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般温暖人心。“大人,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说着,便开始努力哄着郑长忆开心,“您看这些财宝,虽然多不胜数,但咱们郑府的家底厚实着呢。别说享三辈子福都用不完,就算是十辈子、百辈子也绰绰有余啊!”
金环看郑长忆不再有怒意,转身对家仆们说道:“你们都散了吧,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大人这里有我陪着就行了。”
家仆们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金环一眼,然后各自散去继续收拾东西。
郑长忆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金环那张熟悉而又略显沧桑的脸庞上,岁月在金环的脸上刻下了痕迹,却丝毫未减他眼中的那份纯真与忠诚。
郑长忆的思绪如同被风卷起的落叶,飘向了遥远的过去。他记得,在第一世中,金环为了保护他,不惜以身犯险,最终落入敌手,遭受了严刑拷打。那时的金环,面容憔悴,满身伤痕,却依然咬紧牙关,没有透露半个字关于他的秘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金环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对他无尽的忠诚与守护。每当想起这一幕,郑长忆的心便如刀绞般疼痛,愧疚与自责如同潮水般涌来。
而到了第二世,他虽努力想要改变命运,却终究未能逃脱宿命的安排。在即将入狱的前夕,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金环支走,希望他能远离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他自己却先一步离世,连金环是否安全脱险都未能知晓。这份未了的牵挂与愧疚,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此刻,面对着眼前的金环,郑长忆的心情复杂难言。他看到了金环眼中的关切与温柔,感受到了那份从未改变的忠诚与守护。他意识到,自己曾经因为一意孤行,忽略了金环许多中肯的建议与提醒,错过了许多可以避免的遗憾与错误。
然而,金环并没有重生的记忆,他无法理解公子为何会突然陷入如此深沉的悲伤之中。他只能凭借着对公子多年的了解与信任,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给予他无声的支持与安慰。
“公子,您怎么了?”金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与关切,“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郑长忆回过神来,看向金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金环,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有些感慨罢了。”
金环闻言,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眼看着公子这一路吃了太多苦,很多事情提起来就是在伤口上撒盐的折磨。
他思索片刻,决定换个话题,让公子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公子,您看这府中的银两,堆积如山,您却甚少外出花销。不如,我们去找些乐子如何?”
郑长忆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金环的提议所打动。他仔细打量着金环那张充满诚意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自己何必总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呢?何不珍惜眼前人,享受当下的美好时光?
“金环,你说得对。”
“走,陪我去酒楼吃酒。”郑长忆站起身来,语气中充满了久违的轻松与惬意。他仿佛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重担与束缚,只想与金一同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公子说得极是!”金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兴奋。他连忙站起身来,为郑长忆披上了一件外衣,“那我们就去醉仙楼!听说那里来了个淮扬的新厨子会做青州的美食,定能让公子您大快朵颐!”
郑长忆笑着点了点头,任由金环搀扶着走出了郑府上了马车。一路上金环想着办法逗他高兴,郑长忆生气也快高兴也快,不一会儿就被逗得笑语不断,仿佛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随着这轻松愉快的氛围一同消散在了夜空中。
第14章 也好笑,又堪嗟
踏入酒楼的那一刻,郑长忆的心情仿佛也随着这热闹的氛围而变得更加明媚。人声鼎沸,笑语连连,空气中弥漫着各式菜肴的香气,与京城中那些高墙深院内的寂静截然不同。
自他踏入京城以来,繁忙的政务与复杂的人际关系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他环顾四周,脸上洋溢着久违的轻松与愉悦,心中暗自庆幸今日的决定。
酒楼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灯笼将整个空间装点得如同白昼,又添了几分温馨与雅致。食客们或举杯相庆,或低语交谈,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而酒楼中央那座搭建得精致典雅的戏台,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郑长忆在掌柜的引领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包厢。包厢内窗明几净,布置得既典雅又不失温馨,透过窗棂,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戏台上的一举一动,仿佛整个酒楼的繁华与热闹都尽收眼底。
不久,酒楼的小二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了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道地道的淮扬菜,那清蒸鲈鱼,鱼肉洁白如玉,鲜嫩爽滑,搭配着特制的酱汁,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蟹粉小笼更是精致可口,轻轻一咬,汤汁四溢,鲜美无比;还有那文思豆腐,细如发丝,色白如玉,入口即化,展现了淮扬菜独有的细腻与精致。
与此同时,戏台上也响起了悠扬的乐声,一曲《沉香扇》正缓缓拉开序幕。台上伶人身着华丽的戏服,妆容精致,随着剧情的推进,他们的表演愈发投入,时而哀婉动人,时而激昂慷慨,引得台下观众阵阵掌声与喝彩。
“公子,您看这戏,唱得可真好啊!”金环站在一旁,忍不住赞叹道。郑长忆微微一笑,目光始终未离开戏台,仿佛也被这精彩的表演深深吸引。
“是啊,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尤为动人。”郑长忆轻声说道,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感慨。
这时,郑长忆注意到金环一直站在旁边伺候,脸上虽挂着微笑,但眼中却难掩疲惫之色。他心中一动,便示意金环坐下:“金环,你也辛苦了,坐下来一起吃吧。你也很久没有吃过家乡的滋味了吧?来,一起尝尝这些菜肴正不正宗。”
金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感激。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与公子同桌共餐,更别提是品尝那久违的家乡味道了。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夹起一块清蒸鲈鱼放入口中,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深藏在心底的记忆,让他不禁热泪盈眶。
郑长忆看着他不禁笑了起来: “别哭了,我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可不是让你来伤怀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与宽慰,眼神中满是对金环的疼惜与理解。
金环接过手帕,指尖轻轻摩挲过那细腻的布料,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却又难掩其中的感激与幸福:“多谢公子……金环只是……太久没有尝到这熟悉的家乡味道了,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情难自禁。”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过往岁月的深深怀念,以及对眼前这份温情的无比珍惜。
郑长忆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他轻轻拍了拍金环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过于伤感。“好了,好了,快些用膳吧,别让这好菜凉了。”
金环点了点头,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菜肴送入口中。那菜肴的香气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熟悉而又遥远,仿佛带着他穿越回了青州的老宅,回到了那个与公子共度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时的公子,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满腔热血,性格活泼,总是能轻易地感染周围的人,让人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步伐,追逐梦想。
然而,岁月如梭,转眼间,公子已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被逼成了为了沉稳内敛的京城官员。京城的繁华与复杂,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束缚,那份曾经的热血与锋芒,似乎也被这日复一日的琐事所消磨。
金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正欲开口表达心中的感激与敬仰,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打断了思绪。楼下,几个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其中一人高声呼喊着“郑大人”,那声音穿透了喧嚣,直抵二楼包厢之内。
郑长忆闻言,眉头微蹙,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之色,但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他缓缓站起身,身姿挺拔,宛如松柏,俯身望向一楼,目光深邃而复杂。
只见几位身着华服的官员正朝楼上张望,他们的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容,他们或高谈阔论,或嬉笑打闹,举止间尽显世家公子的轻浮与不羁。这些人与郑长忆同朝为官,官阶相仿,但平日里并无多少交集,更谈不上深厚的交情。他们出身名门,自幼便享受着家族的荫庇与特权,对于朝政之事往往敷衍了事,更多的时候则是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不可自拔。
“公子,这些人……”金环见状,低声提醒,语气中满是对公子的担忧与不解。郑长忆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金环无需多言,他深知自己身为朝臣,即便不愿与这些人为伍,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得不顾及颜面,前去应酬一番。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郑长忆轻叹一声,转身对金环说道,“你且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说罢,他整了整衣襟,迈步走出包厢,留下金环一人在内,心中五味杂陈。
楼下,那些官员见到郑长忆下楼,纷纷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仿佛与郑长忆有着深厚的交情一般。“哎呀,郑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啊!今日能在此偶遇,实乃缘分!”一人率先开口,语气中满是恭维。
郑长忆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他淡淡地回应道:“原来是李大人,幸会幸会。诸位大人也是好雅兴,竟也来此消遣。”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既不失礼数,又刻意保持着距离。
“哈哈,郑大人说笑了,我等不过是借此机会放松放松,哪里比得上郑大人日理万机,为国操劳啊!”另一人接茬道,言语间虽带着几分自谦,但那份优越感却难以掩饰。
郑长忆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与他们寒暄了几句。这些世家公子哥,平日里仗着家族势力,在朝中横行霸道,对于郑长忆这样的寒门子弟,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压,但暗中的排挤与孤立却是少不了的。
李大人见郑长忆神色淡然,似乎并未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不满。
他故意提起白天皇帝将软禁的太子放出来的事时,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得意的笑容,那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他早已预知到这将成为郑长忆的尴尬时刻。他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既是在嘲笑郑长忆的不识时务,也是在炫耀自己对于宫廷动态的敏锐洞察。
“太子殿下乃是国家根本,能得圣上开恩,自然是好事一桩。”
他的语气平静而淡然,没有丝毫的波澜,这已经是今日不知道第几个让自己烦心的人了,仿佛真的只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闲事。但李大人却听出了他话中的疏离与戒备,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郑大人真是巧言令色,难怪陛下这么‘喜爱’你,只是不知这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官员纷纷投来戏谑的目光,有人甚至低声窃笑起来。他们都知道李大人与郑长忆素无交情,今日这番话显然是故意找茬。
而郑长忆,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另一个官员见状,也加入了嘲讽的行列,他故作关切地说道:“郑大人啊,你可得小心了。太子殿下这一出来,怕是要好好清算一番旧账了。你那些个‘忠心耿耿’的谏言,可都是直指太子殿下的不是呢。”
这话说得极为刻薄,分明是在挑拨离间,想要看郑长忆的笑话。然而,郑长忆却只是淡淡一笑,没有丝毫的动摇。他深知自己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又何惧这些无端的指责与诽谤?
正当他准备开口反驳时,金环赶了过来:“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与担忧,显然是不想让郑长忆继续留在这里受辱。
郑长忆见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感激地看了金环一眼,正欲开口应允,却被那些官员拦了下来。他们一个个面露不悦之色,仿佛金环的到来打扰了他们的雅兴。
“哎呀,郑大人的奴才好不懂规矩,咱们郑大人难得有此雅兴,怎能说走就走呢?”李大人故作惊讶地说道,随即话锋一转,“来来来,咱们再敬郑大人一杯,祝他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说着,他便强行拉着郑长忆往包厢深处走去,其他官员也纷纷跟上,将郑长忆团团围住。他们轮番上阵,一杯接一杯地往郑长忆手中塞酒,仿佛要将他灌醉才肯罢休。
郑长忆心中虽有不悦,但碍于情面,又不得不一一应付。他强忍着不适,一杯杯地将酒饮下,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然而,随着酒意的逐渐上涌,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金环见状,心中焦急万分。他几次想要上前劝阻,却又被那些官员拦了下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子被灌酒,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怒。
就在这时,包厢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原来,是郑长忆终于不堪重负,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踉跄着站起身,伸手用力扯动屏风一边,深深地看了金环一眼,听着身后那群富家公子愚弄的调笑。
他也跟着凄惨的笑着,笑着又跌坐下去。
第15章 力不敌众,智不尽物
金环见状,心中如同刀绞一般疼痛。他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扶住郑长忆,但却又被那些富家公子们拦了下来。他们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嘲笑郑长忆的机会,继续用愚弄的调笑声充斥着整个包厢。
金环立于门外,透过半掩的门扉,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犹如万箭穿心,痛得他几乎要窒息。他无数次想要冲进去,将那些欺凌公子的恶徒赶走,但理智告诉他,单凭一己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包厢内,李大人那得意洋洋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刺耳而令人厌恶。他手持酒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笑容中既有对郑长忆的轻蔑,也有对自己权势的炫耀。
“郑长忆,你如今当上高官就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爬上来的吗?”李大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寒冰刺骨,瞬间打破了包厢内的宁静。
郑长忆闻言,缓缓抬头,目光与李大人交汇。他苦笑一声,那笑容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哀:“李大人,我没有您那样殷实的家底能买官,至于如何爬上这个位置,又与你何干?”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充满了无尽的辛酸与苦楚。
李大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郑长忆面前,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那壶中装满了陈年的佳酿,香气扑鼻,却在此刻显得如此刺鼻与讽刺。他毫不留情地将壶嘴塞进郑长忆的嘴里,开始强行灌酒。
“喝!给我喝!”李大人的声音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郑长忆挣扎着,想要挣脱那冰冷的壶嘴,但无奈身体已被酒精侵蚀得软弱无力,只能任由那辛辣的液体涌入喉咙,灼烧着他的食道与胃壁。
他凄惨地笑着,那笑容中既有对命运的无奈也有对自身的嘲讽。他想着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与羞辱:从曾经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落魄不堪;从对世道的满腔热忱到如今的心如死灰……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身影;听到了自己无数次在绝望中挣扎的呼喊。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摆脱这如影随形的羞辱与折磨。
为何老天要如此待我?他想着自己曾无数次地重生在这人间,每一次都以为能够改变命运、摆脱苦难;但每一次却又都重蹈覆辙、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纵是这样下贱的命数,为何老天还要让自己一次次重生,一次次来这个人间受苦。
酒水如泉涌般灌入,呛得郑长忆连连咳嗽,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周围的官员见状,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纷纷起哄,笑声、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其讽刺的画面。
“郑大人好酒量,再喝一杯如何?”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员讥讽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郑长忆的厌恶与嫉妒。
郑长忆挣扎着想要推开那酒壶,但无奈力气不支,只能任由酒水继续灌入。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但他知道,此刻的反抗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于是,他选择了沉默,用一种近乎麻木的方式接受着这一切的羞辱。
“咳咳……”郑长忆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裂他的胸膛。他感到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焚烧一般疼痛难忍,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最终化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落在衣襟之上,触目惊心。
包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那些官员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震惊与恐惧的神情。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李大人也是一脸愕然,他手中的酒壶不自觉地滑落在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金环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与担忧,他猛地推开人群,冲进了包厢。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郑长忆,眼中满是泪水与愤怒。“公子!公子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心疼。
郑长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金环那焦急而关切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仿佛已经看透了世间的一切繁华与虚妄。
“金环……我们走吧。”郑长忆的声音微弱而坚定,他终于有理由离开了。
那些官员们,方才还沉浸在肆意的嘲笑与欺凌之中,此刻却如同被冷水浇头,猛然间清醒了过来。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愕与不安,李大人更是脸色铁青。
“这……这如何是好?”一个平日里与李大人交好的官员,声音颤抖地问道,他的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无措。
李大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他深知,在这个地方,闹出人命绝非儿戏,不仅会让自己身败名裂,更可能牵连家族。他瞪了那些还在发愣的官员一眼,低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散了!都去封锁消息,万一郑长忆那个短命鬼因为这事死了,查到这里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官员们闻言,如梦初醒,纷纷起身,有的去安排人手,有的则忙着收拾残局,生怕此事传扬出去,对自己不利。
“哼,真是晦气!”李大人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月色如水,郑长忆面色苍白躺在马车里,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创伤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表面上的风光无限,实则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皇帝的宠爱,是他在这权力场中立足的根本,但这份宠爱又是如此脆弱,一旦失去,便会有无数人来踩上一脚,仿佛他从未有过任何地位与尊严。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如今却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官员们的面孔,让他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郑长忆回到府中,连带着酒水饭菜也吐了出来,最后吐到只有血和胆汁。
侍女们进进出出,忙碌而有序,却都难掩脸上的焦虑与担忧。她们手中的铜盆、药碗、锦帕,无一不透露着紧张的气氛。府中的大夫被紧急召来,正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郑长忆把脉,眉头紧皱,时而摇头叹息,时而低声与身旁的侍从交代着什么。
“大人,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金环眼眶微红,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郑长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他的伤痛。郑长忆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无妨,休息片刻便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即是心腹银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卷密信,显然是急事相告。然而,当他看到屋内这幅景象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大人,白日里我派去打探刘丞相动向的人回来了,有些情况……”
郑长忆闻言,眼皮微微一颤,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缓缓睁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他深知,此刻的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但身为朝臣,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对任何风吹草动视而不见。然而,他的身体却仿佛在抗议,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让他连开口都变得异常艰难。
“银铃,你先下去吧。”郑长忆的声音微弱而坚定,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银铃退下。
然而,就在银铃刚离开不久,又一名暗卫匆匆而至。他身着夜行衣,面容冷峻,显然也是来传递紧急消息的。“大人,暗卫有急事禀报,太子殿下有信传来,您.....要不要看?”暗卫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却难掩其中的急切。
郑长忆闻言,心中不禁苦笑。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纷扰。他知道,自己不能逃避,无论是朝堂的纷争还是太子的托付,都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但是此刻的他,真的感觉好累,好累……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满屋子的侍女与侍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关切与担忧。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同时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需要依靠这些忠诚的下属来支撑。
“你且将信件留下,待我稍后再看。”郑长忆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暗卫闻言,虽然心中焦急,但也只得遵从,将信件轻轻放在床头,然后躬身告退。
郑长忆看着满屋子的人,心中五味杂陈。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仿佛自己置身于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四周是汹涌的波涛与未知的危险。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枕边,化作了无尽的愁绪。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郑长忆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侍女们闻言,纷纷低头退下,只留下满室的寂静与空旷。
郑长忆静静地躺在榻上,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的眼神空洞而迷离,思绪却如潮水般汹涌,将他拉回到了那个让他至今仍感颤栗的记忆深处。
床边,那个精致的荷包静静地躺着,仿佛是一个无言的旁观者,见证着郑长忆内心的波澜起伏。那是严孤山赠予他的,内中装有安神香,原本是为了缓解他近日来因朝堂纷扰而生的焦虑与疲惫。然而,此刻,那荷包散发出的淡淡龙涎香,却像是一根无形的引线,点燃了他心中那段不愿触碰的回忆。
龙涎香,这皇家独有的香气,对郑长忆而言,是痛苦与屈辱的象征。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以及在那里所遭受的一切。皇帝的寝宫,一个充满权力与威严的地方,也是郑长忆曾经无数次被召见,接受“特殊关照”的所在。那里的每一块金砖,每一根雕梁画栋,都似乎还残留着他曾经的汗水与泪水,以及那些无法言说的屈辱与痛苦。
郑长忆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也有深深的无奈。他轻轻地拿起荷包,手指摩挲过那细腻的刺绣,心中却如刀绞般疼痛。他苦笑一声,那笑声中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苦涩与自嘲
他仿佛被严孤山的热情与真诚蒙蔽了双眼,忘记了太子也姓严,是那群曾经折磨他的人的儿子。
他想要与严孤山的结盟能够让他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从此不再看旁人的脸色仰人鼻息,可是这条路才刚刚走了个开头,就快要把他磋磨尽了。
第16章 怒刑不正,枉屈人命
郑长忆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怒与绝望交织的情绪如同狂风暴雨般在他心中肆虐。他猛地一挥手,那个象征着严孤山“好意”的荷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重重摔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砸在了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上。他闭上眼睛,试图用黑暗来隔绝这无尽的痛苦,但头痛却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撕裂他的头颅。
在这昏沉与痛苦中,郑长忆的意识渐渐模糊,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跌入了梦境。
梦中,他置身于一座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四周是冰冷的石壁,高耸入云,将天光尽数隔绝。空气中弥漫着霉湿与血腥的混合气息,令人窒息。郑长忆身穿粗布囚衣,手脚戴着沉重的铁链,每动一下都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地狱的丧钟,敲打着他本就沉重不堪的心灵。
他的目光穿过狭窄的窗棂,落在对面牢房中的金环身上。那个自幼便跟随在他身边,如同兄弟般的书童,此刻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他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脸上布满了伤痕,但那双眼睛却依然坚定而明亮,透露出不屈的光芒。
“金环……”郑长忆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唤,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助。他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去救金环,但铁链的冰冷与沉重却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刑官对金环施以酷刑,每一次鞭打、每一次烙铁灼烧,都像是直接作用在他的心上,让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