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by云依石
云依石  发于:2024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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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瑟抱着他轻拍,“华哥儿辛苦了。”
“有人帮忙,我也就动动嘴皮子,而且我挺喜欢干这个的。”
秋华年自己先扑哧一声笑起来,“第一次来府城……第二次来府城……现在回村,我们可算是正儿八经的荣归故里吧?”
“有句话说得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如今带着位解元夫君回去,我当然得好好准备,让所有人都羡慕。”
杜云瑟纵容地抚起秋华年鬓边的碎发,捏了捏他透粉的耳垂。
“是他们应当羡慕我有华年才对。”
转眼就到了回乡的日子,云成和孟圆菱这次也回去,家中无人看管,秋华年只好拜托朋友里最闲的祝经纬多照管一二。
祝经纬拍着胸脯保证,派之前在秋华年家做过厨娘的巧婆子过来,住下看院子,防备贼人和走水。
奶霜和苏信白亲近,索性送去祝府暂养,苏信白现在活动不方便不好出门,有只猫猫陪他,他虽然嘴上不说,但眉眼里全是喜悦。
秋华年家行李装了一辆车,秋华年和杜云瑟坐一辆车,九九和春生坐一辆车,一共用了三辆大车。
金三负责赶车,又雇了两个车夫,珊瑚跟着九九,金婆子则在装行李的车上照看。
出发之前,魏榴花看着眼前的架势笑叹,“华哥儿家现在真有大户人家的样子了。”
孟福月在一旁说,“华哥儿是乡君,云瑟是举人老爷,本来就是大户人家。”
秋华年笑道,“你们快别调侃我了,再怎么样,不还是叫着婶婶嫂嫂吗?”
众人笑了起来,胡秋燕也笑了笑,神色却没有其他人那么松快。

第97章 人心不足
从府城到杜家村,坐马车最快也要三天时间,秋华年他们不赶时间,让马车松松快快地走,时不时停下修整一番,花了五六日才抵达漳县。
这一路上,他们每停一个地方,都有人闻名而来,有的试图送礼结交,有的想沾一沾文气,好回去吹嘘。
杜云瑟一律全部回绝了。
他如今是有了官身的举人老爷,哪怕不假辞色,那些人也都客客气气的,不敢露出不满。
马车终于到了漳县,秋华年揭开绣着漂亮花纹的车帘,看着外头。
“快一年没回来了,县城好像没什么变化。”
金三坐在外面笑道,“乡君说笑了,才一年时间能变多少呢。”
一大队马车驶入漳县县城,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秋华年他们打算在县城里吃口热饭,休息一下,再回杜家村。村子已经近在眼前了,没那么着急。
进到县里后,秋华年让金三下去打听如今县城哪家食肆味道最好。
金三应了一声,没走出两步,秋华年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敢问车上可是杜解元与齐黍乡君?”
秋华年重新揭起车帘,看见外头站着清福镇上纸笔铺子的老板。
“王诚?王老板今日在县里?”
王诚看见车里的秋华年和杜云瑟,喜笑颜开。
“到底是贵人记性好,还记得我呢。”
秋华年刚穿越来的时候,家里非常穷,靠着清明节前给王诚画祭纸,赚了对当时来说不小的一笔钱。
王诚结算工资很爽快,还帮作画的秋华年买吃的,对于他,秋华年印象很不错。
王诚主动问道,“解元和乡君这是要回乡探亲?”
“云瑟中了解元,我们回来祭祖,顺便住些时日。”秋华年说,“在县里吃口饭,休息一下就走。”
王诚邀请,“我带贵人们去个好地方,那儿的饭好吃,还有个大院子能把马车全部停下。”
“是我一位友人新开的食肆,乡君肯定喜欢。”王诚卖了个关子。
秋华年自无不可,王诚在前面带路,金三和其他人慢慢赶着马车跟上。
王诚带着他们一路走到偏向南城的地方,在一座两层的小楼前停下。
“孟二哥,来贵客了,快出来瞧瞧。”
秋华年愣了一下,看见许久没见的孟武栋从里面出来了。
后面马车上,孟圆菱听见声音已经跳了下去。
“二哥?二哥!你什么时候在县城开食肆了,我都不知道!”
孟武栋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我怎么瞧着菱哥儿好像长高了?看来云成把你养得不错。”
云成下了马车,和孟武栋见礼。
孟圆菱现在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了。
他双手叉腰,摆出气势,“别说我,快说你的食肆是怎么回事?”
孟武栋咳了两声,“是这个月刚开的,没来得及写信告诉你。而且这也不是我的食肆,我只是出了些钱,占了点股。”
孟圆菱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有情况。
孟武栋告饶,“好了好了,别审问我了,你们这么多人,快把马车停到后院去,进来点菜吃饭,这顿我来请。”
菱哥儿出去大半年,怎么好像聪明了不少?
孟武栋嘿地笑了一声。
秋华年和杜云瑟下了马车,与孟武栋叙了几句旧。
孟福月等人也不知道孟武栋在县城里弄了座食肆,又是称奇,又是调侃。
一大群人在一楼大堂里落座,这会儿不到饭点,食肆里没几个人。
秋华年让孟武栋捡些家常菜上几桌,他们舟车劳顿了几日,不适合吃太油腻的。
孟武栋下去安排,孟圆菱凑到秋华年身边嘀咕。
“华哥儿,我怎么总觉得二哥有事情瞒着我呢?你快帮我想想。”
秋华年笑着看了眼云成,云成不动声色地把孟圆菱拦腰拉了回去。
“哎!哎!”孟圆菱抓住云成的手,“干嘛呀!”
“先好好吃饭,待会儿我们问二哥。”
孟圆菱点头握拳,“一定要好好问他!”
云成拿起桌上的果子,投喂进孟圆菱口中。
等了几刻钟时间,孟武栋和跑堂的一起上了几大桌子菜,按秋华年所说,都是些家常菜,不过味道非常到位,量也不小。
这家食肆开在城南的平民区,装修也简单质朴,走的是平价多销的路线。
与孟武栋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这家食肆的老板,同时也是厨娘。
“见过乡君,见过举人老爷,贵人们没有点菜,我就按自己擅长的做了,贵人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觉得有不好的地方提点我一二,就是我的造化了。”
这姑娘二十左右的年纪,穿着布衣,腰里系着围裙,袖子用襻膊束至手肘,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很是干练。
秋华年很欣赏她说话利落、热切又不谄媚的态度。
“孟二哥,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友人?”
孟武栋赶紧说,“她叫沈赛,是跟着寡母从隔壁县嫁过来的,先父是厨子,学了一手好厨艺。我在县城里卖东西的时候认识了她,一拍即合,各拿了些钱,开了这家食肆。”
“这才开了不到十日,连正经名字都没定呢。”孟武栋这话是给孟圆菱解释的。
孟圆菱抱着胳膊噘着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沈赛姑娘的名字在这个时代有些奇怪,不像是给女孩起的名字。
不过秋华年没有多问,只要自己喜欢,什么名字都是好的,不用非得规定男孩该叫什么,女孩该叫什么。
秋华年看见沈赛,再看看孟武栋瞧向沈赛的眼神,把孟武栋在瞒什么猜了个七七八八。
孟圆菱也明白过来,凑到云成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孟武栋罕见地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
“华哥儿你们先吃着,如果觉得好吃的话,咳,能不能给我们这食肆起个名字,再请云瑟写个牌匾啊?”
孟武栋搓着粗糙的大手,脸色涨红。
虽然他和华哥儿家交情不浅,按往常的相处,开这个口不难。
但华哥儿毕竟成了乡君,云瑟又是连县令都要郑重礼待的解元老爷……
“劳烦孟二哥备下笔墨,用过饭后我便来写。”杜云瑟开口。
这是他一路以来第一次答应为人写牌匾。
秋华年也笑道,“名字我来起,就叫赛百味怎么样?”
“好、好,都好。”孟武栋连忙说。
沈赛也笑着连连道谢。
秋华年有点收不了场,“赛百味这名字……是我开玩笑的,我再想一个吧。”
孟武栋不解,这名字分明很好,怎么成了玩笑?
秋华年总不能说,这是另一个世界一家卖三明治的连锁餐饮的名字,只能打了个哈哈。
然而或许是赛百味这三个字太魔性了,他一时竟想不出来别的合适的了。
沈赛见状说,“乡君说是开玩笑,但我却觉得这个名字既好听又和我有缘,乡君要是不介意,我就选它吧。”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秋华年自然没别的话。以后裕朝就要有一个由他起名的赛百味了,这么一想,还挺有趣的。
“待会儿把这个名字写帅点。”秋华年低声给杜云瑟说。
杜云瑟含笑点头。
一行人吃完了饭,杜云瑟挥笔写了牌匾,车夫们把马车赶出来,准备再次启程。
孟武栋出来送他们。
他对孟圆菱说,“你回去后在杜家村住几日,也回家里来住几日,反正离得近很方便。”
孟圆菱拉着自家二哥的袖子,“我回家里,你可也要回来,有事情问你呢。”
孟武栋脸上一苦,“菱哥儿,算二哥求你了,你在家可千万不要乱提赛姐儿的事。”
“为什么啊?你这个年纪还没成亲,爹娘都急呢,这不是好事吗?”
孟武栋赶紧比手势让孟圆菱声音低一点,左右看看,确保沈赛没在旁边没听见。
“唉,一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我回去找个机会给你说,反正你先别乱提。”
孟圆菱不明所以,只能点头。
马车离开漳县县城,又走了两个时辰左右,终于到达了杜家村。
秋华年揭开车帘,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心里像有涓涓细流不断流淌。
他拉杜云瑟过来一起看。
“你瞧那里,有次我们一起去镇上买东西,半路骡子脚掌不舒服,不走路了,我们就在那儿下了骡车休息了会儿,你给我摘了柳条和野花编花环。”
“还有那里,那条小溪的水特别凉快,里面还有河虾,你扶着我踩水玩,我一不小心没站稳,差点摔了,吓得你黑了几天脸呢。”
“快看快看,前面那是不是我们的地?”
“可惜这会儿庄稼全都收完了,不然还能看见棉花和麦田呢。”
秋华年兴奋地说着,回忆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从靠近杜家村起,嘴几乎没停过。
杜云瑟充当着最完美的唯一听众,单手揽着秋华年的腰,唇带笑意。
那些珍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随着秋华年的声音,如花朵般绽开。
说累了后,秋华年向后靠在杜云瑟怀中。
“云瑟,我……”
他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杜云瑟放下车帘,低头深深吻住他的唇瓣。
真正到达杜家村村口时,已经快到傍晚了。
有人远远看见他们的车队,跑回去通知,村里所有人都来村口迎接本村的举人老爷和乡君。
杜氏一族的族长杜珍禾拄着拐棍,站在最前面。
一年不见,他苍老了不少,腰背没有那么挺直了。
时间在老人和小孩身上总是过得更快些。
秋华年瞧见村里好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一截,有的到了青春期,甚至让他不敢认了。
杜云瑟和秋华年下车后,族长快步上前,杜云瑟和后面的云成忙扶住他。
族长拍着杜云瑟的胳膊。
“好、好!我们杜家村出了位举人,还是解元,泉下列祖列宗若知道,不知该多高兴啊!”
“我百年之后,也算有脸去见先人们了。”
杜云瑟说,“族长老当益壮,何必作此不祥之语。”
族长大笑着摇头。
“到了我这个年纪,能活多久,早就看开了,控制着自己别老糊涂犯大错就难得了。”
知道杜云瑟一家要回来祭祖,他们家的院子早早就由孟福月带头收拾过一遍了。
秋华年等人开门进去后,看着熟悉的生活场景,一时无言。
金三、金婆子和珊瑚忙着清扫不明显的灰尘,再把行李搬下来,按主家的生活习惯摆放好。
院里那棵盖宅子时移栽的桃树长大了一圈,叶子还没落完,石桌和石凳上有了一点点细微的裂痕,但不影响使用。
秋华年走进正房转了一圈,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
金三从村后小河打来水烧热,金婆子铺好床铺,让劳累的主家先洗漱休息一会儿。
秋华年嘱咐道,“路上辛苦了几天,你们也都累了。你拿钱去邻居家买些家常食材,随便做些吃的对付一下,今日大家都早早休息吧。”
金婆子笑着应是。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齐黍乡君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家。
半年前被乡君看中买下来,真是他们爷孙三人的造化。
秋华年原本以为自己许久没回来,会睡不惯。可实际上,洗漱完后,他脱了外衣,脑袋刚沾上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杜云瑟回头,看着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话的人毫不设防的睡姿,走过去帮他掖好被角,俯身落下一吻。
他熄了灯,上炕后将同床人紧紧抱在怀里,秋华年在睡梦中嘟囔了几声,没有挣扎。
从第二天起,秋华年和杜云瑟就忙了起来。
杜云瑟拿着拟定好的族规找上族长,商量细节。
秋华年一边在家见各路上门贺喜的人,一边还要检查祭祖相关事宜。
杜家村的文曲星解元和乡君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漳县,引得无数人蠢蠢欲动。
胡秋燕带着儿子云康回家后,见丈夫宝善再没提有的没的,心里松了口气。
谁知才好了没两天,宝善就神神秘秘地关上门和她说事。
“娘子,你看这根银簪子怎么样?这可是花了足足一两五钱银子打的,上面还镶了两颗珍珠呢。”
胡秋燕避开他在自己发髻上比画的手。
“你哪来的钱买这个?不都说让你别乱收东西了吗?”
宝善表情讪讪。
“人家也是想和我交个朋友,不收多不好。”
胡秋燕不信,“你老实说,你那‘朋友’要云瑟和华哥儿帮忙干什么?”
宝善见瞒不过去,只能交代道,“就是想请云瑟给自家铺子写个牌匾而已,动动手指头的事,哪就难倒他了?”
“我听说他们给清福镇的孟家老二都写了,怎么着,无论是论亲疏远近,还是论过去的交情,难道咱们家比不过孟武栋吗!”

胡秋燕骂道,“那究竟是我和华哥儿的交情,还是你的交情?”
宝善的脸紧绷着,“什么你的我的,咱们不是一家吗?”
“当初云瑟还没回来,华哥儿每天出去卖糖,九九和春生两个孩子都是你带的,后面他们去府城考试,九九和春生还在咱们家住了好久。怎么的,发达了以前的情分就不认了?”
胡秋燕唾了一口,“你怎么不说咱们家落的好处?云康跟着云瑟读了那么久书,一分束脩都没收。镇上私塾的孙秀才一直夸他聪明,这都是云瑟帮忙把基础打得好。”
胡秋燕见宝善仍是心中不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是咱家自己开铺子,我还能拉个老脸去求一求,可收钱替别人办事,这个口子不能开。你就算去问云瑟和华哥儿,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宝善看胡秋燕真生气了,赶紧放软语气,“我自己去问,云瑟和华哥儿当然不会答应。咱们家的脸面不都在你身上?好娘子,你就替我去求一求吧,只要你开了口,华哥儿肯定会答应的。”
胡秋燕不为所动,“我凭什么求?人家辛辛苦苦考上举人,封了乡君,是让我们借势卖名搂钱的吗?你好歹是个长辈,能不能像些样子!”
“你那朋友姓甚名谁?赶紧把东西全退了!”
宝善脖子一梗,强撑着说,“我都花了不少了,退不得!”
“你!”胡秋燕不想和宝善继续争辩,转身出去了。
胡秋燕找上门来的时候,秋华年刚刚看完今日新收的帖子。
漳县和附近几个县有些头脸的人听闻他们回乡,都递了帖子,除了贺喜,还有不少想邀请他参加宴会的。
对县城的人家来说,宴会能请到一位乡君,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祭祖的事还没安排完,秋华年不想太劳累,全都委婉拒绝了,但备了礼托人送去。
按县里的规格,过生辰的就送些寿桃寿面,结婚的就送些大枣桂圆,都用红纸封着,再添上两匹布,两双绸缎鞋面,还有秋记六陈的清凉油。
得了礼的人家都喜不自禁,纷纷夸齐黍乡君为人和善。东西是其次的,宴会上把乡君送的礼摆出来,就够长脸了。
秋华年见胡秋燕进来,笑着让金婆子上茶。
“婶子来找云康吗?云康和春生去后山玩去了,估计再过一两个时辰才回来。”
胡秋燕说,“我知道,他们兄弟俩关系一直好,云康昨天还给我说,春生在学问上长进很大呢。”
夸自家小孩的话,秋华年爱听。
“云康也不错,云瑟前日在家时抽空考了考他,说他这大半年没落下学习,很有读书的天分。”
两人寒暄了几句,秋华年记起一件事。
“对了婶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华哥儿只管说。”
“你那个在北边山里挖人参的远房亲戚,如果能联系到的话,帮我打听一下,他手里有没有上好的野人参。”
去年秋华年还买不起整株人参,经胡秋燕介绍,和那位远房亲戚买过一些人参籽调理身体,东西的品质很不错。今年手里有钱了,他想索性收一些人参。
这个世界的人参效用很大,秋华年已经深刻体会过了。很多有钱有条件的人家都会收藏人参,以备不时之需。
杜云瑟中了解元后,顾老大夫送了好几张自己珍藏的应急药方,其中很多都需用到人参。
有备无患,秋华年打算提前收一些,这样万一遇到什么事,就能立即拿出来了。
胡秋燕答应,“我回去就给他带信问问。”
秋华年补充,“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
胡秋燕在秋华年家正房里磨蹭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实在没有家常可说,才终于提起家里的糟心事。
“华哥儿,婶子和你说个事情,你千万别太生气。”
秋华年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婶子放心说吧。”
胡秋燕于是把宝善收了不知哪来的朋友的钱,答应找杜云瑟帮忙写牌匾的事情说了。
“华哥儿,我知道这事是宝善做得不对,不会求你们帮忙的,如果宝善来找你们,你别给他面子,让他吃些苦头长长教训才好。”
秋华年点头,“不是我们不帮忙,是这事确实不能办。”
“现在只是写个牌匾,开了这个头后,以后有诬告官司、强买强卖、欺男霸女的事情,都给族里送些钱后借着云瑟的名义做,云瑟迟早要因此栽个大跟头。”
“多少大官就是因为族里借其名声欺行霸市,鱼肉乡里,最后被御史参了扳倒的。”
“到时候别说继续做官,全族人都得流放充军。”
胡秋燕听得脸都白了。
她只是淳朴地觉得自己家不能收别人的钱给杜云瑟和秋华年揽事情,根本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利害关系。
“华哥儿,这事可怎么办?宝善我都劝不住,族里也不止他有这样的心思。”
秋华年安抚她,“云瑟已经考虑到了,明日祭祖的时候一起说。”
胡秋燕稍微放心了些。
她告辞起身,临了犹豫着说,“华哥儿,咱们村里大多数人心是好的,可耐不住有人会被钱势迷了眼睛。哪怕你们有道理,也保不齐有人不服气说闲话……”
胡秋燕停顿半天后叹气,“我光是想想都替你们叫屈,到了你们的位置,也有许多难处啊。”
秋华年笑道,“人生在世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难处,这不算什么,我们有准备的。”
第二天是祭祖的日子,按裕朝律例,新榜举人回乡祭祖,可用牛祭,当地官员还要代表朝廷额外准备一份祭仪,以表皇恩浩荡。
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读书人的特权体现在方方面面,激励着学子们不断向上努力。
天蒙蒙亮,杜云瑟便起床了,他认真洗漱过后,穿好熨帖的举人袍,才过去叫醒秋华年。
秋华年从睡梦中一睁眼,就看见身姿卓绝,面如冠玉,衣服上的雀补振翅欲飞的杜云瑟。
他撑着下巴浅浅打了个哈欠,“真好看。”
杜云瑟身形一顿。
“华哥儿起来吧,我叫金婆子进来帮你换衣服。”
秋华年今日也要穿全套的乡君吉服,那复杂的衣服没人帮忙真不好穿。
在金婆子的帮助下,秋华年艰难地操控早起麻木的四肢换好了衣服,把镶嵌玳瑁珍珠头冠固定在发髻上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秋华年起身,银朱色的宫绸在晨光中流光溢彩,上面绣着的祥云仙鹤随着动作移晃,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金婆子还是第一次见秋华年正经穿吉服,不由得屏住呼吸,半晌后笑道,“这样的衣服只有乡君才配得上。”
她的前主家倒也称得上豪富,不然也不会因为贪赃被问罪抄家,可就算再有钱,这样的吉服没有封爵也是不可能穿的。
“跟着乡君,老婆子我算是见世面了。”
秋华年笑了笑,“这衣服一年不见得穿一次,穿着怪不适应的。”
吉服虽好看,穿着却不舒服,除非必要,秋华年一般不穿。
祭祖的场合,就是那个“必要”时候。
用秋华年的话来说,祭祖就是告诉泉下的祖先和活着的人们自己过得特别好,那自然得有什么摆什么,把最好的东西全拿出来。
秋华年在换衣服的空当随便吃了几口糕点对付了一下,便出门了。
他提前买好了猪牛羊三牲,这个时间,村里人已经帮忙在后面的园子里把三牲全部宰杀好了。
其中猪和羊容易买,牛却是裕朝的管制品,轻易杀不得。杜云瑟作为新榜举人,有特许能用牛祭祖,秋华年才在专门的机构里买到了牛。
一头肥猪四两银子,一头健壮的羯羊五两银子,牛最贵,一头老牛也要足足十五两。
三牲宰杀好后,头单独系着红布摆进盘子里,放在杜氏一族祠堂外的祭台上。
祭台上除了重头戏三牲,还有四果和五谷,四果与五谷具体种类不固定,但要四种开花后结的果子,五种能做主食的粮食。
现在正是秋天,这些东西都很好找。
祠堂正门大开,烛火跃动,杜云瑟念过祭表,在祭台前点燃,清正浩然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无数人观礼下,杜云瑟先烧香祭奠杜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再祭奠父母泉下之灵。随后是秋华年、九九与春生分别上前祭奠。
九九和春生正式用了杜却寒和杜云笙这两个名字,趁开宗祠的机会,记在了族谱上。
看着自己的大名一笔一划落在族谱上,九九和春生目光郑重,仿佛在瞬间长大了不少。
祭过祖后,杜云瑟看向族长,后者微微点头。
族长上前,站在正中央开口。
“杜氏一族本代出了云瑟这样的麒麟儿,是我们所有人的造化。只要云瑟好,我们一族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但祸福相依,族里的日子越好,越容易出现各种问题。我与云瑟商议之后,决定防患于未然,趁大家都在的机会,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明文立下族规。”
“国无法不立,族无规不宁。”
“族规一出,让大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日后若有人违反族规,无论是谁,都要按规定的严惩不贷!”
前几日族长已经放出过立族规的风声,大家反应没有特别大,不属于杜氏一族的来观礼的人也暗暗点头,心道这才是宗族长久发展的正途。
族长让自己的长子宝仁拿出族规,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众人听完,感想不一。
族规里的很多内容其实都是大家早已约定俗成的,只不过用更严谨的语言规定了一遍,并确立了赏罚机制。
新加的一些东西,也都符合村人们传统的公序良俗认知。
不过其中一些内容,值得好好想一想。
比如“杜氏一族族人严禁私收好处,假借官名包买包办,违者追缴所有不义之财,并逐出宗族,永不许回。”
宝善这阵子干的事情,村里人大都知道。
自从杜云瑟高中解元的消息传回来,杜家村便热闹了起来。无数人捧着好处上门认亲求事,让村里人心浮躁。
因为有族长压着,又顾忌杜云瑟和秋华年不高兴,大家才没有放开了收钱。
宝善家是杜云瑟一家在村里时关系最好的人家之一,两家在血缘上也亲,宝善还是长辈,他才忍不住做了这个出头的椽子。
其他动心思的人都等着看杜云瑟家的反应,如果宝善成功了,他们也就能有样学样了。
谁都没想到,杜云瑟家不但没给宝善面子,还直接在族规里把这事给堵死了。
大家看向宝善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宝善站在人群里,脸上一阵火辣,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真没这么丢过人,就算不愿意,私底下说不行吗?云瑟怎么能——
就在此时,秋华年堪堪开口,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回去。
他三言两语把昨日对胡秋燕说的话重复一遍,有理有据地讲明了族人乱收钱办事的坏处,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样一是为了服众,二是为了当众撇清关系,他们已经明确拒绝收钱办事了,日后有人拿钱求到别人头上,也不关他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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