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身体缓缓地顺着枪杆往下滑动,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痕。
裂开的头盖骨流淌出红白的液体,一只眼睛扯着血管掉出眼眶,就那样空洞地看向灰黑色的天空。
渡边狩指着那个人无语凝噎:“……你看,出来了。”
这里刚好在广场中央,那个人就是从楼上跳下来的。
他小声嘀咕:“……就知道会是这样。”
周围的人群一部分四散而逃,另一部分围在雕像周围指指点点。
广场上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着CNBC的访谈节目,主持人笑着说道:“让我们欢迎美国著名慈善家罗德尔·休先生的到来!”
在这虚假热烈的掌声中,罗德尔微笑着:“我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一家农场的附近工作,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
“所以罗德尔先生至今还保持着年少时简朴的生活习惯……”
周围的声音和屏幕上的回答交汇在一起,有人望着屏幕后知后觉的尖叫了一声。
“恶趣味。”渡边狩重新戴上兜帽默默说道:“有时候其实挺讨厌的。”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被盯上,那么接下来的死亡结局就会很荒唐。
好不容易逃出森林喜极而泣,却被头顶的飞机碎片切成两半。
跳下飞机,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降落伞,也没有带摄像机,连遗言都没法录。
诸伏景光回过神来问道:“什么?”
“没什么。”渡边狩目不斜视从人群中穿过,然后回过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人,“吃饭?”
诸伏景光跟了上去,将这个自称为死神的人打上了危险的标签。
如果不是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就凭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就可以把他抓进审讯室问询了。
沉沉压下的天空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冰凉的雨水,将顺着雕像滴落的血冲刷干净。
救护车闪烁着灯光将已经变为尸体的人拉走。
很快,这里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们坐在了之前的那家餐厅内,渡边狩立刻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开始激情点餐。
这一次点完之后还和善地将菜单递了过去问道:“呃……”
不记得名字了。
“你还要点些什么吗?”
诸伏景光摇摇头:“不必了,你点就……好。”他看着对面望过来的眼神,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渡边狩感动地看向他:“XX,你真好。”他依稀记得这个人的名字是两个字。
诸伏景光:“……”
“我叫绿川光,你称呼我为绿川就好。”
“这应该算是比较容易记住的名字了吧?”
渡边狩点点头,指着自己说道:“我叫渡边狩,不过我还是喜欢别人称呼我为——”
诸伏景光从善如流地喊道:“渡边,你还需要点些其他东西吗?”
“噢,不用了。”他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食物说道:“下次吧,下次再请我吃饭。”
“。”虽然诸伏景光确实很想从渡边狩的嘴里撬出些线索然后隐秘进行一点打击罪犯的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另一只手机嗡嗡了两声。
他低下头,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站起身说道:“抱歉,看来不能陪你吃饭了,我有急事要办。”
渡边狩毫不在意,从百忙之中挥了挥手告别,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道:“对了,不要忘记结账。”
诸伏景光:“……好的。”
他当着渡边狩的面结了账之后走出餐厅,消失不见了踪影。
傍晚,天色依旧昏昏沉沉的。
渡边狩终于解锁了手机,果不其然,上面的的名单又多了几个,并且全都被打上了红戳。
“哈哈,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他突然若有所思,“不过,为什么地铁车厢上的人就可以呢?”
难道——
他默默想着。
难道是因为地铁信号不好,所以死亡也会来的晚一些?
一只乌鸦在天空盘旋几圈,从天空中俯仰而下,刚好落在了他的头顶,然后顺着肩膀熟练的跳到了小臂处。
它的嘴里还叼着几张卖艺得来的钞票,伸长脖子递了过去。
渡边狩皱起了眉头,接过钞票:“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乌鸦在他的手臂上跳来跳去,嘎嘎了几声。
虽然渡边狩听不懂,但只要它回来了,那当然还是选择原谅,他想要的原本就只是一个态度罢了。
“你知道回来就好,不要忘记了我把你从蛋开始养这么大,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做成水煮蛋了,所以我说什么都要——”
他正在熟练的pua乌鸦,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停在街口的车辆。
主驾驶位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在半夜居然还戴着墨镜耍帅的人。
“报个价。”他来到渡边狩面前,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上毫无表情,“你的这只乌鸦,我大哥很喜欢。”
渡边狩沉思了一会儿,看了看乌鸦,又看了一眼那辆车,价格不由自主的从嘴里溜了出来。
一叠钞票出现在他眼前,渡边狩默默接过钞票,示意乌鸦赶紧过去,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才说的话。
乌鸦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买卖的生活,熟练的跳到西装男身上梳理着羽毛。
渡边狩朝着开走的车挥了挥手,然后在周围随便挑选了一个酒店住了进去。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拿出纸笔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已知,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都不需要死神的参与就会自己死。
但是这里确实与其他地方不同,想要让自己的业绩评优,衣锦还乡。
最简单的当然是找系统的bug刷单,但他现在有前科,很容易被察觉到。
“果然还是只有找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的解决办法么?”渡边狩将纸揉成一团,轻巧地扔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只要他解决这个问题,就一定能走上人生巅峰吧?
他刚拿出手机提交完每日报告,窗外便传来敲击声,一只乌鸦隔着玻璃看着他。
渡边狩打开窗户,诧异道:“这次回来的这么快?”
乌鸦将一个打火机叼到了他面前,继续蹦蹦跳跳。
“做的好。”渡边狩举起大拇指认真夸赞,“这样才是一只好鸦。”
再次扑了好几个空的渡边狩默默想着。
为了解决问题,他一大早就起床从酒店赶往地铁站,在站内蹲守了很久。
暂时先不管这里有没有需要评定的人,但他已经站在角落看到了三波行窃团伙,以及一位穿着臃肿,实际上衣服里绑着TNT的叫嚣着要炸地铁站的人。
还有他身旁这个。
渡边狩往旁边挪了一下,拒绝和他接触。
“就是希拉的错……”一看就吸了的中年大叔像个小孩子一样将自己的手指甲咬地坑坑洼洼,脸上满是冷汗,“明明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我就能得到上司的赏识……”
有没有可能,上司就算瞎了也能知道你精神不太正常,根本没办法认真工作了。
渡边狩又继续往旁边挪移了一下。
一双包含着愤恨与恼怒的眼睛看了过来,那个看起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对外界的视线异常敏感。
“你……你这种穿着奇装异服只知道四处鬼混的人凭什么看不起我?!”他举着公文包涨红了脸浑身颤抖,“你知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工作?”
渡边狩沉默一瞬:“首先,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在自言自语很烦。”他忍不住回答了这个有关于工作的问题,“难道是大名鼎鼎的花旗集团?”
墙上正好有右下角印着花旗集团四个字的海报。
但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极速变化,涨红了脸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把枪指向他,然后被一旁巡逻的干警猛地扑倒在地。
“凭什么你这种家伙也能嘲笑我!唔我——”
“因为我有工作,而你。”渡边狩说道:“马上就要变成四处鬼混的无业游民。”
“噢,不对。你有工作,包吃包住。”
“啊——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不得不说,在地上挣扎的样子还挺好笑的,很好的缓解了他在工作上的不顺,让他神清气爽了起来。
渡边狩微微一笑,还想说些垃圾话让他破防。
一个人匆匆却赶了过来,抱着手臂自豪地说道:“我就知道,杀害希拉小姐的人只可能是你,你们之间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针锋相对,所以才会……”
“……”
后面的话渡边狩懒得听了,因为就在刚才闲聊的那段时间里,手机上又有人死在了这附近的某个角落。
他直接无视了这个人的继续叫嚣和巡逻警察想要让他做一下笔录的要求转身离开。
他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人的情绪都太起伏不定,好像一点口角是非就能够让他们找出动手杀人的契机,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天色愈发暗淡,夕阳从高楼间坠落,很快楼宇间的路灯就一盏盏亮了起来。
渡边狩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路灯叹了一口气,“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啊……”
已知只有经济条件好,娱乐活动多样才能够缓解情绪转移注意力……难道我应该出道做偶像?
因为没有任何想法,所以想法反而多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他的跟前,昨晚曾见过的保险男从主驾驶探出头来问道:“喂,科维斯昨晚有没有飞回来?”
渡边狩诧异问道:“科维斯?”
“啧,就是那只被我买走的乌鸦……”这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后座车窗就被人打开来,一个在车内也要戴着黑礼帽的银发男性出声道:“它会开锁。”
他眯起暗绿色的眼眸,语气森冷,“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句话翻译起来很有一种问你想怎么死的感觉。
渡边狩莫名觉得自己输了,他为了维持死神的逼格,购买了无数装备,居然还没有这个人一句话的感觉像。
“不知道。”他硬邦邦地说道:“不如你们去附近——”
找找看吧。
一只乌鸦从天而降,刚好落在了他的头顶,乌鸦的脖子上还挂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珍珠项链。
渡边狩:“……”怎么回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小鸭早已忘记了昨晚给它准备大金笼子的宿主,只是一心一意在渡边狩面前炫耀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东西。
“……”
面对着来人阴冷的视线,渡边狩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按照道理来讲,遇见这种事,正常人的第一想法应该是报警才对,为什么你们总想动手?”
他虽然工作比较特殊,但是对这种事还是懂得很多的。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只有手枪上膛的声音如此明显。
渡边狩摊开双手,微笑着说道:“好吧,交涉失败。”
“当然,钱不会还。”他打了一个响指,路灯啪地一声全都暗淡了下来,只有远处的楼房内还亮着微弱的光线。
等几秒钟后路灯再次亮起,这里已经没有了某人穿着斗篷的身影。
“大哥,我现在就去找那个小鬼!一定把他给——”
“伏特加,开车。”
“听说,琴酒被人骗钱了?”金发黑皮的男性笑着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杯内的冰块咔哒一声发出轻轻的响声。
“唔……又是这个问题啊。”一道慵懒的女声响起,“这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谣言,我可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情报啊。”
“波本,你应该知道在组织里传播这种东西很危险吧?”她小小地警告了一下这个才刚加入组织不久就踩着别人的尸骨获得代号的成员。
“伏特加。”波本耸耸肩膀随意说道:“他拜托我去查从昨晚到现在68 Main St的线索。”
“毕竟我在加入组织之前是一个买卖情报的商人嘛。”
“所以顺口问了问伏特加,没想到居然听见了这么有趣的事。”
虽然他说是顺口一问,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波本紫灰色的眼睛里饱含着某种更深层次的恶意,微笑着说道:“而且,贝尔摩德。”
“明明你对这种事也乐见其成,不然怎么会在其中煽风点火?”
贝尔摩德没有在乎这一点点挑衅,只是抿了一口酒幽幽地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世界上居然还有骗了琴酒的钱还没有被沉湖的人。”
波本没有继续接话,对于他们之间的塑料情来说,互相交换情报到此为止即可。
“……”
“事情就是这样,你最近应该会有和琴酒配合的任务吧。”波本盘腿坐在安全屋的沙发上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替我观察一下,这对于我建立人格模型很有帮助。”
“还有……小心行事。”
电话挂断,真名为降谷零的公安卧底看着电脑上有关于琴酒这个代号成员的资料叹了口气。
上面只是乏善可陈的写了一些就连组织外围成员都知道的资料。
虽然他进入组织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是进度如此缓慢却也令他在某些时候有些焦灼。
特别是他在某一天在组织里遇见了自己的幼驯染后。
当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个组织发现了身份。
“可惜明天不能亲自去……”
他从来没有机会和琴酒近距离接触过,据说琴酒这个人非常厌恶他这种类型。
而唯一的近距离接触还是在当初没有得到代号之前隔着黑色的保时捷递过去的资料。
是一个冷酷残忍、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任何人的存在。
今夜的月光并不明亮,周围像是包裹着一层雾气般灰蒙蒙的,看起来明天绝不会是个好天气。
轰隆——
头顶的雷声炸响,灰色的层云中有闪电交织而出。
渡边狩抬手抹了把手机上的雨水,看着再一次发过来的邮件,完全没有行动的意思。
这几天时间,他已经搞清楚了某些状况。
这个世界变成这样的原因……想来想去都是因为——
头顶的显示屏正在播放各个国家的那些侦探破案时的风姿。
而他在这条繁华的街道蹲了一天一夜,所有因为不知道什么莫名其妙的破事而想要杀人的人周围,都会百分百在人死之后刷新出一个或几个侦探。
而侦探只要开始破案,周围围观的人群就会变成无情的惊叹机器,就连凶手也会变得心服口服。
侦探减少=凶案减少=回归正常
所以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侦探全都消失……
“这个不行。”渡边狩撑着下巴,坐在路边自言自语,“被发现就完了。”
那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他看着越来越大的雨,总觉得自己的事业就像这场雨一样,即将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在地铁那次,是为什么成功了呢?
他看着手机上唯一的合格戳,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他应该——
砰地一声。
他抬起头,发现不远处大厦的窗户应声而碎,一具躯体从上方坠落,片刻后随着尖叫声,许多人一窝蜂从里面涌了出来。
雨下得更大。
不远处的一栋高楼天台。
“莱伊。”琴酒单手举着一个望远镜朝着耳麦那边说道:“090(x:23 y:46)方向,穿着黑色斗篷的男性。”
“开枪。”
莱伊移动狙击枪,瞄准了琴酒所说的方向。
一个在雨中被兜帽挡住看不清样貌的男性站在在人群之中。
周围人在朝四面八方逃窜,警车的声音在不远处的高架桥上回荡,一位公众人物被枪杀,这里很快就要被一寸寸的搜寻,而被琴酒亲自下达命令杀一个完全不在任务目标中的人,倒是值得探究一番。
莱伊熟练的瞄准着这个人,嘴上却调侃道:“琴酒,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在任务期间还如此念念不忘?”
“想起来了,之前伏特加好像说过——”
“无聊。”琴酒嗤笑一声,语气凌厉,“完成任务。”
联系被单方面切断了。
话是这么说,但琴酒托付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被组织最强的杀手穿小鞋可就不妙了。
莱伊缓缓收起脸上的神情,透过瞄准镜看着还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发现危机的人,将准星下移,对着他的胸口处缓缓扣下了扳机。
有一阵夹杂着雨丝的微风吹过,莱伊好像借此看见了这人兜帽下被遮住的面容,但除了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之外,又好像是空白一片。
这颗子弹躲过街道上奔跑着的人群,并不算完美的命中了目标。
纷乱的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给FBI的联络员发送了一则短信,刚好附近有警察在场作为遮掩,相信这个和琴酒产生过某种纠葛的人能够给他们一个好的结果。
莱伊迅速拆解狙击枪,将其放进用来伪装的吉他包中,还不忘对着耳麦那边的人说道:“苏格兰,任务结束不如去喝一杯?”
至于琴酒,现在肯定已经驾驶着爱车扬长而去。
苏格兰早已穿过警方包围圈,对于他这种卧底来说,能够与组织成员进行情报交换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两人很快就绕过警方包围圈汇合在一起。
“这种时候才从里面出来,很容易被发现问题。”苏格兰皱着眉头警告道:“不要惹麻烦。”
莱伊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开口解释道:“琴酒让我帮忙做了些私人的事,费了一点时间。”
“这帮废物警察可抓不住我的把柄。”
苏格兰点点头,依旧维持着自己沉默寡言的人设。
莱伊看着阴沉的天空转移了话题:“你就不好奇琴酒让我做些什么私事吗?”
“他让我在任务完成的间隙,替他杀一个最近得罪了他的人。”
苏格兰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就是那个最近在组织里的奇怪传闻……”
叮铃一声。
他们走进一条小巷,推开了组织名下用来给成员传递情报的酒吧。
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就只有天空的乌云和脚底的水洼能够证明刚才的急风骤雨。
“到底是谁又在对我开枪?!”渡边狩蹲坐在路边开始就来到这个世界的短短几天进行深刻的反思。
虽然他确实是得罪了很多动物,但是那些东西要么死了要么已经和他握手言和,怎么也不可能恨到他被降职打发到另一个世界也要杀他的程度吧?
而且他怎么可能会被枪杀死,传回去不得让他们笑掉大牙。
“……而且我在这边一直与人为善,平时都严格按照规章制度不和普通人说话,根本就没有得罪人的机会嘛。”
思考完毕,渡边狩立马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反正想杀他的人是挡不住的,就算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现在还有迫在眉睫的事需要解决,再过不久就是第一次述职上报的时间,这种ddl马上就要到了的感觉,令死神焦灼。
他打开手机,拨打了绿川的电话。
事到如今,不管是什么方法都要先去试试,最起码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
至于下一步要怎么做,就交给未来的自己,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电话接通,那边隐隐传来并不明显的音乐声。
渡边狩开口道:“绿川,上次不是说请你吃饭?最近我刚好赚了一笔,你现在有时间么?”
正在和莱伊互相试探,聊着一些半真半假的故事的苏格兰站起身,对着莱伊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来到了酒吧后门,抬头看着沉闷乏味的天空。
“……最近赚了一笔钱。”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少有的没有注意社交距离地问了一句,“怎么赚的?”
渡边狩含糊开口道:“就是、小鸭的另一个宿主找到了我决定带它去过好日子。”
“我和小鸭从小就生活在一起,那当然是不希望它和我一起过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
绿川光莫名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他最近任务过多精神过于紧绷的原因。
“我知道了,还是去上次那个餐馆吗?”
渡边狩抬头看了周围一眼,说道:“不,就在之前的地铁站附近,我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
“地址已经发给你了。”他没有等人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绿川光收起手机,点燃了一直拿在手中的香烟,却只是放在手中看着它燃烧。
地铁站附近……
他按灭烟蒂,将其扔进了垃圾桶中。
“莱伊,我有事要先走了,下次再聊吧。”他背起自己的吉他包。
莱伊随意的点点头,也站了起来:“回见。”
绿川光率先走了出去,却等到莱伊从小巷出去汇入人群之中才谨慎的从另一条路离开。
赤井秀一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开口问道:“怎么样?朱蒂。”
被称呼为朱蒂的金发女人将一段视频和现场的照片递了过去。
“收到你的信息之后我们立刻赶往了现场,但是你说的目标却完全没有存在。”她补充道:“至少,在监控录像里不存在。”
“我询问了那段时间在附近的人,按照你的说法,在那种情况之下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应该很明显才对。
“确实有很多人对其有印象,但却完全说不清楚他的具体外形。”
朱蒂蹙眉说道:“一个两个如此当然可以,但所有询问过的人都如此,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秀?”她将目光从资料中收回,看向沉思着的男人。
真名叫做赤井秀一的男人回过神,耐心安抚着同伴的情绪,“这不是什么大事,先继续派人寻找……再过一段时间,我很快就能在组织中获得话语权……”
他没有将自己也差不多忘记了的事说出来,他只依稀记得那个被狙击之人穿的斗篷,像是在雨中也流淌着弧光的黑色。
要不是朱蒂将这件事说出口,他甚至没有发觉任何不对的地方。
以及,在他能够保证那一枪能百分百命中的前提下。
雨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就连窗外的景色也连同着看不清楚。
一只乌鸦从天际飞过,恰好降落在渡边狩的肩膀上。
绿川光的眼神一凝,询问道:“小鸭……”
渡边狩接过乌鸦嘴里的零钱揣进兜里,然后又看着乌鸦飞走。
“小鸭有时候不放心我就会偷偷来见我一面,然后给我送点东西……这很正常吧?”
绿川光点点头,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被带去地铁站内,然后被要求摆出之前乘车的姿势。
“不对,那天你不是这个姿态。”渡边狩低下头整理自己领口歪掉的骷髅,然后抬起头说道:“手抬起来一点,好、保持住。”
他看向自己的手机,也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地铁摇摇晃晃,绿川光端坐在位置上,看着周围人隐蔽扫过的视线庆幸自己的脸全都藏在帽子和口罩之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吃饭之前居然还有一场重返案发现场……重新回忆过去的路程。
但他其实也很好奇,渡边狩所在的组织到底是依据什么来判断、或者说根据什么来进行任务。
“渡边……”
渡边狩的手机叮的一声,他举起一只手制止绿川光的话立刻查看。
上面果然刷新出来了一个新人,渡边狩立刻伴随着到站的提示冲出了地铁站,完全没有管其他人的死活。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绿川光莫名其妙追了出去,然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周围的车流汇成了一条光带,大厦顶部的光照射了下来,将路边的草丛点亮。
渡边狩蹲在一个流浪汉面前问道:“你觉得命运是否在眷顾着你?”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流浪汉看着倚靠在自己脚边的小狗,枯瘦的脸上露出了堪称温柔的微笑。
“功成名就的第一年,我尝试了所有能够使人产生快乐的方式。”
“穷困潦倒的第三年,我痛恨从我面前经过的所有人,并做了一些必定下地狱的事。”
“但命运是有眷顾我的,死神大人。”他其实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但还是伸出手抚摸着浑身颤抖着呜呜叫的小狗脑袋。
“可不可以帮我给丹尼尔重新找一个主人?”他如此祈求着。
他这一辈子做了很多错事。
所以当在冰冷的雨夜中,有人身披黑色的外袍将自己后悔歉疚的过去全都说出来进行审判的时候,他就知道或许是自己一直所惧怕的东西来到了自己面前。
“……”
唯有在死亡面前,任何生物都是平等的待遇。
不管是杀死了人,还是杀死了一只狗。
他收起手机,反身将狗绳递到绿川光面前:“送你的礼物。”
“我的工作暂时没办法养狗,你还是找别人领养比较好。”
而那个流浪汉已经就着这个靠在墙角的姿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看。”渡边狩没有理会他的拒绝,因为他也不想养狗。
他指着道路的尽头说道:“尤金的前前任、他至今也最怀念的妻子马上就会过来。”
绿川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夜晚有些稀薄的冷空气之下,一个女人从一家俱乐部里走了出来。
她打了个哈欠,先是扫了渡边狩一眼,嘴上嘟囔了几句:“大半夜穿成这样,真是吓死人了。”但她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用比刚才还大的声音骂骂咧咧,“我说了几百遍要好好治理一下这附近的流浪汉,真晦气!”
她抽出几张零碎的钞票,对着猛地睁开眼睛哆哆嗦嗦用一种恶心的眼神看向她的流浪汉嫌恶说道:“滚远点。”
那几张钞票被随手扔在地上。
等人走远,渡边狩才开口说道:“就是这样。”他就着这个场景开口总结了一下,“临死前遇见了熟人,紧接着熟人还给了他一笔钱,happy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