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还毫无所觉地跟谈迟开玩笑,“开飞机来接我啊?”
说得这么明显曲榛宁也没转过弯来,光听声音,谈迟都想象得到他傻乎乎的样子。
再次被逗乐,谈迟的语气变得戏谑:“行吧,还挑上了。不会开飞机能不能接你,开车还是徒步,曲小少爷选一个?”
闻言曲榛宁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你出差回来啦?!”
“嗯,回来了,”谈迟声音低沉,隔着通话传来模糊的笑意,“上三环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曲榛宁迅速报了地址,又在谈迟半开玩笑地说“徒步还是有点儿费劲,申请开车吧”,臭不要脸地说“准了”。
得知谈迟回家,曲榛宁当然满心欢喜。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确实不喜欢空荡荡的房间,讨厌独居,不喜欢黑暗里没人陪,也不喜欢想说话找不到人说的感觉。
跟年龄无关,就是讨厌孤独。
只有谈迟在家,他才不是一个人。
因此得知谈迟提前回来,曲榛宁真的喜出望外。
人的喜悦是掩藏不住的,通话结束,曲榛宁脸上挂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容。
然而一转头,却是吓了一跳。
他的倒霉室友们不知何时起围坐了一个圈,一个个上半身挺得直直的,狐蒙似的,直勾勾盯着曲榛宁看,盯得他浑身发毛。
“干嘛?”
曲榛宁往后靠了靠,笑骂着丢出手边一个小玩偶,“坐这么齐干嘛,吓我一跳,有病啊。”
“不不不,你才是吓我们一跳啊榛子。”
时博生嘴里“啧啧啧”着,掐着嗓子学曲榛宁的口吻,明明一个直男,却半天就消化掉他喜欢男人的事实,“谁呀,叔叔~ 哦呦我的老天,哥哥的少男心都要化掉啦,叫得好亲切啊。”
“草,有毒。”
曲榛宁没生气,反倒笑着推了时博生一把,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他笑起来是个皮肤白净奶乎乎的小帅哥,眼里藏着光,看得出眼下这一刻是喜悦的。
发生早上那种事,曲榛宁的心情其实不会好,虽然他调节情绪的状态不错,到李幸远家后一直跟小孩子们玩的很好,但众人始终记得这是个失恋的人,会下意识关照他的情绪,对他的状态也心知肚明。
却没想到不过是一通电话,那些糟糕的事情好像忽然失去了影响力,曲榛宁的心情真的好了起来。
因为谁而喜悦,这答案不言自明。
几个室友交换眼神,迅速达成共识,纷纷起哄起来。
“就是就是,好亲切啊,”陈氧也捏着嗓子凑热闹,“谁的小脸儿笑的像花儿一样,搞不清是叔叔还是正主了呢~”
?扯哪儿呢。
曲榛宁靓仔无语:“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哦呦呦,怎么还急眼儿了~”
“哦呦呦,是爱情啊!”
“是爱情啊!”
“是爱情啊呜呜。”
“小别胜新婚了呜呜呜~”
“……”
越说越远了,没头没尾,不能再听,曲榛宁就扑上去开打。
倒不能真打,而是玩偶枕头满天飞。
大龄低智儿童你丢我一个大老虎,我丢你一个小猫咪,几个人上蹿下跳,在小小一间房子里踢里哐啷,比一群四五岁的小朋友还能闹腾。
李幸远的姐姐被这动静闹过来,一开门,差点被枕头砸个正着。
众人这才夹着尾巴安分下来。
曲榛宁被几人集火了,闹得满头大汗,躺在床上摆大字,微微喘着气。
陈氧他们也一个挨一个摊着。
其实曲榛宁知道他们起哄什么。
他们宿舍六个人性格各异,关系却都很好,平时相处少不了坦诚和善意。
曲榛宁看着随意,实则是几人中最保守的一个。
具体体现在,他很少说自己的事。
李幸远能带他们来家里玩,时博生能天天吐槽他爸想让他读博想疯了,陈氧能说他表哥钞能力……但曲榛宁不会,他对自己的很多事都绝口不提。
虽然没人规定一定要把私事拿出来跟人分享,但曲榛宁捂得太严实了,无意中问到也不会好好说,大家会感到好奇也是情理之中。
这通电话提供了合适的突破口。
跟曲榛宁同宿舍一整年,都没人知道他还有个关系很好的叔叔,众人都是一脸“快展开讲讲”的期待表情。
曲榛宁是觉得没什么说的,他跟谈迟相识很久,却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关系。
谈迟是他爷爷朋友的儿子,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的小叔叔。
曲榛宁的祖父退休前曾是某美术学院国画系的教授。
为人保守到古板,无论对学术还是为人处世,都秉持着一套拥有私人标准的教条,是各种意义上的老古董。
受他老人家的影响和教育,曲家整体的家风都很传统,小辈们不得不遵守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其中有个极为现成的例子。
曲祖父认定男儿应“先成家后立业”,执意要求曲榛宁老爸比照老一辈的人生轨迹,二十来岁早早成家,结婚生子。
或许从小到大的整个人生都由父亲指挥安排,曲榛宁的老爸很早妥协,放弃反抗,成为一个没什么主见,很是随波逐流的人。
听从父亲从小在耳边的教育,他不到二十五岁就娶了曲榛宁的妈妈,组建家庭,并有了曲榛宁。
曲祖父做爷爷时很年轻,五十出头,按他老人家那一套,七老八十抱重孙是没问题,再好好养生养得长寿些,后辈那边时间卡一卡,说不定能五世同堂。
与之相比,谈迟那边两代人的时间跨度就很大了。
他父母因工作和身体原因一直没要孩子,三十好几才有的他。以曲家的标准看,这都算老来得子。
谈父跟曲祖父年纪相当,年轻时是至交,后来因生活际遇各奔东西,有好一段时间失去联系,直到曲祖父退休前几年,才因为凑巧住在同一个小区成为邻居,而延续上多年前的交情。
曲祖父为人刻板,朋友不多,退休后跟谈父最聊得来,平时一起喝茶叙旧下棋遛鸟,对于这段失联了小十几年的友谊,似乎都格外珍惜。
两家成为邻居那年,曲榛宁才六岁,刚上一年级。
谈迟当时已经在念高中,他平时住校,每周回一次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学习。
这导致曲榛宁已经跟谈爷爷很熟悉了,拿了好多次爷爷的糖果,也没见过长辈们口中品学兼优的小谈叔叔。
两人第一次见是在曲榛宁家。
具体细节本人已经忘得七七八八,只能回想起一些片段。
他还记得谈迟好像穿着蓝白相间的宽大校服,袖子卷到手肘,手臂看起来又瘦又有力,轻轻松松就能把他抱起来。
谈迟倒是记得很清,说过很多次初见的场景,说当时觉得曲榛宁很乖很爱学习,也很爱炫耀。
给第一次见的陌生大哥哥看考了九十分的数学卷子,数字写的很好看,圆溜溜的,也很用劲儿,字迹印在纸上,摸上去凹凸不平。
也很活泼,自来熟。会跟谈迟要抱抱,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寻找最舒服的位置。
谈迟这么描述时,大抵是带了一丝调侃逗弄的意味的。
说没见过曲榛宁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小小一只,软绵绵的,身上有一股宝宝面霜的味道,香香的,给抱也给捏脸颊。
初见之后,两人交集并不多,直到谈迟高考结束被送到曲榛宁家里跟曲祖父学画。
上课是固定时长,课间休息跟小孩子玩则并无明确的时间界限。
尤其曲榛宁的父母都有工作,谈父自己找曲祖父休闲,总让谈迟带着小孩儿玩。
谈迟常常很早来曲榛宁家,下午才回去,会带曲榛宁上街,给曲榛宁买好吃好玩的,某些晚上还会留在曲家给小孩讲故事,睡在一张床。
说两人一起长大,不如说是谈迟看着曲榛宁长大。
曲榛宁从小叫谈迟叔叔,养成习惯,实则不把谈迟当叔叔,也不把他当哥哥。
在曲榛宁眼里,谈迟不等同于曲榛宁的亲人、朋友,却比任何人都重要,是需要单独列出的特殊存在。
短暂地陷入回忆,再回过神来,众人还在等曲榛宁的“展开说说”。
曲榛宁不知怎么,就觉得说不出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挤出一句:“反正他就是我叔叔啊,从小就认识,所以才熟悉一点,没什么别的了。”
这就相当于屁也没说。
几人捶胸顿足,嘘声一片。
不怪曲榛宁口风严,怪就怪他们非要问,还当真以为能从他嘴里听到点什么。
等待谈迟期间,他们整理了李幸远的房间,打闹出的一片狼藉恢复如初。
正好曲榛宁的手机也响起来,谈迟到小区门口了。
离开前李幸远的姐姐叫住他们,给每人装了一份精致的小蛋糕作为感谢,说今天多亏有他们,不然真忙不开。又谢谢大家平时对李幸远的照顾。
照顾真谈不上,反倒是远哥照顾他们。
几个大男生被夸得不大好意思,出门时李幸远要送,被大家连推带堵塞回家里,还顺手带走了他家门口的两包垃圾。
阳城的七月炎热乍起,夜晚也十分燥热。
蝉鸣阵阵,暖风拂过墨绿的枝叶,小区林荫道两旁的路灯与月色连成一片,清冷的白光将树影投射在地面。
白色的灯光,看上去是会凉快一点?
曲榛宁不着边际地想着。
他走在室友几人靠前的位置,踩过摇曳的树影,正要拿出手机给谈迟发消息,刚走两步,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熟悉的人影。
谈迟站在某盏路灯下,着装商务而正式,显然是谈完事后直奔阳城,下了高速就来接曲榛宁,还没来得及回家修整。
冷白灯光拉出一道浓重的暗影,谈迟踩着影子一端,低头看着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发消息,低垂的眉目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是跟谁呢?
曲榛宁的脚步顿了顿。
几个大男生走来的动静不小,谈迟若有所觉,此时冷不丁抬了头看去,就跟站在最前面的曲榛宁对上了视线。
同时,曲榛宁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
“出来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是谈迟的消息。
原来刚刚是在跟他说话啊。
这个认知让曲榛宁瞬间高兴了起来。
“小谈叔叔!”
曲榛宁扬手挥了挥,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
谈迟按灭手机屏幕,嘴角勾了勾。
这么远的距离,又是晚上,逆光而站,其实是看不大清对方的容貌的,但曲榛宁就是觉得他在笑。
祖父曾夸谈迟稳重,一表人才,很有现在年轻人少见风骨,也讲谈迟面相好,有福气。曲榛宁对此没什么理解,但很同意。
他觉得谈迟过目不忘在气质上,温文尔雅,谦和有礼,有时会带些善意的戏谑,总是游刃有余的。
明明二十九岁了,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小一些,站在月色下挺拔如青松翠柏,仍称得上一句风华正茂。
此时看着曲榛宁,好似有光落在眼中,敛着笑意,专注而温和,像是夏夜里流淌的一剪月色。
反看曲榛宁,兴冲冲奔过去,不大稳重,像小狗。
笑着看曲榛宁走近,谈迟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曲榛宁刚看清,就见时间跳到了“00:00”。
“嗯,十二点了,”谈迟说,“曲榛宁小同学,我不过来接你,你是不是连家都要忘了?”
谈迟虽然没有长辈那么严格,但也不是不会兴师问罪。对于曲榛宁深夜在外不回家这件事,他是很不赞同的。
曲榛宁连忙否定道:“哪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正要回去。”
谈迟看上去将信将疑。
他仔细打量曲榛宁,似乎想要从外表看穿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而在注意到小孩儿精致的妆容和略显散乱但仍有打理痕迹的发型后,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轻挑了下。
看得出来,精心打扮过了。
曲榛宁在同龄的小男生里确实算是更注重外表的一类,从小到大,他都像只小孔雀一样,喜欢把好看的一面展现出来。
只不过化全妆这么精致的样子,连谈迟也很少见。
比起谈迟看的更多的,他在家里随意且素颜朝天的模样,眼下这身装束明显是为了谁特意打扮的。
不过谈迟并没有对曲榛宁的外表发表任何意见,也不猜测他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而是极为自然地接过他手中装着小蛋糕的袋子。
之后,他看向曲榛宁的小同学们。
曲榛宁的同学们跟他一样,都青涩活泼,几人跟在曲榛宁身后,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心里想什么完全都写在脸上。
谈迟扫一眼,心下了然。
比如,左边戴金丝框眼镜的瘦高个一脸惊讶, 左看看右看看,大概还没搞清状况,在想:“卧槽,这人就是曲榛宁的叔叔?”
他右边那个眼尾带小痣的同学就比较警惕,审视似的看谈迟,也不知道是看好还是不看好。
剩下两个更活泼一点。
一个用胳膊肘暗戳戳怼陈氧,又被陈氧怼回去。两人站在金丝框眼镜的高个子身后,以为谈迟没看到他们,小动作不断。
陈氧还翻了个白眼,低声骂:“林州均,你没见过活人啊?怼我干嘛。”
至于为什么谈迟记得陈氧,则是曲榛宁今年年初寒假时登过一次山,当时就是跟室友们去的,给谈迟发过旅行照片。
他室友太多,谈迟没办法挨个记住,唯有一个因为谐音总被曲榛宁“养子养子”地叫,因此印象格外深刻一些。
收回目光,谈迟低声向曲榛宁确认:“你室友?”
曲榛宁点了点头。
提到室友,他是有点犯难。
要是他会开车,肯定把大家都送回家,但现实是他不会,也没有车,只能拜托谈迟。
可谈迟忙了一天,又刚下高速,肯定很累,送室友们回家,等再到家都要一点多。
曲榛宁觉得这么晚了,能顺路把室友们捎回去是最好的,但又不想麻烦谈迟。
他犹豫了下,朝谈迟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想到谈迟立马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怎么了?”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小声问:“小谈叔叔,你今天累吗?”
两人相处久了,有些习惯和动作都熟的不能再熟。
曲榛宁眼睛往上一抬,无辜乖巧地眨巴眨巴,嘴里又含含糊糊,跟他小时候求谈迟,不要把他不小心摔了茶碗的事告诉爷爷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是典型要拜托人的样子。
谈迟没少见过,当然也不忍心拒绝。
他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在曲榛宁头上揉了把,不用小孩儿往下说拜托拜托,就转头招呼起那几个小同学。
“时间不早了,你们几个打车也不安全,一起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比起自己打车回家,显然凑曲榛宁的热闹更好,几人连忙“谢谢叔叔”,朝曲榛宁挤眉弄眼。
谈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着说:“别客气,倒是我要谢谢你们平时照顾曲榛宁。我刚从外地回来没换车,车小,还得你们几个大个子委屈一下挤一挤。”
他开了辆越野,四人坐着不算宽敞但也不至于怎么拥挤。
几人再次谢谢叔叔,挨个上了车。
谈迟转过身,曲榛宁还在他旁边巴巴地站着。
不知道被眼前的人哪一点取悦了,谈迟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边笑边侧身打开副驾驶的门,在曲榛宁脑后轻轻拍了下说,“发什么呆,上车。”
第二天,曲榛宁是被手机震醒的。
仅仅一夜没看,【榛子背后蹭饭的男人们】群就几经讨论,正式将群名改为【小T叔叔粉丝群】。
所谓的“粉丝们”见到“偶像”还不到十二小时,就深深沦陷,其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至于为什么是“T”,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谈迟的谈是哪个谈。
对着新群名看了一会儿,曲榛宁顿感无语,彻底清醒了。并把聊天记录翻到了昨晚睡前看到的地方。
【男仙の进化论】:慕了!我狠狠慕了!
【男仙の进化论】:呜呜呜呜呜
【男仙の进化论】:榛子的叔叔到底是哪里坠落人间的神仙,人真的太好了
【男仙の进化论】:我昨天回家都快一点了,叔叔不仅把我送回去还让我注意安全,到家给榛子报平安……真的,我真的,我一个铁骨铮铮一米八的大男人,瞬间安全感有了!
【男仙の进化论】:无呜呜uwu我也想有这样的叔叔呜呜
【林大鸟有】:想有+1+1+1
【林大鸟有】:而且榛子叔叔家是不是很富,昨天那辆车得这个数。
他发了一个比划着数字“8”的手。
【您的怨种养子】:没错,盲生,我表哥就有一辆,没百八十万拿不下来。
【林大鸟有】:是吧!他竟然还说挤?!我都怕我们挤着车了!我真的,我哭死!
【远子高飞】:@男仙の进化论 你就需要这么一个叔叔,这样就不用天天挤公交了
【男仙の进化论】:没错!还是远儿懂我,挤公交永远的痛!
【您的怨种养子】:那还不如学车?
【南子气概】:附议,学车吧。不过不挤公交算什么,有这种叔叔我这辈子不用找别的男人,专注搞他。
【您的怨种养子】:……什么恐怖发言?
【您的怨种养子】:不过想想也是啊,不如说榛子才有问题,肥水还不流外人田,放着这么好的不要为什么要找之前那个?
【南子气概】:孩子太单纯了。
【您的怨种养子】:孩子是傻了。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 醒了吗?你前对象没纠缠你吧?
【远子高飞】:@榛子 纠缠你你把大家都叫上,别一个人硬来。
【林大鸟有】:+1
【您的怨种养子】:+1
【南子气概】:+1
【男仙の进化论】:+10086
这群人在车上装乖一言不发,实际上一个个都是话篓子上身。从昨晚上开始一人N句夸谈迟不重样,并顺带踩一踩蒋尚戎。
曲榛宁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谈迟有多好。
但别的先不说,他奇怪的是,昨晚除了当免费司机,谈迟并没有做出哪点值得众人“呜呜呜呜”的行为。
不如说他比平时看上去更加疏离客气,连话都没说几句,一直在开车。
想到这,曲榛宁浅浅地回忆了一下。
昨晚上车后,谈迟问几人都住在哪儿,等他们挨个报了住址,谈迟一点头说“行,从近的开始送”,然后发动了车子,调头驶出小区。
车上一直没人说话。
但塞在裤兜里,抽了风似的疯狂震动的手机告诉曲榛宁,后排四人只是表面安静如鸡,实则一人抱一个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都快打出残影。
好家伙,都在群里疯狂输出呢。
连续不断的消息震得曲榛宁腿根儿的皮肤都发麻。
车里很安静,震动声就很是明显。
曲榛宁刚拿出手机准备关掉不停“叮叮叮”弹出消息的提示音,就听到身侧的谈迟问道:“怎么了?这么晚有人找你?”
谈迟开车时姿势很潇洒,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随意搭在档位上,时不时会看两边的镜子。
不知道为什么,曲榛宁总有一种谈迟不经意间会看向自己的错觉。
甚至有几次他觉得谈迟就是在看自己,可转过头去,谈迟又在好好地开车。
真是奇怪。
令曲榛宁摸不着头脑。
这么想着,曲榛宁忍不住偷偷看了谈迟两眼,他心不在焉,自然没注意谈迟说了什么。
直到看见对方微微弯起的眉眼和明显挑起的嘴角,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要他回答的。
“嗯?小谈叔叔,你说什么?”
仿佛曲榛宁说了什么有趣的话,谈迟的笑容扩大,发出低低的笑音。
在曲榛宁看来,谈迟就是一个很爱笑的人。
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就像刚才那样光是疑惑地挑着尾音“嗯”一声,似乎也能令谈迟心情愉悦。
可他本人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啊?”
“嗯,没什么。”
谈迟依旧带着笑意,等了一会,那只握着档位的手才抬起来,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勉强正色道:“我刚说,你手机一直在响,这么晚了谁找你?”
“也不是谁,就是……”
曲榛宁随着他的话低头看向屏幕,哪怕已经关了震动和声音,也依旧能感受到被刷屏的疯狂,一条条消息正以某种肉眼无法捕捉的超高速度弹出。
“……”
就,怎么说呢,是有人找他。
但这些人,似乎都不需要利用社交软件,因为他们正坐在曲榛宁身后那排,伸伸手都能够到。
…………
【您的怨种养子】: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兄弟们!
【您的怨种养子】:看到我们榛子了吗?!!
【您的怨种养子】:眼睛都快怼到他叔叔身上了!
【林大鸟有】:真是真是,受不鸟受不鸟,浪漫的小气泡子塞满整车,能让叔叔打开车窗吗?我快窒息了!
【男仙の进化论】:哦草,他叔叔笑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瞬间懂他为什么喜欢男的。
【南子气概】:真的,我也懂[举手]
【男仙の进化论】:但是我不懂他为什么去找今天早上那种。
【南子气概】:+1 这个我也不懂[举手][举手]
【男仙の进化论】:到底是看上那人哪一点?我真的不明白。是瞎了吗?
【林大鸟有】:是瞎了吗?
【南子气概】:是瞎了吗?
【您的怨种养子】:是瞎了吗?
【远子高飞】:…………
【远子高飞】:什么叔叔啊,亲的吗?
【远子高飞】:我没看到啊,早知道跟你们一起下楼好歹看一眼[泪]
【林大鸟有】:看样子……我感觉不是。
【南子气概】:我也觉得不是,听榛子的语气,这肯定不是长辈吧,应该是竹马?
【林大鸟有】:我觉得像他哥。
【男仙の进化论】:我也觉得,可能是辈分问题才叫叔叔的。
【男仙の进化论】:不过有一点真的要说一下,榛子真的,我好想打他。
【您的怨种养子】:咋啦?
【男仙の进化论】:他刚才接电话,我第一反应那是他家司机。谁会想到是个帅哥?
【林大鸟有】:喔真的,我一开始也以为那是他家司机。我还说对着司机叔叔至于那么热情吗?
【您的怨种养子】:其实我也……
【您的怨种养子】:他刚开口我还以为是司机接送,能坐顺风车……
【南子气概】:现在也是顺风车。
【您的怨种养子】:没错,现在也是顺风车[笑哭]
【您的怨种养子】:来,跟我一起说,谢谢叔叔!
【南子气概】:谢谢叔叔!
【男仙の进化论】:谢谢叔叔!
【林大鸟有】:谢谢叔叔!
曲榛宁:“……”
群里的讨论真的很无聊。
曲榛宁决定无视,直接按掉屏幕重新把手机揣回兜里,并将众人的议论抛之脑后。
一小时后,谈迟终于尽职尽责地把每一个人都送到了各自小区楼下,并让他们到家给曲榛宁发消息报平安。
除此以外,他真的连话都没说几句,根本没做任何令群里沸腾的行为。
回忆结束,群里的消息还在一条条弹出。
或许是终于得知一点曲榛宁的私事,这些人格外兴奋。
只是看着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他又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解释的。
怎么会起哄别人和他的叔叔啊?
难道谈迟看起来真的更像曲榛宁的竹马或者哥哥吗?
可是竹马和哥哥也不该起哄吧?
真的莫名奇妙。
在床上打了个滚,曲榛宁放下手机,长长呼出一口气。
为了把群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屏蔽掉,他打算再睡一会儿,可等他躺好闭上眼睛,那些声音又会不由自主地跳出来。
——好亲切啊,小脸儿笑的像花儿一样。
——是爱情啊!
——眼睛都快怼到他叔叔身上了!
曲榛宁踢了踢被子,一大团整个罩在头上,沉沉压住了他的上半身。
——无呜呜uwu我也想有这样的叔叔!
——听语气……应该是竹马?
——我觉得像他哥。
——肥水不流外人田,放着这么好的不要为什么找之前那个?
——是瞎了吗?
——是瞎了吗?
——是瞎了吗?
曲榛宁又憋得慌,猛地掀开被子,把自己暴露在外面。
他莫名有些来气。
怎么就瞎了啊,他才不瞎好吧!
他承认,谈迟确实长得很正,如果是不认识的单身gay,曲榛宁或许真的会受颜值诱惑对他产生好感。
可是,可是那是谈迟啊。
那是谈迟,是曲榛宁叫叔叔的人,就根本不会有这种可能。
再说了……
曲榛宁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侧脸陷在柔软的布料中,神色愤愤地想。
再说了,谈迟是直男,他本身就不喜欢男的,而且他还已经有在交往的对象了,退一万步说,都不会和曲榛宁发展成家人以外的关系。
群里会那么说,无非是看到了他跟谈迟关系很好的那一面,看到曲榛宁少见的会依赖人的那一面。
可他和谈迟从小一起长大,成年了也不会生疏,依旧住在一个屋檐下。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不论是叔叔、竹马、还是哥哥,不管这个称呼是什么,谈迟对他来说,都只会是唯一的最重要的人。
要细说谈迟跟曲榛宁的关系,其实任何称谓都没有差别,因为内核始终是一致的,就是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