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迟果然没再继续追问,“那行,我看后面的表演都差不多,你也没心思看,带你吃冰淇淋去。”
曲榛宁很幼稚地欢呼了一声:“好耶!”
从步行街上过来,把头的是家粥铺。
晚上喝粥的人很少,空出许多座位,曲榛宁看到了下车后就消失了的边宜年。
边宜年没什么架子,或许是上过曲祖父几节课,算老头儿半个学生,他对曲榛宁很友好,也很好相处,两人很快便熟了起来。
“年哥,你不看喷泉吗?”
边宜年坐的是四人桌,面前摆着杯喝了一半的橙汁,冰镇的,杯壁还有冰水往下滴。
“不看,”他说,“我在这待好几年了,这玩意儿早看腻味了。”
“也是。”
换我我也不想每年都看。曲榛宁在心里说。
别说每年,十年看一次曲榛宁都没几分钟耐心。
“我还以为你们要等会儿过来呢。”
见两人落座,边宜年转头跟老板要了两杯饮料,又听到曲榛宁说想吃冰淇淋,让他去旁边的冰柜自己挑,年哥请他的。
曲榛宁说着“谢谢年哥”,去冰柜左挑右选,拿了三块奶砖。
边宜年咬了口奶砖,含糊道:“你俩呢,什么感想,喷泉好看吗?”
曲榛宁说,“挺好看的。”
喷泉表演是好,但也就投入了那几分钟,让曲榛宁夸还真夸不了几句,没词了,硬夸。
“就没想到那个水柱喷那么高,落下来的时候还挺凉快的。”
闻言,谈迟在一旁闷声笑,手里还捏着奶砖的包装袋,摇得扑簌扑簌响。
边宜年也乐了:“第一次听人说挤人堆儿凉快。”
吃了大半个奶砖,曲榛宁问道:“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边宜年说,“这儿能玩的就这条街,吃吃走走转转,看你俩想去哪儿呗。”
曲榛宁是不知道去哪儿的,看向谈迟,全听他的。
谈迟便站起身:“难得来一趟,挨个看看吧。”
因有谈迟这句话,曲榛宁先后把整条街玩了个遍。
最后的战利品是一只半身大的小青蛙玩偶和一个对儿小熊挂件。
曲榛宁新人上手,不知是准头好还是运气好,射击中了大奖。但他嫌青蛙丑,想要旁边毛绒绒的小熊。
准备再来一把时,或许是准确率太高,店家的表情不太美妙,曲榛宁就有些意兴阑珊,不怎么想继续了。
倒是谈迟毫不客气地续了一把,成功抱走两只小熊。
离开那家店后,他把两只熊放在曲榛宁手心。
说不上多好看,其中一个熊嘴都歪了,品相不佳,曲榛宁却很喜欢,想着要把小熊挂在什么地方。
“小谈叔叔,这个熊酷一点,我打算挂在我书包上,这只呢,就放在家……”
曲榛宁正说着,忽然被谈迟打断。
“榛榛,我送你的小熊,收你点小费介意吗?”
明明刚问出口的话曲榛宁还没有同意,谈迟就抽走了带领结、他说“酷一点”的那只熊。
修长的手指勾着挂件的圆环,手掌微微拢起,就将那只小熊收在掌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谈迟握住小熊,曲榛宁有点莫名的紧张,好像某一瞬,他才是那只能被轻易揉来捏去的玩具。
他小口地喘了下气,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这只脑袋上有粉色蝴蝶结的熊,想说谈迟要拿小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自己比较想要带领结的那只。
就听到谈迟问:“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是吗?”仿佛并不相信曲榛宁,在质疑他。
曲榛宁就说:“我又没有那么小气。”
上车之前,他跟在谈迟身后,又想到之前两人穿的相同款式的睡衣。
现在,也有成对的小熊了。
曲榛宁知道这样或许不好,但这样跟谈迟分享一人一个的物件,让他有些隐秘的雀跃。
至于那只领结小熊,考虑到谈迟今年都二十九了,拿粉色的确实太幼稚,曲榛宁就宽宏大量地给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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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三人返回酒店。
边宜年晚点约了朋友喝酒,都是以往的熟人,问谈迟去不去,言语间的意思是要深夜才回。
谈迟摆了摆手,以驾驶一整天很疲惫为由拒绝。
边宜年表示理解。
之后两人在电梯前的大厅沙发上沟通明日登山露营的行程和事宜。
曲榛宁在旁边等了一会,不知还要等多久,先回房洗澡去了。
半小时后,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原本全开着的灯光被关掉大半,只留了浴室门口的廊灯。阳台只拉了一层的白色纱帘也被厚重的遮光帘布取代。
深灰色的厚窗帘中有一道半人宽的距离,房间内光线昏暗,也让外面暖黄色的灯光更加明亮。
曲榛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隔着窗帘间的缝隙往外看。
城市的夜晚不乏灯光与熙攘,似乎无法甘心早早睡去,远景中一小格一小格灯火在深夜也依旧闪烁着,像璀璨星空倒置的影子。
再远处看得到蜿蜒盘旋的山路,灯光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为阳台提供光源的是一盏嵌在墙上的灯,飞虫绕着灯珠转,不远处的躺椅上靠着本该在外面说事的谈迟。
男人凝视远处的夜空,似乎没有察觉到曲榛宁的靠近,安静地看着远处。
只不过等曲榛宁玩心起来了,想要突然吓一吓他时,谈迟又好似早就知道他在身后,笑着转过头来。
曲榛宁正要拉开窗帘的手一顿,撇了撇嘴小声说:“你转过来干嘛啊?小谈叔叔,你们说完事儿了?”
“是啊,说完了就回来了。”
谈迟眉毛一挑,明知故问地拆穿他,“怎么,你站在这儿是准备要吓我?”
曲榛宁一副见鬼的表情:“我都没出声,你怎么又发现我了啊?”
语气听着像是埋怨,又隐含着撒娇的意味。
“你不会背后真长眼睛了吧?”
谈迟这次给了答案:“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了。”
“啊,对喔。”曲榛宁挠了挠头。
曲榛宁爱出汗,因而怕热贪凉。
洗完澡惯不爱穿很厚的睡衣,嫌把水汽缩在衣服里,又闷又热。他刚洗完澡出来,此时没穿上衣,内裤外只套了一条宽大的橙色短裤。
谈迟的目光在他光溜的上身扫过一圈,不着痕迹地下移,落在双足上。
黑色拖鞋的前端,露出清洗后莹白透粉的圆润脚趾,后面则是清瘦的踝骨、笔直向上的小腿,和隐没在橙色短裤中的一片阴影。
谈迟转开目光:“你拖拖拉拉走过来的拖鞋声我也听到了。”
“啊?那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站在这儿了?”
“是啊。”谈迟坦然承认。
“所以你故意不出声!”
曲榛宁控诉,他还傻乎乎地等着看谈迟转过头来的惊讶表情呢。
又被谈迟逗了。
曲榛宁佯装生气,上前去掐谈迟的脖子,只不过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谈迟的痒痒肉一点也不向着他,倒是他自己被抓了下腰就笑得直不起身,整个人倒在谈迟怀里,额头也贴在谈迟胸口。
皮肤白有时也不好,轻轻抓挠一下就留印子,粉红色的色块像渗进皮肤中的颜料,蔓延在腰际,让他变得秀色可餐。
被温热水流浇灌过的皮肤绵软干净,跟曲榛宁玩的时候,谈迟没忍住在他腰上捏了两把,手感很软,皮肤微微发凉,令人不想收回手。
可曲榛宁还是小屁孩,一点不开窍,喜欢的是男人,还敢毫无顾忌地靠在谈迟怀里,不懂得拉开距离。
谈迟一面欲盖弥彰地自我惭愧,一面又觉得要怪曲榛宁自己没有危机感,又忍不住想他腰上的肉很软,很好摸,看上去似乎也很好咬。
“赶紧……咳,赶紧穿件衣服去,不然被人看光了。”
再次出声时,谈迟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才得以将这句话说完。
“我哪儿被看光了啊,这不是穿着裤子嘛。再说了,这里除了你,又没有别人。”
曲榛宁是来给他展示自己新买的睡衣的,压根没注意到别的。
他不但没听谈迟的立马回房间去,还两手叉腰,把小腰往上一顶,给谈迟显摆那印着狗狗图案、长度只到大腿中间的裤衩,说着,还扭了扭臀,让宽大的裤腿晃来晃去。
“新买的,可爱吧?”
“可爱可爱,可爱的不行,再可爱下去要感冒了,快去穿衣服。”
谈迟看上去像是受不了他这副蠢样儿,赶紧站起身,嘴上哄着,手里连推带搡把他推进房间,并把纱帘和厚窗帘重重拉上了。
转过脸,谈迟脸边有些烧热,连忙用手捂了捂,又想起这只手才捏过曲榛宁的腰,啧了声放下了。
曲榛宁再上阳台,穿了跟裤子一套的狗狗上衣。
身前是只吐着小舌头的憨憨卡通狗,两只袖子和短裤都是活力轻快的橙色。
小孔雀又开始开屏了,钉着肚子给谈迟展示身前那只快乐小狗,又一跳转过身,让谈迟看他身后的狗尾巴图案。
这实在像是只有几岁小孩儿才会穿的衣服。
也不知道曲榛宁从哪儿弄来的加大码,宽宽大大罩在身上,领口都往一旁耷拉,挡不住起伏的锁骨。
“行了,安分一点,”谈迟指了指旁边一张躺椅,“过来看星星。”
躺椅中的圆桌上放着薄荷糖果、矿泉水和烟灰缸。
曲榛宁含着薄荷糖喝了水,又凉又爽,把糖纸垃圾丢在烟灰缸里。
“小谈叔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要说好久。”
谈迟说就几句话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然后给他讲明日的行程安排。
要露营的山不算太高,比山庄酒店所在的海拔高一些。
这个露营地在圈内很火,只要天气条件允许,每个时间段都有人提前预约,在一众摄影爱好者眼中是个非比寻常的好去处。
除了谈迟跟曲榛宁以外,还有十几二十号人,大部分都是谈迟年轻时的同学和朋友,小部分是摄影圈的,他们似乎经常组织这种活动,期间各种流程及细节都已经安排到位,谈迟他们只要跟着去就行了。
这里的晚上寒凉一些,在阳台没坐多久就觉得冷。
曲榛宁放假之后的作息一直很稳定,前一天睡得晚,在车上的补眠显然也没起多大作用,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就开始打哈欠。
谈迟回房间收整行李,跟坐在一旁的曲榛宁说:“早点睡吧,明天你可以睡到中午再起床,吃完饭之后咱们坐边宜年的车上山,出发之前可以去买点零食,晚上你无聊了就吃。”
曲榛宁支着头,“谁无聊了吃零食啊?”
谈迟随意应道:“你啊。”
“我无聊为什么要吃零食,我会玩手机啊!”
“山上的信号不一定好,”谈迟蹲在行李箱旁,抬眼饶有兴致地看他,“没网玩什么呢?”
“真没网啊?”
这倒提醒了他,赶紧打开各种软件下载离线可供娱乐的内容。
等东西都下载上了,曲榛宁又想起什么似的,瞄向谈迟。
“小谈叔叔。”
“嗯?”
“明天要住在野外啊?”
“嗯,”谈迟应了一声,“不然怎么是露营。”
曲榛宁以往跟他旅行不是去城市,至少也会住酒店,露营还是第一次。
“晚饭呢,也在那儿吃?”
“那厕所呢,上厕所怎么办?”
曲榛宁像十万个为什么。
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有意思,但就是能令谈迟感到好笑,他说:“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曲榛宁问了半天也没问到什么,有点恼:“又笑我!不说就不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谈迟却也没有见好就收,似乎曲榛宁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玩。
曲榛宁便撇下一句“不想和你说话了”,从椅子上下来,踩着拖鞋蹭着地毯上了床。
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用脚把别进床边的被子踢出来,声音抖得呼啦呼啦响,再一翻身,像个大包子一样蜷在床上。
两人之前赢来的玩具们还被随手放在床头,青蛙半个身子压在曲榛宁枕头边,眼睛圆溜溜的,两只小熊靠在旁边。
谈迟把行李箱放好,关上阳台的推窗,外面的声音就变得很远,只余一些很小的噪声。
在床上安静了一会,曲榛宁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打了个哈欠。
“困了?”
谈迟走到他床边,曲榛宁还是不理人,闭上眼睛,仰着头一副很不好哄的样子。
大概也不能自觉是怎么可爱的神情。
谈迟对着他看了片刻,无声地俯下身去,手臂按在床边支撑着身体。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看了曲榛宁一会,就直起了身子。
手掌着力的位置轻轻下陷,又随着谈迟的离开恢复如初。
之后,谈迟的手掌隔着被子落在曲榛宁身上。
“睡吧榛榛,晚安。”
谈迟说中午才出发,第二天曲榛宁却没能睡懒觉,不到七点钟就被闹钟吵醒。
两天坐车去当地早市,山脚下的温度比城市低,清晨的风也很冷,曲榛宁穿短袖,刚出门就被吹得一哆嗦,倒是空气很新鲜,泛着一股潮湿的清甜味儿。
沿路边走边吃,曲榛宁提着早餐,吸了口热豆浆,跟谈迟去顺路挑了点土产。
看数量,不仅买给谈家父母,还有给曲榛宁家的。
谈迟毕业之后,每次去曲祖父那边都不会是空手。
不跟曲榛宁玩闹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成熟稳重,是合格的成年人。
唯独跟曲榛宁在一起时会减龄一些,也没有办法,曲榛宁是长不大的小孩。
曲榛宁出门在外也会给父母带礼物,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要亲自挑选。
他送礼最看不上场景的补品饮品,要送就送形貌奇特的冰箱贴、车挂、小摆件。
本人说是艺术,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本质则是一堆没有价值的零碎,年底大扫除还要花几秒钟考虑是否应该丢掉。
父母就会说,怎么净买无用的东西。
曲榛宁满腔心意,总心想这些人怎么不懂艺术,不过之后还是会送,好像送多了也能扭转上一辈的审美。
不过去年暑假之后,他没再买过这样的小玩意儿。
用过早餐,两人提着土产回酒店。
他们的露营装备昨晚就已经放到边宜年车上,其余的生活必需品则收整好放在一边。
无所事事,曲榛宁靠在床头玩手机。
或许是太安静的缘故,没一会儿他就上下眼皮打架,靠在床头缩成一团睡回笼觉。
醒来时是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显然是谈迟帮他盖的。
“小谈叔叔?”
曲榛宁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音量不大。他伸了个懒腰,像更睡醒的小动物伸展身体一样,动作慢吞吞的,很闲适的样子。
正要问谈迟几点了,一回头就看到旁边床上,谈迟也在睡觉。
曲榛宁声音不大,没有吵醒他。
这会还不到十点,离出发时间还早,曲榛宁睡了半小时清醒了,不想吵醒谈迟,默默翻看着手机上的新消息。
群里的室友们聊些有的没的,都是闲话,他浏览一遍后退出群聊,正好看到“新的朋友”那里有个红点。
有人加他。
曲榛宁随手点开,本来有点好奇是谁来加他,结果看到个人信息,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是蒋尚戎。
之前那个号早被曲榛宁拉黑,对方换了新的账号和头像,不过名字和前面跟之前大同小异,曲榛宁一眼就认了出来。
做感情骗子很好玩吗?
他怎么还敢来找曲榛宁啊?
骗一个人不够要骗两个人,一次也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好不要脸。
曲榛宁只思考了几秒钟,觉得没必要再恶心自己一次,于是直接删除了好友申请并将对方拉黑。眼不见心不烦。
但他实在没想到,几分钟后,蒋尚戎竟然又换号加他。
这次用的是和之前一样的头像和名字。
还发信息骚扰,几分钟发一次,无视都不行。
曲榛宁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刚睡醒的好心情坏了个彻底。
忍无可忍又别无他法,他只好在申请页面回复了一句“别他妈烦我了”,干脆直接关了机。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他们坐上车出发,快到露营地时,曲榛宁为了留同车人的联系方式,这才重新打开手机。
果不其然,一开机就跳出很多条新消息,还有未接通话。
最后一通是一个小时之前发的。
大概是意识到曲榛宁不会再搭理他,终于停止了纠缠。
曲榛宁松了口气。
“怎么了?”
稍稍压低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温热的气流擦过耳廓,曲榛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臂激起了些鸡皮疙瘩。
他赶紧按掉了手机,放到一边,也怕谈迟看出什么端倪。
谈迟却是没有多想,从他的视角看来,就是曲榛宁盯着手机神情严肃地叹气,之后又像被吓到的小动物,一惊一乍。
“小谈叔叔!”
曲榛宁转过头去,很小声地抱怨,“干嘛突然出声啊,吓我一跳。”
这辆车上满员了,边宜年负责开车,一个姓沈的年轻女孩坐在副驾驶,负责联络前车帮忙看导航。
后排坐了四个人,曲榛宁在小沈正后方靠车门的位置,左手边挨着谈迟。
除了谈迟和边宜年,这辆车上别的人他都不认识,也不脸熟,见都没见过。
这群人倒是互相熟悉,相谈甚欢,从上车那一刻起就没停过,从取材取景、摄影设备,一路聊到了艺术流派,讲的都是曲榛宁似懂非懂,完全插不上话的内容。
曲榛宁觉得无聊,手机也一直没开机,靠着椅背,跟谈迟说了几句话就断断续续犯困。
一直到了这会儿。
谈迟似乎也知道他对朋友们的话题不感兴趣,长臂一伸揽住曲榛宁的肩膀,也知道他不想太引人注意,声音放得很轻:“无聊了是不是,还是昨天晚上换环境了没睡好?要不要靠着我再睡一会?”
是有点无聊,不过曲榛宁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叹气?”
谈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曲榛宁,心里也有个大概,目光扫过他怀里的手机,“谁惹你不高兴了?”
曲榛宁还是摇头,小声说,“也没有不高兴,就是刚看了眼手机,有些晕车。”
并不是随意敷衍的借口,或许是被骚扰到心烦,又或者是山路颠簸,曲榛宁看到那些消息后确实有些说不上来的眩晕和反胃。
谈迟显然在担心他,“怎么不早说。”
坐直身子问前面的小沈要晕车贴。
曲榛宁拉住他的手臂:“还行,只是有一点晕,不用……”
话没说完,小沈都把晕车贴递过来了。
曲榛宁只好乖乖贴上,又在谈迟不容拒绝的力度下被按着靠过去,枕着谈迟的肩膀睡着了。
第14章
车一路开到了营地,或许因为晕车,曲榛宁睡得很沉,醒来时其他人已经在搭帐篷和简易桌椅。
曲榛宁独自坐在车上,后备箱打开着,让他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
山上空气寒冷,人声仿佛隔着雾,即便传过来也充满令人恍惚的距离感,唯独谈迟的嗓音清亮好听,独具特点,让曲榛宁即便听不清说什么,也能快速捕捉到他的声音。
隔着车窗,曲榛宁很快找到不远处半蹲在地上摆弄一张折叠桌板的谈迟。
谈迟在车上时还只穿着短袖,下车后在短袖外穿了一件黑色兜帽外套。棉质的帽子叠在背后,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年轻了很多,说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也毫无违和。
这样想着,曲榛宁忽然产生一个有趣的念头,他想,要是谈迟再小几岁,他们上一样的学校,曲榛宁当着同学室友的面叫他叔叔,说不定会很好笑。
曲榛宁撑着头,下意识露出笑容。
过了一会,旁边有人叫了谈迟,谈迟抬起头应声,几句对话之后很随意地笑了笑。
他侧脸对着曲榛宁,眉眼舒展而自如,不知为何,和平时曲榛宁常见的谈迟有些微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曲榛宁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与同龄人相处时的状态,与跟自己在一起时不一样。
更舒适?好像并没有。更开心?那倒也不是。
总之和曲榛宁在一起时,时而幼稚时而成熟,都是和现在不一样的。
难道是年龄问题?曲榛宁深思熟虑。
不过任何人在朋友、同学和家人面前的样子肯定也都是各不相同的。
“你醒了呀?”
正想着,忽然一道女声打断了曲榛宁的思绪。
他吓了一跳,赶紧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是刚才坐在他前面一排的小沈,此刻正站在后备箱外找什么东西。
“小沈……姐姐?”曲榛宁攀上后座,朝她挥了挥手。
小沈刚从车旁经过时没注意到曲榛宁,等站后备箱旁,才隔着椅背看到少年的侧脸。
他脸颊有一块明显的红印,是睡觉时压的,似乎没醒多久,眼神却很清明,目光灼灼看着窗外,心无旁骛,又像是看了好一会儿了。
“看什么呐?”
小沈朝右边看了眼,视线被车挡住没看到什么,也没往心里去,拿了瓶水绕过车尾,等后排门被推开,曲榛宁从车上下来,递上了一瓶水:“给你的。”
曲榛宁其实有些窘迫,他没想到自己发呆的样子会被人看到,尤其是在想谈迟,不知是不是对着谈迟的朋友们,便更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不过转念又觉得小沈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很快释然了。
他接过那瓶水:“谢谢姐姐。”
曲榛宁今天没化妆,原生的脸上少了几分精致,多了白嫩和稚气,上车后又不论跟谁说话张嘴都是哥哥姐姐,一副乖巧讨喜的样子,小沈对他也有几分好感。
“别客气呀,”小沈的声音柔柔的,“你叫榛榛是吗,跟着谈哥来的吧,是他弟弟?”
看样子,小沈没注意曲榛宁是怎么称呼谈迟的。他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叔叔。”
“叔叔?”小沈看上去很吃惊,“你看着是挺小的啊,但我没想到这么小,应该上中学了吧?”
不怪小沈这么说,谈迟社交圈内的朋友大都是他的同龄人,粗略一算,比曲榛宁都大十来岁,人家上中学的时候曲榛宁说不定还不会走路呢,把他当小孩儿也无可厚非。
曲榛宁又摇了摇头:“那是上了,我都大一了。”
小沈好似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
曲榛宁随即道:“小谈叔叔辈分比较大,他爸爸跟我爷爷是一辈人。”
小沈这才点了点头,得知曲榛宁的年龄,粗略算了算,点头道:“也是也是,谈哥比我大两岁,你俩差差不多一轮儿,那还真能叫声叔。”
哪有一轮儿啊,曲榛宁对这个描述有点不满,不过没表达出来。
两人说着话朝谈迟那边走去。
小沈怀里抱着几瓶水,是要分给大家的,曲榛宁见状把水瓶都接了过去。
显然已经接受了他跟谈迟的关系,小沈也很明显地将自己划分在谈迟那一辈,笑着夸曲榛宁懂事,等见到了谈迟,还调侃道:“谈哥,你哪儿来的小侄子啊,这么乖?”
“嗯?”谈迟把桌板放好,直起身来。
曲榛宁明明是被夸了,可谈迟的目光触及他,却皱起了眉头:“你穿这点儿就下车了?”
曲榛宁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一件短袖走天下,毕竟年轻人感知到的是薛定谔的温度,刚从车上下来,也确实没觉得冷。
可不知为什么,等谈迟不赞同地用手心握住他的手臂之后,那巴掌大的温度就吸引了曲榛宁全部的注意力,整个人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下再想说不冷,那大概是找抽。
于是他眨了下眼睛,乖乖说:“忘了穿外套。”
两人对视了片刻,谈迟拿他毫无办法,抬脚绕过搭好的简易桌椅,朝边宜年的车走去。不过没走两步,又拐了回来。
“真是服了你了。”
他叹了口气,之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拢在曲榛宁身上。
好像真的当他是小朋友,还半俯下身给他拉拉链,一直拉到领口,又抬手整了整帽子,嘴里念叨着:“不是说头晕吗,我下车专门没叫你就是怕你难受,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你倒好,穿个短袖下来吹风,这不是找着头疼么?”
旁边小沈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谈迟还有这么絮絮叨叨的一面。
曲榛宁却是太熟悉,从小到大,最关心自己的人非谈迟莫属。谈迟又比他大那么多,这样的场景几乎没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自知理亏,还让谈迟冻着了,曲榛宁很小声地说:“好嘛,小谈叔叔,我知道错了。”
又说:“我去箱子里给你找一件外套来。”裹着带有谈迟体温的衣服要往车的方向去。
谈迟及时拉住他:“等等榛榛,我跟你一起去。”
小沈也跟在旁边,笑着说:“刚刚他说你是他叔叔我还挺惊讶的,现在是相信了,你这真跟带小孩儿一样。”
“也不算带小孩儿,”谈迟笑了下,揉揉曲榛宁的头,“他这个年纪就这样,粗心大意,你不说他都不记得天冷要加衣服。”
天冷不加衣服那是有原因的好吗?主要是不冷,要不就是影响审美,不要说得人好像一个智障。
曲榛宁有点不服气,但只在心里反抗。
因为外套很暖和,谈迟的温度转移成自己的体温,这些都一丝一丝入了心,让曲榛宁变得有些心疼谈迟。
早知道就穿外套了,这样小谈叔叔也不用脱下来给他。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多难受啊。
曲榛宁这么想着走近了一些,胳膊贴着谈迟,把那只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握在手心里,一起塞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