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凌然会担心暴露,秦诚月安慰他道:“你不用在他们几个面前见外啦,他们三个也都知道,不用瞒着。”
“他出差啦,”凌然诚恳的说道,“而且,我没有告诉他今天是我生日……”
秦诚月很是惊讶:“江总不知道你的生日?不可能,你说破天我也不会信的,你们肯定是有别的安排想要瞒着我。”
凌然说道:“他真的不知道的,公司的事情很忙,我不想打扰他,而且只是一个生日而已嘛,有你们陪我就好啦。”
秦诚月还是不肯相信:“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不是一直很关心你吗,关心你的话会不肯花心思问问你的生日在哪天?或者赵助理也不知道提醒提醒?”
凌然放下手里的蛋糕,擦了擦嘴巴:“最近事情真的很多的……”
秦诚月怒气冲冲的打断他:“这也不是理由,你别给他找借口了,我看他就是对你还不够好,还居然专门挑选在今天出差,简直过分!”
其余三人听见他们开始在背后议论江总的私事,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继续听,不知不觉间偷偷溜了出去。
凌然好脾气的拉了拉秦诚月的手:“诚月,你生气了吗?”
秦诚月无奈至极:“该生气的是你好不好,又不是我的生日被人忘了,我生什么气啊。”
凌然善解人意道:“我没关系的。”
秦诚月不知道是想明白了什么,问道:“小然,你不会是爱上了吧?”
凌然也有些怔住,又听见秦诚月问道:“江总不在,你就没觉得心里有点点失落,或者难过?”
凌然低下头:“有一点吧……”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过生日的。
可能是这段时间真的快被惯坏了,他其实很想让江先生不要出差了,快点回来陪自己过生日。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江先生每天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很忙很累了,他不想再添麻烦。
秦诚月却看着他道:“你怎么能算是麻烦呢。”
凌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之前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但是现在开始慢慢觉得自己也是有价值的。
应该,不再是麻烦了吧。
凌然一整天的心情还是很不错,虽然因为江之屿不在会有失落难过,可他还有诚月,还有他的组员,还有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们。
他被一种温暖的爱意包裹着,在一天天长出新的骨血。
如果下班后没接到那通电话的话。
因为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来的,凌然没有多加疑心便接通了。
“小然,是我,”那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沧桑,“我是爸爸。”
以为已经长好了的地方,其实不过是暂时止住了血。
听到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凌然还是不自觉绷直后背,精神高度紧张。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偏偏挑在他生日的这天打来电话。
凌然没有说话,呼吸声轻轻浅浅。
那边的凌父用一种从来没有对凌然用过的友善语气,说道:“小然啊,今天是你生日,爸爸妈妈和你姐姐在外面定了个餐厅,咱们一家人很久不见了,一起吃顿饭吧,就当是给你庆祝生日了。”
凌然下意识抗拒:“不用了,我不想去。”
凌父那边顿了下,似乎没想到凌然会这样冷漠无情的拒绝,他说道:“你要是不想自己来的话,我们也可以去你公司接你,你现在在江舟混的倒是不错,经常上电视是吧,那江氏的员工是不是全都认识你?”
听见他这么说,凌然后脊有点发凉,喉咙口也紧缩了下:“不可以,你们不要过来。”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出现在公司,他们过来的话恐怕又会不知道闹出来什么样的动静,凌溯都能追到秦诚月家里去,他不敢保证家里其他人会不会有怎样丧心病狂的举动。
深深吸了口气,凌然说道:“地址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董晖最后的消息断在澳洲, 江之屿借着谈生意亲自飞过来一趟。
他一边派了人在澳洲继续搜寻,一边让商烨通过官方牵线搭桥。
回国之前手下人说在维多利亚州发现了目标,江之屿恰好住在悉尼达令港。
被抓到的人不是董晖, 是个染着一头黄毛的alpha。
他像是怕极了, 被压着带到达令港长湾码头的时候, 腿软的站不住,一头跪磕在码头边停靠的一艘奢华游艇前。
再抬起头来, 便看见那晚出现在掌上明珠的鬼魅般的人物。
江之屿站在游艇甲板上,垂着眼眸睨过来,眼神不像在看活物。
好像有了点印象。
黄毛想爬起身,却被身旁的打手用力在胸口踹了脚, 一口血当即喷出来, 他的肋骨应该是被踹断了, 倒在地上哀嚎几声。
黄毛不是个骨头硬的,江之屿不动声色, 那个打手便又上前补了两脚, 这下肋骨是彻彻底底断了。
“别打了别打了, 我说!你们问什么我都说!我知道的全都可以告诉你们!!求求你们别打了!”
江之屿挥了下手, 那个打手暂时停了下来,用一口澳洲口音的英语问了话。
黄毛一时间没听懂, 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那个打手凶神恶煞的又冲过来踢他, 他发出凄厉惨叫声,喊道:“江总, 江总!您饶我一命, 我可以告诉您董晖的下落!”
江之屿敛了眸色:“说。”
黄毛在江之屿这吃过亏,知道他狠起来是真能把自己在这个异国他乡活活打死, 不假思索的就把自己的旧主卖了。
“董晖跑出国的时候其实谁都没带,但是我帮他订的机票,所以我知道他来了悉尼,我就也偷偷给自己订了一张跟来了,”黄毛艰难吐出口中的血,“到了悉尼之后我也一直在找他,我只知道他一直在维多利亚州活动,但是他具体在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说一半留一半,以为能瞒得过去,谁料甲板上的人忽然走下了游艇,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黄毛感受到来自头顶强悍迫人的威压,他喉间的鲜血涌动的更加明显,听见那道冷沉的嗓音在头顶宣判:
“把他剁碎了,扔海里喂鱼。”
虽然也是用英语说的,但黄毛这次听懂了。
他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扑着上前去抓江之屿的裤腿,却被打手从后面拖了过去,一旁还停了艘有些简陋的渔船,上面摆着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刀具,是用来剐生鱼片的。
黄毛彻底被吓破了胆,在刀具还没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闭着眼睛一股脑全部交代了出来。
“江总,江总我还有话要说!”
“虽然董晖的具体行踪我不知道,但他一直和国内有联系,他在出国之前还让他的副手去跟踪了一个Omega,好像是他的什么仇人,而且他当时说的是他不要那个Omega的命,他要的是……”
江之屿猝然转身回来,一把掐住了黄毛的脖子,指尖不可遏制的缓缓收紧,一双狭冷的眸中藏匿着赫然暴动的怒火。
黄毛虽然也是个alpha,却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来自于顶级enigma恐怖骇人的可怕气息,比上次在会所时感受到的更甚。
他被掐得喘不上气,像条被仍在岸上胡乱扑腾的死鱼。
江之屿脸色冷得可怖,掌下能感受到正在挣扎跳动的大动脉,他内心深处有不可抵抗的气血在沸腾叫嚣,被狠狠压制下去后,一字一句的问道:“他要什么?”
黄毛面色痛苦扭曲,只能用气音断断续续的回答道:“他,他要的是,是人……他早就看上那个Omega了……要把他调教成,招牌……”
会所的招牌,用来拉拢权势的床上玩物,可以肆意任人亵玩的乖巧Omega。
此外黄毛还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还有就是,董晖,他好像已经……回国了……”
有温热的血溅到了手背上,江之屿脸色沉寂收回手。
黄毛说的话也不是没可能,不然他的人在澳洲找了这么长时间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国内案情已经推进到了一定进展,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董晖已经跑出了国,他如果换个身份现在回国倒是可以混淆视听。
但也不排除这是董晖特意吩咐了黄毛这样说,好用来迷惑他的视线。
达令港的夜风裹挟着淡淡潮湿腥味,十月份的澳洲才刚刚迎来初夏。
江之屿让人收拾了码头,接起来一个来自国内的电话。
凌然没打算告诉赵钦自己晚上要出去干嘛,他只说了要出去吃顿饭,没说跟谁吃。
他跟家里的事情搞得一团糟,也是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当面跟他们说清楚了。
赵钦脑子活泛,说什么也要开车送他去。
凌然拗不过,还是乖乖坐上了车。
餐厅在距离中心城区有些远的地方,赵钦一边开车还一边在心里默默犯嘀咕,这是吃饭还是绑架,怎么选了这么个偏的地方。
幸好他提前跟江总报备过了。
餐厅是建在一座半山腰的,唯一的好处是清净,工作日的晚上也没什么人来往。
正好凌然本来也不想让人看见。
赵钦过来替他打开车门。
天色已经变得浓黑,头顶密云遮月,吹来的山风也有些微冷,像是阴沉沉的要下雨。
凌然缓缓吸了口气,准备朝着餐厅内走,赵钦忽然问道:“凌先生,需要我陪您一起进去吗?”
凌然摇摇头:“不用了,你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了,我等会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他不知道这顿饭要吃多久,所以不想让赵钦在外面等着。
赵钦走是不可能走的,温和的笑了笑:“江总交代过了,您身边不能没人陪着,我还是跟您一起进去吧,您要是觉得实在不方便,我就在房间外面等着不进去,这样有需要的话您可以随时叫我。”
要是真的让凌然自己进去了,江总回来知道了他也就完了。
赵钦坚持要陪凌然一块进去,凌然最后妥协道:“好吧,那你在房间门口等我就好,我会尽快出来的。”
本来也就没什么好再说的,凌然决定速战速决。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餐厅内,服务生带着两人来到包厢。
进去之前,赵钦小声对凌然道:“加油。”
凌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推开面前的房门,提着一口气踏进去。
里面是张很大的餐桌,上面已经摆了几十道菜,凌父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凌母和姐姐凌沫。
寿星还没到,他们已经在吃饭了。
这么久没见,凌然站在门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面前的三个人看起来都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尤其是凌父,头发竟然已经白了大半,像是经受了不少磋磨,变得有些老态,凌母也不再向之前的容貌迤逦,面带沧桑。
看见凌然进来后,桌上三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停下筷子尴尬的笑起来。
凌沫最先过来迎接凌然,说道:“小然来了,快过来坐,怎么还傻站着呢,我们等了你好一会了,你再不来菜全都凉透了,我们才刚准备动筷,还没开始吃呢,都等着你呢。”
话这么说着,凌然眼睛又不是瞎的,那只澳龙都已经被吃了一半了。
不过也是无所谓的,他今天吃了很多很多蛋糕,现在肚子一点都不饿。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凌然没看见凌溯的身影,还觉得有点奇怪。
今天家里人来的这么齐全,竟然会独独少了他。
凌父尬笑两声,端出一副慈父的姿态和语气来:“小然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家里人当然是专程出来给你过生日的了,这不担心你作为公众人物在外面吃饭会觉得不方便,我们还特意挑了个离市区远一点的餐厅,这里人少,不会有人认出来你,你放心。”
这话说得貌似体贴,但凌然还是察觉到些异样气息。
什么时候他的需求会被家里人重视过呢?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凌沫已经拉着凌然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她算是家里对凌然态度最温和的人,此刻却也开始沉不住气了:“小然,你知道大哥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凌然蹙了蹙眉,自从上次凌溯追到秦诚月家门口之后,他确实没再有过凌溯的消息。
凌父面色一凛,呵斥了凌沫一句:“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你提他干什么?”
凌沫心有不甘:“爸,大哥都被人搞到牢里去了,你难道真的打算坐视不理吗?小然要是有办法救大哥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提?”
凌父猛地拍了下桌子:“小然才工作多久,他能有什么办法?那个逆子自己做错了事,有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我一直告诫他不要那么心焦气燥,行事一定要万般小心,结果呢?他把自己赔进去了不说,现在还把凌氏,把家里害成了这副鬼样,家里的房子都已经卖了还是填不上这个窟窿,你还想让小然怎么做?!”
包厢内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凌然没想到凌父竟然会这样为他说话。
凌沫有些忍不住急躁起来,扬声道:“我明明都跟你解释过了,大哥是被人陷害的,是江家人故意要害他,他能怎么躲避?他不也是为了家里好吗?不信你问问小然,小然肯定也会相信大哥是清白的。”
凌沫说完便目光恳切地望向凌然:“小然,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凌然抬眼,看了看桌上另外三人的眼神,他们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救命稻草,看过来的视线热切希冀,在等待从他口中说出什么救世主般的话来,就连凌父的眼睛里都饱含着情感。
被他们这样注视着,凌然不仅觉得异常不自在,还从心底里弥漫上一股无可比拟的悲哀。
他就算再傻,反应再迟钝,现下也看出来了。
刚才凌父和凌沫是在他面前唱双簧,目的是为了让他也觉得凌溯可怜,答应想办法救他。
心脏被重重敲击了下,凌然做了两个深呼吸,觉得胸腔内的氧气渐渐恢复丰盈。
他说道:“犯了错误,就该接受应有的惩罚。”
不管犯错对象是谁。
此话一出,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另外三人表情明显僵住,缓了十几秒才像是听明白了凌然的意思。
凌沫不敢置信道:“小然,你在说什么呢?那是我们的大哥啊,难道你真的打算见死不救吗?你不是新闻台的主播吗?你既然能煽动舆论给一个人定罪,也能想想办法帮帮大哥恢复清白的吧?你,你怎么能说大哥是活该的?”
凌然眼睛轻轻眨了眨:“新闻不是煽动舆论,是让公众有知情权,焦点视线不太适合播这样的内容,如果需要的话,我或许可以联系法治在线做一期经济犯专题。”
“经,经济犯?!”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说你自己亲大哥是经济犯?!”凌父彻底撕开了伪善的假面,手中的筷子直接迎面丢了过来,“我就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亲人进了监狱还在外面说这样的风凉话!我把你从族谱上除名看来没做错!你根本就不配做凌家人!”
凌然避着身子躲开,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仿佛对于凌父的恶语相向已经没有了什么伤心的感觉。
他喃喃道:“哦,原来已经被除名了啊。”
那他今天晚上就不该再跑过来的,白白浪费了时间。
他心里这么想着,也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
凌母这时候才有些着急的开了口:“小然,你别理会你爸爸和姐姐说的话,其实我们今天叫你过来并不是为了你哥的事。”
凌然想,那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总不可能真的是为了给他过生日的。
然后凌母就继续道:“你之前打过来的钱是什么意思?别管你爸爸的想法,难道你也从心底里想跟家里彻底断绝关系吗?”
凌然没说话。
啊,原来是为了钱啊。
凌父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像是又恢复了那个冷漠严厉的父亲形象:“想彻底断绝关系也可以,那么点钱肯定是不够,你起码给家里拿出来三千万,这也算是家里把你养到这么大的一点报酬,不算过分。”
凌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数额:“三千万?”
“这已经是少算了的,如果你能乖乖回家跟秦家联姻,那不还钱也可以,”凌父理所当然道,“我可以当作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秦家也不管凌氏破不破产,你算是走运,秦家那小子喜欢你,不在乎你有没有被退过婚,你以后继续干主播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也可以。”
凌然指尖有点发颤:“我不愿意。”
“好啊,那就还钱,不能把你卖出个好价钱,起码不能让我和你妈赔本吧?”凌父看着凌然的眼神有些贪婪,“反正你不是又自己在外面找了个有钱人?够不够有钱到为你掏出来三千万?或者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你男朋友开口,那我来说也可以。”
“他不会给你们这笔钱。”凌然语气轻缓,却极其坚定。
他一定不能让这群恶鬼缠上江先生。
“小然,你怎么向着一个外人说话?”凌母皱着眉说道。
“我之前好像就听大哥说过,你是不是早就跟人家谈了?”凌沫逼问道。
“他是海市人,还是北市的?港门的?有钱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你现在倒是有资本,”凌父轻蔑说道,“这年头,就算是在外面找个女表子也要付点女票资吧。”
凌然眼眸微微瞪圆了些,他虽然在竭力隐忍,但是被人像个商品一样用这样侮辱性的话语评价,还是会让他心绪难以遏制的低落难过。
尤其说出这样话的,是他生理意义上的家人。
“我已经把这些年的抚养费还给你们了,并且我也不在凌家的族谱上,根据《社会公约法》和《Omega保护条例》,我可以不再对你们进行赡养义务,”凌然轻轻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瓣,“今天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们,刚才你们的要求我也一个都不会答应。”
说完,他转身就迈步朝着门边走。
身后传来凌父怒不可遏的吼声:“你他妈的怎么讲都讲不通是吧?信不信我把你被人包/养的事曝光给其他家媒体,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在江舟混!你觉得你还能上得了电视,当得了主播吗?!”
已经走到包厢门边的身影顿住了片刻,凌然转过身来,轻声说道:“那我会告你们诽谤,情节严重的可以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恰好,我知道怎么能让情节变得更加严重。”
“这是我的专业。”
凌然已经伸手去拉开包厢紧闭的大门,坐在桌前的凌父怒火攻心,一张脸色憋闷的铁青,额角暴起的青筋像是快要崩裂开来,血溅当场。
他一手抓起桌上的空酒杯,扬手便狠狠朝着门边的方向怒掷过来,同时拔高了音量大声震喝道:“你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你给老子滚……”
话音未落,那个酒杯眼看着即将砸在凌然的脑袋上。
包厢的门适时被人拉开,凌然头也没回走了出去。
背后是玻璃酒杯砸到地上响起的稀里哗啦声,以及被关在了门内言语歹毒的啐骂。
凌然像是刚刚打了一场疲惫不堪的战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他现在是心脏麻痹的行尸走肉,低垂着眼眸,一张小脸有点苍白,不声不响的朝着餐厅外走。
赵钦也没说话,跟在他身后。
来到餐厅门外的时候,夜风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大。
远处是在黑夜中迷蒙不清的高山,黑压压一片,快要将头顶的乌云都遮住。
有细弱的雨丝随风被吹到脸颊上,冷冰冰的,温热的躯体仿佛也快要被冻僵。
没带伞。
凌然在走下台阶的时候,雨势忽然变得大了起来,铺天盖地砸在头发上,脸颊上,身体上。
“凌先生,您先在这等一下吧,我去跟餐厅里借把伞,雨有点大,您要是淋了雨可能会生病的。”赵钦有些焦急的说道。
凌然已经下了台阶,仰起脸,看了眼正在落雨的黑夜。
头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赵钦看见他停住脚步,赶紧转身回到餐厅内借伞,他们的车停的有点远,要是这样走过去非得全身都淋湿不可,他身体素质倒是还好,皮糙肉厚的淋场雨也没什么。
但凌先生是娇贵的Omega,不能吃苦。
赵钦走后,凌然又开始继续往前走。
他低着头,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任由雨滴尽数落在身上。
好像也没有感觉到很冷吧,只是眼眶不小心有点酸,鼻尖有点涩。
走出去没几步,凌然觉得自己好像眼睛被雨淋湿了,眼前有点模糊。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双笔直修长的小腿,外面的西装裤已经被雨水溅湿了些许,却毫无退让之意。
像座来到他面前的山,能将他牢牢挡住。
又仿佛不是错觉,因为头顶没有雨滴再降落下来。
凌然缓缓抬起眼睛,湿漉漉的小脸仰起来看。
是一把黑伞把他从头到脚笼罩住了,耳边只有劈里啪啦的雨声争先恐后砸在伞顶。
他几乎是惊慌失措的撞进一双又深又沉的眼眸里。
远山骤雨,这是一方能把他完全容纳进去的安全领域。
不会有风吹到他身上,不会有雨落到他脸上,他的所有惶恐不安和迷茫无助,都能被平稳妥帖的承接,然后化作温情蜜意,成为滋养他生长的养料。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掌贴到他脸颊上,掌心内的那点高于常人的温度灼热烫人,他却颇为依赖迷恋的将自己的脸颊更加深入的贴合进去。
江之屿摸了摸他脸上的水,嗓音低缓入耳:“怎么哭了。”
小Omega眼眶比外面的雨水还要湿润,下眼睑都红通通一片,小巧秀气的鼻尖也是红的,脸蛋被泪和雨泡的软嫩,又湿又滑。
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用软声软气的语调喊了句:“江先生……”
然后眼泪像是决了堤,再也隐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啪嗒啪嗒砸在沾满土腥气的草地上。
江之屿一手撑着伞,另只手解开外套纽扣,敞开怀,将冰冷的小身子按进宽阔温暖的胸前。
凌然把脸上的水都蹭在他衬衫上,被雨打湿的身体也进入了暖洋洋的烤箱一般,心脏正在慢慢随着暖意回血,又有新鲜的血液涌动进来。
他恢复知觉了。
江之屿一只手托着他屁谷,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不知道刚才他们都在里面谈了什么,但是不用细想也能大概猜得到。
看小Omega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应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幸好没在他身上看到什么伤处。
怀中的小Omega也颇为配合,两条手臂软绵绵的搭上他的后颈,然后慢慢收紧,小脸和温软的呼吸也一同埋进了他颈间,脑袋听话的伏在他肩上,柔顺乖巧得不可思议。
“江先生……”
是很委屈的,他刚跟家里彻底断绝关系,也看清了所谓的“家人”的丑恶嘴脸,不过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所以鼓足勇气做的事情也未必没有好结果。
雨水只会溅在enigma腿上,江之屿一手抱着他,走得步伐稳健。
凌然声音透着点哽咽,一不做二不休,那股勇气现在还在他胸腔内震颤。
他轻轻问道:“之前问过我的话,还算数吗……”
有温热的眼泪掉进颈间,江之屿道:“算。”
凌然又问:“那以后,会不要我吗……”
已经走到了车边,江之屿拉开车门,抱着他坐进去,黑伞直接留在了门外。
他把车内暖风打开,低头亲亲雾气蒙蒙的水眸。
“不会。”
凌然脸颊被人轻飘飘托着,一颗心也像是浮在海面上,上上下下,波涛起伏。
“我们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吗……”
他心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再理会了。
封闭的车厢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已经演变成了瓢泼大雨。
凌然恍然间回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暴雨如注的坏天气。
但是此刻他的嘴唇被缠绵深情的含着吻,他后背颤抖的张开唇瓣,承受着,也羞涩轻巧的回应着。
他是脆弱的宝贝,被人捧在掌心里接吻。
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江之屿松开他,指腹慢慢摩挲进他的唇角,嗓音发哑:“会。”
是一句很重的承诺。
凌然心脏在扑通扑通的乱跳,脸颊被吻得红扑扑的,整个人都恢复了血色。
他颈后的阻隔贴在刚才接吻的时候就被轻巧的揭掉了,本来打湿了黏糊糊的沾在脖子上就感觉不舒服。
现在那股玫瑰香葡萄味道的信息素正在他体内缓缓散发出来,带着令人难以抵抗的诱惑,仿佛在盛情邀请。
可他还没感受到enigma的信息素。
凌然身子发软,轻轻向前贴去,整个人都趴伏在了强健结实的月匈膛里。
他睫毛胡乱震颤了两下,舌尖伸出来,在唇珠上很轻很缓的舔了下,便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肉在猛烈绷紧。
他还是有些紧张的,漂亮的眸中有水光在摇曳。
“那,那我现在答应,好不好……”
江之屿似乎怔住片刻,随后捏住白细的下巴,在他唇里重重搜刮了圈。
“答应了,就要彻底变成我的Omega,”江之屿问,“能接受么?”
凌然认真想了想,点点头:“能的。”
说完之后,他便又主动贴到江之屿唇上,像小动物似的慢慢在薄唇上啄吻。
江之屿笑了笑,扶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拉开些距离。
“不是现在。”
凌然眼眶里顿时又有泪水积聚起来,他瘪了瘪嘴巴,委屈不堪的问:“为什么……”
江之屿在他眼角的湿润处按了按,语气中带着刻意压抑的平缓:“你还没准备好。”
凌然觉得身体里空落落的,他急需要现在就被人填满,被人占据,被人需要。
所以他掀起来自己的衣服,拉着那只手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