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看向了绿川光的眼睛说道:“现在可以吃饭了。”
绿川光不得不牵着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深深爱上他的狗,开口问道:“你和你的同伴,将死亡场景设计成这样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吧?”
“毕竟想让人刚好在临死前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一定很难吧。”
他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渡边狩莫名感受到了一种阴阳怪气,但他抬起头,所看见的依旧是他像是在认真询问的模样。
“也不是很难吧,反正……这是一件不管你是死是活,都极有可能会在下一刻遇见的尴尬场面。”渡边狩有些解释不了了,因为他在工作的这些年里已经无数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他用死掉的尤金打了个比方,“就像他,如果刚才我询问的问题全都答对,他就会以活着的状态遇见他的前前任妻子,在心态炸裂的状态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也不一定呢。”
“总之,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渡边狩摊开双手,拥抱着吹拂而来的冷风。
“遇见你真的很幸运啊,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是只要有你在场,我的工作就能够顺利完成呢。”
绿川光缓缓捏紧了狗绳,复而又放松了下来,微笑着说道:“是吗?那我很荣幸。”
花费大量时间,却仅仅只是用在一个社会中毫无意义的流浪汉身上,这种杀人诛心的行为,真是恶劣。
“所以。”渡边狩邀请道:“以后我可以经常联系你吗?”
虽然即使他说不要,渡边狩为了业绩也会死死地缠着他。
他抬眼看向他,暗红色的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像是一处被太阳直射而干涸的血渍。
“如果我没有在工作的话。”绿川光解释道:“我的工作很忙,有时候还需要在各个国家出差,所以平时并没有过多的闲暇时间。”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些时间将这个人身后的势力范围做一个总结,他可不想因为某种原因而暴露了自身的存在。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渡边狩点点头,并决定以后每天早中晚都给他打电话,要是能知道他的具体住址那就更好了。
可惜渡边狩暂时不敢现在就去看活人的资料,否则说不定还可以用秘密威胁……
算了,还是等过了这两个月的上级监察风头再说吧。
两人各有心思地吃完迟来的夜宵,并在地铁口告别。
诸伏景光看着已经推脱了好几次却依旧紧紧贴在自己脚边的金毛犬。
小狗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再也看不出之前那夹着尾巴瑟瑟发抖的样子了。
“……”
他拨打了幼驯染的电话,并决定趁此机会将这个麻烦嫁接给其他人。
波本最近比狗还要忙。
先是获得了代号,然后受到了上级的赏识,作为从各种渠道收集情报的成员兼公安卧底,每天纯靠咖啡提神。
至于睡觉,能在工作间隙眯一会儿就是命运对他的钟爱了。
“什么事?”他合上电脑,将本就已经只开了一点缝隙的窗帘拉上。
“zero,最近我发现了另一个犯罪组织,已经向上面报告过这件事了,但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诸伏景光坐在安全屋的沙发上,看着窝在角落里睡觉的狗。
安室透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神经,既然能够叫他这个名字,那就说明那边也是安全的。
“可以,明天下午两点,地址我会在两点前发给你。”
这种谨慎是应该的,最起码不能在那些组织的成员面前暴露出波本和苏格兰关系很好这件事。
这样就算他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暴露,起码也不会影响到彼此。
电话即将被挂断之前,诸伏景光又继续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那件事或许是真的,任务结束后莱伊在琴酒的示意下动手杀掉了那个欺骗琴酒的人。
“可惜我并没有问出那个人的具体位置,但那个人一定在莱伊所处的狙击范围之内。”
安室透打开地图,在某个方位上画了一个红圈,“我会去查的。”
有些重要的事电话里无法明说,两人约定好明天再说后挂断了电话。
安室透后仰躺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并没有打开的日光灯,然后很快又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重新开始了工作。
“不过,到底是有一件什么事拜托我呢……”要知道他们平常除了不得不凑在一起的任务外,平时可是装作完全不熟悉的。
“……”
是一只狗。
安室透来到约定地点,就看见了穿着登山服的幼驯染,以及穿着红色外套戴着墨镜的金毛犬。
他缓缓踱步过去问道:“这位是……”
“如你所见,一只狗。”诸伏景光露出了抱歉地微笑,“我马上就要坐飞机去国外做任务,这只狗就麻烦你给它找一个好主人吧。”
“最好离纽约远一点。”
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在去除了所有不稳定因素之后,诸伏景光将自己遇见那个叫做渡边狩的人之后所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一个以杀人为乐的组织?”安室透皱起眉头,“能够拥有这么强势操控别人的能力,怎么说也不会在里世界籍籍无名。”
“之前那位慈善家死亡之后,我查了那附近所有的监控,里面只有那个慈善家的身影……他就像是在被什么追赶一般,一路跑向钟楼,紧接着失足掉了下来。”
“这是媒体的说法。”他将手中的u盘递了过去,“然后新闻上突然爆出罗德尔……这个慈善家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事态一朝翻转,他所维持了一辈子的好名声被踩进泥潭。”
“这么说起来,你说的这个组织还算是替天行道了。”安室透接过u盘嘲讽一笑。
“zero。”诸伏景光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知道。”
两人交换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情报,然后看着远处的山岚沉默了许久。
自从他们从不同的渠道卧底进这个组织开始,好像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
诸伏景光率先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先走了。”
“三天后我会找到线索给你回复。还有,”安室透说道:“hiro,一切多加小心。”
诸伏景光真心实意地微笑了起来,“你也一样,不过就算工作再忙也要注意形象管理啊,黑眼圈连你的肤色都遮不住了。”
“你……”安室透刚才升起的一点点感动瞬间消失不见,虚着眼说道:“快走快走。”
诸伏景光背对着摆了摆手,徒留下安室透和金毛大眼瞪小眼。
街口处。
原来小动物也需要进行排泄,安室透心想着。
难怪hiro火急火燎地将这东西往他这边送,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牵着狗绳,习惯性地四处观察。
然后在某处的转角看见了一个蹲坐在地上的身影,是流浪汉吗?
身上穿着斗篷……
他触碰了一下口袋中的u盘,带着狗往反方向离开。
就算需要亲自上阵,也得把手上这个不稳定因素解决掉才行。
刚才还傻乐着的金毛突然夹着尾巴呜咽了起来,并毫不犹豫地趴在了草地上。
“你好……”那个穿着奇特斗篷的男性来到他面前说道:“这只狗,看起来真的很眼熟。”
“虽然所有的狗在我眼里都差不多是同一个样子啦,但是毕竟我们才刚刚见过。”
渡边狩想起今早给绿川打电话后他要出差的事问道:“你是绿川的朋友?”
安室透勾起嘴角,露出了假笑:“您说绿川先生吗?”
“其实我是宠物店的员工,绿川先生说实在没办法饲养这只狗,所以花了一笔钱寄养在我们宠物店,要是遇见想要的人就直接领养就好了。”
渡边狩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结果,问道:“那个宠物店在哪,我可以去看看么?”
“既然你在这里遛狗,那么宠物店一定就在附近吧?”
“嘎嘎——”
头顶有一群乌鸦盘旋,其中一只突然脱离大部队,挥动翅膀俯身而下,落在了这个人抬起的手臂上。
“不知道你们宠物店里有没有养护羽毛的套餐,最近它总和其他乌鸦一起玩,身上的味道都变奇怪了。”
渡边狩如同乌鸦一般歪着脑袋用同色的眼睛打量着他,这颜色迎着光就像是太阳即将沉寂时最后散发出的那抹浮光。
他的半张脸掩藏在阴影之下,要是在夜晚遇见,确实很有传闻中死神的感觉。
除了他用着这种神秘的姿态聊着一些养护乌鸦的话题外。
降谷零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语气轻快地说道:“当然可以,请问这位客人怎么称呼?”
渡边狩脑中的思绪转了一圈,还是侧头咳嗽了一声说道:“……还是渡边狩吧。”他将目光重新移回来人紫灰色的眼睛上,“你呢?”
他与人说话时很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当初实习的时候有人告诉过他的,一种能够加深自己压迫感的办法。
虽然他总感觉这个方法并不好用,但常年累月之下,他也已经习惯了。
“客人称呼我为安室透就好了。”金发黑皮的男性依旧一副笑脸,看起来就很受富婆欢迎的样子。
渡边狩落后几步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那家宠物店,隔着玻璃看过去,店铺内除了有几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狗之外完全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的踪迹。
门外还堆叠着放着几个纸箱,纸箱上钉着一张收据单。
街道的一旁停着辆白色的货车,上面还写着XX运输的样式,从这个角度无法看见另一侧,但驾驶位上并没有人。
渡边狩不是很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应该是这里的店长买的一些宠物用品。
一侧的玻璃墙上还贴着一看就是新贴上去的招聘店员的广告。
把手上挂着的休息中的牌子被安室透翻转了一下,变成了营业中。
门内的把手上挂着一把u型锁,他推开一条缝隙从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转动了几下。
咔哒一声,他打开了门,十分具有绅士风度的让客人先进去。
室内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两侧摆放着观赏箱,里面的狗看见人过来后就狂叫了起来,但很快叫声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陷入寂静之中。
只有摆放在墙边的空气净化器还在发出嗡嗡的回音。
几只苍蝇在屋内盘旋,然后降落在某个位置不再动弹。头顶的灯光非常明亮,白色的方形地砖反射着簇新的灯光。
墙上的置物架上摆放着按照颜色码地整整齐齐的宠物物品,在收银台正后方挂着许多人和小狗的照片,凑成了一个爱心。
明明是宠物店,里面却像是被打翻了一瓶香水。
渡边狩皱了皱鼻子,总觉得在刺鼻的香味之中还夹杂着另一种有些作呕的味道。
安室透将门口的箱子搬回储藏室,然后熟门熟路地从冰箱中拿出了一瓶可乐,“抱歉,今天店内的饮料只有这个了。”
可乐罐被轻轻地摆放在茶几上,水珠划过表层,在周围留下一层水痕。
乌鸦熟练地飞往了另一个人的怀抱,渡边狩没有开启这罐可乐,而是无聊地在这周围巡视着,那些狗在他的注视之下都瑟瑟发抖了起来。
在巡视到某一处时,他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东西都像有强迫症一样,按照规格颜色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甚至连那些狗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放在最下层的、有着红色外包装袋的猫粮。
这袋猫粮应该在另一侧才对。
他蹲下身,将猫粮拿了出来,被封条的口子破开一条缝隙,一条属于人类的手臂,五指张开着僵硬地指向上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劈开好几片,痛苦的支撑在原地。
这一瞬间,各种想法从他的脑海中划过,但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话。
把这种东西随便乱放,是不是太没有公德心了?!
他正准备合上袋子,却听见洗浴室的水声停止。身后有黑沉的阴影投下,刚好将蹲着的他包裹在其中。
“渡边先生,你在找什么?”有人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需要我帮忙吗?”
渡边狩朝上抬头,看见的依旧是安室透那副微笑的样子,他弯着腰刚好挡住了照射而下的灯光。在这种氛围的衬托下,这幅模样反而显得有些诡谲了起来。
渡边狩从袋子里提起这条手臂挥了挥,“如你所见,一条成年女性的手臂。”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问你。”他单手抓着这条手臂的手腕问道:“这位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浅淡了起来,“我的时间并不足够让我做出这种事。”他从口袋中掏出白色的手套戴在手上,然后从渡边狩手中接过那条手臂仔细观察,“尸斑颜色较浅,被切割下来的时间在1-3小时内。”
“而我那时候正开车前往Bull Hill,车上有车载录像可以证明我那段时间都在车上。”
渡边狩呃了一声,刚才他实际上只是觉得这句话很有趣所以才开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位店员居然这么认真。
“……所以?”
安室透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叠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将残肢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所以,我很明显不是凶手。”
一般情况下以他现在这种敏感的身份,或许最好的办法是在清除自己在店内的痕迹后报警。
但他无法在这种情况之下,解释自己身为这家宠物店的员工为什么会害怕警方。
所以要在警察来之前找到凶手的身份。
虽然确实是因为事态紧急而不得不让人给他在附近找了一个身份,但是连店内发生了这种恶性事件都没察觉到,现在的公安态度是不是——
“其实,没关系的。”渡边狩开口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特别想要动手杀人的时候,你只是付诸于行动了而已。”
他的语气十分坦荡,“命运会将一切摊开,为你安排最妥当的结局。”
杀害同类嘛。
这些在大自然界中都是很常见的事,可能因为人类比较多,所以这种事听说起来也多一些。
安室透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命运?”他状似随意地说道:“但很可惜,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停在门外的送货车,一直没有被搬进来的货物,还有香水味浓厚的室内或许都能够证明,真正的凶手也许在发现了他们两人的存在后只能急匆匆地离开……
或许,还有可能就躲在这附近……
天边的雷声轰鸣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渡边狩抚摸着小鸭泛着七彩光芒的翅膀,坐在沙发上,然后又站了起来,从坐垫下翻出了另一条手臂,然后将另一条手臂摆放在报纸的另一侧。
室外下起了蒙蒙细雨,玻璃墙上浮现出飘渺的雾气,房间内沉闷的香味更重,从地面反上来的酸臭味也带着冰凉的寒气。
许久之后,他才继续回答道:
“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很多因为个人私欲想要动手解决掉他人的存在,但我并不在此列。”
安室透当着他的面用前台摆放着的座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请耐心等待片刻……附近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请保持对案发现场的……”
他挂断电话,摊开双手:“看来我们不得不先寻找线索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侦探的兼职,说不定我能够在警察来之前找到凶手呢。”
渡边狩和他对视了一瞬,然后率先移开了视线。
“随便你吧,其实我根本无所谓的。”
本来他的目的就是带着小鸭来清洗一下罢了,至于其他的什么不属于他工作范围内的东西,他不会在意。
毕竟这也是写在他们工作守则上的禁止事项,虽然他也并不会多么认真的遵守就是了。
安室透很快就将被藏在其他地方的肢体寻找了出来。
报纸上摆放着被坑坑洼洼斩断,只剩下刚才找到的那些残缺肢体,而胸腔腹腔连带着头颅全都不翼而飞。
凶手只能将这些东西慌忙藏在室内的角落中,仓促关上了门。
根据发过来的资料来看,这家宠物店的员工在前两天刚刚离职,只要从里面把门关上,正常人都没有办法从外面进入。
大家也不会想着进入一个关门休憩的宠物店。
除了他这个刚刚上任的虚假的店员。
窗外流淌的雨珠顺着玻璃滑下,让他看见了外面还停在原地的小型货车。
渡边狩单手打开了可乐罐的拉环,抿了一口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就在这里。”
他重新将可乐搁在茶几上,“我听说凶手都很喜欢重返案发现场。”
安室透将一块绒布罩在这具残缺的尸体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从渡边狩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他紧绷着的脊背,和在肤色的衬托下而愈发明亮的金发。
他摘下手套,看向了一侧摆放杂物的储物间内。
“呵,也许你说的没错。”他握上了门把手,“凶手会重返案发现场。”
房间的光透过开启的缝隙重新钻进暗淡的储物间内。
置物架上摆放着许许多多未拆分的宠物用品遮挡住了两人看向内里的视线。
安室透按下这间储物室的灯光,正想进去寻找,渡边狩却率先走了进去,目标明确地敲响了靠在墙角的柜子。
安室透靠在门口问道:“怎么?不是说对这件事根本无所谓吗?”
他没有想要告诉渡边狩凶手很明显带有武器这件事,或者说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仔细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水平如何也不错。
渡边狩完全没有听出这个人带有些嘲讽的语气,边敲边解释道:“如果是一般的死人当然没事,但是这次不一样,我的工作来了。”
他诧异地看了安室透一眼,嘴里说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没想到你居然也可以,难道这个世界是有什么奇怪的判定机制,比如说必须要和各种不同类型的人接触之类的。”
这并不是他自己在危言耸听,工作了这么久的破烂系统出现bug实在是太正常了,之前还有个傻子不小心被传错了地方,在一个全是幽灵的世界呆了好几百年并利用幽灵展开了跨世界刷业绩的业务,不幸被执法部门一锅端,现在过得比他还惨。
安室透被看的莫名其妙,并浮现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
砰砰的敲击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异常刺耳。
按照规章制度,工作期间他不能够在没有接到邀请的时候擅自进入他人的私人空间。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安东尼先生,如果你在三秒之内没有回答,那就说明我可以进去。”他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快速而小声地念了三个数字,然后打开了柜门。
一把左轮手枪抵住了渡边狩的额头,安东尼的面上带着一股疯狂之色,“本来是没想杀你们的……为什么要现在过来?为什么不能让我好好地把那个女人——”
渡边狩顶着枪默默询问道:“安东尼先生,你按时缴纳税费,认真豢养父母,并收养了许多流浪小动物,你觉得这一切值得吗?”
安东尼先是瞳孔一缩,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却又很快看向靠在门旁不发一语的男人威胁道:“快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他!”
就算这个人确实是罪大恶极,但安室透也希望是能在查清具体的犯罪程度后再进行判决。
他平静地让开了位置。
安东尼勉强放下了心,正想控制住这个人往门外走,却发现这个黑发男性站在原地查看手机,任他如何推搡也一动不动。
“喂!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渡边狩抬起头继续问道:“动物,在你眼中一视同仁。”
“你是否觉得自己正在替天行道?”
他被兜帽遮住具体样貌的黑暗之处仿佛燃起两点猩红的光线,黑色的袖口滑下,露出了苍白的指骨,抬手握住了指向他的枪口,轻声说道:
“开枪。”
“呼哧呼哧——”
安东尼突然发出了夸张的喘气声,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扣下了扳机。
轮盘转动,徒有火药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安东尼在恍惚中好像回到了过去,他将属于自己的小狗照顾得很好,却在某一天看见被人剥掉皮肤、挂在门前摇晃着鲜血淋漓的肉块。
血滴落在门前的木地板上,妈妈的尖叫和怒骂,还有隔着树篱隐隐约约的微笑。
那是附近的精神病人,就像这位店主一样。
所以,我是在替天行道吗?
他张张嘴,明明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好像是被什么溢出的苦涩堵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
渡边狩侧头扫了门口一眼,默默说道:“你看,你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他松开手,“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
树丛被风吹动,一只小动物被声音惊扰从中钻了出来。
渡边狩和安室透回过头,不远处门外停着警车的宠物店内传出来熟悉的枪响声。
金毛犬依旧亦步亦趋地躲在安室透另一侧的阴影中,绝不往另一边看过去一眼。
天空中还在下着蒙蒙细雨,有水珠顺着脸颊滑下。
安室透站在原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把枪会在那时候卡壳?”
渡边狩开口说道:“因为命运百分之九十会站在我这边。”
“呵。”安室透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现在这个结局也是因为命运站在你这一边的结果吗?”
罩着白布的担架被从宠物店中抬了出来,一只属于男性的手从中滑落,然后很快就伴随着狗群的吠叫被抬进车内,往远处驶离。
“不是。”渡边狩伸出脚十分坏心眼地踩中了小狗的尾巴,“但能用杀掉了许多动物的枪将自己杀死,这个结局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安室透并不觉得这个结局有好到哪里去,但根据之前两人的对话,他可以拼凑出那个名叫安东尼的男人到底做出了什么事。
附近并不仅仅只有那一家宠物店,而在去那边之前,没有人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渡边狩存在的组织已经强到可以操纵这么多人的行动,还如此高调入场,那么绝不可能在他出现之前没有任何姓名。
还是说,他的身份——
“话说。”渡边狩突然开口问道:“你根本不是这家宠物店的员工吧。”
“如果你是这里的员工,安东尼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店内做出这种事,只有能够完全确认只有店长一个人在场的前提之下,他才会如此行动。”
安室透牵着狗绳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是吗?但我确实是……”
渡边狩打断了他的话,严肃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骗我?加上这只狗,以及你面对尸体和危机的态度,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停顿了一下,在安室透越来越冷凝的表情中说道:“你杀掉了绿川,并且抢走了他的狗占为己有!”
安室透:“……我并不喜欢狗。”
“你看,你完全没有否认杀掉绿川这件事。”渡边狩犀利地指出了他话语中的细节,“承认吧,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一定都做了。”
安室透的心中一阵无语,就连刚才脑中闪过的无数思绪都停滞了下来。
“我只是不想回答你这种毫无证据证明的无聊话题。”
嘟嘟嘟——
渡边狩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着绿川光的通话界面,“你看,从上午那个电话后,他的电话就一直没有打通过。”
安室透坐进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并锁住了车门,然后缓缓摇下车窗说道:“我确实只和绿川先生因为宠物的原因见过一次,所以他现在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
“不如你去他的住址找找看?”
他们的住址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机密,如果这个人能够找到hiro的安全屋,那么就真的需要上报评估,是否要先解决掉这个奇奇怪怪的人了。
汽车的尾气在雨中并不明显,反而夹杂着一种潮湿的水汽。
“可是我又不知道什么地址啊……”渡边狩摇了摇头,晃掉了发丝上沾染上的水汽,“偷偷查一下?”
“……还是算了吧。”
他看着越来越昏暗的天色,觉得自己应该在工作区域内租上几间房子,然后多蹭点住房补贴。
要是能免费住就更好了。
雨下得更大,敲击在玻璃上,与昏暗的房间内噼里啪啦的按键声相和。
“秀,这是最近两天我查到的东西。”朱蒂俯身递过来一叠资料,并隐蔽地打了个哈欠报告道:“应该是有一个很高明的黑客,监控录像无论怎么查都很正常,没有任何被更改过的痕迹。”
“我们重新扩大范围暗访了那条街周围的所有人,确实有小部分人对那个穿着斗篷的人有印象,要不是他打扮的如此特别,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确认他的存在。
“我曾经听某个在外出差的同事说过,真正厉害的隐蔽高手,甚至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走过而不暴露出一点行踪。”
她将一张手绘照推了过去,“这是按照你的描绘打印出来的一些照片,怎么样?”
将人全都包裹起来看不清原状的斗篷,骷髅头样式的胸针,暗红色的眼睛,如果他换掉这身装扮,就算他们面对面相遇,也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赤井秀一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记忆如此不信任过,甚至要不是确实有人证明这个人的存在,而组织内的风波依旧持续不断,他说不定会怀疑,是他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产生的幻觉。
但他对自己的狙击水平很自信,那天即使他绕开了脆弱的脏器,但也一定打中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