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份融于骨血的爱。
此爱始由初见,历经光亮,一生难以忘怀。
失去祝旭,林微澜一定不复存在。
没有第二种可能。
“咚——”的一声。
祝旭终于成功被人甩在了充满泥渍的地上。
“卧槽,这人还挺他妈能打啊。”一个眉间带着显眼划痕的打手吐槽道。
他双手叉着腰,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炫耀过后又踢踢半躺在地上的祝旭:“你不是横吗?你再横啊?”
祝旭果真又横了一下,对准这人的膝盖骨就是一脚,顺便开口骂道:“会不会走路!见着人就踢!有没有素质啊!”
他再次放倒一个之后快速起身,浑身活动了下筋骨,确认自己的四肢依然健全,没有被方才的混战重伤到,还可以安全参加年后的全国游泳冠军赛后,终于沉下心说:“够了吧各位,我们打也打了有快十分钟,如果我真的报了警,警察早来了,听我一句劝,咱们好聚好散拉倒,日后江湖再也不见。”
实在不是他要低下自己这颗高贵的头颅。
他发誓,如果不是游泳馆的闭馆时间就快到了,他今晚高低要和这群人拼出个一二三四五六。
他总得给自己留够洗澡换衣服的时间吧,不然林微澜那怎么交代。
至于这群混蛋——
自己记性这么好,画画水平也还凑乎,等他安全以后直接偷偷去公安机关报案不就好了。
要他说,怪就怪林富国办事太墨迹,交个视频拖拖拉拉的,不然自己解决完他早就溜之大吉了,哪还有现在这档子事。
“你都见过我们的脸了,哪有让你就这么离开的道理。”身边的打手倒了一个又一个,也不见熊总着急,他慢悠悠地挡在路的最中间,故作惋惜道,“欸,我也想让你走,可惜——”
“你没事吧?”熊总陶醉在一个人的自我表演中时,祝旭冷不丁出声问道。
熊总:“什么?”
“这些打手都是你随便雇来的吧?这种水平的街边小混混全国四处都是,毕竟我到底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我既然能一个人放倒这么多,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你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犯不着那么多高手跟着,二,你出门的时候比较随意,随便招呼了几个底层小弟就走了。”
熊总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继续。”
“但你又偏偏在大晚上戴着副墨镜,生怕别人看到你的脸。”
“对,没错。”
祝旭:“......”
没错个屁。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他的意思就是,其实他他妈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完全符合离开要求。
“嘀唔嘀唔嘀唔嘀唔嘀唔——”
就在祝旭预备和和气气和对方商讨出一个离开的办法时,一阵极其响烈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哪怕在这种大雨天也丝毫不影响它的响度和震慑程度。
“草,这回警察是真来了!”
“妈的,我就是过来帮人打个架,啥也没干啊,老子刚从里边出来,可不想再进去了!”
“不是,谁他妈报的警啊??”
“你管那么多呢?!跑就是了!”
一众打手听到警笛声后纷纷想要撒腿跑路,这下祝旭是真有点分不清场面的好坏了。
打手要跑是没问题的,比如黄毛这种,他们看着也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未完全进化动物,就算真的涉足了什么灰色产业那估计也是入门级,这种人一般反侦察意识弱得很,配合国家日益完善的天眼系统,警察一定一找一个准。
但林富国和面前这个熊总就不一样了。
就拿林富国来说,他的外貌特征这么明显,连他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他的嫌疑,警察会不知道吗?
征信黑名单上的名字就在那摆着,这说明警察也一直在追捕林富国,只是这么多年都被他逃掉了。
这反向说明,林富国的反侦察意识很强。
再看这个熊总。
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肚子上还都是脂肪堆积起来的肥肉,一掌打上去估计都是软绵绵的那种,没什么打架的实感。
老实说,祝旭觉得和他比起来,前边的那些打手可能都是开胃菜。
他大概率是打不过这个熊总的,可是他也不想让这个人就这样离开,毕竟他犯法了,看职位应该是比林富国高了不止一倍,那他就得承担他应该承担的法律责任,和林富国一起滚警局里边呆着去。
显然,祝旭不想让对方离开,那个熊总也是这么想的。
他怒火中烧,祝旭眼瞅着对方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小匕首。
祝旭眼疾手快,他重新捡起地上的棒球棍护在身前:“欸,咱们事先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没有报警,你别报复错了——”
“咚——”
“啊——”
“诶呦我去——”
又是三道不同寻常的声音,祝旭扭过头去,骇然发现自己左右两侧各多了一个人。
左边是狼狈的林富国,只见对方手里还拿着一块面积很大的板砖,看起来像是准备偷袭他。
不过大概率是偷袭未果,毕竟自己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而且细看之下,祝旭发现林富国一侧小腿上还插着一枚很眼熟的铁质圆规。
而他的右边,则是圆规的投掷者——
气喘吁吁的林微澜。
他亲爱的男朋友。
很不幸。
祝旭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暴露了。
他现在完全不敢直视林微澜的双眼。
他害怕林微澜一气之下骂他一顿,再揍他几拳,最后干脆和他提分手。
他真的好怕。
作者有话说:
小林终于及时赶到——
但是事情真的就这样顺利解决,然后结束了莫......
心虚喵喵:......
(尝试装傻)老婆们,爱你萌!(心心)
但从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
大雨天,雾霾霾的天空中还时不时出现一道响雷,嘹亮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好像有什么隐晦的秘密正在被宣之于口。
小巷外是灯火通明的商铺与喧嚣,小巷内是三五成群、带着武器的打手。
而他们却紧紧相拥。
在巷尾最深处。
任世界纷扰,自有一方天地供他们相爱。
不论时间、地点、天气、时机。
人与人之间互相吸引不需要原因。
一如他们此刻。
“你怎么来......”
“受伤了吗?”
抱到一半,祝旭试探着错开身,结果狡辩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微澜打断了,对方的外套已经在狂奔而来的过程中被彻底打湿,头发也凌乱地搭在额头前,鬓角处逐渐下滑的小水珠,祝旭一时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我说,受伤了吗?”林微澜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焦急,“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听不到我说话吗?”
“没有,没有,”闻言祝旭呆呆地摇摇头,他指指林微澜的头发,“你头发湿了,会感冒。”
“你--”林微澜哽咽一下,不管再重新来多少次,他也真的拿面前这个人没辙,他气极反笑,“祝旭,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林微澜几乎没有直呼过祝旭的姓名,哪怕两个人刚开始熟悉那会儿,他喊的也是祝旭同学。
林微澜好像有点儿生气。
祝旭下意识想。
但祝旭又不太理解。
他生的哪门子气,又凭什么生气,自己一肚子气还没地方撒呢。
哦,原来林微澜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干巴巴喊他一声:祝旭。
要真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来。
委屈死谁了。
祝旭在原地愣了几秒后固执道:“那不管什么时候身体健康都是第一位的啊,敢情我前天晚上和你说了那么多,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呗?”
祝旭连此刻说话的语气都听起来急躁了不少,跟刚看到林微澜时的反应不一样,明显由心虚转为了气急败坏。
“林微澜,你干嘛一直这样?你是大善人吗?就不能偶尔也把自己排在第一顺位考虑一下吗?你——”
“够了,够了祝旭。”林微澜不想听,他再次把人紧紧拥抱在怀里,堵着对方的嘴不让祝旭发言,“别说了。”
如林微澜所愿,祝旭沉默了。
现在这个场景确实不太适合讨论这些,再说了,林富国还在不远处的地上眼巴巴望着,自己巴不得让对方看到林微澜离开他之后,现在过得有多幸福。
“我说你们两个,叙旧终于结束了?”阴暗角落处有细碎的声音传来,熊总停下方才一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的动作,祝旭看到冷白色的屏幕亮光由明至暗,最后熄灭,好像是关机了。
他对着半靠在墙壁的胖子低声嘲笑:“你倒是够聪明,还知道格式化,不过时代在进步,你这好歹也是台智能机,只要技术到位,还是可以复原的吧。”
“我这也是尽量降低自己的罪责嘛,哪怕少一个依据,说不定就少判我一天呢,”熊总一边回答祝旭,一边挺着个大肚腩向前走,似乎直直把目标转向了祝旭和林微澜,“毕竟干我们这行的,谁还没个六七八部备用机呢,小兄弟,你应该庆幸我这部手机里没留多少东西,还来得及删完,不然......”
熊总看似闲聊的话语并没有成功分散二人的注意力,忽然,林微澜悄无声息地挡在了祝旭身前:“停下。”
熊总:“什么?”
林微澜一字一句道:“我说,停下,别再向前走了。”
刚才那一小段空余时间,以熊总的本事,大可以直接脱身一走了之。
但他没有选择逃跑。
那就是另有企图。
林微澜来得太晚,他不知道祝旭都和对方聊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些内容有没有可能危及到祝旭的人身安全。
他只知道,在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前进的方向上,祝旭站在这里。
熊总见状玩味地笑:“小子,就是你叫林微澜吧,你现在挡在这里,是为了你身后这个小帅哥,还是为了躺在墙下边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呢?”
“他也配叫人。”林微澜冷冷道。
“哦,”熊总恍然大悟道,“那就是为了这个小帅哥咯?你放心吧,我待会儿还指望你们两个在条,哦不是,警察叔叔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呢,不会动你们的。”
“但是你爹嘛——”
熊总话锋一转:“对,就是那个你觉得不配叫人的东西,比我更厉害的老大发话了,我今天必须要处理掉他,与你们无关。”
熊总用哪个词不好,偏偏用处理。
除了再也睁不开眼,祝旭实在联想不到林富国的第二个结局。
“你要杀人?当着我们的面?”祝旭连忙开口质问,声音中还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可置信。
说到底他也才刚过17岁生日没多久,平常见到最多的还是学生间不动真格的打打闹闹,如今一下把话题提高到“杀”这个字眼,他很难适应。
但这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祝旭确信,别说他了,就算在大街上随便揪个成年人来,那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熊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见他径直绕开祝旭和林微澜,握着那把小匕首就向林富国走去。
与祝旭之前应付的那些普通打手不同,这一次,熊总的速度极快,等祝旭和林微澜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好端端站在林富国面前了。
两人迈出第一步时,熊总将林富国从地上拎了起来。
第二步,熊总将匕首对准林富国。
第三步,就在两人即将接近熊总的时候,空气中有一道乍现的银光闪过。
祝旭距离林富国更近,也因此更加危险,那道银光接近的时候,与祝旭的右眼只有咫尺,要不是林微澜反应够快,将他向后拉了一步,想必祝旭的脸颊、眼睛都已经挂彩了。
事情的发展大范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熊总手起刀落,直接把林富国的舌头割了下来。
那场景祝旭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林富国的舌头就那样血淋淋地掉在地上的水坑,甚至把那片水坑里的水都染成了血色,除了源源不断且正在逐渐加深的红色,祝旭什么都看不到。
耳边的嗡嗡声一直没断,祝旭觉察到自己的感官在无限放大,一切动作哪怕再细致,此刻在他面前都变得有迹可循。
“别怕,”无尽雨夜中,祝旭听到林微澜说。
幸好,幸好自己身边还有林微澜。
“林,咳,林微澜,你往后站。”
可能是因为刚才真的被吓到了,刚开口时,祝旭还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发不出声,他强硬地将林微澜拽到自己身后,想要完全护住对方。
“是这边,他们就在这边——”
一阵嘈杂中,黄毛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就连祝旭都没想到消失已久的黄毛会以这种形式重新出现,与之一起的还有警犬的汪汪声和枪支机械摩擦的声音。
“汪,汪——”
“踏、踏、踏——”
众多的声音忽而堆积在一处,以大方宣告的方式逐渐逼近,好巧不巧,每一声都像踩在了熊总的生死线上。
“草,”刚才一直维持镇定的熊总现下听到黄毛的声音后顿时毛躁了起来,“老子就说这次的条子怎么来得这么快,原来早就有狗他妈的背着老子报警了。”
此刻,祝旭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林微澜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声平缓了不少,他下意识伸出手握紧祝旭,和对方十指相扣。
“真想把你们全都杀死,”前来抓捕他的人分明就在不远处,熊总却还是满不在意,他只放了句再平淡不过的狠话,随后便开始笑得猖狂,他把匕首随意向远处一扔,颇有一副缴械投降的模样,“哈哈哈,老子是没办法治你们,但是林富国,都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不然老子早跑了,既然这样,你就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哈!”
这几句话熊总都说的格外大声,大到祝旭本就灵敏的耳膜现下被他震得生疼,大到他总觉得熊总似乎在刻意掩饰什么。
雨声、熊总的乱吼声、黄毛的指路声、警犬声、机械摩擦声,一系列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祝旭头疼。
但他还是猛然意识到了。
熊总方才说的那句话其实在后半句悄悄更换了阐述对象。
什么叫林富国跟着熊总一起下地狱?
只是丢了舌头,怎么就——
“嘀嗒、嘀嗒。”
某个瞬间,祝旭好像听到了很重的雨声。
准确来说,更像是血滴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如果他没记错,熊总刚刚是将匕首扔出去了。
扔的方向看似随意,却是林富国在清醒状态下刚刚好能够得着的距离。
意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转身,拉扯林微澜,再到向前迈步、踢腿,整套动作祝旭完成地一气呵成,流畅到就好像这套动作已经在他脑海中排练了不下千万次。
只不过他运气不太好,时间有限,祝旭的动作又急,幅度还大,向前迈步时只顾着护住林微澜,从而忘记了他自己。
林富国左手的板砖狠狠砸在了祝旭的前额,右手那把本就染满鲜血的匕首则是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祝旭的臂膀。
撕心裂肺地疼。
祝旭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知道旁人口中的疼是什么滋味。
跟打架时受的那种常规皮外伤不一样,他现在不仅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就连右胳膊也完全动不了了,抬一下都很困难。
当时在学校后街的小巷,林微澜帮他挡那一闷棍时,好像也是流了这么多血。
林微澜这个骗子,祝旭在心里怒骂道。
他的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就是流不下来。
这哪里不疼,哪里没事了。
他他妈出大事了,他他妈快疼死了!!
几束强光照来,这次打在他们身上的是警察叔叔的手电筒,眼见来人,祝旭彻底心安。
他努力抬眼看向慌张的林微澜,顺便强撑着跟对方露出一个难看到极致的笑容。
看到林微澜完好无损的那一刻,祝旭才觉得自己真是完蛋了,因为他心下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太好了。
祝旭忽然一下就不想哭了。
林微澜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再加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祝旭实在太累了。
终于,在确认警察安全到场后,他毫无顾忌地倒在林微澜怀中,沉沉昏了过去。
刚认识那会儿,林微澜挺身而出帮他挡了一棍子,这次,也换他帮林微澜挡一下。
祝明月说了,人和人就是要相互亏欠,这样彼此之间才能有交集,有联系。
挺好,祝旭想。
脑门一板砖,胳膊上还插着一匕首,自己今天可算帮林微澜挡了两下。
二大于一。
林微澜欠他的。
他得记住,赖着对方还。
北京市机场晚11点。
祝明月风风火火地从飞机上下来时,身后还跟着五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保镖。
原本对于此次的出行计划,她的想法很简单,四字以蔽之——轻装上阵,想着之前给家里买的备用衣物也足够,所以她压根连行李箱都懒得再带多余的,随身携带的G家最新款包包里也就只放了八样必备物品:
身份证、护照、眼罩、耳塞、水杯、抓夹、蓝牙耳机、还有一部即将没电的手机。
以往她出门绝不会这样不注意,由于工作性质原因,手机会随时处在充满电的状态,再不济也会带个备用充电宝。
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抵达上海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出头,想着转机的时间还早,她就舒舒服服去商务座候机室歇着了,这时候,她的身边还是空无一人。
眯了半个小时再睁眼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先是手机上莫名其妙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些未接来电居然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祝明月记得这号人物,祝旭小的时候她虽然时常不在家,但关于对方这位狐朋狗友的光荣事迹她也是也没少从大人嘴里听说,什么夏天拿竹竿捅马蜂窝、大冬天光着膀子进游泳池游泳,基本都是他带着祝旭一起做的,说难听点,这小子小时候比祝旭还捣蛋,祝明月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心惊胆战。
正当她疑惑这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成蹊的号码又拨进来了,她赶忙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连接,随后滑动手指接起电话:“成蹊呀,你——”
“欸呦喂!明月姐!我的好祖宗!你可算接电话了!再不接我就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打给叔叔阿姨了。”
祝明月眉心一皱,听到成蹊这么说,当下暗叫不好。
准备接着询问具体事宜时,成蹊又忽然给她蹦跶出来一句:“祝旭出事了。”
接下来的三分钟,成蹊言简意赅地给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直言祝旭已经和自己断联接近两个小时了,还说祝旭平常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都是手机不离手的,现在这么长时间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一定有问题。
挂断电话以后祝明月不死心,当即坐在候机室里,强撑着精神给祝旭打过去一个电话。
“嘟——嘟——嘟——”
显示无人接听。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全部显示无人接听。
到底在国际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祝明月从不知所以然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用了不足两分钟。
摇人,再到给林微澜打电话确认祝旭的具体位置,最后改签。
期间她的手机一直处在运行状态,为了分散注意力,还时不时在候机室里来来回回踱步,就连充电口掉了都没发现。
前往北京的航班有很多,但最快的也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起飞,这一个小时,祝明月坐立难安,整个人的崩溃程度不言而喻。
这次她脱离和爸妈一起的大部队,就是想要早一点回到南原,给祝旭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对方先给了自己一个世纪惊吓。
祝明月的脸色看似面无波澜,实则内心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出于航班机组人员的安全着想,她都想直接一个冲动,在飞机上取消手机的飞行模式,这样还能勉强给她一点心里安慰,方便她第一时间接受有关祝旭的任何消息,以防错过。
就这样焦虑了一路,终于,刚刚落地北京的时候,祝明月的手机成功被她造关机了。
“靠,”出站以后,祝明月对着息屏的手机怒骂一声,刚才走的太急,直接把备用充电宝落在上海的候机室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临时摇来的五个保镖问:“谁带充电宝了?”
五个保镖齐齐摇头。
祝明月的怒火更上一层楼,最后实在没忍住,往日好不容易才伪装起来的良好素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群饭桶!要你们有屁的用处!!还不快去借!!!”
保镖们四散开来的时候,祝明月的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助感。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带除手机以外的任何通讯设备回国,然而却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了意外。
此刻她是最想联系到祝旭的人,但她真的无能为力。
她发现她背得下来父母的号码,脑海中关于祝旭的联络方式却一片空白。
她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
一个失败的姐姐。
深夜,北京市人民医院。
林微澜很难描述祝旭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个瞬间。
自己究竟应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伤心?无措?亦或是愤怒?
都不是。
心一抽一抽地痛。
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心脏拧到一块儿的感觉。
刚才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就跟谁在他大脑里摁下了循环播放键一样。
他看到祝旭转身,随后自己被拉开,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祝旭牢牢挡在自己身前,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再反应过来时只知道祝旭流了好多血,脑袋上、胳膊上都是。
那一刻他好像除了血,其他颜色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还想拿那把匕首往自己身上捅。
他在思考,如果匕首最后插在自己身上,祝旭是不是就不会倒在地上睡着了。
“......”
“......以上,经过我们对现场的初步勘测,确实发现了毒品的滞留痕迹,并且在林富国与熊大志的身上都成功搜到了物证,根据信息科同事的资料显示,你是林富国的儿子对吧,现在我们要对你进行例行询问,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林微澜默不作声。
“同学?”一名民警见林微澜不答话,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挥一挥,“同学,能听到我说话吗?”
另一名民警站在一旁观察:“是不是听力受损了?刚才医生只给他简单包扎了皮外伤,要不要做个更具体的检查?”
“不用。”林微澜哑着嗓子开口,“至少等祝旭做完手术,可以吗?”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淋了雨之后林微澜并没有及时更换衣物,警察拿给他的干毛巾就被随意放在座椅一旁,他却好像看不见似的,任由那些水珠胡乱地滴落在他脸上。
林微澜眼眶通红,脸色也因为过度紧张和伤口发炎惨白得不像话,依据民警的推测,如果这位同学再不好好休息,可能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那民警也意外于自己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会用“碎”这个字。
但他就是坚定地认为,林微澜要碎掉了。
他扯了扯同事的袖子,向对方使个眼色,对着林微澜安慰道:“哦哦,好的,没问题,毕竟人已经抓到了,问问题也不急在一时。”
离开前他不放心,又跟林微澜嘱咐几句:“小同学,我知道你很担心里边躺着的那位,但自己的身体也不能不注意啊,你看看,雨夜飙摩托车摔跤,这事出有因我就不跟你计较什么了,但给自己左腿蹭破那么大一块皮,好看啊?这得亏是没蹭在脸上,不然毁容了怎么办,里边那位小同学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之前跟着队里的法医学习过一段时间,肉眼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大伤,就是出血量看着吓人,脑袋的话,后续可能会有程度不定的脑震荡,至于胳膊,后遗症也无非就是不能发重力之类的,不会影响到他正常生活的。”
“说完了吗?”林微澜定定地问。
“呃,说完了。”民警被他的状态吓到了,“你......”
“说完就请你先离开,可以吗?”林微澜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说。
长久的沉默之后,林微澜终于抬起头,民警这才看清,面前这个即将十八岁的高中生哭了,哭得很隐忍,甚至很痛苦,连嘴角那里被咬破了,出了那么多血,他都仿佛没察觉一样。
“可他是运动员。”林微澜死死咬着牙,面目看上去挣扎不已,他好似垂死的人一般,逐字逐句道,“祝旭,是一名很优秀、很优秀的游泳运动员,专项是自由泳,前几天刚打破了自己的个人最好记录,在即将到来的全国游泳冠军赛,他是整个南原市最有希望站上领奖台的天才运动员。”
说到这里,林微澜再也忍不住了,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控,哭得声嘶力竭,直至自己两眼发黑,险些昏厥。
要他怎么和解。
那是祝旭最热爱的游泳。
那是祝旭梦寐以求的舞台。
究竟要他怎么和解。
是他亲手葬送了祝旭的希望。
林微澜曾经设想过自己会和祝旭拥有一个怎样美好的未来。
可能会考上同一所大学,考不上也没关系,他可以去祝旭所在的城市,随时随地围着祝旭转。
运气好点的话,他们说不定还真能一起通过Q大的自主招生考试,然后就此在北京顺利定居,之后的日子按部就班,祝旭听从游泳队的日程安排训练,自己则努力挣钱,争取早点攒够在北京买房的首付,房子可以不用那么大,但也绝对不能磕碜,这样他就能真正拥有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和祝旭两个人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