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大娘检查完几个烧着火的炉灶上或炖或煮的菜品,装了把小麻花递给小鱼儿,在她背上推了一把。
县主上次从蓟县回来,带回了这种外皮裹着糖的小麻花,鱼大娘见主家喜欢吃,第二天就琢磨着复刻出来了,还新增了椒盐的和葱香的口味。
这种小麻花府里从上到下人人都喜欢,一口一个嘎嘣脆,当个小零嘴不占肚子,正适合小鱼儿拿去做个小人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吃了人家的小麻花,总要和气好说话几分。
小鱼儿今年十三岁,头上扎着像鼓起来的猫儿般的双鬟,听完娘亲的话,风风火火跑走了。
她从厨房一口气跑到主院,没有轻易进去,站在东厢房后的墙根上朝里探头探脑。
珊瑚瞧见她,过去敲了下她的头。
“你这个小机灵鬼,过来做什么?”
小鱼儿笑着打开装麻花的布袋,“姐姐尝一个,我娘刚炸出来的,上次姐姐说喜欢吃有芝麻的,这次专门撒了不少。”
麻花的味道刚出来珊瑚就馋了,直接伸手抓了一个放进嘴里,好巧不巧,红翡和碧翠姐妹俩从别处过来,看见她们就开始笑。
“今天家里来远客,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怎么有人在这悄悄吃独食呢?”
这四个姑娘里,珊瑚是小姐九九的贴身丫鬟,红翡和碧翠目前是伺候县主的,而小鱼儿是厨房里的,乍一看八竿子打不着,实际上背后有围绕着厨房的不浅的官司。
若论资历,最早跟着主家的厨房管事无疑是珊瑚的奶奶金婆子。在县主刚成为乡君,老爷还不是举人,一家人还在襄平府时,金婆子就在府上做饭了。
不过金婆子的手艺有限,努力学习仍无法突破,加上后来的银川的丈夫全余是府里的管家,进入京城后,银川就在厨房一点点把金婆子压了下去。
这次来到天津,知府府邸内宅原本的大厨鱼大娘有心在厨房和银川争一争,便拉拢了金婆子,主家的口味就是金婆子告诉鱼大娘的。
所以金婆子的孙女珊瑚才和小鱼儿交好,但红翡和碧翠是银川和全余的女儿,双方碰到一起,免不了一场言语官司。
小鱼儿见得少,被她们这么一说,脸一下子发热了,珊瑚却面色如常,让开半步大大方方地招呼她们,“馋了就快来吃,看看能不能堵你们的嘴,吃完了咱们一起好干活。”
红翡和碧翠对视一眼,笑嘻嘻地过去一人抓了一根麻花吃了。
“好吃,这小麻花就是得鱼大娘炸才对味。”
“让我猜猜你是来干什么的——老爷和县主在正房接待远客呢,这会儿话还没说完,远客早上吃过饭了,估摸着半个时辰后传膳,回去让你娘按这个时间点准备吧。”
红翡嘎吱嘎吱嚼着麻花,“你要不信,问你珊瑚姐姐,看看我们有没有说谎。”
小鱼儿下意识看了眼珊瑚,珊瑚冲她点头,小鱼儿松了口气,直接把装麻花的袋子塞进红翡手里。
“姐姐别和我见外,留着你们一起当个零嘴儿,我先回厨房干活儿啦。”
瞧着小鱼儿风风火火跑走的背影,珊瑚、红翡和碧翠都笑了出来。
她们虽然都有心为家里人争机会,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跟了主家这么久,县主的底线在哪里大家心知肚明。
正常的竞争县主是不会管的,但如果为了派系争斗故意提供假消息,耽误了上膳,别说县主,九九小姐那一关就不好过。
红翡快速把一小袋麻花给院里的下人们分了一圈,收起袋子拍了拍手。
“县主刚才让人把西边的幽兰轩重新收拾一下,我们过去盯着。”
珊瑚接话,“我继续去给小姐整理首饰了,小姐每天都接一堆帖子,越来越忙了。”
三人互相点了个头,短暂的交流之后,继续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祝经诚想在天津购置宅邸,把这里作为祝家的另一个大本营。
但合心意的宅子不是那么好买的,要建筑规模大且符合商人能用的形制,要用料讲究,要地理位置和风水优越……一条条罗列出来,不亲自看个十来天不可能定下来。
秋华年让人把西边的幽兰轩收拾出来,给祝经诚一家暂住,什么时候新宅子全准备妥当了,什么时候再搬走。
幽兰轩是一个一进的小院,掩映在一片翠竹后,只有三面有房,院子中间种着兰草,夏日兰草葱郁,芳香阵阵,非常适合苏信白。
它唯一的缺点是太小了,不过祝经诚家只来了两大一小一家三口,完全够住。
祝经诚抵达三日之后,苏信白终于带着小狸奴来了。
秋华年一直叫人盯着城门口,祝家的车队离城还有二里地,他就接到了消息。
祝经诚和杜云瑟都忙得脚不沾地,秋华年索性自己去城门口接人。
县主出行声势浩大,很快半个天津府城的人都知道了,纷纷派人打探今天来的是什么人物,能让齐黍县主去城门口迎接。
秋华年等了约莫一刻钟,祝家的车队出现在视线尽头。早年和秋华年打过交道的祝家下人方财在前面打头阵,骑马过来请安。
“小的拜见县主,我家夫人和小公子就在后面,夫人派我先来给县主问好。”
方财没想到秋华年会在城门口迎接,他本来是要提前一步进城去知府官邸通告的。
秋华年笑着点了点头,问了下他们一路上是否顺遂,苏信白和小狸奴的身体怎么样,得到的答案都是好的。
不一会儿工夫,车队主体也到了,秋华年往前迎了几步,在这个暑气盛腾、万物勃发的时节,和阔别两年的友人重逢。
时间在苏信白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穿着一身白底刺绣交错竹叶的衣衫,如墨长发束成严谨的发髻,精致的眉眼如画卷般舒展,身上带着淡淡的文人香。
如果非要说变化,如今的苏信白,身上已经不见丝毫抑郁和不甘之色,只剩下淡然与融洽。
“苏大公子,好久不见,看见我感动嘛?”
苏信白是个很感性的人,本来眼中微光闪动,情绪几欲外泄,被秋华年这么一调笑打岔,一下子断了。
他叹了口气,眼睛移向别处,“两载未见,县主还是这么没正形。”
秋华年不和他“计较”,探头往车里看,“大的脾气大,我要见小的。我的干儿子呢?快抱出来让我瞧瞧。”
苏信白推他,“狸奴睡着了,回去再说。”
秋华年不信,趁苏信白不注意跳上了宽大的马车,朝里一瞧,和坐在里侧抱着枚九连环玩的狸奴对上眼睛。
狸奴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简直是缩小版的苏信白,一点也不怕生人,乌黑的眼睛眨巴着,冲秋华年甜甜一笑。
秋华年伸手把孩子抱过来,一边摸摸他软乎乎的小脸蛋,一边蛐蛐那个大的,“这叫睡着了?还是我干儿子乖,来,让干爹爹亲一口。”
狸奴被逗得笑声连连,还真的奶声奶气地叫道,“干、干爹爹。”
秋华年朝苏信白得意挑眉,苏信白哼了一声,“你等我去见谷谷和秧秧!”
秋华年一点不怕,他深谙“调戏”苏信白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好啊,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你快看看我家谷谷怎么样,懂我意思吧?”
苏信白见这个人几句话竟想把自家宝贝订走,却说不过他,只能运着气看向别处,看着看着,眉眼渐渐露出笑意来。
几句玩笑后,两人间那一点因许久未见生出的生涩感已经彻底消失无踪。
世事变迁,旧友重逢,大家都没有变得面目全非,陌生难认,仍可以像往日一般游戏调侃,在匆匆变化的流年之中,这是多么珍贵和难得啊。
这个热闹主要体现在小狸奴身上。
小狸奴比谷谷和秧秧大一岁,对小孩子来说,一年时间能完成的生长任务太多了,小狸奴已经能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路了,还会用不连贯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个孩子一点也不认生,不害怕陌生的环境,见过杜云瑟和秋华年两位干爹爹,知道自己现在在“干爹爹们的家”后,便被激发出了强烈的探索欲,对什么都好奇。
于是这些天,后宅四处都响起了一声声童言稚语。
九九整理自己收到的帖子时,小狸奴就乖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盯着瞧,还想帮她把帖子一个个按颜色分类摞好。
春生跟师傅练武时,小狸奴听见声音,扒在门框上看,小胳膊小腿也跟着比画,一不小心绊到自己,还好春生眼疾手快,一把把小团子捞了起来。
秋华年在正房的坐榻上算账,小狸奴抱着奶霜哒哒哒地跑过来,背后两个奶娘弯着腰伸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他。
秋华年抬眼看见他们,一下子乐了。
三岁的奶霜已经是一只成年大猫了,山东狮子猫骨架大,成年后和小孩子体型差不多。
小狸奴从两只前爪下托着奶霜,把它抱了个满怀,奶霜呈一条竖直的条状,后爪贴着地面,尖尖的耳朵不时抖动,雪白的长毛随风飘扬。
奶霜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猫,大约知道这是对自己很好的人类苏信白的幼崽,没有和小朋友计较,乖乖任小狸奴摆布。
只是那双漂亮的异色猫眼看向秋华年时,秋华年竟能从里面读到一丝无奈与求助。
秋华年笑着招了招手,示意星觅把奶霜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奶娘也把小狸奴抱起来,送到秋华年身边。
小狸奴跑累了,乖乖让大人抱到坐榻上,靠着秋华年,开始非常认真用力地握着双手大口呼吸。
秋华年点了点他的鼻尖,“狸奴在干什么呀?”
“吸气、呼气、跑快快!”
秋华年忍俊不禁,“是谁教狸奴的?”
小狸奴掰着手指回忆称呼,“春、小哥哥。”
跟在旁边的奶娘补充凑趣,“二公子在后面练武,小公子看得目不暇接,二公子也喜欢小公子,逗了他好一会儿。”
两家人凑到一起,小辈们都是“公子”,日常对话时大了小了的混在一起乱叫。不过放在具体的语境下,家里人都知道具体说的是谁,不会弄混了。
小狸奴随着奶娘的话点头,伸出粉雕玉琢的小手的小胳膊给秋华年看。
“这里,姐姐,画的!”
小狸奴白皙柔软的手背上印着两朵颜色很浅的兰花,这是九九梳妆用的东西,色粉是纯天然的花瓣磨成的,对身体无害。
“我们去的时候小姐正在梳妆,小姐问小公子好不好看,小公子说漂亮,自己也想要,小姐就给他手背上印了两朵花。”
小狸奴翻来覆去地看自己手上的花,神情美滋滋的,还要秋华年一起看。
秋华年对这个长着缩小版苏信白脸的小萌物毫无抵抗力,把账本推到一边,专心和他玩游戏。
“好漂亮的花花,这是谁的花花呀?”
“是,猫猫!猫猫的花花!”
狸奴两个字对不到两岁的小孩来说太难发音了,所以在狸奴的世界观里,自己其实叫“猫猫”。
秋华年突然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指了指自己膝上的奶霜,“那这是什么呀?”
“是猫猫!”好学生小狸奴飞快回答。
“咦,你是猫猫,它也是猫猫,为什么有两个猫猫?”
小狸奴陷入了沉思。
秋华年故意引导,“你们都是猫猫,所以你们是一样的,奶霜是大猫,小狸奴是小猫——”
小狸奴顺着秋华年的思路往下想,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么小狸奴的爹爹就是——”
“大大猫猫!”
秋华年扑哧一声,终于控制不住,直接笑了出来,就在此时,正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祝经诚一起外出的苏信白回来了。
苏信白听见了他们对话的末尾,忍不住瞪了秋华年一眼,这一眼毫无威慑力,秋华年拍了拍手和他打招呼,“大大猫猫您回来啦?”
苏信白理智地选择沉默,把儿子抱起来坐下,小狸奴也在拍着手笑,口中嘟囔着大大猫猫,柔软的小脸蛋贴着爹爹的胸口蹭,苏信白嘴上不说,眉眼越来越柔和。
秋华年见好就收,让人收拾一下桌子,上些茶点与水果,和苏信白聊天。
“宅子看得怎么样了?”
祝经诚在正事之余忙里偷闲打探了十来日,终于看中了一座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宅子,今日带苏信白出门一起去实地考察,让苏信白掌掌眼,看他喜不喜欢这座未来生活的家。
因为狸奴年纪太小出门不安全,加上狸奴在杜府适应良好,夫夫二人把儿子留了下来,没有带他。
“已经签了契书。”苏信白说,“那座宅子离知府官邸坐马车只需一刻钟时间,前主人是河间府的一位富商,宅子前后三进,东边带两个跨院,前年才大规模翻修过,可以省很多事。”
秋华年点头,“听起来确实很合适。”
祝经诚一家三口用不着这么大的宅子,但如果把天津作为祝家的第二个大本营的话,预备着以后祝家再来人,宅子还是买大些好。
宅子前年刚翻修过,添置些家具就能入住了,前主人是富商,也不用担心买了官家的宅子形制不合格需要改的问题。
秋华年笑着说,“宅子虽然不错,但你们别急着搬过去,经诚马上就要出发去福州了,你们父子两个单独住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就留下来陪我吧。”
苏信白浅浅嗯了一声,反将一军,“你不说,我也要住。”
“啧啧啧。”秋华年大为惊奇,“不得了,大大猫猫进化成超级猫猫了?”
苏信白和他对视,终究还是秋华年的脸皮更胜一筹,笑眯眯地看着苏信白移开了目光。
小狸奴不知道爹爹和干爹爹之间在打什么眉眼官司,乖乖趴了一会儿后觉得无聊,小声说自己想去看弟弟们。
秋华年叫来在天津府新请的奶娘,听说谷谷和秧秧刚刚醒了,带着这对父子去东配房看自家儿子。
知府官衙的房子都盖得很大,东配房虽然只是正房旁边的一座小房子,也有三间大小,屋顶挑得很高,一点也不逼仄。
秋华年把这里改装成婴儿房,东边设了碧纱厨,进去后大半地面被一个巨大的爬床占领。爬床只有成人小腿肚子那么高,四周围着围栏,下面是藤条编成的有弹性的细席。
谷谷和秧秧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想玩的时候爬来爬去,累了困了倒地就能休息。
苏信白把儿子放在地上,小狸奴双手抓着爬床的围栏,踮着脚尖努力伸出小脑袋往里看。
“弟弟!弟弟!”
谷谷和秧秧听到声音,不约而同从爬床的不同地方转头。
这几天下来,两个小家伙已经认识了新来的小朋友,纷纷阿巴阿巴地用别人听不懂的婴儿语给予回应。
“弟弟!”小狸奴伸出一只短短的胳膊,试图召唤小伙们,“看!花花!猫猫的!”
秧秧小乡君犹豫了一下,估算了自己爬过去的距离,啪叽一声躺在爬床上装睡。
谷谷则被花花吸引,又快又稳地爬到了小狸奴在的地方。
一大一小两只团子隔着有空隙的围栏靠在一起,小狸奴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花花一顿强调,谷谷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先把头点了。
秋华年和苏信白没有插手和出声,站在一旁笑着看孩子们互动。
突然间,苏信白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下,他转头看去,秋华年冲他做了个口型。
苏信白吸了口气,半羞半急地给他回了一个口型。
——太早了,不许想!
第210章 海外作物【加更】
官令不等人,杜云瑟做正事时,一贯按规定严格要求自己与他人,从不会徇私情顾私念耽误时间。
在天津安顿好家眷后,祝经诚立即顺水路南下,前往福州的几处通商口岸结交外国商人,寻找能够合作的目标。
裕朝在福州几府设置可与外国商船通商的港口,此举由来已久,据说在临近这些港口的区域,能看到许多衣着、容貌、举止具和裕朝人不同的洋人,还能品尝到异域食物,买到特色商品。
秋华年看着手中搜集来的相关游记与官方记载,心里痒痒的,非常想去游览一番,可惜事务缠身,实在是走不开。
好在用不了太久,天津便会开设规模更大、制度更完善的对外港口,到时候外商云集,万国齐聚,秋华年不出远门就能欣赏到异域风情。
祝经诚这一去,表面上是代表祝家从海贸中分一杯羹,前往福州结交人脉、打探情报,实际上背着官方的任务,要从外国商人手中交易到裕朝需要的造船技术与航海经验。
他人虽然离开了,但存在感一直很强,从出发算起,每隔两三天就会让人送回来信件,有给苏信白的也有给杜云瑟秋华年的,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礼物。
因为秋华年说想了解海外的农作物与工艺造物,所以祝经诚送给他们的礼物多以此为主。
一个月来,秋华年陆续收到了一块巴掌大的机械怀表、一套高脚玻璃酒杯、一个放大镜,还有两颗有些蔫了的番茄。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任务,祝经诚此行非常高调,一到福州便开始挥金如土。
只要外国商人能拿出他感兴趣的货物,他连价格都不商量,当场就钱货两讫完成交易,因此收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秋华年最喜欢的番茄就是这么来的。
收礼物的时候大家正巧聚在一起,春生自告奋勇帮忙取东西,他从垫满棉花的箱子里取出两个用纸和布包起来的圆球,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两颗不认识的红色的果子。
“这是什么啊?洋人的柿子或者茄子吗?”
其他人不明所以,秋华年却眼睛一亮,他没想到,天津港口还没正式开放呢,自己的寻找新农作物大计就来了个开门红。
番茄!西红柿!洋柿子!
这种酸甜多汁的蔬菜既可以和牛肉搭配在一起做番茄牛肉煲,又可以和鸡蛋组成神仙眷侣,做汤炒菜都是一绝,还能去水果分类里充充数,切块后拌上白糖生吃,就是一道经典菜肴。
裕朝此前没有番茄,秋华年一直非常遗憾,尤其是有吃牛肉的机会时,更是想念番茄炖牛腩的味道。
可以说,失去了番茄,华夏丰富多彩的美食版图就缺失了一块,而现在,随着这两颗“红果子”的出现,那块黯淡的区域马上就要被点亮了!
秋华年清了清嗓子,一点都没嫌弃这两颗番茄因为长途运输蔫了吧唧,过去把它们拿在手里。
“我以前听人说过,海外番邦有一种红色的像茄子和柿子的菜,味道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想来应该就是它了。”
杜云瑟看了秋华年一眼,秋华年冲他一笑,飞快眨了下眼,“咳咳,春生刚才说得好,我看不如就叫它番茄吧。”
指着番茄给番茄命名为番茄后,秋华年一边迫不及待地给祝经诚回信,让他想办法买到这种作物的种子,一边让厨房把两颗番茄处理了。
两颗番茄已经蔫了,生吃不好吃,只能做成菜,牛肉不容易弄到,鸡蛋还是很多的。
厨房按秋华年的吩咐,把番茄中间的软籽掏出来试着种进土里,外面厚厚的皮和瓤切成碎块,先在锅里煸炒出汁水,再放入炒到半熟的鸡蛋,加盐和糖提鲜调味,出锅前来一把小葱花,后世经典国民菜“番茄炒蛋”便出锅了。
能被称为经典菜的菜肴做法或许简单,但味道绝对能打,番茄炒蛋上桌后,大家迫不及待地品尝,一人一两筷头,不大的一碟子菜很快就见了底。
春生咂了咂嘴回味,“难怪华哥哥一直想从海外寻找农作物,原来海外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本来还觉得,大裕的庄稼已经是最好的了,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去找海外的。”
九九戳了下他的头,“让你多读书你不读,别的不说,我们现在常吃的玉米,也是百年前从番邦传来的。天下万土长万物,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粮食,如果能找到更好吃、更高产的,裕朝百姓就不用饿肚子了。”
春生知道姐姐说得对,扮了个鬼脸后继续去和红烧肉战斗了,他每天习武消耗很大,又在长身体的关头,饭量越来越大,个子也越来越高,快赶得上九九了。
九九的话说到了秋华年心坎上,华夏一直是建立在农耕上的文明,有足够多的粮食,才能支撑起强大的国家,裕朝国力能这么强盛,与百年前传入的高产作物玉米也有关系。
除此之外,秋华年想找到更多高产的作物与良种,也是为了改善裕朝底层百姓的生活,一直身居高位的人不会知道,有时候只是多半袋粮食,就能救一家人的命。
番茄虽然好吃,但只能算在美食的范畴里,什么时候找到能养活无数人的高产土豆,秋华年才能彻底满意。
这估计要等到天津港开设,他接触到足够多的外国商人,同时裕朝能派出自己的远航商队后,到了那时,他才有条件大范围寻找土豆等作物。
祝经诚送给杜云瑟和秋华年的信通常言简意赅,讲清楚自己的见闻与计划,再介绍一下随信附赠的礼物的来历,便结束了。
而送给苏信白的,那真是一页接着一页看都看不完,两三天就是一封,礼物也是一大箱子一大箱子地往来运,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苏信白经不住秋华年调侃,每次收到信就匆匆溜走,一个人看完了再回来。
秋华年调戏不了大猫猫,于是带着一股酸腔去找小杜大人的“麻烦”,不管两人天天腻在一起的事实,指责小杜大人不给自己写情书。
最后杜云瑟专门抽出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陪着秋华年去城郊游湖赏景过二人世界,又写了几首诗赋,才把自家爱人哄满意了。
就这样时间进入七月末尾,天气隐约有转凉的趋势时,祝经诚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准备返程了。
他送回来的信中提到,这次他还带了两个想拜见“喜欢海外事物”的齐黍县主的外国商人,一个来自佛郎机,一个来自马六甲。
第211章 佛朗机商人
祝经诚在信里简要地说明了两个商人的情况,让秋华年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更具体的细节要等见面后才知道。
在祝经诚给外国商人讲述的故事中,秋华年是一位年轻、富有、喜欢新鲜事物、不在乎金钱的地位很高的裕朝贵族,简称“冤大头”。
所以这两个商人,都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从祝经诚这里得到前往天津觐见县主的机会,做着从县主手里大赚一笔的美梦。
不过等他们到了天津,见到秋华年后,到底是谁更赚就说不好了。
祝经诚没有买到番茄的种子,秋华年的信送过去时,把番茄当作新奇礼物的洋商已经离开了裕朝。
不幸中的万幸,从那两颗蔫番茄里挖出的种子顽强地发芽了,一共冒出了十几株幼苗。秋华年亲自在院子里划了一小块地,上面搭了遮风挡雨的小棚子,把幼苗们小心翼翼地移栽过去,期待冬日之前有所收获。
当幼苗长到两寸高时,祝经诚带着两个外邦商人回到了天津。
天津府城有官方驿馆,两个外商都被安排住在那里,秋华年没有立即见他们,先让人盯着驿馆,暗中观察他们的性格与底细。
来自佛郎机的商人是典型的欧洲人长相,皮肤苍白,泛着不健康的红丝,头发是暗红色的,膀大腰圆,体毛非常旺盛。
驿馆小吏给秋华年汇报时神情很崩溃,说这洋人身上有好大一股骚臭味,驿馆给他准备了加了香草的水与去污效果最强的澡豆,每天洗一次依旧去不掉味道。
不过据他自己说,等真正觐见县主殿下的那天,他有办法把自己变得香喷喷的。
秋华年听到小吏的转述,着实是囧了一下,给小吏赏了十两银子作为精神损失费,让他回去和同僚们分一分。
因为人种不同,很多欧洲人确实会比亚洲人体味重,这个商人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是正常的生理差异,秋华年不会因此有什么偏见,但他还是决定见对方时选一个通风透气的地方,这样对大家都好。
另一位来自马六甲的商人长相更接近裕朝人,只不过更黑更瘦,有些尖嘴猴腮,他自称自己的先祖是几百年前从华夏大地逃亡到马六甲的汉人,真假无从考证,但他的汉语确实说得比佛郎机商人好得多。
福州一带常年开设对外港口,有专门学习外商语言的官吏,为了筹办天津港,朝廷调了一批相关人才过来,不需要担心语言不通的问题。
和从福州来的官吏们交流后,秋华年大致确定了这个时空的佛郎机和马六甲在现代是什么国家。
如果他的推断没错,佛郎机应该就是靠远洋贸易发家的欧洲初代日不落帝国西班牙,马六甲则是位处南洋航行咽喉位置的马来西亚。
因为秋华年对两个商人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他们又不能随意出驿馆闲逛,所以两个人只能把精力放在讨县主欢心上,互相较着劲,每天变着方儿地给县主献上自己的“心意”。
秋华年收到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他把这些东西归类整理了一下,拉着回后宅午休的小杜大人一起看。
杜云瑟的目光从桌案上的鲜花和散发着奇怪香味的卡片上扫过,挑了下眉。
他拿起一张字体花里胡哨的卡片,看了一遍后直接抬手把它撕了。
这张卡片是今天刚送来的,秋华年还没来得及找官吏翻译,不清楚写了什么东西。
秋华年半是好奇半是好笑,“云瑟,你认识这上面的字?”
作为一个现代高才生,秋华年的英语水平自然是没的说,为了留学还学过德语,不过最后没去成。
可惜他毕竟不是相关语言专业的,西班牙语和马来西亚语实在是没接触过。如果早知道有今日,秋华年想自己一定会去隔壁外院多辅修两个学位,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