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赶到原本关押奚源的房间时,那里的房门大敞着,被安排去看管奚源的两人昏倒在地上,又哪里还有奚源的身影。
匆匆从床上下来的老大见到这一幕不禁脸色铁青,“我让你们把人盯好,你们就是这么盯的,居然还能给跑了。”
这里地处郊外,周遭植被荒坡却不少,一点点去找只怕能找到天亮。
旁边的人忙招呼小弟:“都楞着干什么,他一个人靠腿跑不远的,还不都去找。”
老大却没说话,他目光阴沉地扫过周围的人,冷不丁开口:“左柳枫呢?”
“这......没见到啊。”
“我知道,之前看他往这里来了,难道是他偷偷把人放走了?难怪现在没看见他的人影。”有人猜测着。
老大的神色阴晴不定。若说左柳枫来寻衅报私仇,他信;但左柳枫偷放奚源,他却是不信的。比起左柳枫私放奚源,他倒是更信左柳枫来找事,却反被奚源找到机会偷跑了。
他深吸了口气,勉强找回些许理智:“我们的车呢,车有少吗?”
经他提醒,周围的人才想起这事,忙派人去检查。
“最边上那辆车不见了!我记得那辆车应该是左柳枫的。”
听到这话,老大反而冷静了些,“马上去追,这里只有一条道,他没办法往别的地方跑。”
奚源确实是开车跑路的,不仅自己跑了,还硬是带上了昏迷的左柳枫。
开玩笑,他忙忙碌碌这么久,为的不就是在任务截止时间内让左柳枫回到原定结局,清空文毓辞的黑化值吗。要是今天只顾着自己跑了,明天左柳枫又往哪个犄角旮旯一躲,他不是全白忙了。
来不及找到左柳枫也就算了,但现在他都被系统弄晕了,这么好的机会奚源自然不能视若无睹。跑,他要跑;任务,他也要完成。
说实话,他要是一个人偷跑会简单很多,动静也能小不少。但多带上一个人奚源难免被拖慢了脚步,差点就被赶来的人堵了个正着。
幸好还有999,999这次倒是难得的靠谱,没有掉链子。奚源在它的指引下,偷偷避过了人流,一路摸黑摸到停车的地方。
没人守在这些车旁边,奚源如愿以偿地用左柳枫身上的钥匙启动了车。
这条路崎岖不平,路边的灯又很是昏暗,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雪花,落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又很快化成水迹。
奚源不熟悉路况,起先开得便不算特别快。能这样顺利地跑出来,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但没过多久,999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是很严肃的语调:【宿主,他们追上来了。按照时速,大概要不了半小时就能追上你了。】
奚源瞥了眼身旁还昏着的左柳枫,要是没有左柳枫半夜跑过来找事,他这次跑路说不定都不会惊动人。但左柳枫要不来,他也不能带走这人完成任务。事已至此,多想也没用。
那群人在这里盘踞已久,对路况的熟悉程度当然不是奚源能比的,奚源一点都不怀疑那些人追上他只是时间问题。
999对此也束手无策:【我刚刚又给主角那发了消息,还有你现在的定位,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到。】
从它第一次发出信息到现在,若是文毓辞信了它的话有带人来救,那说不定还赶得到;要是没信,那现在出发也来不及了。只是从一直没有他们的踪影来看,999估摸着那边是没有信。
虽说999对此不抱有多少希望,但还是死马当活马医,连发了几条催促。
它瞅了眼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代表那伙人的红点,忧愁道:【宿主,看来主角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你要是被他们逮回去,不会被揍得很惨吧。】
奚源叹了口气:“不知道。”
那伙人还指着他和文毓辞谈条件,撕票应该不至于,但皮肉之苦恐怕免不了。这还是小事,奚源更担心任务进度,离截止时间只剩下明天一天了。
车里一时愁云惨淡,999也不再多说话了,耳边只剩下因为车速过快而导致的风声。
999说的半小时还是保守估计,没多久奚源都能看到他们照过来的车前灯了。
奚源开始考虑,他是继续垂死挣扎,还是索性停车算了。
后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就追在奚源车屁股后面,一同传来的还有喝骂威胁声。
999的惊喜的声音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宿主!我感应到主角了哎,他进到我的检测范围了,离我们这里就几公里。】
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快些没几分钟就到了,但看后面那些车蠢蠢欲动要截停他的样子,这几分钟大概也没那么容易。
雪下大了,路上的雪水开始在路上积起来。
后面的车喇叭响了一阵,奚源始终不曾搭理,只暗自踩下油门提高了速度。左柳枫的车质量也算不错,但提速成这样,再加上雪水打滑,奚源难免有车身在发飘的感觉了。他没管,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
后车里,开车的人喝骂了几声,朝后座询问道:“老大,他不肯停,要不直接撞上去算了。”
他们毕竟和警察那里达成了条件,文毓辞又挑明了这人不能有事,他们便有些顾及,不敢太过放肆,人要是死了残了会影响第二天的交易。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早就硬是给撞停了。
但追了这么久,对方对警告置若罔闻,泥人都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脾气算不得好,当下便忍不下去了。
老大的脸色同样不算好看,却沉吟着没有说话。他确实还想做第二天的交易,但再这么追下去都快追出这块郊区了,动静未免太大,他也管不了太多了。
好半晌,他冷下声音道:“撞上去!逼停他,只要不弄死就行。”
只要奚源还活着,明天就能谈。至于伤了残了,那都是这人不识相自找的。
【宿主,小心!】
听到999急切的提醒声,奚源下意识把方向盘往侧面一转,避开了撞上来的车。
一下没成,那车稍缓了下速度,又重新跟了上去,很明显是不准备罢休。
靠着999的提醒,奚源躲过了两次撞击。
这样高强度的开车,背后又有车虎视眈眈,神经绷久了难免有些累,奚源只能强提起精神。前面是个弯度极大的拐角,但迫于背后的压力,车速却慢不得。
大概是连续两次都被躲开,后车司机已经急红了眼,也顾不上什么什么拐弯转角,一脚油门就撞了上去。察觉到后面的动静,奚源一把打死了方向盘,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轮却开始打滑。
后车抓住这个机会,死死顶上了它的车尾。
响亮的撞击声响彻了这片天空。
前车撞上了路边的墙,车头已经凹陷了下去,一边车轮半悬在空中还在骨碌碌地转。
车头那里开始冒出黑烟,那点烟越来越大,不过一分钟就烧了起来,火势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后面的车纷纷停下,老大瞧着这火势啐了一口,“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冲后面的人吩咐道:“想办法把人弄出来,最好是活的。”
后面的小弟见状有些犹豫,烧成这样不赶紧送去医院,就算是活的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但还来不及多想,不远处却有一列警车驶来,车速极快,没多久就到了近前。老大神色剧变,也顾不得许多,当场就想上车。
但随之响起的,却是枪声。两声枪响,震得他们不敢再动。
几辆警车迅速把他们围了起来,为首的警察指着他们厉声喝道:“都给我蹲下,抱头。”
老大神情不甘,但迫于枪支的压力还是不得已退后半步,蹲了下来。老大都这样,其他人对视几眼,也都蹲了下来。
后面赶来的车停下,文毓辞疾步上前。他向来很在意自己的腿,不愿意露出踉跄的样子,但现下却顾不得许多。
他脸上的神情本来是急切的,但视线扫过在场所有的人,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一旁还在燃烧的车上。
文毓辞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他攥住老大的衣领,哑声道:“他人呢?”
老大没说话。
文毓蹙夺过身旁署长手上的枪,抵在老大头上,声音压得极低:“我问你,他人呢。”
老大看了眼那辆火势越发大的车,冷笑一声:“那里,你现在去捞,说不定还能留条命。”
寂静的夜里,一时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呼啸的风声。
文毓辞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茫然,也像是无措。他的目光落在老大犹带冷笑的脸上,那里带着恶意带着不屑,却唯独不带欺骗。
其他反应过来的人,忙想去扑灭那火。也有人想先将车门打开,把驾驶座里的人带出来,但熊熊火焰终究拦住了他们脚步。车身被火焰舔舐得滚烫,一触就能烫伤皮肉。
若是刚烧起来时还好说,但现在火势越来越大,已经错过了把人救出来的最佳时间。
“里面没动静,人可能已经晕了。”尝试去开车门的人没两秒就摇着头退了回来,手掌上已经被火撩出了许多个泡,“车门被锁死了,打不开,快去拿工具来,只能先把车玻璃砸碎。”
后面的人闻言忙小跑着去警车上找锤子,丝毫不敢耽搁。
署长见状拍了拍文毓辞的肩,安慰道:“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但说到一半,他的声音也轻了下去,烧成这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没事的样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文毓辞从巨大的空茫中醒过来,他没管署长还在说些什么,也没在意那正雄雄燃烧的火焰,火焰的滚烫气息扑到脸上,他却像感觉不到一般,踉跄着扑到车前,徒手就想去硬拽被锁的前车门。
他想,不会的,烧起来才没多久,就算烧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肯定不会有事的。而且还有那个鬼东西,它不是要靠奚源达到什么目的吗,它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是奚源为什么还没有出来?真的是晕在里面了吗?
文毓辞不知道,他向来冷静的脑子现在浑沌一片。冬夜的寒风刮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阵刺痛之意,又冷又疼,却比不上从心头传遍全身的冰凉。
明明他接到信息就来了这里,明明他一刻都没有停过,明明那个鬼东西说不会有事......
有人想拦住文毓辞,却被他挣开了。橙红色的大火在黑夜里燃烧摇曳,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可文毓辞知道,那里面有他的爱人,有答应过他不会再离开的爱人。
火舌灼烧过来,文毓辞按上了车把手,皮肉灼烧的剧烈疼痛从手心里传来,他像是感受不到那种痛楚,依然不愿意放手。
可是好疼啊,那奚源会更疼吗?
后面的人半扯着他的胳膊,硬是把他拽了开来,“您别着急,我们肯定把人救出来的......”
眼前的人嘴张张合合,风声呼啸却叫人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文毓辞没多做挣扎,只死死地盯着火焰燃烧处,眼眶猩红,眼里似乎只剩下了那被火焰环绕着的驾驶座。
如果奚源出不来,如果一切都太迟了,如果他又一次失去了奚源,他该怎么办呢?
那就一起去死吧,他不可以再失去奚源了......
【滴——】
【黑化值+1】
【黑化值+1】
【黑化值+1】
......
【警告!警告!主角黑化值急速升高中,请宿主及时处理!】
奚源原本不甚清醒,眼前尽是光怪陆离的记忆片段,里面全是文毓辞,有哭有笑,一幕幕莫名熟悉的场景浮过,又化为光团融入他的身体。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告音,一声一声直抵脑海深处,是那种能把死人闹活的尖声警告。
又尖又利的声音一下子搅碎了那些记忆片段,所有的记忆片段混合成了一个大光团,受惊似地融了过来,也震醒了奚源,他指尖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
庞大的记忆洪流重归原位,和现在所有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带来瞬间的怔然。
后车的追逐,骤然失灵的方向,剧烈的碰撞,还有最后一刻999的喊声,奚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车的前挡风玻璃尽碎,碎渣散乱在车座里,一片狼藉,安全气囊早就弹了出来,而他自己正半伏在方向盘上,撑起身子时额头又疼又晕。
手指一抹额角倒是没有看见血迹,但那晕乎乎的感觉不知是得到太多记忆的后遗症,还是被撞出脑震荡了。
【宿主,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999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像是虚弱了不少。
奚源呛咳了一声,看到周围入目尽是橙红色的火焰,一道半透明的荧蓝光罩包裹住他全身,这才让他免于火焰侵袭。奚源记得这道光罩,他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道荧蓝色,来自于999,是它在车祸中护住了他。
要是没有这道光罩,不提现在燃烧起来的大火,光是车祸就能给他撞个头破血流。
但光罩拦得住碰撞拦得住火焰,却挡不住无孔不入的烟雾火气。奚源要是再醒不过来,估计这烟呛都能呛死他。
奚源的嗓音有些哑,“999,谢谢你。”
大概是光罩确实消耗了系统太多能量,999没了之前的精神,机械音里满是疲惫:
【不用谢,主角到了,你赶紧地出去吧,让主角知道你没死,他那个黑化值升高速度简直快得离谱。】
999没说错,就这么会儿工夫,警告音就没停过,黑化值确实是一路飙升。再耽搁下去,后果不容设想。
没再多话,奚源动了动身子,勉强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拽住副驾驶犹在昏迷的左柳枫,想把他一起拖出去。
左柳枫可没有奚源的待遇,999给了他点光罩的边角料,只勉强罩住了他小半个身子,光看外表就知道烧伤得不轻。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奚源也懒得管,反正把人拖出去再说。
车座狭窄本就施展不开,车门又已经被死死卡住,奚源拽了两下都没有拽开,倒是手被烫得厉害,哪怕隔着层光罩,都能察觉到金属把手的滚烫。
奚源松了手,深吸口气,用力踹了过去。车门晃了晃,似乎有所松动。
又是一脚,不堪重负的轻微咔哒声响起,奚源听到动静松了口气,撞开车门,半拖着把左柳枫也拽下了车。
可能是能量耗尽,也可能是怕被外面的人看见,999已经撤掉了光罩,火焰欢呼着靠近,灼热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皮肤刺痛不已。奚源忙快步走出了车子的燃烧范围,身前是冬日凛冽的寒风,背后却是是滚烫的火焰,叫人颇为不适。
奚源丢下手里生死不知的人时,正好和一个陌生人面对面。他身着警服,手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手里还拎了把消防锤,身上似乎还淋了些水,看样子像是正准备破窗救人,此刻见奚源好生生地走出来了正瞠目结舌:“你......你自己出来了?身上居然没事?也没烧伤?”
奚源没回答,目光扫过他这一身的装备,正准备道谢,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个清瘦的人影。
怔愣间,那人已经扑进了奚源怀里,差点撞得他后退一步,他下意识抱住了怀里隐约在颤抖的人,身体似乎先于意识认清了这是谁。
鼻尖除了火烟味,又多了点熟悉的清香,奚源闻着连头晕的感觉都好上了不少。
他动作顿了顿,抬手抚上这人的背,轻轻拍了拍,“没事了,我已经回来了。”
文毓辞颤抖着攥紧奚源的衣襟,把脸埋进了他的肩颈处,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冰得奚源下意识一颤,但他却没动,只是安抚般地摩挲着文毓辞的脊骨,一下一下往下顺。直到脖颈那里传来了点热意,又烫又痒,却是湿润的触感,一滴一滴滚落在颈窝处,那烫意也像落进了奚源的心底。
奚源楞住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似乎是眼泪,文毓辞哭了......
怎么会哭呢,只除了在床上,奚源几乎没有见过文毓辞的眼泪,可是他现在哭了。
是被气哭的,也可能是他吓哭的......
奚源难得如此无措,他无意识地收紧搂着文毓辞的手,轻声道:“别怕,没事了......”
文毓辞伏在他肩头,没有说话,却侧过脸在奚源身上摸索,从手到胳膊到身上的其他地方,像是想确认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奚源没有抗拒,任由他检查,“没有缺胳膊少腿,什么事都没有,我回来了。”
文毓辞听到了他的话,动作顿了顿却没停,脸仍然侧在一边,像是不想看他。
奚源垂眼时只能看到文毓辞柔软的黑色短发,和被冷风吹红一小块的白皙耳廓。他抬手捻了捻文毓辞冰凉的耳垂,直到耳廓被手捂热才松手。
那里是敏感的地方,从奚源捻住耳垂,文毓辞的身子就是一僵。奚源松手时,他微微抬起眼睛,眼尾猩红一片,眼睫上还沾着点点泪水。他分明是生气的,但再多的气到现在似乎只剩下了委屈,看着既可怜又委屈。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落在了奚源心头。
奚源心底蓦的就是一疼,他好像总是让文毓辞那么难过那么担心。
“对不起......”
垂眼间,奚源的目光落在文毓辞的手心上,口中的话语突兀地顿住了。他攥住文毓辞的腕骨,看向那块血肉模糊的地方,“手怎么了,烧到了?”
那只手刚才一路摸索检查奚源,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一道道半干涸的血渍,看着都疼。
文毓辞指尖动了动,一股钻心的疼痛传过来,他没管,只将手收了回去,“我那时候在想,要是你回不来了,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死。”
一起去死总好过再被丢下......
奚源一时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丝毫不怀疑文毓辞说的不是假话。
世界重启前文毓辞的结局已然证明了一切,可那样的结局太惨烈也太痛苦,是不曾放弃的四处寻找,是无望等待的整整两年,是绝望后的永沉海底。
文毓辞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从未曾变过。
奚源心底突然针刺般疼得厉害,他抬手碰了碰文毓辞还沾着泪的眼睫,轻声道:“就算我回不来,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不论是这一次,还是哪一次......
奚源的声音渐轻,被风吹散,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文毓辞不会听的。如果文毓辞会听,也就不会有这次世界重启,不会有他们的重逢。
文毓辞没有反驳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等奚源说完了才哑声道:“知道了。”
只是知道,而非应承。他做不到,所以也不愿意答应。
奚源一言不发地拢过文毓辞的手,垂头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突然释然地笑了声:“算了。虽然我希望不管有没有我,你都能好好活,但是估计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向来对文毓辞没有什么办法,从前如此,现在也是,他只能尽己所能让这一切不要发生。他确实也已经竭尽全力了。
文毓辞抬眼去看奚源,黑沉沉的眼底情绪翻涌:“既然你希望我好好活,那你就不能出事,更不能离开我,不然......”
不然什么呢?文毓辞想要威胁,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除了他自己本身,已然没有了别的筹码。曾经他为奚源对奚家那些人的在意气得发疯,他只想要奚源在意他一个人。
但是到现在,奚源不在意左柳枫,不在意奚家人,文毓辞本该是高兴的,可这也也就意味着他再没了能要挟奚源的东西。
左柳枫被抓到,奚源又没有事,这本该是皆大欢喜,但文毓辞没有忘记,还有那个情况不明的鬼东西。它能把奚源带来,自然也能带走,如今它的目的达成,那它会把奚源带回原来那个世界吗?奚源又是什么想法呢?
两年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文毓辞没有办法不害怕。
异世之魂,来到这个世界本也没有什么别的牵挂,他只能赌奚源对他的在乎,赌奚源的心软和不舍得。
所以......
“不然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文毓辞半靠在奚源肩上,嗅着他身上残留的火烟味,“你要看着我,只有你一直看着我,我才能好好活。”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奚源的神情没有变化,他像是叹了口气,“我怎么舍得。”
舍不得的......
奚源搂过文毓辞的腰身,带着他往后边的车走,“去医院,你手上伤得这么厉害。”
“先等等。”文毓辞却不肯走,他的目光越过旁边的警察,先是看向地上生死不知的左柳枫,后又转而落在了那边已经被人拷上的老大身上。
他那时对老大的容忍完全是因为奚源在这人手上,可现下却已经不一样了。
他所有的担心害怕,不能对奚源发泄,那总要有人来付出代价。即便这人已经落在了警察署手里,下场不会好,但那怎么够。文毓辞从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除了奚源,还没有人能让他退让。
署长在旁边也懒得管,反正人都落网了,卖文氏点面子也没什么。比起这个,他倒是更好奇,这车祸这么严重,副驾驶的左柳枫被烧伤成这样,奚源怎么反倒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可惜,文毓辞看得紧,他连问上几句的机会都没有。
老大感觉到了文毓辞目光中的寒意,还有署长的放任,满含不甘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狗男男,命真大。”
文毓辞眼里冷意更甚,朝身后的花豹示意了下。花豹闻弦知意,很快带着冷笑走上了前。
奚源见状眉头微蹙,却是拦了拦,搂过文毓辞半哄着道:“别理他了,我们先去医院包扎一下再说。”
老大的下场几乎是注定的,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实在没有必要再多做些什么,大冬天的在这里吹冷风有什么意思。奚源更不觉得有必要为了这事,耽误文毓辞去医院治伤。
更何况,和迫在眉睫的黑化值任务相比,绑架也着实算不得什么。
文毓辞不太甘愿,现在不动手,等这些人被警察署收监,那就不怎么好动手了。
他抿唇道:“一点小伤,不急。”
奚源察觉了文毓辞的不情愿,揉了揉额心,蹙着眉半真半假道:“我急,我有点头晕,这冷风也吹得我不太舒服,可能是脑震荡了。”
头晕是真的,估计是因为一下子接收了太多记忆,冷风不太舒服也不假,至于脑震荡那也要查了才知道,奚源自觉自己没说谎。
文毓辞下意识抬眼去看他,眼神难掩紧张。奚源坦然地任由他看,半推半抱地把人往车上带,“是真的头晕,快带我去医院看看。”
虽然不甘,文毓辞终于还是叫回了花豹。
从荒郊野外到医院的车程不短,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文毓辞被奚源去催着看手上的伤,奚源同样是做了一堆的检查。
当然,999的保护罩很到位,他身上确实没什么伤,最后医生只照着他头晕恶心的症状给出了个轻度脑震荡的诊断,留院观察两天。
等前前后后都安排好了,天色都已经开始亮堂起来了。
司家医院给安排的病房自然是豪华VIP病房,床虽然没有家里的大,但也勉强能睡下两个人。文毓辞本来只准备睡旁边的陪床,却被奚源硬是拉上了同一张床。
病床微窄,两个男人挤在一起,难免肌肤相贴,但并没有人在意。奚源避开文毓辞伤到的那只手,抬手就把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相贴,床的大小似乎刚刚好。
虽然只是过去了那么两天,但多了的那一堆记忆却让奚源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没有分离时他们日日想对,奚源感觉不到什么,可两日的分别他才发现其实他很想文毓辞,想他的气息,想他微凉的体温,想他柔软湿润的唇,很想很想......
只是两日而已,就这么难熬,那文毓辞那两年又是怎么熬的,奚源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小心地捧起文毓辞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借着窗帘间落进的微弱的光看那一层层缠好的纱布,“还疼不疼?”
文毓辞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闻言指尖下意识动了动,牵扯到烧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难忍的刺痛,但他的语气却听不出半分痛楚,“还好,其实没什么感觉。”
奚源并不信,文毓辞包扎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那样的血肉模糊怎么会不疼。
“你心疼我啊?”文毓辞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扬起脸,微热的气息全洒在奚源唇上,他像是笑了笑,“那你亲一亲,我就不疼了。”
原来是心疼啊,心疼就好。越是心疼,就代表奚源越在乎他,他的筹码也就越重要。
文毓辞不喜欢示弱,但如果这能帮他留下奚源,他并不介意显露些痛苦。不论是腿上的旧伤,还是现在的烧伤。
愧疚?怜惜?还是爱意?文毓辞向来贪婪,在奚源身上尤甚,这些他都想要,而且越多越好。
奚源不语,却真的用唇轻轻碰了碰他被纱布包裹的手心,一触即分。
纱布厚实,奚源动作又极轻,文毓辞本该没什么感觉的,但却莫名觉得伤处传来一阵阵奇怪的感觉,不是疼,是痒。
但他并不满意,没受伤的那只手碰了下奚源的唇,又点了点自己的唇,“不是手上,是这里。”
两人呼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奚源垂眼吻上了那熟悉的,柔软的,微凉的唇,正想撬开唇齿。文毓辞却已经主动启开了唇,如同贝类张开坚硬的外壳露出柔软的内里,请别人品尝。
奚源没有客气,扣紧他的后颈覆了上去,挑逗勾缠,体温交融,连周围空气的温度都升高了起来。
但他到底记着浅尝辄止,好半晌终于松开了身下的人,手却依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文毓辞后颈处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暧昧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