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走进书房,打开了一个隐蔽的抽屉,从中取出了这些年来他秘密记录的蒋尚书的罪证。这些文件和证据,是他多年来的心血,也是他对抗蒋尚书的最后底牌。他知道,这些证据一旦公之于众,将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李源走出书房,看到父母站在正殿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源儿,这马上就要宵禁落锁了,你还去哪里啊?”
李源走上前,轻声安慰他们:“父亲,母亲,我们只是去东宫,和太子探讨案件,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源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源的父亲担忧地问。
李源笑了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查出了一些疑点,着急去问问太子的决断。”
他的父母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他们对儿子的工作了解甚少,看到李源轻松的样子,心中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
李源又转身叫来年幼的弟弟,认真地嘱咐:“弟弟,最近都不要出门,好好待在家里。”
弟弟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懂事地点了点头:“哥哥,我会听话的。”
李源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院子里叫来管家,严肃地吩咐:“这几日不要放任何外人进来,非必要不出门,加强府里的家丁防卫,不准怠惰,轮班守着。”
管家看到李源少有的严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答应了:“是,大人,我立刻去安排。”
李源回到房间,整理好官服,将那些证据小心翼翼地藏在官服的夹层中。他知道,这些证据关系重大,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踏上了马车,以讨论案件的名义走大路前往东宫。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飞驰,李源的心中却如波涛汹涌。
他知道,这一去,他将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为了正义,为了自己的家人,他愿意冒这个险。他要去投靠太子,将自己的命运和太子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一起。
随着夜色的深沉,京城的街道渐渐沉寂,唯有东宫之中,依旧灯火通明。刑部侍郎李源的马车匆匆穿过宵禁前的宁静,直奔东宫的宫门。他的心情如同这夜色一般,既凝重又紧张。
马车在东宫外停下,李源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然后迈步走向宫门。
李源跟着宫人穿过一道又一道沉重的宫门,每推开一扇,都像是推开了通往命运深渊的大门。李源的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加速,怀中的证物仿佛变得异常沉重。终于,在一片昏黄的烛光下,他站在了太子严孤山的书房前。门外,两名侍卫如石雕般挺立,目光如炬,审视着每一个接近的人。
李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上前轻叩门扉。片刻之后,门缓缓打开,一股淡淡的书香与松香混合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太子严孤山高大的身影。他背对着门,正低头审阅着案上的折子,背影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深邃。
“进来吧。”严孤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带丝毫情绪,却让李源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快步进入书房,躬身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微臣李源,有要事禀报太子殿下。”
严孤山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直射李源。他身穿一袭太子常服,金线绣制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尊贵与威严。
他眉头轻皱,看向一旁的漏刻时辰,表情有一瞬的不满。转而自上而下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难掩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历经战场洗礼的沉稳与威严,与李源平日在外头见到的的温文尔雅太子形象截然不同。
“李侍郎,此时夜深人静,你怎会突然造访?”
李源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解释道:“微臣深知殿下事务繁忙,但此事关乎国家社稷,刻不容缓。微臣手中有有关蒋尚书近日流言的确凿证据,特来呈于殿下,望殿下明察。”
严孤山闻言,眉头微皱,但随即恢复了平静。他示意李源上前,接过那些装订好的证据,开始仔细翻阅起来。随着一页页罪证的展开,他的脸色愈发凝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李侍郎,你可知,你此举意味着什么?”严孤山放下手中的证据,目光如炬,直视李源。
李源深吸一口气,坦然道:“微臣自然知晓。蒋尚书在朝中势力庞大,微臣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微臣身为刑部侍郎,岂能坐视国法被践踏?微臣之所以这么晚来打扰殿下,实则是被逼无奈。蒋尚书曾以微臣家人性命相要挟,迫使微臣帮他善后一些不法之事。但微臣心中始终有杆秤,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今,微臣已无法再与蒋尚书同流合污,唯有投靠殿下,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严孤山听罢,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他深知,蒋尚书之事一旦揭露,必将引起朝堂震动,而他也需要借此机会巩固自己的地位,清除朝中腐败。但同时,他也不喜欢背信弃义之人。
他看着李源,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考量,仿佛在评估李源的忠诚与决心。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李侍郎,本宫听闻你在朝中素有清名,今日之举,却是背刺旧主。你今日可以拿扳倒旧主为利益来投奔本宫,是否来日也会用同样的方式背叛本宫呢?”
李源既然准备充分前来投靠,自然是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抬头目光坚定答道:“殿下,若是做纯臣清官能在蒋尚书的手下度日,没人愿意帮他去做那些肮脏事。从前微臣是身居矮墙下,不敢不低头。而如今,蒋尚书大势已去,微臣不再受他威胁,这才有机会弃暗投明。”
严孤山表情微变,他从前也听过一人这般吐露自己的不得已。
李源敛衣跪地:“微臣反咬蒋尚书是因为他为人卑劣,恶事做尽,微臣是为了维护朝廷稳定百姓安乐。而太子殿下风光伟绩高风亮节,是未来的储君,微臣投靠您,同样是出于此想法,并未有所更改,请太子殿下相信微臣的诚意与衷心。”
严孤山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源,良久没有说话,轻轻的把手里的罪证放在桌案上,像是巡视自己领地般迈着四方步缓缓走到李源身侧站定,他的话语平缓,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你这是在逼我同意?”
第37章 虽后约,的有于飞愿。奈片时难过,怎得如今便见
严孤山对李源的品行印象还可以,但是今日下了早朝他看到李源对郑长忆态度很不好,今夜又打扰了自己和郑长忆的密会,不由得有些不满。
他沉默片刻,那寂静中蕴含着风暴前夕的压抑,让跪在地上的李源不禁打了个寒颤。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有烛火摇曳,发出细微而坚定的声响,与这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李源,你可知,你今日之举,已非单纯自保,李大人赶在宵禁前走大路招摇过市,相当于先斩后奏,告诉整个京城你与我同盟。”严孤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打着李源。
李源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无奈,他深知自己已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严大人,我李源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但家族安危,重于泰山。尚书大人近来行事愈发激进,我若不有所行动,只怕……”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哽咽,他咬了咬牙,决定将心中的顾虑和盘托出,“微臣确有私心,担心家人安危,但更多的是为了朝廷的清明与稳定。尚书大人行事嚣张,若不及早制止,恐将酿成大祸。”
我李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举绝非为个人私利,而是为保家族免受无妄之灾,更是为了维护朝纲稳定,不让奸佞之徒有机可乘。”
严孤山闻言,神色稍缓,他深知李源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他缓缓走到李源身边,亲自将他扶起,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理解与宽容。“李大人,你的顾虑本宫已明了。你今日之举,虽有冒昧,但本宫念你一片忠心,且对朝廷之事确有见解,便不再追究。”
说到这里,严孤山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与承诺:“你放心,本宫既已答应你,便会全力保护你的家人。你且安心为朝廷效力,其余之事,自有本宫来安排。”
李源闻言,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感激地望向严孤山,声音哽咽:“多谢殿下!微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严孤山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他轻轻抬手,示意李源坐下,“李源,你心中既有此志,欲扳倒蒋尚书,我且问你,你打算从何入手?”
他微微欠身,目光坚定地望着严孤山,缓缓开口:“殿下,我想从王老板与蒋尚书的纠纷开始。这不仅仅是因为此事关乎无辜百姓的生死存亡,更是因为它暴露了蒋尚书滥用职权、欺压良善的丑恶嘴脸。”
这件事严孤山已经从郑长忆那边听过,又看过了李源送来的刑部证据,“此事近日在京中已有传言,确是个有力的切入点。”严孤山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李源计划的认可,同时也表明了他对情况的了解。
李源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严孤山一眼,随后详细阐述起自己的计划来:“殿下,我计划以王老板为关键证人,揭露蒋尚书以权谋私、欺压百姓的恶行。然而,当前最大的难题在于,我虽与王老板有过交情,但自那事后,我深居简出,恐他已不便寻我,更不知他是否还愿意站出来指证蒋尚书。”
说到这里,李源的眉头不禁紧锁,显然对如何找到并说服王老板感到十分棘手。但严孤山听后,却只是微微一笑,“李源,你无需太过忧虑。”
严孤山轻声说道,“我与王老板之间,也曾有过一些交集。此人虽身处商界,却深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你曾救他一家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他怎会轻易忘怀?”
言罢,严孤山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那渐渐升起的朝阳,继续说道:“明日,我便与你一同前往王老板府上,亲自向他说明此事。我相信,以你的义举和我们的诚意,他定会愿意出面作证,共同对抗蒋尚书这股恶势力。”
李源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深知,有了严孤山的支持与帮助,自己的计划无疑将增添几分胜算。他站起身来,向严孤山深深一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殿下相助!有您在,此事定能成功!”
严孤山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李源不必多礼。
“既然明日启程,李大人便早些歇息吧,东宫西侧的厢房已经收拾妥当,还望李大人不要嫌弃小住一晚。”
李源连忙道谢:“多谢太子殿下费心,那微臣就不打搅殿下了,微臣告退。”
李源离开后,东宫内的烛火摇曳,映照出严孤山复杂多变的面容。他双手背在身后,步伐急促地在书房内踱来踱去,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心头的重石上。
“管家,你可有什么良策?”严孤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向一旁静候多时的老管家。老管家跟随他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此刻也看出了他心中的焦虑。
“殿下,依老奴之见,今夜实在不宜外出。李源的到访已经让京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您若此时离开,恐生变故。”老管家声音沉稳,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对严孤山的关心与担忧。
严孤山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我知你言之有理,但今晚之约,对我和郑大人而言,意义非凡。若我失约,不仅是对他的不尊重,更是对我们之间信任的背叛。”
老管家闻言,沉默片刻,似乎也在权衡利弊。“殿下,或许可以派一可靠之人,前往郑府说明情况,并约定改日再会?”
严孤山沉吟片刻, 今晚,李源的突然造访,不仅将京城的目光聚焦在了东宫,更像是一张大网,将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笼罩其中。
京城的眼线无处不在,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不仅可能暴露他与郑长忆的秘密合作,更可能给他自己乃至整个东宫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就连派人去郑府报信,也是步步荆棘。”严孤山明白,任何传递信息的行为都可能被有心人截获或利用,从而成为攻击他的把柄。他不能冒这个险,不能让自己和郑长忆的努力功亏一篑。
然而,想到自己即将对郑长忆失约,严孤山的心中便如同被巨石压住一般,难以呼吸。他深知郑长忆对自己的信任与期待,更明白这次密会对于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怕自己的失约会让郑长忆失望,更怕这份失望会成为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老管家看天色已晚,劝道:“殿下,郑大人是个聪明人,对京城的事情了如指掌,又与您心有灵犀。老奴想,郑大人应该能算到您今晚不方便前往。”
严孤山叹了口气,郑长忆明白是一回事,自己失信是另一回事,他拿出信笺,认真写下自己的失约缘由以及真诚歉意,仔细吹干后包好交给管家:“明日让暗卫送到郑府接头的手里,务必要做的掩人耳目。”
老管家领命而去,严孤山却并未因此放下心中的重担。他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孤独的明月,心中五味杂陈。
他暗恋郑长忆已久,但这份情感始终深埋心底,未曾吐露半分。今夜,他本打算借由这次密会,向郑长忆表达自己的心意,哪怕只是微微一探,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然而,世事弄人,他竟要被迫失约。
“长忆,夜深露重,你可莫要苦等。”
第38章 不敢细想,不敢恐惧
夜色如墨,深沉而寂静,郑府后院的水榭之上,唯余一盏孤灯摇曳,映照着郑长忆那略显孤寂的身影。
四周,是轻风拂过湖面带起的层层涟漪,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夜鸟啼鸣,更添了几分清冷与幽远。红豆糕的香气在这冷清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却也无人问津,它们静静地躺在石桌上,渐渐失去了初时的温度与光泽。
“金环,你说,这世上的事,是否总爱与人作对?”郑长忆突然开口,打破了夜的寂静,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金环见状,心中更加明了。“公子,李源大人今夜去了东宫,或许正因如此,殿下才未能前来。我猜殿下心中定也是挂念着您的,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提到李源,郑长忆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李源……哼,他倒是个会挑时候的人。不过,此事终究是我设计在先,他不过是凑巧罢了。说起来,倒是我自己种下的因,如今却在这里自怨自艾。”
郑长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石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面前的红豆糕已凉透,但他似乎毫无察觉,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金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郑长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金环闻言,连忙上前查看更漏,轻声答道:“公子,已过丑时三刻了。”
郑长忆闻言,他站起身来,在水榭上踱了几步。
金环见状,心中也猜到了几分,便轻声劝道:“公子,夜深风寒,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郑长忆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我要再等等。他若不来,我自会离去;但他若来了,我却不在,岂不是让他白跑一趟?”
郑长忆缓缓坐下,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严孤山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从初见时的惊艳,到共赏月色下的倾心交谈,再到那夜,他跪在床前,眼神坚定,许下承诺的那一刻,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刻骨铭心。
“我竟然,如此轻易地被他左右了情绪。”郑长忆心中暗道,手指不自觉地在空中轻轻拨弄,仿佛是在弹奏那架已不在身旁的箜篌。
金环望着郑长忆那因等待而略显疲惫却依旧执着的脸庞,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深知,自家公子虽才华横溢,风度翩翩,但在情感上,却如同一张白纸,被过往的伤痛染上了层层阴霾。严孤山对郑长忆的深情厚意,金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碍于身份与礼数,一直未曾言明。
此刻,夜色已深,万籁俱寂,金环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打破这份沉默。“公子,”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是否察觉,太子殿下对您的情感,似乎超出了寻常的盟友友谊和君臣之礼?”
郑长忆闻言,身形微微一滞,他转头看向金环,那双平日里总是温和如水的眼眸中,此刻却闪烁着复杂的情绪。“金环,你……”他欲言又止,似乎不愿相信也不愿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
金环见状,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公子,您经历了太多人情冷暖,对于爱情,或许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理解和防备。但太子殿下对您的关心与牵挂,即便是我这个外人,也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严孤山产生了异样的情感,那是一种久违的、让他既渴望又害怕的感觉。他害怕这种感觉会让他再次陷入那些痛苦的回忆,害怕自己会成为别人手中任意摆布的棋子。
前两世,郑长忆的命运如同被诅咒一般,每一个踏入他世界的男子,都在情欲的驱使下,将“爱”字轻易挂在嘴边。他们在最私密、最原始的瞬间,用那些廉价而虚伪的言语,试图掩盖他们将他视为玩物、利用工具的真相。这些经历,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割裂郑长忆对爱情的纯真幻想,让他对“爱”这个字眼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与恐惧。
每当夜深人静,那些曾经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来,让郑长忆无法呼吸。他开始质疑,世间是否真有纯粹而真挚的情感存在,是否所有的爱都不过是欲望的伪装,是权力与利益的牺牲品。这份怀疑,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束缚,让他对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都充满了戒备与抵触,即便是对于断袖之情,也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应激反应。
因此,当金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提及严孤山对他的情感可能超越了普通君臣的范畴时,郑长忆的内心瞬间被恐惧与慌乱所占据。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恐,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真相被无情地揭露。
“公子,或许太子殿下对您是真……”
“金环,别说了……”他打断了金环的话,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他紧紧握住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被那些纷乱的思绪所吞噬。他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些纷扰的思绪逐出脑海,但严孤山的身影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在他的心间。
郑长忆痛苦地捂住头,仿佛有无数尖锐的碎片在他脑海中翻涌,每一片都承载着过往的伤痛与不堪。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过了半晌,当他终于从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缓过神来,声音沙哑而低沉地对金环说道:“金环,以后不要再提了。”
金环看着公子那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与自责。他知道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了公子最不愿面对的伤痛,连忙应道:“是,公子。金环知错了。”
郑长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金环退下。他踉跄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每一步都让他更加接近那个被封闭已久、不愿面对的内心世界。
回到房间,郑长忆重重地关上门,将自己隔绝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跌坐在床边,双手仍紧紧地抱着头,仿佛要以此来抵御那些不断侵袭而来的记忆碎片。
第39章 人言快意难得时,世间乐事须生悲
次日清晨,阳光已悄然爬过皇城的琉璃瓦,洒满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而郑长忆却在这宁静的早晨中,享受着难得的慵懒。今日没有早朝,直到日上三竿,他才缓缓起身,披衣下床,似乎对前一夜的思绪仍有些难以释怀。不过,很快他便将那些纷扰抛诸脑后,决定去少府寺走一走,权当散心。
他这个少府寺卿本来就是个闲职,偶尔来溜达几圈,只要自己手下的官员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按时点卯,在期限内把皇上的小金库整理好交上来就行。
踏入少府寺的大门,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木器特有的沉稳气息交织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心境也随之沉静。郑长忆身着官服,玉带环腰,步伐稳健。官员们见他来了,虽感意外,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笑容,纷纷上前行礼问安。
他们知道,这位少府寺卿虽以“特殊”方式上位,但在管理上却从不马虎,对待下属也颇为慷慨,因此即便心中有所腹诽,面上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郑长忆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随后便漫步于少府寺的庭院之中,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大人,您来了。”一位年约四十、面容清癯的中年官员匆匆迎上前来,他是少府寺的少卿,宋恕。他躬身行礼,手势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下官已备好茶水,请大人移步正厅稍作歇息。”
郑长忆轻轻点头,随宋恕步入正厅。厅内布置简洁而不失雅致,几案上摆放着几卷账册,旁边是一壶刚沏好的龙井茶,袅袅茶香弥漫在空气中,似乎能驱散一切尘埃与疲惫。郑长忆坐下,接过宋恕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随即放下,目光扫过厅内忙碌的官员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诸位辛苦了。”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今日我前来,并非为了催促公务,只是想看看大家是否一切安好,少府寺的运作是否顺畅。”
郑长忆懒散地坐在少府寺的正座上,随意要了几本账目来检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他手中随意地翻阅着账本,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洒脱,仿佛这一切繁琐的公务都无法引起他真正的兴趣。然而,那些站在一旁、屏息以待的下属和少卿宋恕,却深知这位上司的非凡之处。
宋恕,作为少府寺的副手,已经与郑长忆共事多年,他深知郑长忆虽然外表看似漫不经心,但实则心思缜密,对少府寺的每一笔账目都了如指掌。每当郑长忆轻轻翻动账页,他的目光总能迅速捕捉到其中的细微差错或潜在问题,这种敏锐的洞察力让宋恕不得不佩服。
此刻,郑长忆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他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下属们,眼神中闪过一丝严肃。“这里,还有这里,账目的记录方式需要调整。陛下这几年身体好了很多,私账他会亲自过目,这种细微之处的错误以后不要再犯。”他边说边用指尖轻轻敲打着账本上的几处,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
下属们闻言,连忙凑上前去,仔细查看郑长忆所指之处。果然,他们发现那些地方的确存在表述不清的问题。他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惊叹于郑长忆的细心与严谨。要知道,这些账目都经过了层层审核,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逃不过郑长忆的火眼金睛。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我等佩服。”宋恕适时地开口,打破了厅内的沉默。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敬意,同时也为能有这样一位上司而感到庆幸。
郑长忆微微笑道:“我不过是多看了几眼罢了。我不常来问事,想来都是宋少卿管理得当,多有费心。”
宋恕连忙自谦,郑长忆抬头看了一眼,知道宋恕是个谦卑谨慎的性子,工作能力强却听不得夸,夸他一句他能谢十句,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检查完账目后,郑长忆又叫来了几个下属进行问询。他询问了近期的税收,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示出他对少府寺事务的深入了解与高度关注。下属们面对他的提问,不敢有丝毫懈怠,纷纷详细汇报,生怕有半点遗漏。
听完汇报后,郑长忆对下属们的工作表示了肯定与赞赏。他吩咐随从取来一些银子,让人去京城有名的点心坊订做一批精美的点心,准备分给少府寺的所有官员。
“大家辛苦了,今日我请大家吃点心。”郑长忆微笑着说道,那笑容中充满了真诚与温暖。他的话语一出,整个少府寺顿时沸腾起来,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洋溢着惊喜与感激。
不多时,点心坊那边的几个脚夫就挑着食盒把点心送来了。少府寺有不少品阶不高的官员,即便住在京城也鲜少能去尝一尝这种精致的糕点,几个年轻的官员一边吃一边笑容灿烂的跑来跟郑长忆道谢。
郑长忆看他们欢脱的样子也心情愉悦,随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往外走,对来道谢的下属点头应付。
宋恕看他要走,连忙追了上去:“大人,您不再坐一会儿吗?我等下让厨房加几道菜,您用过午膳再走吧。”
郑长忆想了想,把小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拍拍他的肩:“不了,唔去大理寺那边逛逛。哎,这个绿色的好吃,你赶紧去拿一块尝尝。”
宋恕在原地有点滑稽的前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好心开口:“大人,今日大理寺那边忙得很,您要不改日再去?”
“嗯?”郑长忆有点意外笑道,“有刑部的李源在,大理寺能有多忙?听说昨晚李源还去找太子议事了,有太子帮忙……”
他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没有通报便快步走进了少府寺院中。郑长忆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笑容瞬间凝固,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胖太监站定到自己面前,背着手尖声道:“圣上有令——”
霎时间,整个少府寺院内的欢声笑语被这一声令下彻底吞噬,只剩下一片死寂。众人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纷纷跪倒在地,低着头,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也不敢抬头直视那位高高在上的传旨者。郑长忆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他知道,这一刻,无论他多么不愿,都必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