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真正听见领主表露的歉意时,眼睛瞪得溜圆,心底压抑的无限委屈仿佛总算找到了宣泄口,可以肆无忌惮地表露出来。
曲半青有些仓皇地撇开脸,抬手抹了抹脸颊的湿润。
枯萎的花可以盛放,囚禁在黄金笼的飞鸟可以振翅高飞,从人类青年给予的相片里,领主见证了他最开朗自信的样子,一时间,就居高位的领主竟然充满无限感慨,他的佩莱格就该活成这幅模样。
“你的天赋在所有人中最为出众,不管是长老们还是我,考虑到隐藏在暗影岛云雾之下的威胁,都更希望这些耐心精力可以用于武器,只是你与我期望成长的路线一直出现偏离。”
“后来我想了很久,佩莱格。”领主沉默片刻,平静道,“我期望看见的是现在的你,哪怕不是走在为你规划的路上。”
曲半青缓缓抬头,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所以,您觉得我没有错了吗?”曲半青语气带着几分紧张小声地问。
“是的,因为错的我,是困于规则的精灵领主。”领主按住他的脑袋揉了揉,“而向你承认这一点,是作为父亲应有的责任。”
总算等到了这份迟到多年的理解与歉意,曲半青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猛地扑进领主的怀里呜呜痛哭。
旁观已久的胖橘懒洋洋地张嘴打了个哈气,仿佛自带连环反应,其余的小猫一个接一个地打,就连奥德罗也加入其中。
尖尖牙齿在灯光下细闪寒光,宁知夏看过去,暗道真是一溜串儿的赖皮蛇。
这般想着,奥德罗半眯着眼凝望过来,他仿佛被激活似的,也情不自禁地仰头张开了嘴:“啊呜——”
一番交谈之后,领主同意了曲半青继续留在人类世界,只是希望偶尔也能抽空回去看看,并把那枚晶石徽章还给了他。
有了冰雪消融的苗头,格莉缇见父亲没有理会他们在暗影岛掀起的风潮,大着胆子在之后的烟火庆典邀请宁知夏一行人过来相聚。
这是暗影岛除了与云雾底下的恶兽斗争之余少有的欢庆活动,精灵们正对美甲的兴趣狂热,宁知夏乐颠颠地拎起工具箱拉上奥德罗一起过去。
格莉缇专门为他准备了个庆典摊位,拉了彩色横幅,热情地邀请宁老师入驻。
难得有人类出现,围了不少精灵过来,这些善于制作的能工巧匠,对他的工具十分感兴趣,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甚至还有几个精灵幼崽,仗着自己个头矮,从长腿间努力挤到最里面,扑扇着小翅膀,扒拉到桌边可劲儿踮脚看。
宁知夏答应了格莉缇要做一款庆典纪念甲,于是随机挑了位女性精灵做模特,给一群兴致勃勃的精灵们展示。
模特精灵没有想到他还会为平民服务,当即欢喜地坐到他面前。
这次宁知夏不再保留精灵们固有的黑甲,选择了具有覆盖力的色胶,笔刷一抹,是沉稳的丹宁蓝。
这种蓝不偏绿不偏紫,根据深浅层次具有极强的搭配性,覆盖于黑甲成为一抹亮色,但出乎模特精灵的意料,并不会显得突兀。
当然,宁知夏不会只单纯的涂色,他捏着毛毛杂乱笔刷准备描画,其余精灵都是一愣。
笔刷看起来凌乱混杂,简直就像临近报废的工具,精灵们“哎呀”一声,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热心的精灵连忙说道:“人类,用我们的笔吧?”
“不用不用。”宁知夏摇摇头,两根指腹捏了捏扫扫笔的毛刷,然后蘸取白色彩绘胶横向竖向来回划拉,笔刷虽然很乱,却使得甲面很快出现贴近牛仔的磨毛纹理。
蒸汽朋克与牛仔元素具有强烈的搭配性,宁知夏照旧不打算只做单一的全色,另一只手则选了带细闪的金棕色作为底色,改成了双手AB款。
到了配饰装饰的时候,宁知夏换了镊子,在工具盒子里翻找出各式各样的小齿轮。
作为配饰的零件太小,精灵们擅长精细化的工作,只是不曾想到人类也是如此。
不过两三毫米的零件随着他手起手落,逐渐拼凑成半扇蝴蝶翅膀,而另外一半则是由白色彩绘胶描摹完成。
本是脆弱的生物有了坚韧金属的加持,闪烁的霓虹灯光之下,科幻与浪漫重叠的作品仿佛振翅欲飞。
宁知夏每一步操作都出乎精灵们意料之外,他们从未想过,看似毫不相干的元素组合在一起能够如此融洽。
主甲镶嵌好机械蝴蝶之后,其余甲面则是按照模特精灵的喜好,用珍珠贴出斜线或者法式的图案。
到了另一只手时,精灵们还等着看他再做一只机械蝴蝶,但他却没有再碰那些小零件。
过于暗沉的金棕色与齿轮颜色相近,这样就无法起到饰品的点缀效果。
于是宁知夏决定玩点新花样,拿出了曲半青的滴胶模具。
那是一排宝石形状的模具,他添了一点UV胶之后放了不少贝壳纸碎片,再用淡金色的色胶调和,随着牙签的搅拌逐渐变得均匀,待到照光凝固以后,变成一块绚烂奢华的欧珀。
精灵们制作武器时,总会对工具千挑万选,不曾想到人类的工具是一个比一个不起眼,等他放下后,好奇地捏起来,打起手电光细细观察。
宁知夏大方地随他们打量,将滴胶欧珀镶嵌到精灵的中指底部,她身后尾巴摇来摇去,觉得被人类选中成为模特简直是最幸运的事。
等到整个款式完成,宁知夏心满意足地欣赏起自己的成功,再一抬眼,便是围观的精灵们包含期待的眼神。
模特精灵已经被朋友们团团围住,而其他的精灵顿时向看见早高峰的地铁空位般,你挤来挤去地想要占据下一个位置。
宁知夏精力有限,只能做了一些滴胶欧珀送给那些吚吚呜呜撒娇的幼崽们拿着玩。
这时,空灵的钟声敲响,预示着烟火表演即将开场。
宁知夏等手里的欧珀一做完,只能拒绝精灵们热情的挽留,窸窸窣窣地收拾工具。
机会难得,他得找个好位置沉浸式欣赏,许多精灵幼崽一听他要走,围到他身边又拉又扯,嘴里奶声奶气地问“香香人类要去哪里呀”,含糊不清的吐词变成交响乐。
宁知夏抱住工具箱原地慌张地转了一圈,生怕踩到那些游蛇般灵活的小尾巴。
“需要我陪您去吗?”一直围观的人群里走出来位身材格外高大挺拔的精灵,“我知道哪里是看烟火的好位置。”
有现成的导游送上门,宁知夏眼里瞬时亮起了光。
“用不着。”
从街角处出现的男人神情淡漠,周身带着不可冒犯的气势徐徐走来,靠近他们时,拎开两个企图往青年身上拱的自来熟幼崽,将手里的糖果袋丢到他们怀里。
奥德罗压低的眉眼扫过男性精灵开屏般扑扇的羽翎,锃亮的金属晃过浅色瞳孔里蕴藏的警告,“所以,你还有事吗?”
数秒沉寂之后,对方尴尬地低头,后腿几步让开了位置。
奥德罗满意精灵的识趣,牵着青年转身去往另一个方向。
“小奥我想看烟火……”
“曲半青说了高塔是最佳视角。”奥德罗轻声细语,借着侧脸和青年说话的角度,余光瞥向身后仿佛任不死心的精灵。
精灵如同堕入冰山裂缝,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奥德罗蹭了蹭柔软的黑发,好心情道,“我们现在过去刚好来得及。”
宁知夏满心欢喜地被带到了高塔的露台,那几乎是暗影岛的最高处,塔楼的机械时钟咔哒咔哒走动雕花分针,仿佛垫一垫脚,就能摸到缓缓驶过的飞天艇。
“哇哦!你看你看,是半青和他的家人诶!”
站在高处,大半个塔楼林立的岛城一览无余,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包括领主的几个王室成员正在请曲半青展示他制作的烟火炮筒。
从未成为过家族焦点的精灵还有些不适应,直到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覆在身后推了推,他笑了一声,大步向前,启动了炮筒装置
“砰!”
金银般绚烂的光芒点亮了暗沉的天空,一簇簇绽放的花朵如花海般笼罩整座岛屿。
宁知夏仰头看得太入神,差点没站稳朝后倒去,还在有只手托住了后脑勺,没让他摔个四仰八叉。
“哈哈,谢谢小奥。”黑亮的眼瞳仿佛被烟火点缀得更加明亮,宁知夏兴奋地张嘴,一团白雾从嘴里哈了出来。
没办法,这个地方有些阴冷,尤其是到了高处,气温更低,宁知夏无比庆幸自己穿的是加厚的冬装,虽说远看像个球,总归有先见之明不是。
奥德罗略微垂眼,瞧见了他冻红的手背,条件反射地伸手想去牵,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堪堪止住了动作。
“怎么了?”宁知夏问道。
奥德罗似乎陷入一种矛盾的死局,紧绷着脸沉默地盯着他的手,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电视剧里的这个时候,要拉手一起哈气塞衣兜。”
宁知夏歪头,迷茫地眨了眨眼:“嗯?”
“但是我忘了戴戒指,手是冰的。”奥德罗面无表情,破坏破摔地一口气说完,语气竟然有些像忘带准考证的考生般充满遗憾。
“哈,这有什么!”
宁知夏合拢双手,哼哧哼哧地使劲手搓搓,待到掌心微微发热,一把拉住奥德罗的手拉住晃晃,然后踹进自己厚实衣服口袋。
羽绒服绝佳的温暖效果裹满他们的手,宁知夏满不在乎道,“不要在意,那是电视剧小情侣才有的恋爱情节。”
“哦……”
奥德罗一怔,沉默半晌后低低应了一声,忽然挣脱了他的手反手从衣兜里带了出来。
他捏住对方的手,微微俯身弯腰,银灰色的长发从肩头倾斜,虔诚地在柔软温热的掌心里印下一吻。
呼呼的冷风袭来,宁知夏却觉得灼热的火花从掌心流窜一路烧到了鼓胀的心口。
他听见奥德罗声音轻轻地问——
“我们不可以吗?”
不可以什么?他到底什么意思?
宁知夏心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整个都陷入迷茫,迷迷糊糊地看完了烟火,迷迷糊糊地返回了自己的位面。
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开始有事无事就偷瞄起奥德罗,却发现这家伙只是因为管理局的事变得更忙碌了些, 除此之外行为一切如常。
宁知夏的小动作偶尔被对方发现了,奥德罗也不在意, 偏头与老是傻呆呆盯着自己发呆的青年蹭了蹭脸。
过于自然的接触让宁知夏陷入沉思,这些非人生物是否存在人类定义的爱情。
“不知道, 波波虽然身体很大,但是对于海怪来说还是个宝宝!”作为第一位被采访者, 粉色大章鱼咕叽咕叽搅弄起触手,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对不起哦, 波波好像帮不上宁宁。”
“没关系, 玩去吧。”宁知夏把狐狸崽们全部塞给它, 让它自己去一边尽情享受撸毛茸茸的八倍快乐。
看起来应该找成年的参考对象才行呐……
于是他很快在搓美甲时, 问起了那些塞壬们。
“爱情?”
这些漂亮妩媚的海妖笑嘻嘻道,“不需要那种东西, 玩弄男人的□□尽情欢愉就好啦!宁老板需要吗?最近航线的水手体格健壮,胸肌也特别大哦!”
“不不不……”宁知夏红着脸,埋头努力工作。
他借着对方照灯的间隙, 又细细观察其他非人朋友。
苏秋水正阴阳怪气地调侃和殷拂柳闹出绯闻的小鲜肉, 而那位向来气势凌人的女明星也用狐狸丰富的单相思情史还击。
“你那些书生薄情郎,啧啧, 我简直都不想说。”
苏秋水恼羞成怒,叭叭吸了两口烟, 幼稚地往蛇妖脸上吐白雾,很快又响起了被揪耳朵的气恼抱怨声。
魔女避免新送来的色胶遭殃,干笑着熟练劝架,倒是皮皮主动凑过来,垫起脚悄咪咪地在宁知夏耳边说:“以、以后……我长大了要成为主人的伴侣!”
好小狼,好志气,就是不知道那位魔女得知后,心里是觉得养狼为患还是养成年下。
宁知夏叹了一口气,缓缓又撇向了别处。
那些大个子的半人马们俯卧在桌边,从斗地主到掼蛋再到麻将,手边堆起代表筹码的瓜子花生,完全玩得忘乎所以。
要是能拥有人类身份,早就咚咚咚地踏步去报名麻将公开赛了。
宁知夏默默地收回视线,牌佬没有爱情,问也是白问。
一圈人问玩居然没个靠谱的回答,宁知夏稍稍郁闷了几天,很快又被网上最近流行的漆扇吸引了注意。
大漆是从生漆树皮割出的天然汁液,利用这类材料以刷涂泼漆的方式对诸多器物进行装饰,例如“曲水流觞”里用的羽觞就是由此装饰。
而近来随着非遗文化的推广,漆扇并不属非遗,却成为贴近民众的载体,使得“大漆”这种非遗文化更好的进入大众视野。
所谓漆扇就要简单得多了,至于要选择喜欢的彩漆颜料飘于水上,小竹竿随意拨弄几下,再用空白扇子入水拓印即可。
这种模式贴近于漂漆与水拓画的结合,做出来的成品具有随机性,就像开盲盒一样,让人就算是看相关的视频越觉得过瘾。
曲半青一刷就刷好半天,嘴里喃喃道:“真漂亮,做到美甲上应该很好看吧?”
美甲这类行业,必须要紧跟潮流热度的风向标,毕竟也许前几个月还爆火的款式,过不了多久就无人问津。
听他这么一说,宁知夏想也不想道:“可以啊。”
“我是说这类拓印,和晕染应该是不同的。”曲半青怕他以为是用晕染液制作,补充了句,有些狐疑道,“你确定可以做出这类效果?”
宁知夏点点头:“真的可以,不过是用指甲油。”
指甲油这类产品因为晾干和气味等种种因素,现在喜欢使用的人越来越少,实际上玩法非常多。
宁知夏甚至记得自己小时候陪妈妈做指甲时,美甲师姐姐技术并不比现在差,再简单的工具都能变着花样做款式,当然价格也是不便宜。
其中有一种最好玩的技法就是水染美甲,只需要一杯清水,利用覆盖性强的油性指甲油点在水面,借助它能够成膜的特性,直接将手指甲面朝下贴进水中,就能将图案印入甲面。
这类方法多用于指甲油,因为甲油胶会下沉,在甲油胶盛行之后再用的店铺越来越少,因为在更多的功能胶与绘制材料的加持之下,玩出的花样足够满足当下人的审美。
听宁知夏这样一描述,曲半青顿时来了兴趣,当即下单了十来瓶高级指甲油,等到货后就迫不及待地让他玩一次试试看。
宁知夏选了几种纯色指甲油,取了一点甲油轻点水面,颜料就像油珠般散开,米白为底,再点出几种不同深浅的紫色,用尖头点钻笔像咖啡拉花般来回划拉几下。
“看着啊……”宁知夏旋转着甲片顺着扩散的指甲油往下压,再拿起来时,晕出来的图案就像云雾里的紫藤。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平时里费时费力的晕染半天,结果水面压一压直接拓印成型,曲半青看得舒适至极,推推他的手不停催促。
宁知夏加大了难度,用青蓝色与透明顶油配合着间次滴入,绕着最中心的色块拉花,将图案变成四叶花时,甲面从两朵花瓣之间压入。
因为扩散的缘故,颜色有深有浅,加之粗犷的手法,随意得到的花纹竟然就像青花瓷中苏麻离青的呈现效果。
“嘿嘿,我也来试试……”
两人越玩越起劲,桌面摆出的指甲油瓶变得更多,不知不觉中,宁知夏和几个脑袋“砰”的一下撞在了一起。
他一抬眼,才发现来做美甲的鹿瑶光举着手机拍得起劲儿,亮晶晶的眼睛简直就像那些瞧见新玩具的猫猫。
鹿瑶光觉得宁知夏的这间美甲店简直像个自动生成宝贝的的大宝箱,没事来逛一逛,就能开启新素材。
于是在一众漆扇短视频中,鹿瑶光和宁知夏联合发布的水染美甲视频让逐渐审美疲劳的观众眼前一亮。
“天呐水染美甲,简直是文艺复兴!好怀念呀!”
“这可是修马蹄出现之前的最爱呢,外网的视频都刷腻了,期待宁老师做一次合集呢!”
“你们怎么都知道,妈呀我第一次见,感觉好有趣,请问甲油胶可以这样玩吗?”
“不可以哦,必须要油性指甲油,而且水温也有要求,不过绝对很好玩,那种做出来不知道是什么鬼样的惊喜感简直令人着迷!”
随着网上的讨论越来越多,宁知夏非常宠粉的把自己和曲半青玩甲油的过程剪辑出来,就在他边玩边剪时,余城旅游局又联系了他。
最近新城开发需要带动人流,美食节这类活动太常见,于是紧跟博物馆残余的热度,打算搞个文创街,特意邀请宁知夏带着他的水染美甲过去添点人气。
宁知夏一听,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又购买了些指甲油,带着各种布置装备,和曲半青开车过去。
到了场地之后发现自己的摊位在中心地段,甚至不需要他们动手布置,休息椅,米色雨棚,中式雕花小灯笼全部配备齐全。
主办方有了政府支持,将每个摊位都弄得各具风格,力求一定要让消费者有置身于千百年前繁华上元的感觉,当然啦,能掏空钱包就更美妙了!
因为是旅游局特邀,连摊位费都不需要支付,宁知夏脸上的笑意更大,兴高采烈地把小灯笼挂到显眼的招牌位置。
“咦?那不是碧落山的道士们吗?”曲半青往休息椅丢了个靠垫,余光随意扫了眼街对面,扯了下身旁的青年示意他瞧。
大约也是旅游局邀请,道士们正忙着布置,有个老道还挺眼熟,宁知夏想了想,貌似是之前上山抽签的那一位。
老道也注意到了他们,捏着胡须上下扫了眼宁知夏,手指掐着决,忽而愣了一下,朝着他缓缓走来:“又和福主见面了。”
宁知夏也跟着问好:“道长真是好巧,碧落山这是扩展业务啦?”
道长和蔼一笑:“没办法,道观也是有KPI的,况且隔壁山头的佛寺也来了。”
两人闻言,齐齐往街口望去,果然见到了红袍袈裟的和尚与他身后十八个精壮的年轻弟子。
又是拿棍又是拿颜料,看模样是有备而来,宁知夏严重怀疑这住持打算用美好□□留住游客。
他本想嘀咕一句老奸巨猾,回过头来,瞥见道长身后的小道士个个眉清目秀,甚至有人额心中间点了通红的朱砂痣,顿时深吸一口气。
这些修道之人果然是能一眼看穿凡人欲望的本质,一个两个把XP拿捏得如此到位。
宁知夏感叹着好卷,却见老道士甩了一下拂尘搭在手肘,笑问道:“福主以后长留在余城吗?”
那是当然的啦!
宁知夏点头:“要的要的!”
道长笑了笑,说道:“那就好。”
宁知夏不明所以,却见对方只是什么也不再说,笑而不语地转身回去。
“唔……”宁知夏知道这些修道之人总是要保持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感,他并不在意,专心把准备好的指甲油和玻璃杯摆出来。
到时候二十五元一位,可以自助也可以请他和曲半青帮忙,宁知夏倒也不期望赚什么钱,只要能帮文创街抬高点人气就行。
一切准备就绪,等到第二天,不少被官方宣传引来的游客都来凑热闹。
主办方引进的商家不少,这些客人们边吃边逛,很快注意到宁知夏“水染美甲”的招牌。
众人只见过摆个大水缸玩漆扇的,还没见过也是通过水面拓印的水染美甲,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倒是有年轻的女孩子刷到过他们的视频,一下子认出来了,兴致勃勃地凑上去问:“是怪物美甲店的两位老师吗?”
宁知夏点点头:“对哦!”
“呀!”
女孩发出惊喜的叫声,自从宁知夏宣布财务自由以后,接的预约和定制都凭心情,一群客人又爱又恨,能在这里遇见属实出乎意料。
眼前的项目很吸引人,只是女孩却又有些犹豫:“我想试试,只是我没有涂过指甲油,而且不太会……”
眼看着大多客人都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宁知夏连忙道:“没关系,我能帮忙,你只需要挑你喜欢的颜色就行。”
女孩看向他身边,曲半青把几十瓶指甲油摆放得像阅兵方阵般整齐,还立起了清晰明了的色板。
她看得过瘾,可惜陷入了选择困难症,只能说道:“我待会儿要去租一套襦裙,要不你们帮我看看什么配色合适吧。”
宁知夏看了她要穿的襦裙照片,是盛世特有的明艳张扬,他只想了几秒,就抽出几瓶说道:“就选敦煌色系吧,配着绝对好看。”
女孩自然相信他的审美,其余人见宁知夏似乎要开始往水里滴甲油了,凑热闹似的都围了过来。
所谓敦煌色系,大多是以红黄蓝绿黑白主调变换明暗深浅,色彩鲜明浓厚又富有张力,只是美甲只是为了装点襦裙的配饰,太过饱和会喧宾夺主。
宁知夏选了雌黄、石绿、金红等五六种颜色,选得虽多,每根手指只混三种颜色足够。
玻璃杯里的水是温度在十几度即可,带着甲油的毛刷轻点水面,颜料珠就像被水面吸吮似的逐渐散开,看似厚重的颜色也跟着变淡。
女孩一愣:“会不会太淡了呀?”
宁知夏摇头:“不会的。”
第一层颜色在水面扩散的范围广,等到之后的颜色逐一点入,颜色就与原色别无二致,这也是为什么要选浓郁且具有覆盖力的指甲油的原因。
照旧是用点珠笔,就像是作画一样拨弄水面,再放入手指转印,只是这样的花纹整手制作会变得有些无趣。
众人以为他要向漆扇那样,让指尖晃动着从色块中间沉下去,然而经过这几天熟练度增加,宁知夏不再拘泥于单一的取色模式。
他让女孩把手从干净的水面插进去,女孩闻言依言照做,这可比从色块里面插进去要没有心理负担多了。
水温越冷,凝固得就越快,宁知夏时机把握得很准,用细细的不锈钢棍牵动出竖形褶皱时,指甲油刚好凝成了薄膜,捏住埋在水下的手指移动到色块下方,直接跃然而起。
待到浮出水面的一刹那,女孩都还没反应过来,丝绸般飘逸的细带花纹就已经呈现于甲面。
看起来简单,其实手指稍稍抖动就很容易破坏薄膜,也就宁知夏这种手臂像自带稳定器的家伙做得轻松随意。
不过就算成功了,也不代表大功告成,为了覆色均匀,扩散的范围一点要足够大,这就导致甲面周围也会糊满颜色。
这些多余的指甲油膜当然可以用棉签一点点清理,不过宁知夏很清楚地知道她们想看什么。
只见他用拉线笔沿着甲缝轻扫一圈后,直接用镊子夹住膜边一提一扯,多余的油膜撕拉而起,被利落完整地剥离。
周围的游客果然有种脏乱被一键清空的舒爽感,纷纷大呼过瘾。
宁知夏连续做了几次,其中有两根手指还特别加入带金色细闪的甲油,当整手做完后,众人瞬间觉得自己也会了,自己也能行了,自己马上就能动手实操了!
这些被勾出瘾的观众们早就按捺不住,纷纷掏钱要开始体验。
每个人选取的配色不同,划拉图案的方式,有成功也有失败,重点是除非是熟练工,否则完全不知道出现在甲面的花纹是美是丑。
很快大家就发现只要配色和谐,再丑也丑不到哪儿去,当然也有故意整活的人非要弄出小马宝莉的七彩配色成为最亮眼的崽。
可玩性比众人想象得还要强,新来的游客就算是路过不玩,也会忍不住瞧上一阵,整条街望过去,就属他的摊位最热闹。
这种限定活动最怕的就是过于大同小异,没亮点没水花,有宁知夏带起的这一阵风,或是视频传遍,又或是口口相传,不管是同城的还是异地旅行的,都会来文创街来看一看。
一时间人流量比主办方预估的多了不少,整日笑得合不拢嘴,连夜加配了各类服务设施,绝不放过一丝流量。
宁知夏的摊位被扩大了一圈,不管街对面的清冷道长与大胸肌和尚如何打擂台,反正他这边的收款提示音就没有停过。
许多游客陷入自娱自乐的狂欢中,他和曲半青偶尔帮着选选配色,大多时候捧着碗热桃油,乐呵呵地看隔壁摊位的帅气姐姐用飞叶扎气球。
和谐的气氛到了临近收摊时,宁知夏听见隔壁传来几道争吵声,原来是几个男人看飞叶表演时对着摊主的相貌品头论足,对方也没惯着,直接拌起了嘴。
“说两句又不犯法,男的搞美甲女的玩飞到,真是娘炮和男人婆凑一堆,好好的文创街被弄得乌烟瘴气还不让人说吗?”
领头的男生声音洪亮,宁知夏两人侧头看去,刚好对上视线。
“靠,这不是小学时经常骂咱们是小娘娘腔的那个张斌吗?”曲半青一眼就认出了烦人的小学同学,不高兴地在宁知夏耳边嘀咕。
很对方不停地朝这边瞄,很显然是认出了他们,怪不得声音说那么大声。
“放你的屁!”摊主连同助手也只是几个女生,气势分毫不输,只是张斌身边的同伴借着回嘴吵架的机会不停往对方身边凑,手也有些不老实。
曲半青蹙眉,就要上前去帮忙,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走过去,顺手从桌边摸了个东西。
张斌脸皮厚实,被女孩们骂几句还自觉得意,不经意地朝旁边瞥了一眼,却见宁知夏气势汹汹而来,手里拿了个喝空饮料的玻璃瓶。
平日里温和开朗的青年冷脸时有些,尤其是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张斌竟然被盯得心里发虚。
就当他要横着脖子再嘴贱几句时,只听“砰”的一声,玻璃瓶在脚底炸响。
“你、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