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林文轩也并没有要他一定回答的意思,问了这一句之后,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忽然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陈修微微一愣,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林文轩苦笑一声,解释道:“在今天这个大团圆的日子,却弄出这么一出,本来今天祖父应该很高兴的,可是——”
“这怎么能怪你?”陈修诧异道,他不明白林文轩的脑回路。
“你不懂!你不明白!”林文轩摇头,他不甘心,上辈子落到如此的地步,他怎么能甘心?可是,看到祖父白发苍苍和饱经风霜的容颜,他不忍心了。
陈修自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了想抓起林文轩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修去马厩牵了一匹马,一伸手将林文轩带上马背,好在他来到这里后学会了骑马,虽不能说骑马狂奔,好歹代步也是可以的。
一路晃悠悠的出了城门,到了一片小水泊,里面长满了芦苇。
陈修下了马,指着那片芦苇荡,兴奋地道:“到了!”
林文轩跟着看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却见陈修招手让他过去。他好奇的跟着陈修拔开芦苇,就看到许多萤火虫不停地旋转飞舞,林文轩简直看呆了,这样的景象真是太美了。
“怎么样,漂亮吧?”陈修得意洋洋的问,他也是不久前听到几个小孩子说要过来抓萤火虫,才知道这里。
陈修弄出三尺见方的平地,上面铺上一层芦苇,这才半躺下来,“看月光下的萤火虫多么漂亮,我曾经有一个梦想,要带心爱的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没想到那个人没找到,却是跟你一起看月亮,看萤火虫。”
林文轩也躺下来,双手放在脑后,轻声问:“你没有喜欢的人吗?我有。”
陈修好奇:“谁啊?我见过没有啊?”
林文轩眉眼弯弯,“你见过的。”
“真的假的?谁啊?”陈修苦思冥想都没结果。
林文轩凝视着他,莞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修一愣,不确定的道:“你开玩笑的吧?”
林文轩‘扑哧’笑道:“是啊!玩笑呢。”
陈修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我就说嘛,你可吓死我了。”心中却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失落,他却不明白为何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林文轩不说话了,盯着眼前飞舞的萤火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看到这些萤火虫,是它最美丽的时刻,然而美丽是短暂的,它们成虫后最多只能活十天半个月。所以啊,人生苦短,你过的开心也是一生,活得苦闷也是一生,何不活的开心一点呢?有人说过,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陈修说着人生哲理。
“也许你说得对,我这一辈子,只要顺自己的心就好。”林文轩幽幽道。
陈修点头,“是啊,你看这些萤火虫,明天还不知道在不在呢,但是到了明年,它们又将开始新的人生,依旧活的潇洒自在。”
林文轩若有所思,良久不语。
“给!送你。”陈修递给他一样东西,林文轩接过一看,是一只草编的蚱蜢,居然编得活灵活现的。
“谢谢!”林文轩道谢,很是珍惜的捏在手心,“这将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当然还有这些萤火虫。
几天后,林文丙的事还没有处理好,林文轩却在林老爷子那里得知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
一大早林大管家就来到林文轩的院子,说是林老爷子找林文轩有事相谈。
林文轩一见到林老爷子,林老爷子就递给他一页信纸,“这是张刺史派人送来的,我年轻时与他也算是相交莫逆,你且先看看吧。”
林文轩微有疑惑,待将信看完,不由得惊讶了,“这?祖父,这是真的?”
林老爷子边点头,“既然有了这封信想必不会是假的。”
“可是,可是……”林文轩有些手足无措。“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怎么能……这岂不是让他去送死。”他有些激动,简直无法相信。
“信上说了,这是上面的决定。”林老爷子皱眉道。
林文轩急得想骂娘,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几圈,“不行,一定有办法的,不是说可以出钱纳捐吗?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林老爷子看不下去了,“轩儿,你先冷静一点,你要知道这并不是银钱的问题。”
“可是,祖父——”这叫他怎么冷静,这信上说是有个征召令,特召陈修去北方服兵役,这是九死一生的事啊,可不是儿戏,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是要死人的。
林老爷子有点无奈,睿智的眼中发出精明的光彩,他缓缓说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在我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给陈修的机会,也是给我们林家的机会。”
林文轩步子顿住,看向林老爷子,踌躇问:“祖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老爷子捋了捋胡须,沉吟了良久才道:“上面的人既然征召他,必是有所看中他的地方,他已是赘婿功名无望,若能走军功也无可厚非。”
“可是军功那也是人命堆出来的,我倒是情愿他一辈子没有功名利禄。他文弱书生,又是赘婿身份,自古军中赘婿就是谪戍之人,多是去送死的,祖父,您叫我如何能眼睁睁地——”林文轩说不下去了,他低下头,眼圈微微发红。
林老爷子叹息:“事无绝对,张刺史信中说了,上面大人看中他,不然如何能注意到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指明必须征召他?”
林文轩一愣,想起了之前甲一所报的一件事,他说丁四看到陈修与王相公聚在一处相谈甚欢,之前他并没有当一回事,现在看来,莫不是……
“轩儿,你最好回去通知陈修一声,让他有个准备,估计明后日就会有征召的差役上门,到时候各方打点,以及需要准备的物事你都要督促下人事先办好,以免到时缺失重要东西。”林老爷子叮嘱道。
林文轩回过神来,点点头,这才辞别离开。
林文轩魂不守舍的回到芜归院。
秀儿正在院中的石桌上晒刚采摘下来的桂花,听姑爷说这些桂花可以做桂花糕,桂花茶,还可以酿桂花酒呢。到时候不论吃的喝的都能有一股桂花香,想想都美。
秀儿迎了上来,原本还欣喜的神色在看到林文轩苍白的脸色后,不由得担心起来,“公子回来了,您怎么了啊?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我没事,你们姑爷在哪里?”林文轩愁眉紧锁,胸口一团乱麻般堵的人喘不过气。
秀儿捏着衣角,“姑爷,姑爷在小书房。”
自林文轩回来后,陈修主动搬到了西厢房,原本只有一个书房的,陈修也不好占用林文轩的书房,便在西厢房隔出一个小房间单独做了一个小书房,就成了自己的活动区域,这样也就谁也不会影响到谁了。
林文轩心中更堵的慌,陈郎是真的从未将自己当做夫郎的,虽说一开始他是很欣慰陈修能这样做个明白人,可是现在,他们之间除了名分,什么瓜葛都没有,莫名的,他酸涩难当,如果当初,成亲当日,跟他拜堂的是自己,而不是堂姐替代;若果当初,他回来,没有表现出疏离,没有约法三章,那么现在他们是不是能够再亲近一点。
林文轩捏紧了拳头,当初他不甘心,可现在这样的局面,他又何尝甘心过,人心总是不知足,有了一点点温暖就想要的更多,陈郎啊陈郎,你这样叫我如何能再放手。
林文轩敲响了小书房的门,里面传来陈修温润清雅的声音,推开门就看到陈修带着笑意温柔的眼神,他不由自主的撇过脸,不敢去看,怕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来找我有事?”陈修问道。
林文轩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这个椅子全林家上下,不!应该说全大晏国也仅此两张。
“你是否认识一个叫王让,王谦之的老者?”林文轩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陈修放下手中的书,“认识啊,之前在琼河码头的茶肆中认识的,怎么了?”
林文轩急急道:“那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陈修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他是个很风趣的老头子,见识也广博,跟他也算是忘年交了吧,不过他前两个月被他京城里来的远房侄子接进京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他有些遗憾,谢老回去了,王老也进京了,现在他下棋,聊天的人都没有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忘年交?如此说来,王相公不会有害陈郎的心,那么下这道征召令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林文轩焦躁不安的心总算舒缓了些。q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陈修奇怪,在林文轩刚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他神色不对劲。
林文轩心中沉吟不决,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是关于你的事,听说有你的征召令。”
“征召令?那是什么?”陈修一脸茫然。
林文轩神情很复杂,声音低沉,“就是征召你去从军,北边戎夷侵犯,正在打仗,你这一去……”他说不下去了,低下了头。
“我勒个去!”陈修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确定?确实是让我去当兵?”他长这么大,从未参过军,最多也就是大学军训的时候像模像样走过几天正步。现在到古代来了,居然征召他去当兵,这是什么鬼发展节奏?现在当兵,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想想都可怕好吗?
林文轩苦涩地点点头,眼眶发热,眼中一层雾一样的东西慢慢凝结,最终一滴一滴向下滑落。
看林文轩落泪,陈修有些慌神,手足无措的道:“你怎么哭了?是我去当兵,又不是你,你哭什么?哎!你别哭,我们好好商量商量解决的办法就是了。”
“没有办法。”林文轩哽咽道:“征召令一下便不可避免,即便是出银钱纳捐都不行。”
“那个什么征召令什么时候下来?”陈修一边问,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递给林文轩。这还是秀儿绣的,死活要他带在身上,偶尔需要的时候方便取用。
“听祖父说,就这两天。”林文轩接过绢帕,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他有些懊恼,居然在陈修面前这么丢脸。
“好了,没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去就去呗!你看看我,也没说长的一副倒霉的短命样子吧?”陈修恢复了常态,试着开玩笑,
林文轩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笑,不过你放心我会着手准备打点一切,他们多拿些好处,想必你也不会太吃苦。”
“呵呵!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高个子顶着嘛,何况这不是没塌下来吗?”他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嘟囔道。
他是真搞不明白,为什么林文轩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林文轩这是在担心他吗?说起来他还是真的很感激林文轩的,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林文轩是他最大的幸运了吧。
没想到,第二日午后,就有一队兵将上门来了,就连林老爷子也出来迎候,为首的一名武将,倒不像一般的莽夫,反倒是彬彬有礼态度和蔼。
一番见礼之后,为首那名武将说道:“我是偏将赵洪,今日特奉上命前来征召,敢问陈修可在?”
陈修的衣袖传来一阵拖拽的力道,他微微侧头,就看到林文轩那张担忧的脸,陈修朝他安抚的一笑,示意无事,这才踏上一步,抱拳行礼道:“在下便是陈修。”
赵洪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爽快地道:“看样子你是一个读书人,我这个大老粗就不在你面前献丑了,这文书就不用我诵读了,你且拿去自己看吧。”
赵洪说完,就将一卷绢帛递给陈修,陈修双手接过,打开粗略看过一遍,大约内容就是:今戎夷犯我国境,其暴行累累,我大晏边民受其**掳掠,处于水深火热,急需仁人义士,驱除鞑虏,解民于水火。今有陈修,德才兼备,忧国爱民,特此征召入伍。
陈修看得是一头黑线,妈蛋!哪点看出他德才兼备,忧国爱民来,真特么的这不是瞎扯淡吗?
林老爷子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封银子奉上,“辛苦军爷跑这一趟,今后陈修还需要军爷多多照料,这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赵洪嘿嘿一笑,黑黝黝的脸庞都放出光彩来,他也不客气,将银子接下,拍着胸脯道:“林老爷子且放心,就说陈郎君是上面特征的,别人也不敢随意欺负了去,何况将来入了伍,跟咱们便也是兄弟了,自也是不能亏待的。”
陈修倒是蛮欣赏赵洪这耿直爽朗的性格,笑道:“还是多谢赵将军,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前去。”
赵洪忙道:“不敢,不敢,三日后我会带你前去报名登记在册,之后便集合出发。这三日,你且将自己得用之物准备准备,不然入伍之后可就不太方便了。”
陈修拱手,“是,多谢提醒。”
赵洪完成了任务,也就不再多留,遂告辞离去。
送走了赵洪一行人,等林老爷子嘱咐了一番话,陈修与林文轩这才回去院子。
林文轩依旧闷闷不乐,哪怕陈修费尽口舌安慰都没什么用。
一进院子,又碰到秀儿泪眼朦胧,欲说还休的样子,想必是她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
陈秀感觉头都大了,他都还没怎么样呢,这芜归院上上下下就是一阵愁云笼罩了。
“秀儿,先说好了啊,不许给我哭。”陈修故作凶狠地警告道。
秀儿吸了吸鼻子,努力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给逼回去,“姑爷,可恨秀儿不是男儿身,否则就随姑爷一起去了。”
“你这个丫头凑什么热闹?”陈修曲起中指弹了弹秀儿的额头,“你先下去吧,待会儿再把你家公子给惹哭了。”
秀儿看向林文轩,却见他点点头道:“你先下去整理收拾一下姑爷用的上的东西,到时候看看能带走的都带上。”
秀儿点头退了下去。
林文轩却若有所思起来,刚刚秀儿说的话提醒了他,他们林家接受了卖粮给北方军的生意,他正好可以过去啊,之前他是交给了大掌柜全权负责,现在嘛,倒是完全可以自己接手,想到这里,他心情明亮了许多,又想到陈修此去生死搏杀,不仅黯然,心中明明灭灭几多欢喜几多愁。
陈修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什么事情都不喜欢想的太复杂。
当初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是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如今马上就要入行伍,他也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不想去管将来怎么怎么样。
他以前的时候,一时心血来潮,就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就是这样兴之所致,随遇而安。
到了这里之后,莫名其妙成了赘婿,想着这样混吃等死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他所愿,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哪里知道老天偏要给他平静的生活添上一些波澜。
林文轩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指点着下人仆妇们将东西规整好,哪些是必须要带的,哪些是可用可不用的,总之零零碎碎的整理了好几大口箱子。
陈修在一旁看的嘴角直抽搐,额角的黑线一直没有消下去过。
“我这是去打仗,不是出门旅游啊!”陈修在一旁碎碎念。
林文轩没有理他。
“林文轩、轩公子、阿轩,你听我一句好不好?”
林文轩依旧我行我素。
“天哪!天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我怕是要疯了。”
林文轩终于站定,看着陈修,蹙眉道:“你要是饿了,冷了,渴了怎么办?北府那地方自然不比琼州城,就算有银钱买任何东西都不方便。”
陈修看着林文轩的样子,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林文轩不明所以,却听陈修笑嘻嘻的道:“你这个样子,可比那些小媳妇还贤惠。”
林文轩瞪了陈修一眼,双颊渐渐泛起一层红晕,火热热的一直烫到了心头,他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陈修。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陈修摆摆手,“你别忙活了,我让秀儿帮我用粗布缝个大包,装上两套换洗衣物就好了,其他的都不用。”
林文轩闻言眸子暗淡了下来,也不说话,徒自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放心吧,战场嘛?其实想想也并不是那么可怕,我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自是懂得趋利避害的,有危险还不会躲嘛?”陈修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嗯,我知道这些道理,可我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如果我不是招赘你到林家,怎么可能有这档子事?你原本就是秀才。是直接免兵役的,都是我……”林文轩愧疚得无以复加。
“哎哟!天呐噜!你还要我说几遍呐?都说了与你无关了。”陈修已经无力吐槽了,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呢?
林文轩扭过头,看到陈修欲哭无泪的模样,叹了口气,“行吧,照你说的办,不过银两得带足,方便你到了军队后上下打点。听说刚进去的人只要打点好那些人,到时候选一个好立功,升迁快的军队编制也是可以的。”
陈修惊异地道:“这样的操作也行?”他是真的不了解军队,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以前偶尔上网逛逛军事论坛之类的,也只是出于兴趣爱好,从不知还可以这样子。
林文轩点点头,“到时我会派两个人一起去保护你,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手脚功夫以一敌十是没问题的,最主要是他们忠心,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他们一定会完成的。”
陈修不由得对林文轩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么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居然能有这么得力的手下,他本就对古代的功夫很好奇,追问道:“是什么样的功夫?可以草上飞,水上漂不?有金钟罩,铁布衫没?还有葵花点穴手,biu~biu~biu~”
“这人不会是傻了吧?”林文轩摇头,终于明白了头上冒黑线的感觉,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额!”终于陈修反应过来,尴尬的挠挠后脑勺,呵呵笑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武功?还不都是骗人的,哈哈~”
林文轩捉住他的手,郑重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保护好自己,我会等你安然无恙的回来。”
看着林文轩漆黑的眼眸,陈修心底一颤,这?这就是有人挂念,有人牵绊的感觉吗?怎么心底有种莫名幸福的泛酸的感觉?
陈修抛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很认真的点点头。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陈修随着赵洪一起登记造册好名字,便算是正式入伍了,然后等着所有人都到齐后就可以出发了。
期间,陈修也终于见到了武艺高强的两位大侠。
“丁四、庚七,见过陈郎君。”两人过来见礼。
陈修忙还礼,只见丁四身材瘦小,手脚灵活,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看就是一副精明样,而庚七却完全相反,魁梧高大的身躯,憨厚老实,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主。
陈修很是感慨林文轩的能耐,竟然真的能将人塞进来,不过这两人跟他想象中的武林高手很不一样啊。
丁四顺手抢过陈修背上的包,递给庚七背上,笑嘻嘻的说:“以后这种小事自有我们去做,陈郎君有事也尽管吩咐,我们哥俩虽说没啥大本事,跑腿什么的绝对没问题。”
陈修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让别人背包裹,可丁四自来熟的一番话倒让他打消了念头,“那以后可有得劳烦丁兄,庚兄了。”
“嗨!陈郎君哪能这么说,我们奉轩公子为主,你是我们家公子的夫君,自然就也是主子,您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我等。”丁四诚惶诚恐的说道。
“你们虽然是林文轩的手下,可在我这里不讲这些,若是看得起我,便把我当兄弟,如若不然我也是不敢使唤你们的。”陈修实在是不习惯心安理得的让别人伺候,就连秀儿,在他的潜移默化之下,也从一开始动不动就跪,到现在的可以偶尔无伤大雅的开开玩笑。
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吃惊来,庚七老老实实的道:“主是主,仆是仆,如何能这样?”
“你们又并非是我的仆人,如何能受我驱使?如果不能接受,那我可不敢劳烦。”陈修伸出手就要讨还自己的包裹。
丁四见状忙笑着打圆场,“轩公子给我们的任务是千万保护好陈郎君,这个任务跟陈郎君的要求并不冲突,好,我们就依郎君的。”见庚七还想要说什么,忙弯了手肘撞了他一下。
庚七看了他一眼,闷声不说话了。γ
丁四是个话痨,庚七偶尔插一句嘴,三人天南海北胡侃一通,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你们可是陈修、丁四、庚七?”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走了过来问道,他身后跟着一个面貌忠厚老实的年轻人。
陈修站起身,拱手道:“正是。”
那络腮大汉闻言哈哈大笑:“你们倒叫我好找,我叫秦安,这是刘壮,也是我们一起的,我们五人正好编成一伍,而我刚好被任命为这一伍的伍长。”
几人都是大大咧咧豪爽性子,一番嘻嘻哈哈说闹一通,也算是结识了,陈修倒很是喜欢结交这样的朋友,比起那些酸秀才,文雅之士说一句话都要在肚子里饶无数个圈圈,这样的人更能让人放松下来。
五人之中就陈修算是个读书人,他们原本以为会不太好相处,哪里知道陈修也是豪气干云之人,一番谈话下来,就连下里巴人的俗话陈修说来也毫无违和之感,顿时五人都亲近了许多。
也是这番谈话,陈修这才明白现在军队的编制,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其中如有一人逃亡,那么其余四人都会被罚两年劳役,属于连坐制。十人为一什,设什长,五十人为一队,设队正,再往上就是都尉,校尉,将军了。
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陈修不这么认为,他只想着这场仗打完后,能安然解甲归田。他想起林文轩说过的会等他安然无恙归来,他不由苦笑,这才刚分开,怎么就又想起他来了?
而此时的林文轩已经吩咐下人开始整理行装,他将管事的掌柜都找了来,将所有的事务都交代下去。
“轩儿,你真的要去?”林老爷子忧心忡忡问。
林文轩坚定的点头,“祖父,孙儿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家中有劳祖父受累了。”
“你呀!”林老爷子慈爱地看着他,“要去就去吧,不过你应该知道,祖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早日抱个大胖小子,让林家能后继有人。以前祖父知道你心中有疙瘩,不催你,不过现在嘛……”
林文轩闻言,原本雪色的脸涨得通红,跺跺脚,不敢再留,一溜烟跑了,留下林老爷子哈哈的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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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路向北,陈修他们一行原本几十人,逐渐增加到上百人,人虽多,但是五人为一组,互相照拂,互相监管,倒也秩序井然。
陈修五人以秦安为老大,他很是称职,也十分懂得军中之事,据他所说他家就一直是军户,所以十分了解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修是读书人的缘故,即便知道他赘婿的身份,秦安与刘壮也并没有半点的看不起的意思,反而对他十分照顾,加上丁四,庚七奉命保护他,所以五人之中陈修的待遇是最好的一个。
一路上渴了有人递水,饿了有人端饭,陈修倒觉得自己真不是去打仗,而是去观光旅游的,唯一不好的是,习惯的一日三餐是不可能了,只能随大众一起。
如今已是秋凉,天气愈发寒凉,而越往北走,地方也越来越苍凉起来,天上不时飞过一群往南飞的大雁,偶尔有落单的一只发出孤鸣,声声凄然。
陈修看到许多老百姓为躲兵祸,拖家带口的往南而去,从他们口中,陈修也得知了一些消息,比如说,丰城、晋城相继被攻占,三月前戎夷的左部汗王抢掠了东安郡,一个月前,谢大将军的中军歼灭了一支胡人部落……不过多是坏消息,总之这仗是越打越惨烈,而只要能够离开的,基本上都已经逃难去了。
两个月后,终于到达了翼州地界,本以为应该可以补给一下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到此地十室九空,所见之处满目凄凉。斑驳的泥墙,有的已经倒塌了半壁,吱呀作响的木板门斜斜挂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秦安伸手一把搂住陈修的肩膀,眼睛盯着天空,“这里还算是好的了,再往北走走,到时候见到的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陈修有些茫然,他从来不曾经历过战争,最多也就小说电视电影中见过,但这些东西始终隔着一层纱,看得见摸不着,心里也明白演出来看的,不是真的,现在站在这满目疮痍的古代大地,他觉得这真的不一样了。
“秦哥,你说人为什么要发生战争呢?”
秦安摸了摸脑袋,大掌一拍,“嗨!我们这种大老粗怎么能知道?我只知道,那些胡虏只要没有吃的穿的,就会来抢我们的,我们辛辛苦苦劳作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让他们抢,自然就要打起来喽。”
陈修苍白无力的笑笑,“是啊!人心的不足,贪婪都是造成战争的源头。”
秦安哈哈一笑,“你们读书人,说的东西就跟我们不一样。”
一旁的刘壮接话打趣,“那是当然,要不怎么会叫做读书人。”说完又忧心道:“对了,我们也要不了多久就到北府了,到时候入伍不知道会被分到哪个将军手下。”
丁四嘻嘻笑道:“无论怎么的,反正我与庚七是跟陈哥一起走的。”
秦安所有所思的看着陈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问道:“明远,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