图一个喜欢。”
“上班一年了还在鞍前马后帮领导拿快递贴发票”、“因为学历低没有选择权只能做脏活累活”,心有戚戚的惋惜话语中,不自觉流露的是名校天之骄子们隐隐的优越感。聊完倒霉的同事,理想至上的新人们又谈起各自做的书稿,展望未来想自主策划的选题,歆羡楼下一部又拿到了诺奖作家的版权、即将要做什么大书。谢元在书架之后冰冷的瓷砖地上,听得眼与心俱然麻木。
他知道自己起点低,能有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已经满足;和明盐恋爱,更是在奢望之外,生命赐赏的惊喜。但这感情带给他什么呢?谢元自问,他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和明盐谈?起初就是自己唯一一个站出来反对做的内容,现在主编要撤稿,他有反抗权吗?
傍晚,谢元走出地铁站,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明盐站在那里。
“我来接你下班。”明盐像什么都未发生过,自然地来接他沉重的书包。“下午刚落地,又去望京送了一趟我姐托人带的东西,来不及去淳意接你了。”
看见分别一周的恋人,视线就不自觉黏住,身体本能地想去往他怀里依赖。谢元上午的怒气也已经平息,只是觉得茫然和疲惫。
“元元?”明盐试探地看他,“我从望京带了孜然羊排过来,上次看你挺爱吃的。”
“谢谢你,明老师。出差辛苦了。”谢元回神,“不是还有两天吗,怎么又偷跑?”
“这次不是偷跑,我改签了。”明盐一肩背着他的书包,一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卷发,就揽住肩带着他往回走。“最近工作是不是很累?中午给你点的外卖吃了没有?”
谢元摇摇头,示意午饭还在书包里。
明盐眉头随即皱起。“我就说……我们在西城换个有厨房的房子吧,我问问侃哥家的阿姨做饭什么口味好不好吃。你老这样凑合不行。”
谢元苦笑起来,“明老师,你觉得吃饭是很大的事吗?”
明盐略显惊诧,“当然了,人是铁饭是钢,你小时候没学过吗?”
“那你在胡同里天天跟我吃炒饭炒饼,不难受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
谢元一抬头看他,明盐的话就断了。谢元说:“回去再讲吧。”
明盐忐忑地不断偷眼看他。谢老师怎么了?
六月末的北京已经开始热了。房间三面是墙,唯一门和窗挨在一起对着过道,都敞开也不会通风。但谢元关上了门,还觉得冷。
他脱了鞋袜,盘腿坐上了床。从何说起呢?
谢元抬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明老师。”
然后他就震惊地看到明盐咚地一下,在床前水泥地上直挺挺跪下了。“我错了。”
这操作让谢元又气又笑又诧异,“你错哪了?”
明盐挠头,额前翘起的呆毛直晃悠。“我不知道。但是你不高兴,肯定是我错了。”
他这一闹,谢元仅剩的那点怒意都被搅和散了。只能无奈地笑出来:“别跪了,地不脏吗。过来抱抱我。”
明盐得了赦令,麻利地脱鞋上床搂住他小别胜新婚的卷毛小羊。硬骨头今天难得温顺,主动偎进他怀里,还贴得很紧。“我有点想你。”
换来男朋友的大声告白:“我特别特别特别想你!元元,你的小床比半岛酒店的床舒服多了。”
谢元闷在他胸前笑起来。“哦。豌豆王子进化了。”是啊,至少他爱他。既然他们始终有相爱的底层共识,给他一些时间和空间去成长,有何不可?没有人是完美的,就像姐姐说明盐没有的靠谱要自己去补足,那么明盐已经有了但自己永远不会有的东西,对谢元来说更加宝贵。
“明老师。”谢元调整姿势,贴得更舒服些。“跟我讲讲你为什么提前回来。”
“你需要我。”明盐的声音轻而笃定。
“那你知道我需要你做什么吗?”
明盐讪讪:“下本书好好写……”
“老大说,你不想上江小姐的访谈。聊聊吧,你怎么想的。”谢元不自觉地,就用上沈一念找人一对一的口吻。
“你……我,”明盐语塞,“上上礼拜开小会的时候你反对给她做专题,我没有全力支持你,是我的错。对不起。”
谢元枕在他肩臂上微微摇头。“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老板决定的,你只是不作为而已。”
“不作为就是错。”明盐确实反思过了,“我当时没有充分了解这个选题可能的隐患,也没预见到这件事会给你带来的工作量……”
“打住。”谢元的声音轻而明晰。“这是我想和你谈的第一个问题。如果后来接到这个任务的编辑不是我,你会管吗?”
不会,他们都知道不会。明盐沉默了。
“明老师,江小姐的专题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两边都有充分的理由,咱们俩都很清楚,就不说了。我们现在讲讲你突然想撤稿这个操作。你自己不觉得太任性了吗?”谢元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不像指责。“我们编辑可以执行你作为主编和作家老师的每一条指令,也习惯了工作里就是会有许多无用功。就像有的编校标准朝三暮四翻来覆去地改、有些书做了几个月临下厂版署一条禁令就不许出了、做的选题案营销案封面设计反反复复被老板被作者否决……工作就是这样,我们都习惯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们拿工资,干的就是这个。但是,你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不等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谢元抬起脸,安抚地吻一下男朋友的下巴。他今天上午去见冯老做访谈,中午就马不停蹄去赶改签的飞机,现在胡青都冒出来了。明盐为了提前回来陪他,行程匆忙压缩,也很辛苦。“明老师,你是有话语权的人,也是最终要负责的人。如果你意识到你的权力、影响力和对别人的责任,以后就不要‘不作为’。”他又补充道,“不是对你的男朋友,是对所有工作人员。淳意和青云,还有其他的合作方。”
“……我在反省了。”明盐小心翼翼,“你生我气吗?”
“气你什么啊,气有用吗。”谢元也无奈。“嗯,有用,气饱了,不想吃饭了。”
明盐呜呜地抱紧他。
第070章 反省
跟学姐合作出MOOK这件事,明盐起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沈一念一贯主意就大,跟他也算合拍;她把每期的内容策划给他过目,在他看来就是走过场,交给学姐完全放心,乐得做个甩手掌柜。明盐甚至想过,自己跟沈一念手下其他的编辑没什么不同,都是她派活,他去做罢了。但潜意识里他还是知道也有恃无恐,自己是谢元口中“有话语权”的人。
经过如今这件事,明盐开始对责任有了意识。是谁让谢元去做那些不喜欢做的工作?他有一份。是谁又事后变卦想翻云覆雨?还是他。谢元一心想要参与MOOK的工作,他不是不知道,却从没想过如何去配合、去给谢老师布置好合适的选题策划。他是……太傲慢了。
谢元掰开揉碎,给他讲完利害关系:“只要你以后愿意认起真来,我对这次的事没有意见。”即便险些要承担你一时冲动后果的人是我。也就因为是我,所以没关系。“以后别再这样了。要撤我的稿,连老大都知道得跟我通个气,至少做个心理准备。您呢?平时一天百八十条废话都愿意发,这种正事就一声不吭?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明盐已经忏悔千万遍了。“我不是有意不尊重你,我是……我想让事情回到你本来的想法,我想把路都扫平了再跟你说。”
谢元简直不知说他什么好。被“扫平”的难道不包括自己吗?“我明白你想为我好,但以后不要再搞这种惊喜变惊吓的事。这次的专题做都做了,没有什么不用的理由。江小姐现在正翻红,后面大张旗鼓排了半年行程的全国巡签和见面会,我们再不借她卖书才是傻的。我上班图什么啊?我想做有文学和社会价值的书,在还做不到的时候,至少做有商业价值的书。有我给她捉刀,不会拖累你和MOOK的。”干了这么久,谢元的观念早就理顺了。何况一个江小姐给他的工作压力,哪有明老师给的多?
明盐看着他:“我明白。但是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也想尽我所能地支持你帮助你。你跟上级谈恋爱,难道为了避嫌反而什么便宜都不占吗?”
又在强词夺理。谢元耐心地,郑重其事,最后总结给他听:“这事我以前就提过,现在直白地再跟你讲一遍,请你听好:明盐,我希望你也记得,你是我男朋友。
“不要动不动就想用上级的权力和金钱的能力去安排我,这不是一个对待恋爱的平等的态度。《白马啸西风》里有一句话: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就会有我的想法,你明白吗?除非哪天你告诉我恋爱关系解除,那可以:我还在你下属一天、只要我领工资,你让我改稿我就改稿、让我撤稿我就撤稿,不会再跟你废话。”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明盐肃然。
思想改造不是一蹴而就,慢慢来吧,想必还得给他再错一两次的机会。正在这么想着,刚被教育过的明老师突然说:“谢老师,还有一个事,我及时坦白了能从宽吗?”
谢元眼睛都瞪圆了。还来?“还有什么瞒着我?!”
明盐打开自己的旅行袋,掏出一个新水杯和一个新手机,摆到他面前。然后用汪汪央求出门散步的眼神,委屈巴巴地看他。
谢元看着那两样东西,松弛地笑了出来。“好啦……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
明盐逮着了机会,马上就地撒娇:“我只是希望你能依赖依赖我。好不好?我也想对你有用。”
他的卷毛头捂住脸,像是颇难为情:“我觉得自己已经太过于依赖你了……”开心的时候想和你分享,完成了什么事想和你炫耀,生你气的时候想揍你一顿,但气恼中更多的也是,你怎么不在我面前呢?
明盐如果有尾巴,已经欢快地摇起来了。“那你愿意用吗?我都买了。总不能给晏晏用吧,她幼儿园不让带手机。”
谢元又轻易被他逗乐了。呼出一口气,今天这些事就算翻篇了。“那我收下了。谢谢你。以后我会想办法回礼的……”
明盐正想说不用回礼,你愿意用就是最好的回礼。但听小卷毛说:“给我的羊排呢?”
殷勤的男朋友马上起劲地把桌上的保温袋拆开,羊排还是热乎的,撒着的葱花捂得软了,但闻着很香。
谢元戴上一同带来的一次性手套。“好香啊。”香得他的胃口都回来了。
男朋友马上表功:“我昨天连夜通知阿姨做的。”
谢元笑得手里肋排上的小料都洒出去了。哎,明老师真是……24k纯度的甲方心态啊。跟他说共情乙方?有用吗?
明盐拆开谢老师的书包,吃他中午剩的外卖。谢元只喝了那瓶鲜榨蔬果汁。“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明天开始我给你订外卖。”
“管太多了明老师。”谢元嚼着羊排的嫩肉嘟囔。“别订了,同事都开始议论我是富二代了。我不是对你们富二代有什么意见啊,就是没必要。我真吃不了那么多。”
明盐才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富二代,他的观念里自家就是北京的普通人家呢——他长大的环境里,周围同学朋友也尽是差不多的家庭。但是家有小康的条件,却要让男朋友受种种委屈,他也一直过不去。
“谢老师,跟你商量个事。”他们说了半小时话,关着门的屋里已经把他闷出汗了。“说真的,换个地方吧。就算为了我,好不好?这里,”明盐猛拍掌,“又是蚊子!”
谢元就笑眯眯地抿一下他的尖牙:“好哦。但是我有条件。”
谢元的条件很简单:明盐知道他的工资收入,找的房子得是他AA负担得起的。尽量不要添置东西,避免增加不必要的花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明老师,如果您想在工作里使用主编的权利,请认真起来尽主编的义务。还有,如果将来想做什么和我有关的事,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必须一定先跟我本人商量。”不然他跟主编恋爱同居,反受其累。
“这个你刚才已经教育过了,谢老师。”明盐被他向上管理得服服帖帖:“好~嘿嘿。”其实脑筋已经转起来了。
夜里,明盐一边打腿边的苍蝇蚊子,一边在胡同的公厕外边跳脚。“元元!你还好吗?”
谢元出来了,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捂着肚子垮着上身。“没事。”
看他身体不适,明盐心里更难受,恨不得抱他回去。“怎么会?我吃了没事啊。”
谢元看他关切过头的脸色和肢体语言,又想笑,又心里暖暖的。两手一举:“背我。”
男朋友瞬间幸福感暴涨,马上半蹲下把他驮起来,沿着无人的巷道往回走。黄色的路灯光,把俩人的影子照作一个。
谢元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小声说:“可能是我平时蛋白质吃得不多,肠胃不习惯。”
明盐没有回话,但心头绞痛。他以为自己懂得怎么去爱人,或许其实只是自负。
谢依萍:拿捏。
第071章 找房
谢元锁好门。其实这房里没什么可丢的,但破家值万贯,哪一件都丢不起。
“三联那边有家桂林米粉您吃过吗?”
“行,你不是喜欢吃米粉吗。”
路过书店,往米粉店的路上还有一扇小门。台阶之上,是三联的打折书店。明盐说:“文路也有打折书店。”
“五号楼地下室那个吗?已经倒闭了,就春天的事。”
“可惜。”
“那家没什么好可惜的,卖的都是积压的教辅。”
米粉店到了。早过了用餐时间,但店里还是那么热闹,老板娘让他们坐门外树下摆的折叠桌。谢元点了米饭,酸笋鱼和腐乳炒空心菜,两碗绿豆沙。
他掏出头绳把汗湿的头发拢起来。谢元平时通常不管自己的发型,因为卷发有它自己的想法,除非剃光,否则很难打理。但夏天不管又不行,出了汗头发总是粘在额角不舒服,他就把额前的鬈发在头顶扎一个小揪揪。
明盐看他弄头发,一路走过来脸热得红扑扑的,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连明清宴小时候都没这么可爱。
菜上得很快,跟快餐似的。“这家店是上次我们来三联参加活动,乐乐姐带我们来的。你喝绿豆沙。特别好喝是不是?”小卷毛期待地看着他。
确实,又凉又甜又细腻,还有绿豆的清香。明盐一尝之下,猛灌半碗。“上次什么时候?淳意怎么会在三联做活动,王靖东不就喜欢蓝港、国贸、颐堤港那种搞情调的地方。”这些年经济下行,曾经免费办活动的书店们纷纷提高场地使用费,越有情调的要价越高,出版商一度转投“土气”的传统书城。
“不是我们的书,乐乐姐朋友的书,四月底。三联不是24小时营业么,他们在地下一楼开午夜场读书会。结果到下半夜没人了,场子不能垮,他们公司的营销就在微信的同业群上拉人。乐乐姐说我住得近,凌晨快四点打电话叫我陪她来,还有侃哥。”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徐侃,比其他同事早几天。当时谢元就想,侃哥好仗义啊,乐乐姐也不愧是西城出版圈人脉第一名。
“小黄庄到三联哪里近了。”
“总之当时比我们部门其他人近。到七点半终于结束了,后来乐乐姐就让他们的营销请我们几个来吃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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