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也,放松。”
秦铎也听到了,但他做不出反应。
异样感太重,秦铎也感觉自己此刻甚至连呼吸都欺起伏,都在摩擦,而那种存在感就更为强烈,更别说动一动身体。
忽然腰被温热的手掌握住,温度源源不断传来,减缓了初次的不适应感。
他眼睫抖了抖,划过布料,彻底闭上眼,整个身心都和黑暗融为一体。
亲吻温柔缓慢地揉过来,吻和其他动作都熨帖得恰到好处,没有设想的疼痛,而有的,就只是那种陷在灵魂深处的欢愉。
秦铎也喜欢。
玉膏质地很好,也很有效,水声合着秦玄枵的喘息声传到耳中,令他面色更红,虽是听起来有些羞耻,但全身都在传递出一种快乐的情绪,令他从骨骼都有些不受控。
这么感受着,秦铎也跨在那腰侧的双腿忍不住磨了磨。
却没成想,惹得这家伙的动作一下子重了起来。
“唔嗯......”
他就想顺势去踹人,踹出的动作却一下子从光滑的布料上滑落下去,没踹成,下一秒,他就再也没了别的力气去抬腿了。
一滴汗从秦玄枵的额头滑落,顺着下颌汇聚成一滴,随着他的动作啪嗒落下,落在秦铎也的颈窝中。
好像是一个讯号一般,动作顷刻间急促了起来,深夜凝聚成疾风骤雨,水声也激烈碰在一起,风雨飘摇,他的身心也随之飘摇不已,在寝具上已然逐渐向着后滑。
还怎么可能去抬腿踹人,只单单咬着牙不彻底高声叫出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手指控制不住,抓在秦玄枵的肩膀上,他都能听见唰地一声,秦铎也知道自己的手劲有多大,这一下,估计得挠出了好几条血道子。
秦玄枵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只不过动作却更快,终于将抑制在喉口的低声呻.吟撞碎,一声声顺着唇齿间,随着他的动作而溢出。
星月就又流转起来,殿内红烛飘摇,荧荧火光,两个独身一人蹒跚良久的魂魄终于得见彼此,成为了对方的攀附和倚靠,彻底交相融为一体。
今夜天相依旧是双星高悬,在北极星位的周围旋转,旋至最高处时,枷锁彻底破碎,流光汹涌而出,共赴巫山,一时间令彼此均全身发麻,几要灭顶。
那种犹如凝成实质的滚烫在体内冲开来,他连脚背都紧紧绷住,脚趾蜷缩在一起,无意识地颤抖。
连同莫名的声音一同传入他耳中的,还有两人同时发出的喟叹之声。
忽然眼上一直蒙着的玄色绅带被一下子扯开,满殿的烛火色就一下子摔进那双黑亮的星眸中。
烛火没了阻碍,够到了这张几乎宛如被天工精雕细琢的面孔,面上带了忍耐着的欢愉之色,更显俊美异常。这双漂亮的眼眸被湿润飘渺的水汽氤氲着,睫毛被浸得湿润,眼角向着紧蹙着的眉扬起,瞳孔因方才的激烈而散开,此时正微微失神着。
秦玄枵几乎被这一幕摄取了全部的神魄。
而秦铎也忽然见了光,撞进了深沉且深情的凤眸中,看着烛火勾勒出眉眼的棱角阴影,而自己仍陷在滚烫的余韵中,连同全身的筋骨都被送上了云颠,软得一塌糊涂。
他一瞬间目眩神迷,不知天上人间。
秦铎也承认,用句粗话来说,这种快感确实爽得很。
比他第一次骑马飞奔,彻底放开了缰绳飞奔,马儿从山涧中飞跃而过,而身下就是万丈深渊还要刺激。
比他第一次只身赴京城,阴谋阳谋的刀光剑影扑面而来,而他破釜沉舟,撼动彼时权威还要危险。
秦铎也喜欢。
于是他舒服地哼了一声,懒洋洋抬起手,点了点秦玄枵身上挂着的衣物。
“脱了。”秦铎也的声音哑哑的,带着高.潮后的那种欲色,“穿着衣服不热么?”
秦玄枵被他这一点、一嗔,喉结就忍不住又滑动了一下,一下子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反应了过来。
继续堵的严丝合缝,出不去一点。
秦铎也现在的身体敏.感的很,被这样一弄,忍不住眯了眯眼,仰起头轻喘一声。
然后略显无语地低头,看了看小腹,抬眼瞪了秦玄枵一眼。
“牲口。”
秦玄枵就哑声笑了,用脑袋蹭了蹭他,含着笑意撒娇:“阿也帮我脱嘛。”
秦铎也:“......”
他还就真吃这一口。
于是他仰面躺在床上,伸出手指,向着这家伙,勾了勾。
秦玄枵就听话地俯身,衣带落在眼前,秦铎也伸手去解。
每到要解开的时候,秦玄枵就坏心眼地动一下。
连带着身体里的一堆混乱就再次攫取了秦铎也的全部感官,过分的刺激令他手指再不受控,胡乱地攥住能抓住的一切。
待一阵感受过去后,秦铎也抬眼看秦玄枵,就对上一双无辜的眸子。
秦铎也:“......”
他耐下心来再去挑起衣带来解,然后陷入循环。
结果就是,那衣带被他越解越紧紧地缠在一起。
秦铎也气得狠狠给了秦玄枵一拳。
然后就被一整个覆盖住,方才他觉得喜欢的,这会又被从头到尾来了一遍。
不知纠缠了多久,再分开时,他被折腾得饿了。
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两个人在一片凌乱的床榻上面面相觑。
伟大的成烈帝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这时候饿得肚子叫唤,实在是有些丢人。
秦玄枵有些诧异,问:“你回来前,没用过晚膳?”
秦铎也摇摇头,无奈道:“本来想回来和你一起吃的,谁知道你突然发疯......”
秦玄枵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眼神躲闪了一下,轻咳一声,温声道,“那我去叫御膳房备膳。”
“得了吧。”秦铎也拉住他,“都几时了,桌上有带回来的糕点,随便吃些。”
秦玄枵说:“那我叫勾弘扬备好温水来,清洗一下。”
秦铎也没有意见。
结果就是,含章殿外,忧心忡忡的总管太监忽然见殿门被推开,他家陛下随意披着外衣,从殿内走出来。
“去打温水来,多备些,再去将偏殿那个温池备好水。”
勾弘扬听着自家皇帝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愉悦,茫然了一瞬间,下一秒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是!!!”
老太监以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敏捷,兴高采烈地退下了。
清洗过后,秦铎也披着衣,坐在床榻边,指挥着秦玄枵将糕点包裹拆开。
秦玄枵贴心地为他煮好了清茶,这次没煮甜茶,糕点已经很甜腻,清茶刚好清口,秦玄枵特意从他的私库里找了武夷的岩茶,既清,但不苦,是秦铎也喜欢的口感。
“枣泥糕。”秦铎也倚靠在床榻边,开始指点。
秦玄枵就摆下来一块糕,递到他嘴边,秦铎也懒得抬手,就低下头,从这人手指间叼走了那块糕点,湿润的舌尖似有若无地划过指尖。
秦玄枵只是感受着,看着,就好像也将甜食吃下一样,心里尽是满足之意。
秦铎也慢条斯理嚼完糕点,咽下去,故意问:“不是说我在这里下毒了么?怎么也不拦着我点?”
秦玄枵:“......”
快别提了!
他那时脑子不好在发癫,现在又想找地缝了。
第88章 欢喜踊跃,不能自胜
枣泥糕的碎渣沾在唇角,秦玄枵看见,凑过去,伸出舌尖将残渣卷去,尔后轻轻亲了亲秦铎也的唇。
“方才都怪我,那时怕阿也不要我了......虽然知道不是,但只是那样一想,就觉着难过。”
秦玄枵将桌案拉过来,拖到床榻边缘,他将秦铎也披在身上的衣衫拢好,然后贴在他身边伸出手臂将人一整个环抱住,“快别提刚刚的事了。”
秦铎也本就是在逗他,这会儿看见秦玄枵耳根都红了,达到了目的,就暂时放过他了。
枣糕咽下去,茶盏就被递到唇边,鼻尖扑来岩茶的清香,秦铎也垂眸就见浅褐色的茶水色泽清澈,杯中有浅浅的白气升腾,触之,温度也恰到好处。
秦铎也不得承认,秦玄枵确实将他照顾得很熨帖,从很久以前就如此,出行、睡眠、饮食、药物,还有其他一切顺手的东西,这个人都很早就为他将一切准备好。
他放松下来,慵懒地倚靠在秦玄枵的身上,抬起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的清香将口中的甜腻冲散开来,逸散在唇齿之间。
披在身上的衣物就随着他手臂抬起的动作,沿着胳膊滑落,露出一片莹瓷的肌肤,手腕内侧还有一处咬痕,也遍布亲吻的痕迹。
秦铎也视线一扫,就重新将衣服重新拉起来,顺势抬眼瞪秦玄枵。
真是狗,乱咬个不停,虽然不仅不痛,还能带来些更快活的感受,但留下这种痕迹,实在是显得太糜乱了些。
秦玄枵被瞪了一眼,心虚地笑了下。
殿内炉炭和地龙燃得恰到好处,身侧人的温度也暖烘烘。窝在人身前,窝得正舒服的成烈帝这会儿感觉骨头都是酥的,他连手都懒得抬起,慵懒地用手指挠了挠秦玄枵的手背,指使道:“莲花酥。”
秦玄枵就去拿了块莲花酥来,递到他嘴边。
非常完美,这次不需要低头,只一张口就咬住了酥,他咬下来一块,咽下后,随口说:“真是,特意给你带回来的,这会儿却都叫我吃了。”
“没事,能喂阿也吃,我就很开心。”
秦铎也受不了了,听这话,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他随手拍在秦玄枵下巴上,“......快正常些,别说这种腻歪话。”
“......”秦玄枵捂着下巴应了一声。
“你不饿的吗?”秦铎也怀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见秦玄枵摇头,古怪地感慨,“到底是年岁小些,折腾这么久都不饿。”
说着,秦铎也张口将剩下的一半酥叼在口中,用牙虚虚地咬着,扬了扬下巴,哼唧了一声,声音含混,“来吃。”
和他心意相通的爱人窝在他的怀中,姿态慵懒惬意,眼尾的余温还没消去,对他是全然的信任,眉眼在烛火的映衬下,削去平日里在外的锋芒,只余一片柔软温情,半长的头发柔顺地沿着肩膀落下,也刚好披散在了他的臂弯间。
这样的邀请,谁能忍得住?
秦玄枵微微低头,衔住莲花酥的另一半,酥皮碎落,莲花就绽放在他们二人的唇齿之间。
他俯身加深了这个亲吻,直到将香甜的莲花酥彻底享用完毕。一时竟也察觉不出,这种直至心里的甜,究竟是出自莲花酥,还是出自爱人的唇齿。
秦玄枵其实对甜食无感,不过今日这么一尝,就一下子喜欢上了。
他心满意足地抬身,然后下巴又猝不及防得到了秦铎也的一拳。
“让你叼走没让你这么吃,碎屑落我一身......”秦铎也收回拳头,将落在身上的碎渣收拾了一下,抬手丢到桌案上的银篓中。
秦玄枵再次捂着下巴:“......”
他的月光怎么总会在温柔的时候凉飕飕地破坏掉这种氛围。
罢了,反正,他喜欢,怎么都喜欢。
于是又哼哼唧唧地凑上去,黏糊糊地索吻,就又如愿以偿地从唇齿间尝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甜。
秦铎也瞧着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哼了一声,“出息。”
“我爱你。”
冷不丁的一声告白,让秦铎也愣了一下。
也许是年岁小些,那热烈的爱意从不加遮掩,喧腾犹如火焰,真诚、明媚、直接,向他奔来,将他包裹。
“......我知道。”秦铎也回应他,给予他完全宽和的温柔和安全感,“我知道,所以我没有要背叛你,你不用担心。”
这回换作秦玄枵愣住了,他的凤眸微微睁大。
“在竹林中的玄衣卫怕被发现,隔得有些远了,估计是没完全听清我们的对话......那日我没答应第五言,那张药方,是他们换我去见朱郡亲王长子的条件。”说到这,秦铎也似乎是觉着有趣,轻笑了一下,“毕竟筹谋这种掉脑袋的大事,我在加入前,能提许多条件。”
说着,秦铎也抬手拿到了落在桌案上的那张药方,“这也不是什么毒药,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应该算是夫妻间的避子汤。不过比起往常那种在事后以伤害女子身体为代价的避子汤,这种,是那位医师研制出的,在事前由男子服用,遏制精.液的效果,现在这药方的效果是三月,那医师说他要接着研制出终身有效的,让我找机会给你喝下去,让你断子绝孙。”
“诶......?”秦玄枵没想到秦铎也竟然全盘托出,没有一点隐瞒。
他其实从未想过,既然爱,就毫无保留地付出,全然信任,至于对方的回应,那是对方的事情。
这可是贯穿他人生一辈子的月光啊!
秦玄枵直到现在,都完全不敢奢望能够得到成烈帝的垂青,但倘若月光能够在他短暂的人生中照下,真真切切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迹,那也值得了。
究竟是得到了上天赐下的多大的机缘,才能让他心中所思所念,但却不在这人世间的人降临。
所以不敢奢望终身,不敢乞求秦铎也将全副身心都落在他身上,只渴求短暂的喜欢,能得到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偏爱。
那便足够了。
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至于在今夜之前所怨的,不过是情绪惶恐之下的积累,和几天未见到人的慌乱,骤然爆发,才会哭成那种样子。
再说,这天下本就是秦铎也的,倘若对方开口要,秦玄枵会连着自己的命一起,毫无保留地交到秦铎也的手上。
却没成想,秦铎也竟然是向着他的。
这个认知近乎要让他鼻尖一酸,凤眸中再次氤氲出水汽,几要落泪。
“诶哟,怎么啦?”秦铎也眼见这家伙又泪眼汪汪的,“怎么又哭?”
他凑过去,用双手捧住秦玄枵的脸。
“阿也......你知道的,我不是秦氏后人,你......”秦玄枵哽了一声,“你为何要与我说第五言的筹谋......为何还会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将我赶走?”
怪不得这小崽子总是没有安全感,原来是因为这个。
是真怕自己将他赶下皇位,再没了利用的价值,自己也就弃他与不顾了。
虽然他在刚得知这事的时候,真这么想过,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思想也渐渐转变了。
不是处于情爱的私心,而是在偏爱之前,有过理性的考量。
当今,朝堂上下,文武百官都说,今上是暴君。
但秦玄枵这个暴君的剑刃所指,是朝廷,是世家,是皇族,就算他杀红了眼,杀的无极殿内血流漂橹,也从未见过他将剑指向天下黔首。
与魏荒帝相比,这个恶名传尽、刚愎自用、阴晴不定的暴君,却从未染指民生,也从没有滥杀无辜。
秦铎也知道何为正误。
如果秦玄枵是真的烂的无可救药,那就算他对自己再如何,秦铎也也不会任由他随意做些什么。
“小狗脑袋。”秦铎也轻轻叹,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地、认真地说:“大魏,不是秦家的大魏,而是百姓的大魏,与皇帝是谁有多大的关系?”
“你这个皇帝做得比之前那几任好太多,我又为何要赶你走,换上些歪瓜裂枣?大魏的百姓的稳定,和皇位继承人究竟是不是我秦家的后人,你想想,在我心里,哪一个更重要呀?”
说着,秦铎也眼中笑意盈盈,靠近了,伸出手指,敲了敲秦玄枵的脑袋。
很轻的两声。
一刹那间,华光尽升,欢喜踊跃,不能自胜。
他认可他。
“但、但我......”秦玄枵几乎眩晕了,他双手扯了扯衣衫,道出了这几日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慌,“那日宫变,我将京中所有秦氏皇族全部屠戮殆尽,你......我......我又有什么资格来面对你......”
秦铎也听着,轻轻叹了口气。
他倒是不会为了这个而有意见。
秦玄枵心中有愧,他又何尝不是,他家的后人,是害秦玄枵亲生父母双双身死,害秦玄枵童年无比凄惨的罪魁祸首,秦铎也听秦玄枵说过,恨一切秦家的人。
但眼下,秦玄枵不连着他一起恨,反而还爱他,不知是不是在未得知他身份时,这份爱已足够浓烈,才足够消弭了他是秦家人的仇恨。
这种因果纠缠在一起,归根结底,谁也说不清是谁欠谁的。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们二人从中摘出来,毕竟,血脉早已隔了百年之久,他早已入土,又怎么管的了身后的事。
这是秦玄枵自己的生存之道,他又有什么资格干涉?
谁造的孽,就谁来偿吧。
那么搞,被杀了还真是活该。
成烈帝于是放松了下来,慵懒地躺在了秦玄枵的腿上,伸手挠了挠秦玄枵的下巴,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子孙都自己作死了,那我穿越而来,就享享福吧~”
“诶哟。”
“怎么哭得更厉害了?”秦铎也仰面躺在秦玄枵的大腿上,眼睁睁看着一滴一滴的泪从秦玄枵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凝聚,然后啪嗒滴落,温热的泪滴就摔碎在他的脸上。
“没什么、没什么。”秦玄枵被这么温柔的注视着,他匆匆伸手,胡乱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低头去胡乱亲吻秦铎也。
一颗心就再也不恐惧,再也不揣揣不安,再也不惶惶不可终日。
原来秦铎也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初登基时混蛋往事,知道他任由自己陷在一摊泥中腐烂发霉,但仍然选择接受他的一切。
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他这一辈子,自此彻底无憾。
“何其有幸......能得到你的宽恕。”
秦铎也放松身体,任由他亲,伸手拍了拍这家伙的背,又缓缓地揉了揉秦玄枵的后脑,手指浅浅插在漆黑的发丝中,呼噜一把小狗的毛。
他温和地抱着人,等待,终于等到秦玄枵彻底平复了情绪,秦铎也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凤眸里闪着盈盈的光。
好了,看来这小狗皇帝已经回过神来了。
秦铎也就支起身子来,手擦过秦玄枵的耳畔,替他理好散落的发,然后越过他,将药方重新放好到桌案上。
随着这个动作,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完全陷进秦玄枵的怀中。
秦玄枵下意识就紧紧抱住他。
“好了好了,松一松,喘不过气了。”秦铎也推了推他,感受到秦玄枵松了力道,“明日有朝会,我们先来讲讲正事吧。”
二人披衣坐在床榻边,桌案上的小火炉煨着茶水,秦玄枵提起来,向茶盏中添了些,随着茶壶潺潺水声,茶沫在杯盏中打了个旋,连同氤氲的热气一起散在空中了。
秦玄枵将茶盏递给秦铎也,接过,秦铎也抿了一口,缓缓开口:“我要保第五言。他虽有不臣之心,但也是将目光放在了下一代的皇位上。他的一些策论治法,我前两日在宫外读了些,至少是一心向民的,我们后面可以用到他。”
“嗯嗯。”秦玄枵听着,没有意见,从糕点包裹里面挑挑拣拣,找出来个形状最漂亮的豆沙透花糍,一手捻着,一手拖着底,递到秦铎也的嘴边,神色认真,轻声开口,“啊——”
秦铎也偏头过去,顺口叼住,嚼嚼。
待口中食物咽下后,他接着说:“还记得那个司天监监正吗?秋狝前与你讲过了,我将他放了出来。他将自己的容貌烫毁,重新埋伏回司天监,昨日暗中来找我。”
“这几个月让他盯到了,司天监中还是有人向外暗通款曲。”秦铎也说,“在我们定下去护国寺的行程当晚,司天监的理事趁着夜色暗中动身,去了一处酒肆之中。”
“所以你在那日动身前,才让我去叫蔺栖元准备好兵马人手,前去迎接?”秦玄枵立刻就跟上了秦铎也的思路,长眉一凝,眉眼压低了一瞬,“而对方刺客的人数恰好多于随行的玄衣卫,甚至也刚好埋伏在我们回城的必经之路上。礼部也有他们的人,礼部、司天监......周氏。”
朝堂中,人尽皆知,兵部算是杨氏的势力范围,礼部算是属于周氏,吏部算是文氏族人偏多,户部这块肥肉,三个家族都在打破脑袋撕扯,而工部邢部冷冷清清,没什么油水和权势。
“这猜测很合理,不过可能需要证据,不然,没办法把他们一棒子打死。”秦铎也点点头,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半步,从桌案上抽出几张空白的纸,随意沾了沾墨,在其上划了一道长长的竖线。
然后开始在其上列出分支。
秦铎也这时候已经不再遮掩自己的字迹,笔锋凌厉,没了属于皇帝身份的那一层束缚后,字迹龙飞凤舞,完全没有边框可以将他困住一般。
“按时间来算,先是周书易安排司天监在你面前进言,啧,好拙劣的手段。还有,礼部那个王主事也逃不了,送男宠的那封折子,是对我身份的试探,”秦铎也在纸上落下了一个王字,边写边说,“试探皇帝究竟是一时间对禁.脔的偏爱,还是要做出什么对世家不利的动作。”
“都不是。”秦玄枵在一旁看着他写字,忽然开口。
“都不是,我没将你视作禁.脔,我只是情不自禁地被那时候的你所吸引,大概见你的第一眼,就彻底沦陷了。”
“咳......好了,我知道的。”秦铎也被他这突如其来一句弄得猝不及防,他耳根又开始微微发红,空气滚烫,于是随手在眼前扇了扇,“别打岔,说正事呢。”
“喔。”秦玄枵目光专注地看着秦铎也的侧颜,发丝和红痣在烛火下交相辉映,好美,他又一时失了神。
被秦铎也一拳砸在头顶,老实了。乖乖凑在他身边,这回只看纸上的字。
“然后就是秋狝那事,”秦铎也继续写下了一个虎字,抬眼问秦玄枵,“当时犯事的那两个年轻人怎么样?慎刑司审出什么来了?”
“没什么骨气,范钧只轻轻一用刑,就立刻招了。”秦玄枵回答道,“后续将审讯的文书我看过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公开处理。他们的供词说是他们无权无势在兵部中遭到压榨,前途无望,恰好周氏许给他们荣华,让他们在秋狝时称无辜,引起你的注意,利用你保住他们,然后嫁祸于杨太尉,估计是在试探你在我这里的份量。就算没成功引起你的注意,他们也可以趁机借此事弹劾杨太尉,削弱他的职权和势力范围。”
“这样啊。”秦铎也敛眸,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形,淡淡道,“和我当初想的大差不差。”
秦铎也当时接管过初审这两个人的职权后,就大致问过了。
他当时从那两人的话中,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觉着这两个人背后,定有他人指使。
所以他才让秦玄枵用玄衣卫将这两人押送回京,重新审问,不可草草做出决策。
只不过却没想到,差点被人反过来利用了。
如果他不是上辈子恰好阅人无数,只一眼、一听,就可以从这两人的话术中察觉出故意编造的的缺陷来,就真让周氏成功了。
细细想来,还真是恰到好处一般,刚好有人和他提起周、杨之事,其言语之中,暗含引导之意。
秦铎也冷笑一声。
还真是,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累世公卿......呵。”秦铎也摩挲笔杆,感受到了隐隐燃起的肝火,他声音轻轻地,似是冷冷轻叹,“好一个累世公卿,偷梁换柱、栽赃嫁祸,就差只手遮天了。”
然后,忽然被一块糕点碰了碰唇角。
秦铎也愣了一下,他眼眸一转,转过头去,看到了秦玄枵眨巴着凤眼,这会儿又挑了块糕点送到他嘴边。
“阿也,别生气。”秦玄枵凑到他身边,亲亲他的脸颊,说,“明日找个由头就将他们全杀了就是。”
秦铎也:“......”
他抓过递来的糕点,一把塞进秦玄枵的嘴里。
“你快别说话了,”秦铎也心中的郁气倒是一下全消散了,无奈地拍了拍秦玄枵的脑袋,说,“知道为什么明明你也不算真的荒淫无度,但风评却不好,百姓怕你怕到不行吗?就是这么杀出来的,这些世家他们向民间添油加醋这么一传,你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暴君,多冤呀?”
“唔。”秦玄枵下意识点头,开始嚼糕点。
“所以就算要治罪,也得真正找出些什么能把他们拍死的罪证,昭告天下,然后再写圣旨定罪。这样来做,法理、仁义、天道,全在你这边。”秦铎也抬眼睨他,“听到没?”
秦玄枵疯狂点头。
成烈帝来亲自教导他这个冥顽不灵的混蛋皇帝,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玄枵恨不得此刻将每个字都立刻记下来刻入玉碑,永生永世保留。
“好了,继续。”秦铎也向下落笔,“岐川水患,亦是周氏之过错,不过,现在的罪名只能定到周太傅举荐不利,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在京城之中的周氏族人,真正参与了私吞公款、炸毁堤坝、横征暴敛这些事。”
“没关系,我们还有线没断,过几日前去汜水抄家的玄衣卫会将账簿运回京中,还可以接着查。”秦玄枵握住他的手,安抚道。
“还有最后两件事。”秦铎也道,“童谣的源头,和刺杀的幕后主使,这二者,背后是同一个人。”
秦玄枵接过他的话音,“他们坐不住了,童谣未成功,就直接派人刺杀。赤玄在查童谣,范钧在审刺客,我明日派青玄去将那处酒肆查抄了,只等这三样结束就可以了。阿也,不要急坏了身子。”
秦铎也敛下眼眸,复又睁开,眸子里已然是一片静水深流的平静,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嗯。我知道。且等着结果吧。”
“好了,歇息吧,时辰已经不早了,明日还有朝会,早些歇息吧。”秦铎也收拢了桌案上的纸张,说。
忽然,他却被抓住了手腕,连带着整个人向床榻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