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云依石  发于:2024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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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神仙吗!
秋华年没有解释,直接问他,“拿走银子的管事们现在何处,可有保留证据?”
“都还在西市,在其他铺子里当管事,他们走时改了账目,但我抄了原账本。”
关六行事十分小心谨慎,他怕万一事情不好波及自己,早早就留了后手,没想到真用上了。
秋华年满意地想,这个人倒是个可塑之才,有眼力劲儿又小心谨慎,回头把身契换过来,可以培养他管京城的生意。
秋华年打算再给他一道考验,看看他会不会办事。
秋华年解下腰上的乡君令牌,递给关六,这个令牌是去年加了封号后礼部新制作的。
“我是齐黍乡君,也是这座铺子的新主人,你去找到之前拿走钱的管事,随你用什么方法,把钱一分不少地要回来。”
关六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确认,“您是齐黍乡君?”
祝家的人只说铺子易主了,可没透露新主家到底是谁。
秋华年笑道,“怎么,难道我在京城也有名气?”
“别的地方不敢说,西市做生意的谁不知道秋记六陈,不知道您的蚝油、花露、清凉油和梅花清膏呢?”
秋记六陈的许多产品是定时限量销售的,但卖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一些流出去被人在别地倒卖,价格要翻上几番。
关六兴奋地问,“咱们这铺子以后是不是也是秋记六陈了?”
西市做生意的人个个消息灵通,谁不知道印着秋记六陈四个字的好东西?
一小瓶蚝油能卖到三四两银子,花露和梅花清膏不遑多让,就连不限量的清凉油都值半两,就这样还常常有市无价。
在西市开一家秋记六陈,关六不敢想象那得有多赚钱。
关六心跳加速,真没想到他这个被迫留到最后的,反而占了最大的好处,那些提早离开还贪了钱的管事们知道后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失去了赚大钱的机会,还得罪了齐黍乡君。
关六激动不已,秋华年仍保持着冷静。
“先不急,等我考察完京城的情况,想想工坊建在哪里,再决定怎么开铺子。”
世事皆是双刃剑,越稀有越赚钱的东西,越容易引来觊觎和祸事。
在遍地高官、宗亲、勋贵的京城,秋华年一个乡君和杜云瑟一个举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尤其杜云瑟身上打着太子党的标签,过去因为查抄钦差赵田宇和参与破获襄平府拐子案,或多或少得罪了二皇子与三皇子,更需要小心谨慎。
除此之外,二皇子至今还没把《算学浅要·方程》搞透,没获准离开御书库,据说对写这书的秋华年极其不满。
至少在杜云瑟殿试结束,得到正式官职前,秋华年不会有高调的大动作。
“你这几日辛苦一下,把账目整理清楚,再把我们周围的铺子都是卖什么的,生意怎么样,客人都是什么样的人记录下来。”
秋华年风轻云淡地给关六画了个大饼,“日后秋记六陈开起来,我让你做掌柜。”
关六被当掌柜的美好愿景鼓动,赌咒发誓自己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秋华年又恰到好处地勉励了他几句。
告诉关六自家暂住之处的地址,说好回头让星觅来取账本与银子后,秋华年三人奔赴下一个铺子。
第二个铺子在宣武门边上,宣武门是内城的西南门,一般来说,南边外城的人想进入内城,走的都是这道门。
它的地理位置很优越,却不是第一个铺子那样的优越。
第一个铺子位于西市繁华处,有二层小楼和小院,地方宽阔,是赚钱做生意的好位置;第二个铺子只有一院平房,没那么适合做生意,却是接收消息、落脚休息的绝佳位置。
南来北往的人只要路过宣武门,一眼就能看见它。
祝经诚赠送的两个店铺,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院铺子祝家原本办了一个茶摊,临街的一排房子朝外开了窗户和门,卖些平价的茶水和糕点,里面则是简易的客房,供祝家来京城的伙计们暂住。
宣武门城门口虽然人流量大,但其中大多是外城的平民百姓,没什么闲钱天天到茶摊消费,因此茶摊的营业额一般。
管这个茶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人很老实,茶摊四个月净利润六十两,全都交给了秋华年。
秋华年暂时还用不到这处位置特殊的铺子,认了个人后,让这对夫妻先继续照常经营着。
交接完铺子后,接下来两天,秋华年又马不停蹄地去京郊看庄子。
第一日去的是祝家赠送的那六十亩地的大庄子,它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得花半日路程,因为祝家人不会千里迢迢到庄子上住,所以主家的宅院已经年久失修了。
不是祝经诚不送更好的,而是京郊的庄子比京城里的房子还难得,绝大部分都握在达官贵人手里。
这个庄子有六十亩肥沃的土地,有几小片果树林,有几十户上百人的佃户,已经非常不错了。
秋华年用自己洞若观火的观察力挑出几个问题,敲打了一番庄头和佃户们,带走了去年的一百五十两银子收成,留了二十两让他们把住宅修一修。
当然,他也没忘记画大饼。
“齐黍”乡君,以粮食作封号,自然要好好种地。
攻克了棉花后,秋华年打算向新的领域进军,这次他要实验个大的,搞果树扦插嫁接育苗技术。
“不花一分钱买树苗”、“一年就能种出一大片果林”、“两年就能收获果子”……
在秋华年高超的口才和强大的人格魅力的加持下,佃户们全被弄得晕晕乎乎的,虽然理智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天方夜谭,心里却期待了起来。
忙忙碌碌一整天,秋华年在城门落锁前赶回了内城,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路上。等以后庄子上的宅子修好了,他就可以住两三天慢慢来,不用这么赶了。
回到家中,杜云瑟刚温习完了书,考试的事情,秋华年操心不了也不用操心。
他把今日在外面买的板栗糕分给杜云瑟,两人一起吃夜宵,边吃边聊事情。
“明天我出城看看你考中举人后圣上赏的那三十亩地。”
一般举人赏地都在祖籍,只有十五亩,杜云瑟不仅翻了个番,还在寸土寸金的京郊。
这份圣眷又可以让有心人猜很久了。
“三十亩呢,要是位置好能连成一片,就可以盖些房子,招些佃户,弄个小庄子了。”秋华年更注重土地本身的用处。
他不清楚地的具体情况,只知道那三十亩地离京城非常近,出了宣武门乘坐马车不到半时辰就到了,骑马还能更快些。
第二日真正出城到了地方,秋华年看着眼前大片的土地,有点傻眼。
地确实全是好地,土壤肥沃,水渠纵横,方方正正连成一大片。
只是这地方为什么紧挨着皇庄,甚至像是从皇庄里挖了一块出来?

第114章 再见十六
皇庄顾名思义就是直接归属于皇室的庄田,由皇帝直接委派人管理,所产粮食为皇室私产。
裕朝设皇庄的历史悠久,皇庄也不只有京郊这一处,以京城为中心散开,如今共有八处之多。
不过最受瞩目、佃户们待遇最好的皇庄,肯定是秋华年眼前这大几百亩。
元化帝是一个很勤勉的帝王,每年春种秋收的时候,都要亲自带领大臣和皇子们来皇庄举行耕种活动,皇上一年来两趟,下面的人自然不敢乱来。
秋华年看着地头插着特殊标识的皇庄,再看看自己这三十亩没有标识的地,愈发觉得这块地是从皇庄里挖出来的。
他索性往前走了十几步,来到一处按规律应该有标识的田垄上,用靴子尖拨开松软的土地。
往下拨了十来厘米,果真看见了被折断的特殊标识的根。
“……”
元化帝还真是从皇庄里赏了杜云瑟三十亩地啊,为什么非要搞这个特殊呢?
因为他擅长农事,还是因为太子一直在皇庄上?
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秋华年想了一会儿,索性不想了,家里分工明确,他负责种地搞钱,杜云瑟负责钻营官场和权势斗争,这种事情不是他的专长。
反正这么好的地到了他手里,他就最大程度利用,好好种呗。
皇庄上也是有佃户的,不过皇庄的佃户属于皇室的私产,由户部官员和皇帝委派的太监共同管理,一般不用服徭役,不用纳税,听起来日子比普通的佃户舒服不少。
可万一遇到不理朝政的昏庸君主,遇到心狠手辣的太监和官员,皇庄的佃户们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活得连牲口都不如了。
普通佃户实在活不下去还能去官衙告状,皇庄的佃户能去告谁呢?
先帝时期,这个皇庄的佃户死了一波又一波,搜刮到的民脂民膏全部进了太监和户部官员的口袋。
好在当今皇位上的元化帝是位雄主,把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无论大小全掌控得淋漓尽致,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他的家底?门都没有。
去年太子解了禁足,醉心农事常住在皇庄上后,这里更没有人敢染一个指头进来。
成为皇庄上的佃户,现在是个让人羡慕的好出路。
秋华年正打算让星觅和柏泉找位佃户打听一下情况,突然看见远处一人策马而来。
黑衣迅捷,眼神冰冷,像一柄没有温度的剑。
“……十六。”
几个呼吸的功夫,十六已来到秋华年面前,他精准勒住马头,翻身下马,语气极其疏离,冷艳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齐黍乡君,太子殿下有请。”
“……”
秋华年敏锐地意识到,十六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关系亲近,这个别人甚至包括太子。
——虽然在心里戏称十六无口无心无表情,是个三无美少年,但秋华年认为他们的关系是亲近的。
说实话,秋华年有些不想单独见太子。
他在襄平府一年多时间,和官眷有来有往,听说过太子殿下的事迹。
外面普遍认为太子殿下仁慈宽厚,聪颖多才,有先皇后的风采,哪怕因为江南贪墨案一度被圣上厌弃禁足,他在很多人心里仍然是被冤枉的仁爱君子。
除了身体实在不好了些,但凡屁股没坐在其他皇子那里的人,都承认太子殿下是位挑不出毛病的优秀的储君。
但秋华年的夫君是杜云瑟,杜云瑟何许人也?他曾和太子同窗共读一年,还是元化帝亲手为太子磨砺的臣子,他对太子的了解比裕朝绝大部分人都深。
从杜云瑟那些三缄其口的言语中,秋华年早已意识到这位太子殿下藏得极深,绝不只是表面上大家说的那样宽厚仁慈。
可秋华年不想去就能不去吗,显然不能。
人都到皇庄边上了,太子亲自派暗卫来请,他还能先跑回去找杜云瑟商量后再来吗?
十六淡淡地看着他,突然说道,“未免叫殿下久等,我骑马带乡君吧。”
秋华年脑子转过弯来时,已经被十六拉上马了。
骏马在空旷的田野里奔驰,十六非常瘦,他比秋华年想得还要单薄,暗卫训练各有专长,十六牺牲了别的来换极致的敏捷与隐匿。
但他的身体非常稳,像有韧性的青竹,无论怎样也不会折断。
骏马疾驰,风在身旁呼啸,秋华年突然听见十六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别担心,殿下只想问一问农事。”
秋华年想转身看十六的表情,可十六紧紧抓着他,不叫他乱动露出破绽。
这是个难得的单独说话的机会,秋华年只能目视前方抓紧问道,“你为什么要装不熟?太子不是知道你去辽州见过我们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秋华年意识到这些问题过界了,不会有答案,沉默了几秒。
“你……这一年多过得好吗?”
十六一直没有回答,直到骏马在皇庄的行宫大门前停下。
下马之前,秋华年终于听见十六薄寡的声音。
“你长高了些。”
他甚至仿佛看见十六唇角上扬了一下。
秋华年想要确认,可行宫门口的侍卫已经上前,他只能继续演“点头之交”的戏码。
皇庄的行宫以前占地面积极大,在先帝时期焚毁过一次,后经查实,是管事太监为了掩盖贪污证据直接放火烧宫。
先帝晚年昏庸无道,诸王夺嫡将裕朝江山弄得烽烟四起、破破烂烂,一处皇庄上的行宫被焚不过是那场乱世的小小缩影。
元化帝重建行宫时,下旨缩小了四分之三的面积,节省开支,把更多土地用来耕种。
虽然缩小了大半,但行宫毕竟是行宫,这一大片宫殿已经比秋华年穿越来后所有亲眼所见的建筑巍峨雄伟得多了。
一处皇庄上的行宫便如此,真不知那皇城之中的紫禁城该如何雄伟壮丽。
秋华年虽然好奇,却不羡慕住在紫禁城里的人。
对他来说,如果要抛弃自由去住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还不如在庄子上亲手耕种二亩地呢。
十六和出来迎接的太子近侍将秋华年带到一处偏殿,通传之后近侍退下,十六则消失在了墙角,秋华年知道他还在偏殿之中。
秋华年在偏殿见到了裕朝太子嘉泓渊,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室的人。
此处偏殿被设置成书房,嘉泓渊正在案后读书。
他披着厚重的衣物,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仍挡不住俊美无俦的颜值。温和宽厚的同时,带着皇天贵胄独有的上位者的气质。
秋华年按照进京前补习过的礼仪拜见太子,太子身边的女官立即将他扶了起来。
“久闻齐黍乡君之名,今日终于得见,孤读乡君之书有许多不解之处,可否请乡君赐教?”
嘉泓渊态度诚恳,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秋华年只能坐过去给太子“上课”。
宽大的殿内空荡荡的,女官去殿门口守着,秋华年想到十六也在殿内,不知在什么地方静静看着自己,心中稍定。
很快秋华年就发现太子的“醉心农事”并非作假,他非常了解耕种知识,所有问题都提在点子上,有的秋华年都答不上来。
二皇子到现在都没把《算学浅要·方程》读懂,可太子却把他写的关于棉花种植的农书读透了。
太子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人相信他的诚恳,相信他的好学,相信他的虚怀若谷。
他确实有领导者该有的人格魅力。
秋华年屏息凝神,垂下眼睛继续说棉花种植的实践操作。
一两个月后的今年春耕,棉花新种法就要在裕朝多地试行了。
从育苗到施肥,再到控旺、除虫、采摘……这一整套流程是固定的,但根据种植地的气候不同,还要做出调整和改进。
秋华年不可能一个人跑那么多地方挨个实验,这个步骤只能交给朝廷去做。
今年做这个实验的有传统的几片产棉地,有东北和西北的苦寒之地,还有各处的皇庄。
嘉泓渊看着案上画了几个红圈的地图,轻轻笑道,“孤幼年时听母后讲,父皇登基之前,曾奉先皇之命率军在边境抵御外敌。彼时天寒地冻,大军补给却被诸罪王截断,将士们连御寒之衣都没有,眼看天险雄关就要被攻破,异族即将长驱直入劫掠中原。”
“母后并非望族出身,无钱资助父皇高价从商贾手中收棉……”
嘉泓渊语气不变,轻巧换了个话题,“当年父皇被百姓尊为义王,所过之处,无不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甚至有百姓拆掉家中棉衣棉被,取出旧棉以资军用。”
“后来父皇登基,天下太平,裕朝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终于能吃饱穿暖,可惜棉花种植艰难,哪怕父皇一直令户部督促扩产,百姓仍非人人都用得起新棉。”
“孤身体虚弱,无法效仿父皇率军抵御外敌,只能在农事上多下功夫,替父皇分忧,为我大裕千千万万的百姓谋一份福祉。”
嘉泓渊诚恳而认真地说,“如此说来,齐黍于孤,正如周公之于文王,管仲之于桓公啊!”
“……”
非常擅长给别人画大饼的秋华年猝不及防被一块超级大饼砸中。
他不就种个地研究点农业技术吗?怎么突然被拔高到周公、管仲这样的圣贤能臣高度了?
当朝太子如此看重赞美,哪个正常的裕朝土著听了不迷糊啊?
秋华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把奇怪的想法抛在脑后。
“臣亦希望裕朝百姓能家家富足,吃饱穿暖,才潜心研究农事,太子在这方面有疑惑,可以尽管来问臣。”
作为正儿八经有爵位的乡君,秋华年面对太子的自称是臣而不是草民。
秋华年想,反正有杜云瑟在,加上元化帝的态度,他们家是实打实的太子党,太子关心百姓生计和农耕种植,总比不关心得好。
得到秋华年的许诺后,嘉泓渊又问了许多问题,秋华年连什么研究农事用的对照实验法、控制变量法都按本土语言详细讲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
一不注意,他手边突然多了个茶杯,不知从哪出来的十六提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茶壶给他倒茶。
先给他倒,再给嘉泓渊倒。
茶香清幽,秋华年这种不懂茶的也能判断出它的珍贵难得。
秋华年又被这对主仆打了套招揽组合拳。
嘉泓渊轻笑着说,“你应当见过十六,十六是孤最信任的暗卫,从不露面于人前,但见你与云瑟却是无碍。”
“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孤若无暇顾及,可直接寻十六商议。”
十六沉默地对秋华年点了下头。
秋华年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先按流程谢过太子。
中午用过膳后,嘉泓渊喝了药,按太医之嘱咐该休息了。
嘉泓渊让人好生把秋华年送回去,临走时问,“齐黍可在寻京中之宅购买?”
秋华年精神一振,这是要给他发工资了吗?
摸到点嘉泓渊行事风格的秋华年直接说,“臣想在南熏坊东南区域购买一处宅院。”
目标明确,简洁明了。
嘉泓渊想了想那片区域在哪,嗯,步行一刻钟能看见翰林院。
嘉泓渊笑了声,“孤手中并无此处的宅院。”
“比起有阁老外祖父、有大王叔喜爱的二弟,有世家母族的三弟,孤实在囊中羞涩。”
“……”秋华年无语,太子怎么这就哭上穷了?
而且直接把自己两个弟弟背后的势力说出来,真的好吗?他这是被太子划为受信任的自己人了?
嘉泓渊继续说,“此处的好宅子都有主人,轻易不卖,不过既然云瑟与齐黍要来此定居,孤便想办法叫人腾出一座吧。”
秋华年眨了眨眼,怎么腾?
直觉告诉秋华年,太子的办法肯定不是上门好声好气地说你们能不能搬个家,把宅子卖给我手下。
“十六,你去办吧。”
十六点头,“殿下好生休息,我送齐黍乡君回城。”
嘉泓渊嗯了一声,“齐黍之地就在皇庄之侧,来日方长,孤下次再多多讨教。”
“……”
秋华年心想,他就说大好的皇庄的地为什么好端端挖给自己一块呢。原来是方便太子摇人啊。
星觅和柏泉没见到太子,但被行宫的人好好招待着吃了饭,两人都有些小激动,看向秋华年的目光更崇敬了。
十六奉命送他们回城,直接领路去了南熏坊,在离翰林院最近的街区下马。
他把秋华年扶下马车,指着这一片街区的宅子平静地问,“想住在哪里?”
啊?秋华年再次震惊。
他的目光扫过宅子门头的一块块牌匾,郡王府、户部侍郎府、鸿胪寺卿府……
不是,这是他能挑上的?

秋华年委婉表示,“这片区域的宅邸规格太高了,我们住不了的。”
裕朝礼法对几品官员、几级勋贵能住什么规格的宅子,规定得非常清楚。秋华年放眼一看就知道不行,哪怕人家真搬出来了他现在也住不进去。
十六却说,“无妨,杜云瑟迟早能官居高品,宅邸乃百年基业,可先做好规划,再徐徐图之。”
大概意思是这会儿不能住没关系,咱们先选好心仪宅子,慢慢计划,迟早给它搞到手。
秋华年觉得,这些宅子的主人恐怕不会乐意被他们“徐徐图之”。
十六的思维模式果真与众不同。
秋华年轻咳了一声,“这些之后再说吧,再有月余就是殿试了,我想找一座能尽快入住的宅子,十六有推荐吗?”
会试在东城的贡院考,会试结束后一个月举办的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在皇城内考。
一出皇城的正门承天门,隔了一条街,就是六部等中央机构的官署,再朝东一拐,就是南熏坊。
秋华年朴实无华地想,住在这里离殿试考场近,最好早点买到手,早点搬过来。到时候住其他地方的考生凌晨就出门排队,杜云瑟还能在家眯一两个小时再出发。
虽然杜云瑟适应能力极强,但有时候成败说不定就在这点细节上呢。
考状元的机会一辈子就一次啊!
十六遗憾地点了下头,把缰绳交给星觅,示意秋华年与自己一道沿街往前走。
他们这会儿在承天门刚出来的东长安街上,能直接看见皇城高耸的城墙以及围绕皇城的河流,能在这片区域建宅的,全是官职不低于三品、爵位不低于郡王和伯爷的权贵。
朝南、朝坊里走百十步,宅子的建造规格便没有那么高了,秋华年终于能想一想了。
十六衣着简洁,他虽是太子暗卫,却没几个人见过他的脸,和秋华年一起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背后跟着星觅与柏泉,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拐进一条胡同前,他还意犹未尽地指了下街对面的一处宅邸。
“那座宅邸占地十五亩,建成不到十年,请江南第一营造画的图纸,里面亭台楼阁极为精巧,有数个不同景致的小院,还有一座内藏沟壑的大花园,你应当会喜欢。”
秋华年看了一眼宅子的门楣图案。
哦豁,是正二品的宅子。
“那座宅邸的主人是?”
“吏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毕咏时,不过他如今不住这里,常住者是他的长子毕珍。”
“毕咏时……”秋华年记得自己恶补过这个名字。
“二皇子的外祖父,宫中文妃的父亲。”十六淡淡道。
“……”
他怎么说十六这么惦记人家的宅子呢,原来本身就是立场上无法调和的敌人。
毕咏时是二皇子的有力支持者,二皇子尚武,毕咏时的官位则几乎到了文臣的顶端,已经入阁成为阁老,再往上一步就是文臣的极致——首辅。二者结合,二皇子某种程度上也算文武双全了。
和他们相比,如今的太子倒显得势单力薄了些。
虽然先皇后至今仍是帝王无人敢触碰的逆鳞,可已经死去的母亲,终究无法处处庇护到自己的孩子。
秋华年假装没听见十六的推荐,就算太子最终掰倒了毕咏时,那也不是一日之功,离现在的他太遥远了。
至于十六为什么那么清楚毕咏时宅子的内部是什么样的,秋华年理智地没有发问。
十六与秋华年朝南走了一刻钟左右时间,在大大小小的街巷间穿行,十六对这里非常熟悉。
秋华年看见自己右前方出现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比起民宅更像是官署。
“这里是?”
“詹事府,太子官署。”
秋华年了然点头。
其他皇子想结交大臣,培养自己的势力,必须偷偷摸摸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参上一本,扣个结党谋逆的罪名。
但太子是不一样的,裕朝权力体系中有一个专门为太子设立的机构——詹事府。
詹事府对太子负责,主官詹事为正三品,一般由六部侍郎或尚书兼任,下设少詹事、府丞、主簿等官职,教导太子的同时,也听从太子的命令。
詹事府虽然不在刚出承天门的那块区域,但也只与六部等官署隔了一条河,河上还专门架了桥,来往非常方便。
元化二十年冬江南结党贪墨案事发后,圣上暴怒下将太子软禁,詹事府便被撤了,哪怕太子现在已解除禁足大半年,元化帝也没有重建詹事府的意思。
太子无詹事府辅佐,作为储君便名不正言不顺,也说明圣上心里依旧留着根刺,这对其他皇子的支持者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十六不是带秋华年来看大门紧闭、墙头已经有杂草出没的詹事府旧址的,他回答了这是什么地方的问题,就继续朝前走去。
两人从侧面的小巷走进去,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一座大型宅院的后墙。
十六给秋华年介绍,“此宅占地五亩,主院三进,正房面阔五间,另有书楼与三间一进小院,侧面还扩建了一个小花园,勉强可以暂住。”
秋华年保险起见先问,“这宅子的主人又是谁?”
看不见大门,他不好判断官职高低。
“吏部员外郎,曾为詹事府府丞,元化二十年冬在江南一案里诬告太子,之后升迁入吏部,斥巨资购买修缮了这处宅院。”十六对这些如数家珍。
原来是太子手下的叛徒啊。
吏部员外郎是从五品的官职,詹事府府丞是正六品,这个人背叛了太子,只升了半级官,似乎不太划算。
但吏部乃六部之首,吏部员外郎的前途可比詹事府府丞高多了。如果没有受人指使诬告太子,他也没本事在寸土寸金的南熏坊西南部购买这样一座大宅院。
秋华年从十六冷淡的表情中读出了“天凉了,叛徒该抄家了”的意思。
想想也是,以太子的心计和能力,都两年多了,这个卖主求荣的前詹事府府丞的把柄肯定早就捏在手里了。
之前只是信手拈来又无关紧要,不急着动手,现在既然杜云瑟和秋华年需要个南熏坊的宅子,那他也该把背叛太子得来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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