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看见晏西楼露出这样的神色,那唇畔漾出的笑意撩拨得他骨头里都在冒泡泡了。美色当前,傅良夜紧着咽了咽唾沫,像一只贪吃的小馋猫儿一样吸溜着口水凑近“美食”: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我老早儿就想跟你说了……小清鹤,你笑起来可真好看,笑得我心都乱啦~”
又说这些荤话,晏西楼从胸膛里闷闷地哼出一声笑,cheng罚性地伸手去拍人的屁股,未料指尖碰到了人亵裤窟窿里露出的一点软糯,羞得他错过头,敛目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闭眼的动作被傅良夜理解成了怎样的暗示,他忽然像藤蔓一样缠了上去,轻轻按着晏西楼鼓噪的心口,伏在人身上殷殷切切道:
“清鹤,我……我觉得有点儿冷。你说你热,你捂捂我,捂捂~”说着,他便把指尖探|进了晏西楼的衣襟,蛇一样蜿蜒着试图钻进去。
晏西楼红着眼睛将衣襟里做乱的手按住,磕磕绊绊道:
“那…那就别折腾了。睡罢,臣抱着你,睡…睡着了就不冷了。”
傅良夜吃吃笑出声,像是嘲笑身下人不解风情。他伸手掰过人的下颚,炽热的目光直勾勾地流连在晏西楼的唇瓣上,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本王命令你给我捂着,你要违抗命令…以下犯上吗?”
傅良夜半垂眼睫,细细端详着晏西楼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还有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xiong膛,轻笑着附到人耳畔,没头没脑地问:
“清鹤,你也很想尝尝吧?”
“尝…什么?”晏西楼陷入了一瞬间的愣怔,目不转睛地描摹着傅良夜的轮廓,他快要按捺不住了。
“味—道—。”傅良夜沉吟着,笑着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味道?”晏西楼沉静如深潭的眸子漾出了涟漪,重重闷|heng了一声,抓住了眼前人的劲瘦的腰肢。
“嗯,味道。我想尝尝你的。”傅良夜嗤嗤地笑着,“尝尝你究竟是不是苦苦的。”
“何意?”晏西楼望着傅良夜的眸子,瞳孔中攀上一丝红意。
“意思就是,本王想亲你。你别这样看我,这样看着,不用捂捂,就已经把我看|热了~”
傅良夜定定地盯着那两片薄薄的唇瓣——那平日里总是紧紧抿成一条线,此刻却因惊讶微微张开的唇。
吻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他不由自主地去幻想那唇瓣的触感。
他这样想着,手上轻轻地捏过晏西楼的下颚,垂眸珍惜地吻上了晏西楼冰冷的唇,却不过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贴:
“如今不冷了,我也好re啊……要热死了!”
晏西楼霎时心跳一滞,一时间愣在原处。
“我的清鹤啊,别摆着一副被轻薄了的苦瓜相呐~都是儿郎,谁占谁的便宜?放心,本王会对你负责的。”傅良夜深深地望着晏西楼,“怎样,做本王的王妃么?”
这算是坦白心意么?还是酒后胡言乱语?
无数乱七八糟的思绪在晏西楼脑海里滚了一遍,他气息紊乱,眸子里的红色愈来愈重,仅存的理智绷紧成一条即将断掉的线,恨不得在人身上盯出个洞。
傅良夜更是要火上浇油,他缓缓地凑近晏西楼的眼尾,轻吻那颗猩红小痣,眸光闪动:
“话本子里讲,红痣是上一世的心悦之人吻过之处,看来晏将军上辈子艳福不浅,真羡慕啊,能在清鹤身上留下痕迹。”
他指尖蹭上人的衣襟,ai昧地探进去,将掌心贴在人心口处:
“我这儿多亲上几次,下辈子就能凭着这标记去寻你。”
闻言,晏西楼心里绷紧的那根儿弦“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要疯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还在踌躇什么呢?
方才浅尝辄止的一吻,还不足以消弭他心口的燥热,那哪儿能够呢?
“冤家……”
晏西楼阖眸颤抖着吐出一口灼气,终是再也克制不住。
他反手扣住傅良夜的手腕儿,揽过人的腰按下,循着那两片唇瓣,急切且热情地狠狠吻住。
傅良夜在天旋地转中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那是一个并不熟练的亲吻,牙齿和舌头撞在一起,混乱cu/重的chuan|息声混杂在一块儿。两个人不相上下,皆化作了一团火,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身体里,好让这火烧得更旺一些,他们变成了两只被yu望充斥了头脑的狼,拥抱着互相撕咬。
墙上的影子亲昵地交叠在一起,抵死缠mian。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傅良夜细白的指节松松地抓着晏西楼的,被吻得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哼声,他的眼波下是惯常的狡黠,媚得活像成了精的猫儿。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是晏西楼还在贴上来,撩拨得过了头,下次可不敢了。
傅良夜难耐地偏过头,错开晏西楼的唇,用指头将两人唇间的银丝切断,精疲力竭地躺倒,微微张着唇chuan着气。那般情态让晏西楼无端想起在河岸边搁浅,挣扎着翕|动鳃片和吻部的鱼。
“要憋死了……”傅良夜急促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声音因兴奋变得上扬。
他意犹未尽地抚摸着晏西楼坚韧的唇线,忽然抬起上身,朝着晏西楼的唇瓣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晏西楼吃痛地闷heng了一声,嘴里蔓延开淡淡的血腥味儿,他刚想伸手揉揉小醉猫儿软乎乎的后脑勺儿让人松开,却只见傅良夜迷蒙着雾气的眼睛眨了眨,而后忽然阖眸,身子也跟着软软坠落。
傅良夜嘴里还叼着自己的唇,晏西楼只好万般无奈地同人一起跌落在软绵绵的锦被里。
傅良夜双臂紧紧攀着晏西楼的背脊,用贝齿轻轻地咬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松了嘴,专心打起了小呼噜。
晏西楼:……
无论如何,晏西楼总算是从这吃人的蚌壳里逃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望着身下亲着亲着忽然就昏睡过去的人,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
橙黄色的烛火晃得晏西楼面上多了几分暖色,冰雪化了,便融成了春水,眸中是满溢的温柔。此刻若是叫随着他征战沙场的兄弟们瞧上一眼,怕都会认为眼前人被夺了舍。
他穿过烛火的暖光,探身细细抚摸着傅良夜泛红的侧脸。
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如同墙上摆动的烛影,恍恍惚惚地看不真切,自己仿佛深陷梦境——那是因痴心妄想太久,酝酿出的一场黄粱大梦。
不会有人知道的,他曾多少次幻想过像如今这样,将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抱进怀里温存。
晏家人从不惜命,可在无数次刀光剑影中,他都想活着回到京城,只为了将心上人拥入怀中。
平安佩熨熨帖帖捂在心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从如血的朝阳里闯进他的心里,只是一眼,便再也舍不得、忘不掉、放不下。
此刻的晏西楼好像也醉了,他分不清此刻是梦是醒,是虚或实。
但这些好像都不太重要了。
唇上的疼痛是真实的,怀中的温暖是真实的,欢愉是真实的……确定这些就足够了。
晏西楼展开锦被,把傅良夜盖得严严实实,又绕过屏风,重新浸湿巾帕,敷在人的眼睛上。
他安静地负手站在窗前,给自己斟了杯冷掉的残茶,来来回回对月啜饮了五六盏,方才堪堪把那孽欲压下,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
“人生忽如寄,怜取眼前人。”
晏西楼盯着杯盏里倒映出的一轮月亮,忽地想起了沈卿题在桃花扇上的那句诗。那是沈卿临别之时,留给自己、也是傅良夜的话。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人生在世,不过贪欢一晌,一晌贪欢。所幸为时不晚,他还能将心上人拥入怀中。
那柄桃花扇今日忘了带,不过,他与他的小猫儿,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假如傅良轩和盛怀瑜(哥嫂)看到了两人的初吻(ps:是的没错,这章他们只是亲了一下,还没那个啥)
看到傅良夜把晏西楼压住——
傅良轩(满意点头):嗯,不愧是我弟弟,追人嘛就得主动,这是身为傅家小攻的自觉嘛。
盛怀瑜(……):陛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看到后面:
傅良轩(脸憋得紫红.jpg):握瑾,所以…傅良夜在下?他就不会……不会矜持一点儿吗?(心疼弟弟)
盛怀瑜(一脸平静.jpg):你觉得傅良夜像会矜持的人嘛?不把人吃了就不错了,京都小野猫……哼,跟你一个德行。
第41章 灯火阑珊
人流如织的街市上,一个短褂男子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像是身后有甚么洪水猛兽般,连滚带爬地向前跑,惹得旁侧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开,纷纷闪避着让出了一条道儿。
“给姑奶奶我站住!”
一条软鞭忽地闪出,鞭身像银蛇一般勾缠住那短褂男子的脚腕,又是猛地一扯、一拽,只闻得惊天动地的“噗通”一声,那八尺有余的大汉身子一栽歪,脸朝地摔了个倒栽葱,从他的怀里骨碌碌滚出个绣着云纹的钱袋来。
人群聚成了一个圈儿,有人好奇地顺着那截软鞭朝短褂男子身后瞧去。只见不知是谁家的小女娘,握着手里的小软鞭,把鞭子把儿在手里轻轻颠着,朝着地上趴着的人走来。
那大汉正吐着嘴里啃进的土,见那小女娘走过来,吓得恨不得立刻钻进土里遁走,双手抱着头战战兢兢地像乌龟一样缩起来。
小女娘一袭青绿色的衣裙,足上银铃响叮当,毫不留情地用软鞭子将那哆哆嗦嗦地大汉用捆猪的方法捆了。她也不着急捡钱袋,反而伸手颇为潇洒地将身前的长发撩到后头,敛着裙摆屈膝蹲下,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大汉,瞧着倒是一脸人畜无害。
“我说大哥,你长那么大个儿,又有胳膊有腿儿的,偷我的钱袋做什么?你羞不羞喔?”
大汉此刻被一个小女娘羞辱,顿觉面子上过不下去,涨红着脸瞪着眼睛徒劳地挣扎,活像一头待宰的猪。
“小丫头牙尖嘴利的,还不放开你爷爷!”那大汉龇牙咧嘴,啐了口唾沫,张嘴便开骂道。
“嘴巴这么不干净,真是讨打!”
小女娘气哼哼地起身,抱臂嫌恶地瞥了那大汉一眼,抬脚对着人的小腹狠狠碾了几脚,疼得那大汉哭爹喊娘,片刻后便敛了“雄风”,握着小女娘的脚腕儿磕磕巴巴地讨饶。
“姑奶奶诶,姑奶奶,您就放过我这次吧,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儿,我家里还有吃奶的娃娃要养,还有老母等着俺去照顾,我一时走了歧路,放过我这次!”
小女娘闻言,眼瞳里的怒意消了大半儿,看着人可怜兮兮讨饶的模样,终归是心肠软了不忍心,只好嫌恶地把脚腕从人手中抽出来,蹲下身子帮人解开,抽出了软鞭抖了抖,重新缠回了腰上。
她撅着嘴摆了摆手道:“既然大哥您有心改过,本姑娘就给你一次机会,看热闹的也别看了,都散了,散了吧。”
小女娘转身瞧见了卖兔儿灯的小摊子,心里甚是欢喜,也没心思再同人计较,只弯下腰去捡了钱袋,掏出几两银子递给大汉。
“这些银子你先收着,若是再胆敢偷鸡摸狗,本姑娘可不会放过你,立即揪送官府,让你尝尝板子的滋味儿。”
“谢,谢姑奶奶赏钱。”大汉跪着伸手接过银子,顺势便揣进怀里,低垂的眸子中却闪出狠厉的光。
围聚起来的人群渐渐散开,小女娘拍拍手上的灰尘,颠着手中的钱袋朝着花灯铺子走去,可还未等她走出几步,忽然足尖儿微顿——
那大汉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刀,竟气急败坏地朝那姑娘不设防的后背刺过去!
晏甄只觉背后一阵儿阴森森的冷风,回头瞧见一柄泛着银光的刀朝自己刺来,瞳孔惊恐地睁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刀尖儿眼瞧着便要刺过来,想躲开早已来不及,在这险要关头,忽地从旁侧闪出一袭水蓝色衣袍的郎君,身手将呆愣愣的傻姑娘腾空抱起,抬腿便将那大汉手上的刀刃踹飞,又一脚将那忘恩负义之辈踹翻。
眼瞧着那大汉飞出去,马上便要撞翻身后的灯笼架子。那路见不平的英雄许是怕伤及无辜做生意的小贩,又抬腿一脚踹上了大汉的后背,带出一阵儿风声,借力拦了一拦。只见大汉如同蹴鞠一样又弹了回来,最后实实在在地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直接晕了过去。
英雄收了腿,眸中怒色渐息,被风带起的衣袍缓缓落下。
“好!好…脚法!好身法!”
晏甄被那郎君抱在怀里,看着人潇洒地踢出这三脚,拍着手叫了声好。她惊喜地抬眼去瞧救命恩人,只见那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顺眼模样,更是惊喜非常!
“呦!兄台!竟是你!”
姑娘脚腕儿上的铃铛晃得叮当响,陆漾川尴尬抬头看了看月亮,暗道几声“惹不起,惹不起”,方才讪讪地笑了笑,将傻姑娘稳稳放在地上。
晏甄眨着眼睛,她站着只到陆漾川的肩膀,只得费劲儿地仰着头看着他。
被人这一双小鹿般的眸子瞧着,陆漾川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脖颈。
他本来好端端地同几个军中兄弟在酒楼上拼酒赏月,忽然闻得街上乱糟糟闹哄哄吵成了一片。
本着一场热闹不落下的准则,陆漾川抛下醉倒一片的兄弟们,兴冲冲地跑下来看热闹,也得亏来瞧这场热闹,这才歪打正着地将人救下。
“丫头,你兄长呢?方才我去晏府没寻到他,这么晚了,他怎的没陪着你?”
一提到这事儿晏甄就憋了一肚子气,陆漾川眼瞅着这朵盛放的小花儿蔫了,鼓着腮帮子气了一会儿道:
“别提啦!我今儿才知晓,阿兄竟是个见色忘妹,见色轻友的大色鬼!”
陆漾川一脑门儿不解,纳闷儿地“啊?”了一声。
“他去陪我阿嫂去了!你总跟着晏西楼,那你知不知道我阿嫂是谁?”
晏甄叉着腰转身,话儿里酸溜溜、委屈屈的,蹲在地上用指头画圈圈。
嫂子?这么多年也没见晏西楼那老和尚身旁有一个姑娘啊,几日不见,他这不争气的大儿子出息了?
陆漾川想着就乐出了声,一低头瞧见晏甄那幽怨的目光,险些没咬到舌头。
“得了得了,吃什么暗醋呢?你阿兄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给你找个嫂嫂了,你可别闹他!倒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在让他养得这么刁蛮?”
“嫌我不端庄?哼,你管得着么,本姑娘乐得自在,刁蛮些又怎样?又碍不着谁,当大家闺秀才累的紧,我才不要!”
晏甄白眼一翻,倒是灵动可爱,看得陆漾川又是一乐。
“好好好,晏姑娘本性天然,好生可爱!”陆漾川笑呵呵地回道。
“笑什么?”晏甄蹙眉给了人一拳。
“没…只是觉得你很可爱。”陆漾川忙着摆着手解释,将唇畔的笑意敛去。
他紧跟着又说了半天好话儿,这才总算是用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把地上蹲着画圈圈的晏甄哄起来,细心地弯腰将人裙摆上的尘土拂去。晏甄一双手攥着裙摆揪呀揪,隔一会儿瞟人一眼,看得出来人有话儿要说。
丫头的心思还挺好猜的,陆漾川望着晏甄的眼睛,爽快地笑道:“他不陪你,我陪你,成不成?”
晏甄眼睛里闪出了星星,开心得笑出了小虎牙:“成!”
“先把地上那家伙处理了。”陆漾川抱臂,朝着那大汉努了努嘴,“丫头,你坐那楼前亮堂的地方等等我。”
陆漾川弯腰将那大汉拽着脖领子拎起来,没走几步便遇见了夜里巡防的兵士。便亮了身份令牌,讲清了事情原委,将那昏死过去的小贼塞出去交由他们处置,而后原路返回,却没在约定的酒楼前瞧见那丫头。
陆漾川心里正着急,肩膀却蓦地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他蹙着眉头转身一瞧,晏丫头正踮着脚尖儿,笑着朝自己摆了摆手,只见她手上多了一盏摇摇晃晃的小兔儿灯。
许是看见了他焦急的神色,晏甄大大咧咧地伸手拍上陆漾川的胸口,笑道:
“我去买盏兔儿灯,这小玩意儿瞧着新鲜,怎么?以为本姑娘丢了?瞧你这小胆儿,这把你吓得!”
陆漾川冷不防被人推了个趔趄,忍不住笑出声: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上了那家伙的当,险些受了伤呢。”
晏甄一时语塞,被噎得脸蛋儿上带了点儿薄红。
陆漾川瞧着晏甄气成河豚的模样很是好笑,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不许笑!”晏甄气得一跺脚,作势去摸上的软鞭。
陆漾川方才瞧见晏丫头舞鞭,心里有些忌惮,将到嘴边儿的笑硬生生压下去,弄出个哭笑不得的怪异模样:
“成,噗…不笑…不笑。”
他憋了好一会儿,瞧见前面铺子上飘出来的热腾腾的白烟,眼睛眨了眨问道:
“丫头,你夜里可有吃东西?饿不饿?我知晓哪个铺子的吃食好吃,走,带你去!”
晏甄摸了摸肚子,肚子也很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好像是真的有些饿了。于是她点点头,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迂腐规矩,顺手就去扯了陆漾川的手,拽着他向前走:
“是饿了,走!”
陆漾川被晏甄温软的手扯得身子一僵,悻悻地用指腹擦了擦鼻尖儿。
造孽喔,这要是让晏西楼知晓今夜之事,不知道还要跟他摆几日臭脸。
陆漾川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眉毛狠狠地跳了跳。
第42章 蓦然回首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陆漾川怀里便多了一座糕点和各种新奇小玩意儿摞起的小山。晏甄每块儿糕点都只咬了一口尝了个鲜,剩下的都随手甩给了陆老妈子。
陆漾川生无可恋地死死盯着那些点心上印着的牙印儿,愁得狠狠翻了个白眼儿。因着手上的东西太沉,他额上散落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黏黏糊糊地缠在一起打了好几个结儿。
“慢着些跑,慢着些…我这一身老骨头可比不上姑奶奶您。”陆漾川呼哧带喘地撵着四处乱跑的晏甄,只站着歇息了一会儿功夫,怀里的小山头上又多摞了一包桂花糕。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陆漾川手上发颤,眼瞧着山头上放着的桂花糕马上就要晃晃悠悠地砸到脸上,却没有空出来的手阻止!万幸在此等危急时刻,晏甄眼疾手快地踮起脚尖儿扶了一扶,才让他那剑眉星目的俊脸免于遇难。
“啊呀~买得好像有点多了。”晏甄纠结地咬着手指头,夸张地惊叫道。
“瞧瞧,好汉哥哥出了这么多汗,可真是好辛苦呐,夭夭给你擦擦罢!”
陆漾川还未来得及拒绝,晏甄便从衣襟里摸出帕子,踮着脚帮人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又极其细心地、把黏在一起的湿发向上撩了一撩。
夭夭细腻柔软的手指有意无意触碰到陆漾川的额头上,那熨帖的温度惹得他心猿意马,面上泛起薄红。还有那一声“哥哥”,尽管前头还加了个煞风景的“好汉”,却也是要把他那颗早已沧桑麻木的心给喊化了,他头一次对晏西楼产生了嫉恨的情绪,凭什么人家就有这般温柔乖巧的妹妹?
陆漾川完全是被猪油蒙了心,忘记了一口一个“姑奶奶”的晏丫头。恰恰相反,晏甄从来就跟温柔、乖巧这些美好的词不沾边儿,说是鬼见愁还差不多。
果然不消片刻功夫,晏甄便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一双眼睛眨呀眨的,手里揪着手绢儿唯唯诺诺道:
“那个…好汉哥哥,夭夭的钱袋空了,借你点儿钱花花。”
言罢,晏甄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下了陆漾川腰间的钱袋,力度之大速度之快,险些把人系着的腰封也给扯下来。
陆漾川惊慌失措地平衡着手上摞着的小山,滑稽得好像在表演杂耍。他好不容易稳了身形,无奈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只得继续跟上前面活蹦乱跳的小丫头,承认自己方才觉得晏甄温柔乖巧纯属错觉。
不过小丫头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细白足腕上的银铃铛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叮叮当”清脆作响,手上提着的兔儿灯被颠得仿佛下一刻就能活过来,变成真兔子陪着她一起跳。
陆漾川抱着东西缓缓向前走着,他的视线绕过胸前阻碍视线的食物小山,穿过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晏甄圆圆的后脑勺儿上,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眉毛也弯成了月牙儿。
晏甄嘴里正叼着个糖人吸溜吸溜舔着,回头注意到陆漾川投来的目光,挥着手乐呵呵地朝着他喊着:
“好汉哥哥,你快来看看!”
“怎么,又有什么新奇物件儿?”陆漾川暗自琢磨着,加快脚步行至晏甄身侧。只见她叼着糖人蹲在地上,好奇地指着一盏莲花灯:
“介个系什么?”
“是莲花灯啊,是要放到河里的,你可以在灯的花瓣儿上写字儿,用来祈福许愿。”陆漾川耐心地解释着,抬抬下巴示意卖灯的小贩递过来两盏。
晏甄欣喜地把灯接进手里,把莲花灯凑近了鼻子,低头深深嗅了嗅:
“唔唔,我还以为系吃的。”
陆漾川唇角的弧度又弯了弯,看向不远处的河面:
“喏,晏丫头,你瞧那边儿桥底下,水面上漂了许多一样的灯呢。”
晏甄顺着陆漾川说的方向看去,那桥底的水面上,果真飘着一朵朵小莲花儿,正在夜风的吹拂下,随着水流飘飘荡荡、摇摇晃晃的颠簸着。
“介可真漂亮!我还系第一次见。”晏甄惊讶地嘴里的糖人都掉在了地上,痴痴地望着那水中央的一盏盏河灯,漆黑的瞳孔里也影影绰绰地映出几朵粉红色的小莲花儿。
“要去放河灯么?”陆漾川从堆成小山一样的吃食后面探出头来,冲着晏甄灵活地挑了挑眉。
“当然要呀!”晏甄从小贩手里接过笔墨,把两盏灯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乐颠颠地跑到河边儿。
陆漾川抬脚跟过去,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陪着人坐着。
他安静地注视着晏甄的一举一动,许是被满河红彤彤的荷花灯晃得,眸子里带了点点温柔的暖色。
“你也拿一个,在上面写点儿什么,本姑娘可是小福星,有我在你身边,你的心愿一定能实现。”晏甄把莲花灯和笔墨塞给陆漾川,一脸期待地盯着人看。
陆漾川接过来,象征性地在灯上写了几个字,也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心愿。他捧着莲花灯把它放进水里,看着它晃晃悠悠地远去,心底却莫名有些怅然之意。
心愿?他家中高堂健在,虽不及晏西楼那般战功赫赫,可那也是人人上赶着来攀附的才俊。他陆漾川活到二十有二,倒是无甚非要实现不可的心愿。
待他转过头,瞟见一旁歪着头、咬着笔杆苦思冥想的晏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问:
“晏丫头,你许什么愿?要想这么久。”
他懒洋洋地靠在岸边儿,仰头佯装打哈欠。
“这可是我第一次许愿,自然有好多想写的。现在不能说,说出来便不灵了。”晏甄背过身去,偷偷摸摸地握着笔一笔一划在灯面儿上写着,躲躲藏藏的不叫人瞧见,“你放完就背过身去,别偷看!”
“小心太贪心,莲花灯可载不住你许多愿望,太重了会沉下去。”
陆漾川嘴欠地嗤笑一声,可还是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
笔锋同莲花灯纸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四周静得可怕,静得陆漾川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愈跳愈快,愈跳愈快,跳得他没来由地开始烦躁起来。
“呀~小莲花儿飘远啦!”
晏甄盯着河上属于自己的那一盏莲花灯,看着它缓缓地落入水中,而后向无数只小荷花儿飘去,最终混成一片,满河星斗环绕着朵朵红莲,再也分不清哪一盏属于自己。
“喂!好汉哥哥,多谢你。”晏甄忽地咯咯笑了会儿,欣喜地扑到陆漾川身上,环住了人的腰,“你或许不相信,这是我第一次放河灯,我真的开心死了!”
“咚——”猝不及防地,背后贴上来一片温软,让陆漾川的心脏有片刻停跳。
“唔,是么?”陆漾川轻声笑了笑,悻悻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儿,“开心就好哈哈,开心就好。”
陆漾川的心脏如同街面上随风晃动的灯一般摇曳,又像是误食了有毒的菌子,一时间眼前有些恍惚。
“本姑娘叫晏甄,小字夭夭,不叫晏丫头。桃之夭夭的夭夭。好汉哥哥,见了你两次,还不知你名讳。”
其实陆漾川早就知晓了晏甄的名字,自从那一日于晏府撞见她之后,他背着晏西楼打听了不少关于晏甄的事儿。
“陆漾川,表字……子洵。”陆漾川望着晏甄的眸子,笑道。
“好名字!你那身功夫也不赖,那…漾川哥哥,你可收徒?”
“嗯?”陆漾川满脸疑问,“怎……怎么?”
“你若是不介意,以后夭夭就唤你师父了!师父,教教我,你那‘擒贼三连脚’是怎么踢出来的?”
擒贼三连脚是什么鬼?
晏甄的语气认真的让陆漾川毛骨悚然,还未等人反应过来,晏甄又接着道:
“师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诶?别……”
陆漾川蓦地转头,却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小鹿般的清澈的眸子,到嘴边儿的话再也没能说出口。
晏甄松开了抱着陆漾川的手,背着手老老实实地站在河边儿,身后是满河的赤红红的莲花灯。夭夭露出几颗小虎牙儿,正朝着他傻乐。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知为何,陆漾川脑子里猛地蹦出一句,这般想着,瞳孔轻轻颤动。
“成不?给个爽快话儿!”晏甄皱皱鼻子,扯了扯站着发愣的陆漾川的袍角,“咴!你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