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被猛得吓了一跳,抬眼看见宁知夏拾起碎片,目光沉沉地朝自己走来。
越是乖顺的人突然爆发,越是让人胆颤心惊,围观地众人都倒吸一口气,开始想要上前阻拦。
张斌见状连忙慌张地往旁人身后躲,却不经意地听见几声嘲笑。
“你们瞧,装得再阳刚粗犷有什么用?”
宁知夏忽然笑起来,与女孩们还有曲半青一起冷冷地审视着他,将他狼狈闪躲,把旁人拉来当挡箭牌的姿态尽收眼底。
周围的人们听出了青年的言外之意,纷纷哄笑起来,被围在中间的张斌和他的兄弟面红耳赤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跳梁小丑。
“笑什么笑,滚开滚开,别拍了!”
他竖起衣领,推搡着身边的人就要逃跑。
宁知夏笑嘻嘻道:“只会用性别的范畴去框定一个人,这辈子你也就活成这狗比模样儿了。”
耳边听见宁知夏学着他刚刚的语气可以放大的音量,张斌又羞又气地瞪了一眼,脚下逃离的速度倒是变得更快了。
宁知夏拍了拍手,嘚瑟地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自己摊位,没过多久收到了隔壁摊主送来的小蛋糕,几人心照不宣地嘿嘿笑起来,举起手里的杯子蛋糕,凌空碰了碰——
“干杯!”
狐狸崽们抱住装满果汁的玻璃杯,仰头吨吨吨,打了个充满葡萄味的嗝儿,拍拍肚皮满足地“欸”了一声。
趁着宁知夏他们还没回来,波波把可折叠浴缸搬到客厅,往里面滴着魔女制作的彩色颜料,卷起小棒划拉,然后迫不及待地把一条触手放进去。
“锵锵!奥德罗先生,你快看!”波波举起自己变得五彩斑斓的触手,伸到奥德罗眼前扭来扭去,“是不是很好看!”
狐狸崽们捧场地发出一阵哇声。
奥德罗抓住那根扭动不停的触手,淡声问道:“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波波捏得心颤,生怕他一口咬,一边抽回触手,一边嘀咕道:“因为好看呀,而且最近人类的世界很流行这么玩。”
“是吗……”奥德罗垂眼看着水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奥德罗先生也试试吧?”
“我?”
波波一直羡慕其他非人朋友们身上各种绚烂的色彩,搓着两条触手热情推荐:“那尾巴也弄一弄吧,多点颜色更漂亮,这样不容易看腻!”
浅色的眼瞳骤然一缩。
原来颜色太单一是会被看腻的吗!
还在犹豫的大脑瞬间被这个词汇横冲而入,奥德罗执行力很强,变出了自己强壮的鱼尾倚靠在沙发椅背。
等到波波库拉给他殷勤地倒入了颜料,就要将鱼尾徐徐没入水面。
然而就在这时——
“我回来啦!”
奥德罗动作一顿,向来平静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害怕大家寂寞的宁知夏拎着小蛋糕冲冲卡点赶回,兴奋地推门而入的瞬间,银白的鱼尾倏地扬起,一不小心将扒拉在缸边的狐狸崽扫个正着。
“扑通!”
霎时间水花四溅,白竹一头栽了进去。
宁知夏听见动静连忙快步绕过屏风,就见客厅突兀地摆了个折叠浴缸,奥德罗端坐沙发翻食谱教程,波波库拉努力吸水渍充当智能拖布,而缸边挂了一簇不停摇摆的狐狸尾巴。
“这、这是玩什么呢?”宁知夏看着仿佛完全互不相干的几人,错愕地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染个色而已啦……”
水声哗啦啦搅动,白竹抬起小脑袋,略微僵硬地缓缓转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扬起他那张五颜六色的小脸露出羞涩一笑。
“啊!”
宁知夏惊恐地瞪圆了眼,熟练往人中用力按下去。
“哗啦……哗啦……”
浴室的花洒响了许久才停, 门口蹲坐着好几只小猫,等到包裹着毛巾的狐狸球被宁知夏抱出来时,一双双溜圆的猫眼里充满了敬佩之意。
白竹洗得香喷喷, 烘干了毛毛简直像颗蓬松的球,宁知夏去拿新梳子, 他就哼哼唧唧地跟在青年身后,小爪垫在地毯踩得噗噗响。
他的毛量太过丰厚, 到底是烘干机风力有限,毛毛摸起来还有点润, 宁知夏就让他窝进软垫团好,连狐带垫端到取暖器面前。
白竹在山里野惯了, 到了寒冬腊月或是阴雨绵绵的季节也就是缩在洞府里,和其他兄弟姐妹挤成一堆小毛团,哪里享受过这种能发热的电器。
“呜…小太阳…舒服舒服……”
暖烘烘的气息传遍每一根毛毛, 温润无燥仿佛一瞬入春, 狐狸崽咂咂嘴, 闭眼沉沉睡去。
客厅还要收拾, 坏鱼和坏海怪还要教育检讨,等到宁知夏记起来要叫他时已经为时晚矣。
他匆匆赶到卧室, 只见白乎乎的毛团屁股出现一大块黄斑,放眼看去简直就像被烤糊的棉花糖。
曲半青从他身后探头:“噗。”
“哇哇我的毛毛……我、我变成杂毛狐狸啦!”白竹仰头哇一声哭出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滚个不停。
“不哭啊, 换毛以后就能变回来了, 而且也不丑,就、就像小三花一样!”宁知夏慌慌张张地抱着爆哭的狐狸崽解释。
“唔?三花猫猫……”
白竹靠在他肩头去看小三花, 不停对比自己和它的毛毛,逐渐收了哭声, 时不时抽噎了下。
被勉强哄好的狐狸崽带了好大包零食,垂头丧气地回自己位面好几天不来,宁知夏有点遗憾缺个暖手宝。
等到文创街的活动圆满结束的那一天,他带着主办方送的“优秀商家”锦旗收摊回来,寻思在往墙上挂,耳旁听见储物间开门的动静。
立冬之后气温骤降,奥德罗虽不怕冷,平日里还是换上了浅驼色毛衣开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气质也跟着降低不少。
那双浅色的眼瞳往屋里扫视了一圈,奥德罗照旧去了最常去的沙发坐下。
等到猫咪们翘着尾巴靠过来,他打开电视看起更新的偶像剧,最近男主和小三雄竞激烈,一集也不能落下。
屏幕里竹马与天降狭路相逢,阴阳怪气斗得面红耳赤,宁知夏挂好了横幅走过来时,就见奥德罗看得眉头紧蹙。
奥德罗察觉他过来,移开了个位置,熟练地拍了拍。
为了通风,窗口拉了纱窗,丝丝凉气往屋里冒,宁知夏拎起毛毯在他身边坐下来,余光不经意地朝身边瞄了一眼。
奥德罗身上挂满了谄媚的猫球球,领口被它们胡乱蹭得往下敞开了些。
矜持被抛之脑后,秉承“我就看看”的原则,宁知夏越凑越近眼珠子都往掉进去。
带着玉戒的手轻轻抬起,守株待兔般捏住了他的脸颊,把他给吓得差点被口水呛到。
“怎么了?”奥德罗微微低头,等着被抓包的小色鬼回答。
“领、领口敞这么开,一点都不检点。”
宁知夏眼神飘忽故作淡定把他开衫猛地合拢,嘴里结结巴巴地又憋了句,“你冷不冷啊……”
话刚说完,宁知夏就痛苦闭眼。作为在水里游来游去动不动就把人变冰雕的人鱼,怎么可能会觉得冷。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奥德罗倒是凑得更近,屏幕晃动的光影将宁知夏变来变去的表情暴露无余,全都尽收眼底。
他声音轻哑地说:“冷啊。”
话头被捡起来,宁知夏连忙起身:“那我去开空调。”
奥德罗懒洋洋道:“干。”
“哦……”宁知夏无措地应声,刚坐了回来,厚实宽大毛毯被奥德罗分了大半,将他整个人都裹进了怀里继续看电视。
清幽的气息袭来,宁知夏顿时大脑宕机,觉得后背烫得厉害直接硬成一块板,死活不敢往对方怀里靠。
“我、我要去睡觉啦!”
他再也受不了般大喊一声,穿着拖鞋咚咚咚地跑上楼缩进被窝。
自然,太自然了!
难道奥德罗真的是想和自己谈恋爱,虽说自己又能赚钱又好看,嘴巴不挑食好养活,可是……可是……
宁知夏盯着天花板迷茫地眨眨眼,快要失去焦距时猛地想到一点——
可是和人鱼应该有物种差异吧!
眼前仿佛浮现出对方那截强健紧实的窄腰,挺动起来摆动鱼尾,那力道,能一下窜出好远……
阅读量甚广的脑海开始自动加载,从跨物种性行为可能性的科学思考逐渐跑偏,不受控制地放起了自带马赛克的幻灯片。
刚刚可是什么来着?哦不重要了。
宁知夏难为情地绞着软被,害羞得快要冒气,隔了好一阵蓦地反应过来,那家伙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告白!
小猫蹭来蹭去,他也蹭来蹭去,万一人家与人类感情认知不一样……岂不是自己会错了意!
“坏鱼讨厌讨厌讨厌……哇哇哇……”
宁知夏烦恼地大喊了一声,连手带脚地把被窝顶起来嗖嗖扑腾,就差在卧室里阴暗爬行,直到被曲半青踹门警告,才裹成条长虫,软绵绵地在床铺中央挺尸。
当晚,奥德罗丧失了去二楼卧室睡觉的权利,拧了拧反锁的卧室,沉默半晌,从破门而入与精神操纵中选择了转身下楼。
最近位面管理局很忙,有的位面在历劫飞升杀妻证道,也有位面正在逆袭重生,反正大事发生总会闹腾出不少事。
奥德罗忙碌加班,一直到隔天傍晚才带着满身冷雨回来,难得透露着一丝疲倦靠在沙发闭目养神。
“爸爸?哈哈你刷到我们摊位的视频啦?”
奥德罗下意识地掀起眼皮,朝声源处瞥了眼。
宁知夏哼哧哼哧搓着甲片,歪头夹着手机和老宁打电话。
本以为儿子就是躺平玩玩,没想到真的搞出了名气,老宁倍感欣慰之余转了两百万过来让他和曲半青放松放松别太累。
就在宁知夏喜笑颜开查收款信息时,又听金山亲爹缓缓说出重点来意:“你也年纪不小了,该谈个对象了吧?”
果然,老奸巨猾的家长不会突然爆金币。
宁知夏随口敷衍:“不急不急……”
“要急要急……”
老宁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担忧,“你饭不会做菜不会买,已经输在了余城择偶的起跑线上了。况且去了社交场所就知道和贺家姑娘闷声干饭,自己不主动点,难道会有对象主动找上门吗?”
来自亲爹的灵魂拷问训得宁知夏一愣一愣,听到最后一句,心里莫名有了点底气,目光游移向了不远处的沙发。
奥德罗转过头来,陷于灯影里的五官格外深邃。
宁知夏喉结上下动了动,又倏地移开眼,嘴里含糊着应了一声:“知道知道……”
闪躲的动作太过明显,奥德罗半眯起眼,视线如火舌般一寸一寸描过青年的表情。
“光知道是没有用的。”老宁受够了他只表态不行动,早有准备地说,“我这里有几户人家的姑娘,年轻人嘛,可以多接触试试哈。”
“可、可是……”宁知夏抠着桌面的皮垫,闭眼鼓起勇气打断爸爸,“我喜欢的是男人。”
“……”
呼……电话那头果然如他所料,出现了一阵格外长久的沉默。
“真、真的?”老宁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传来。
宁知夏咽了咽唾沫:“唔,真的。”
“没事啊,咱不急啊,心里别有负担啊……”老宁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听筒里还夹杂纸张揉碎又展开的声响。
宁知夏微微蹙眉,暗道不妙。
“唉,男的就男的吧,但是要求就得高一点。”
老父亲抖了抖纸页,淡声说道,“那我们就来看看名单B!”
宁知夏瞳孔猛地一震。
余光看见奥德罗起身朝自己开始走来,耳边充斥着浓浓父爱的声音还在沉浸式播报一号男嘉宾的身高三围。
宁知夏心口一慌,顿时像只兔子似的飞快往楼上蹿,只剩怔愣的奥德罗独自站在原地,任由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目光之中。
“188,108,77,96……”奥德罗复述着刚刚听见的数字,声音落在最后一个数字时带上了几分不屑,“19?”
第二天,宁知夏下楼吃早饭时,特意留意了一下被猫猫信徒团团围住的人鱼先生。
后者表现如常,甚至都没有问昨晚自己为什么突然跑走,只是没有要出门上班的意思,开了超前点播观看电视剧。
只是看一会儿余光就要落到宁知夏身上,仿佛有了强迫症般一直让青年处于视线范围。
古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陆槐打电话来说之前杀妻证道飞升的无情道修士后悔了,要毁天灭地让整个世界为他爱妻陪葬。
“……”
奥德罗难得骂了声神经,在陆槐的阵阵哭嚎中关了电视起身,临走前看了眼安静做穿戴甲的大宝珠,这才推门出去。
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好半天,等他披着夜色回来时,只有曲半青在家给小猫缝玩具,没有瞧见其他身影。
“宁知夏呢?”奥德罗关门进屋,声音淡淡地问道。
“哦,他呀……”
曲半青顺手将做好的碎花球球抛给小猫们,拍了拍手道,“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奥德罗淡漠的眉眼骤然冷下。
曲半青一愣,心道这人又怎么了,抱着针线盒惴惴不安地圆润滚开,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宁知夏出门向来都会拉着曲半青一起,这次单独出门,是做什么去了简直不言而喻。
奥德罗拉开椅子坐下,心底咕噜噜冒柠檬汁。
只要他愿意,这个位面任何想看见的画面都能出现在眼前。
只是奥德罗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就立马想到如果让青年知道一定会生气,然后涨着红扑扑的脸蛋怒斥他是不尊重个人隐私的坏鱼。
桌面被屈起的指尖轻轻敲击出一声声脆响,昨晚手机话筒里的内容再次在脑内重播,经过多部偶像剧的课件学习,他已经掌握了“相亲”这个词汇所包含的意义。
先吃饭再聊天,聊得合拍就要逛街看电影,他的大宝珠又好看又好骗,难保对方不起什么龌龊心思……之后再经过几次坑蒙拐骗死缠烂打就要谈婚论嫁生小宝珠。
不对,宁知夏是男性人类,生不出小宝珠。
奥德罗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想到但是可以做生小宝珠的事,脸色愈发阴沉地低声道——
“才19?他就满足了?”
第68章 恋人
温暖的灯影将影子拖得斜长, 宁知夏提了一大包零食,挎包鼓鼓囊囊贴满十几个吧唧,啜着奶茶满载而归。
客厅里, 曲半青大约是回了房间,除了小猫叼着玩具球跑来跑去的动静显得有几分冷清。
屏幕晃动的光影落在奥德罗眉眼, 他单手托着一边脸,安静专注的神情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
听见动静, 沉静的眼瞳有如实质地盯了过来,一路追随着青年的身影靠近。
“小奥你还在看电视啊。”宁知夏对后颈承受的目光毫无察觉, 把包丢到一边,提着零食坐过去, “快来尝尝我买的蛋糕和龙头藕粉羹,可好吃啦!”
东西分量不少,把桌面占了大半位置, 奥德罗皱起眉, 困惑的语气略带了一丝不悦:“你那个相亲对象还没让你吃饱?”
“相亲对象?”宁知夏一愣, 低头窸窸窣窣解开包装袋, 含糊道,“你说什么呀, 我是和鹿瑶光去买漫画了。”
“哦……”
奥德罗抿了抿唇,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沉默了几秒, 才抬手接过宁知夏递来的纸碗。
热腾腾的雾气随着塑料勺搅拌不断飘出, 他的心思显然没有在这份甜品上面,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什么做的?”
“是这个。”
宁知夏给他看照片, 那是存储开水的龙头铜壶,往藕粉里直接冲水搅拌后加入各种小料搅拌就行, 又暖又甜,冬日里吃着最舒服。
“我特别喜欢吃这个,还好有小鹿一起,要不是她熟悉老街,还不一定吃得上呢,对了对了,下次她还说要带我去……”
见他主动问起来,宁知夏小嘴叭叭说着,没有注意到那双浅色眼瞳微微眯起。
搅拌的塑料勺丢回碗里,奥德罗忽然道:“龙口水拌哪吒粉。”
宁知夏一愣:“啊?”
奥德罗面无表情:“所以我不吃了。”
宁知夏:“啊???”
看见对方突然把碗一放,辛苦的零食搬运工怒火攻心,又把碗给他端回手里。
“不行!”宁知夏板起小脸凶巴巴道,“买都买了,你还吃了一口,现在必须给我全部吃完!”
奥德罗被训得安静至极,就算是很少碰的热食,这时却出乎意料地听话喝完。
宁知夏见状神色稍缓,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直接拽进了怀里。
明明沙发又宽又长,宁知夏却被可怜地挤到了角落,整个人都快要像个大号玩偶似的,任由对方紧紧搂进怀里。
脸颊传来微凉的触感,那是奥德罗高挺的鼻尖如恋人耳鬓厮磨般蹭过,浅色的眼瞳微微眯起,足够近的距离能够让他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有眼里闪躲的情绪。
“你在不开心。”奥德罗轻声在他耳畔说道。
宁知夏觉得今晚的人鱼先生危险极了,浑身都散发着令人心颤的暧昧气息,垂眼含糊地哼哼两声想要挣脱。
奥德罗自然不会让他如意,追问道:“为什么?”
宁知夏不肯承认,别扭道:“有吗?没有啊,我吃好喝好玩好哪有什么……”
“撒谎。”
奥德罗捏过他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今天的宁知夏闻起来苦苦的。”
“你才苦,我用的是香草味沐浴露,又甜又香!”
被说成大苦瓜,宁知夏一把将人推开,想起身离开又气恼地坐回来,闷声闷气道,“好吧,我是不开心,因为有人惹到我了!”
奥德罗压下眉眼,声音沉了下来:“谁?”
还好意思问是谁,真是一条大笨鱼!
宁知夏扭头,气哄哄地说:“你。”
奥德罗收了声,略带迷茫地眨了眨眼。
“那天在暗影岛,明明是你主动的……”宁知夏气闷地抿起嘴唇,怼到手心响亮地“叭”了一声,又定定地看向奥德罗,“可是后来就没了!”
如果这只是人鱼们对友人的相处模式,宁知夏打定主意以后就要与奥德罗保持距离,免、免得他自作多情心烦得猜来猜去。
只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会产生这种烦恼的源头,本就是心底那股像软糖夹心的爱意源源不断填满整颗心脏。
“啊……”听见青年羞恼的控诉,奥德罗再次茫然地眨了下眼,“我以为人类会更喜欢循序渐进的方式。”
“什么?”宁知夏傻眼。
奥德罗抱紧了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虽然我不想承认,人鱼答应就□□,不答应也□□的求偶方式过于简单粗暴。”
宁知夏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
“这些剧幕是我能接触到最直观的学习模式,相识暧昧纠缠告白定情……”奥德罗解释起自己计划的进度,“只是最近好忙,我还没有学完。”
宁知夏快要被对方眼里温柔的笑意迷晕,傻乎乎地接话:“学、学完什么?”
奥德罗不说话,只是弯了弯唇角,随后搂住了他的腰往身上一拉。
宁知夏整个人分开双腿被放到了他腿上,带着玉戒的大手托住了后脑,就像是阻断了逃离的退路。
“当然是学习……”
宁知夏目光闪烁,感觉到对方缓缓下压的脸近在咫尺,那股清冽的气息绕过颤动不停的眼睫。
“怎么请你成为我的,恋人。”
轻哑的声音掠过耳膜,他抚摸着青年微微发烫的脸颊,轻笑了声,垂眼深深吻了下去。
柔软的唇瓣被覆盖碾压,堪称完美温柔的挑逗勾出呼之欲出的欲望。
宁知夏呜咽了声,就在背脊放松下来,缓缓张开了湿润的嘴唇,奥德罗却绅士得体地停下亲吻,一言不发注视着青年眼里动情地盛满了水光的模样。
他们保持着暧昧却又恰当的距离,奥德罗慢条斯理地抹去青年嘴上唇釉般的痕迹,他不再说话,像是等待着一个回答。
“其实……”
宁知夏心跳得厉害,缠绕许久的烦恼消失不见,他嘿嘿笑了声,嘴里故作妥协般嘟囔,“不参考电视剧的进度也可以。”
话音刚落,一双手将他按住因为扭捏乱动的腰,如寒潭深邃的眼睛一瞬间变成竖瞳,目光幽深地盯着面前害羞的青年。
宁知夏恐怕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这副软乎乎的好心模样有多招人疼爱。
“啊,这样更好。”
奥德罗低低地笑出来,抬高了腿踩到茶几边沿,伴随着一声惊呼,宁知夏向他滑去,紧紧的,密不可分地贴向了紧实的胸膛。
右手按住宁知夏的后脑用力下压,唇舌交缠吻得又急又凶,就像沙漠徒行的旅人贪婪饥渴地吸吮着泉水。
“唔唔!”
空气被尽数掠夺,宁知夏像颗快融化的小熊软糖,环住他脖子的手渐渐下移,无力地推了推他,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做什么?不让亲?”
奥德罗浅色的眼瞳定定地注视怀中人,如果不是嘴唇覆着晶亮的水渍,全然看不出他扯着人在做什么,不等宁知夏在开口,又凑上去吻住了他。
他吻得更凶了,彼此的鼻息急促地喘个不停,向来淡漠的眼里浸染情欲,推着人徐徐后倒,又从沙发滚到了地毯。
宁知夏被按得塌下身,光洁瓷白的胸膛贴到地毯,像春日里的母猫,像不知廉耻的野狗,那些略显粗糙的磨毛激起他一阵哆嗦,恨不得卷缩成一团棉花糖。
宁知夏听见背后的呼吸瞬间变重了。
“你干嘛!”宁知夏撑起身,咬唇羞愤地死死捏住裤腰,心里涌上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下一个步骤。”
笔刷蘸取了浓艳的红,沿着风吹就颤动不停的宣纸轻提重捻,笔尖提起,绽放出一簇簇樱花。
奥德罗垂眼凝视着画作,耳朵一点一点泛红,呼吸喷洒在皮肤淡声提醒,“你说的可以。”
“这个不可以!”宁知夏欲哭无泪,哀哀地叫唤着要坚守底线。
“为什么?”
“我刚答应……你也太快啦!”
“你看剧也开二倍速。”奥德罗无情拒绝,“换个理由。”
宁知夏睫毛乱颤,嗫喏着嘴唇不吭声了。
奥德罗大手环过他的腰,吓得脸皮薄如宣纸的青年又是几声惊叫,又担心惊扰到楼上的人,自己乖乖把嘴捂好。
虽不是雨水丰厚的春日,悄然探出土壤的小蘑菇挂满了露珠,被采摘的猎手抓个正着。
露水沿着指腹滑落,他分开手指,凑到宁知夏面前,另一只手挑起下颚示意他看,“瞧,明明你也想。”
宁知夏臊得慌,哪里想到平常冷淡寡言的人会变得这般可怕。
他嘴里呜呜叫唤:“不行就是不行,因、因为小猫在看!”
客厅里几只暖烘烘的毛团歪着脑袋,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快叠在一起的主人。
真好,不用小猫表演也能双折叠!
奥德罗与它们对视了几秒,缓缓起身:“行吧。”
宁知夏心底松了口气,心里夸赞小奥真是“能屈能伸”,刚麻利地穿好裤子爬起来,却猛地被奥德罗抱起,直接回了储物间。
那张作为摆设的大床今晚可算有了用处,奥德罗笑得温柔,就是让宁知夏心里发毛,嘴里不可置信地念叨:“小奥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怕。”奥德罗亲了亲他。
宁知夏很白,但不是毫无生机的惨白,月光底下光溜溜的肌肤瓷白温润,美好得叫人移不开眼,奥德罗喜欢,但更喜欢把那抹纯欲的白弄成艳艳的红色。
只是再玩下去会把人羞死,于是那只手将被撩拨得意识迷离的面团翻了个面,奥德罗跪跨在他身上脱去衣服。
流畅紧实的肌肉看得宁知夏小脸通红,直到对方压下来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偏过脸。
“看着我,宁知夏,你要一直看着我。”奥德罗不满地往下捏了捏,宁知夏颤抖了一下,宽大温暖的手心里多出一滩水渍。
奥德罗不在意地舔干净,拉起对方的手,示意新时代好青年应该礼尚往来。
画画人的手就是灵巧,就算是螺旋纹的弯刀也玩得转,过高的温度也让常年喜欢泡在水里的生物眉头紧簇,仰头低低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人鱼果真是主神的宠儿,那副嗓子发出的任何声音都足以让人沉溺。
先是床上,浴室里起了瘾又闹一次,抱着瘫软无力的青年出来,房间里的那扇窗映照出的夜色很美,宁知夏没想到他初次就玩得这么开,伏在窗台又哭又叫,大约是叫得太可怜,倒是被放了点水。
“夹不住就换地方。”
奥德罗暗示地抚摸变得红肿的唇,又低头安抚地轻吻了许久。
宁知夏怕极了今晚的小奥,像个好学生般努力照做。
玻璃的白雾消了又起,危险的海浪卷着小船摇摇晃晃,宁知夏低头看了眼硕大的红蛇脑袋,心里悲愤地念道,真是畜生啊……
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身后的人只停了一瞬,唇齿覆上了可怜的后颈,宁知夏猝不及防地往前一耸,撞到了贴在玻璃的手心。
“不哭了。”奥德罗颁过他的脸,偏头印下一个吻,在释放之时徐徐说道,“畜生才有劲干.你。”
宁知夏:“呜呜!”
门口的小猫不停挠门,过了许久,房门打开,被赤裸上身出来的人屈指弹了个脑瓜崩,幽怨地喵喵跑开。
奥德罗重新关门,回头看向大床中央。
床上的青年分不清是睡熟了还是被爽晕过去,裹着被子也一声哼哼都发不出来。
奥德罗不需要睡觉,一个人的时候通常会在水里无聊地飘着玩,来了这里之后倒是很少如此。
他掀开被子,安静地在宁知夏身边躺下,过了一会儿翻身将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