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眼睛一亮,“不然,找凉哥穿一下首领的衣服,来扮演一下吧?”
凉哥是黑旋风星盗团的副指挥,以前每次首领不在,他们都是听凉哥的安排和指挥的。凉哥可以说是海茵斯彻·星盗组的二把手了。
另一人微微一笑,用一种“你是不是找死”的眼神看着他,“这是你用脚指头想出来的主意么?你想被首领揍死还是被凉哥揍死?”
“……”被骂的星盗揉了揉脸,悻悻闭口。
蓦地,他停住手,眼神冷然地射向走廊拐角处,警惕地看了过去。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副漂亮无害的样子,冰蓝双眸中流露出的凌厉绝不会让人认为他是什么手中没碰过血的良善之辈。
走廊拐角边,一颗颗五颜六色的脑袋从上往下排成一列,像是一朵朵彩色蘑菇从墙边冒出来,眼巴巴地瞅着这边。
另两个星盗早就发现蹲墙角处鬼鬼祟祟朝这边张望的一群人了,没有太大反应。
见被发现后,漂亮的蘑菇蛋们咧嘴讨好一笑,小声三连道:“哥,看见王了么?什么样子啊?我们能去给王打声招呼么?”
星盗放松下来,又恢复那副笑嘻嘻无害的样子,“看见了,好看,不能。”
这就是不让过去给人端茶送水、顺便看看王的意思了。
墙角一排人头:“……哥真讨厌。”
失落的彩色蘑菇头一个个撤走。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算了,”红发星盗转了转脖颈,被保养得当的殷红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滑动,如同丝绸般顺滑。他叹了口气,“我们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老大不出来,我就去向王请罪,说我们首领临时有急事过不来。”
反正还有不到半个星时就到莱茵星了。
唔,找个什么理由呢?就说首领吃坏了肚子出不来厕所好了。
红发慢悠悠想到。
不然实在想不到正常人鱼有什么理由不出来会见一下他们的王了。
“什么急事啊?”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来,像是砂纸在砖头上摩擦,听得人难受。
三个星盗看过去。哦?原来走廊里的工具间里又长出一颗新的蘑菇头。
蘑菇头面相还很嫩,浅棕色的发丝略微有点长,毛毛躁躁地遮住他的小半张脸,他水汪汪的杏眼里流露出一种清澈的疑惑。这几个大哥说的啥话,首领不是和王在一起么?说什么有急事过不来啊?
红发星盗眼神柔和下来,“你蹲在这儿干嘛?”
他记得这个小孩,被拉回海茵斯彻基地的时候,这孩子的嗓子连带肠胃快被高度烈酒烧烂了,后面养了很久才能说话,只是永远只能发出这种沙哑的声音了。
小孩不太愿意跟人交流,出去找工作赚钱也很难,又不想当吃白饭的被哥哥们养着,后来就一直跟在凉哥身边当小跟班。
蘑菇头把自己半个脑袋缩回门口,手指扒着门框,有点腼腆,“我,我想等王走出来,他们出去的时候,肯定会路过这里。我在这里,守着,就能从门缝里,看到王一眼了。”
因为嗓子难受,他说不了长句子。
他声音难听,不想吓到王。
三个星盗沉默下来。
红发星盗笑了笑,走过去把他从工具间的门口拉出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去给王送一壶茶水吧,他那个屋里没有水。”
小蘑菇头瞬间慌张起来,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仰脸问,“我,我去么?”他摆摆手,“别,哥,我不行的。”
因为太过慌乱,原本沙哑的声音甚至出现了变调破声,活像个滑稽的漏气风箱。
小孩明显也听到自己的声音了,他眼中微微一黯,又马上挤出笑脸,“我去叫别人,来上水。”
“要给王,上什么茶水啊?”
“王喜欢长得脸嫩的,你是这里长相最嫩的,就你去了。去了不说话就行。”
站在原地的两个星盗里,其中一个突然开口道。
小孩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光发亮,“是么?”
没有经过太多社会毒打的小孩心思干净,压根没有想到大哥能随口编排王的喜好。
红发瞥了一眼身后的同伴,面对小心翼翼的小孩,又放软了声音,“是,去吧,给王上最好的茶就行。”
小孩用力点点头,毛躁的头发摇晃出快乐的弧度,扭身跑了。
休息间。
三个星盗关上门走后,谭遇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心慌中。
非要形容的话,就类似于知道自己要等死,但不知道头顶的刀什么时候落下。
休息室里放着一张布艺沙发、一个小巧的矮几,墙角立着一个书架,上面零散放着几本看起来崭新的书,有的书甚至还带着透明封皮,没有拆开。
维诺慢慢踱步过书架,视线划过书脊,大部分是一些星球的地理民俗的书。他随意问了一声,“我记得你之前说见过他们的首领?”
像是有一道电流从脑袋顶窜下来,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顿时挺直了腰背。
嗯?他说过么?他在维诺面前都说过有关海茵斯彻首领的什么话来着?
从他带着维诺接触海茵斯彻的人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他在维诺面前说了不少,但有关这个组织的首领的信息,都是真真假假混着说的,现在突然让谭遇回忆,他根本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他见过组织的首领。
救命。谭遇在内心无声呐喊。
男人沉默了两三秒没吭声,维诺扭头看了谭遇一眼,刚好对上谭遇看向他的目光。这一对视,维诺就看出点不对劲来。
谭遇坐得笔直得,像是什么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乖学生,他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我见过,但没见过他本人的真面目。他一直都是带着面具见人的。”男人站起身走过来,从维诺身后抱住他搂了搂,银发扫在他耳际,“别担心,他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
维诺被一股熟悉的温暖气息包裹,顿时感到一种心理上的放松。
他微微朝后仰,身体放松靠在谭遇怀里,被额前发丝半挡住的眼睛却是微微眯起,嘴角弯起一点微妙的弧度。
这人在他面前,只有一种情况会这样表现得乖乖地讨好他。
那就是小学鸡斯塔利又背着他干了点好事,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让自己先高兴点,待会儿不怪他。
维诺也不着急质问,反正事情的真相总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的。
他这样笃定地在心里想,甚至有点想笑。
谭遇脑子里好像有一个警铃在铛铛铛地响,这一刻怀里搂着的是温顺的老婆,但他的心情已经穿越了当下的时间,好像来到了自己被迫掉马的现场。
维诺讨厌被信任的人欺骗,他明明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把头埋进怀里青年温暖的颈窝,决定主动坦白,先给维诺一个心理准备。
“老公,我有件事没有告诉你。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怪我好不好。”
柔软的唇瓣蹭在维诺的脖颈间,伴着细微的鼻息,让他有一瞬间想打哆嗦。
维诺舔了舔唇瓣,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他叫他老公哎。
心里像是一颗被充满气的气球,感觉轻飘飘的,就很爽。
维诺放平弯起的唇角,也不问是什么事,只故意冷淡道:“做坏事了?也不是不能原谅你,变成人鱼给我操一顿。”
谭遇一听可以原谅,立马点头回话,“好,”然后被老婆突如其来的车碾到了脸上,“……嗯???”
维诺差点笑出声来,他扭头看向男人的眼,面无表情,“不愿意?”
男人面容纠结,想拒绝又不敢,眉头凝重地拧在一起,看见青年冷淡的面容又赶紧收了表情,金色的双眸无害地眨动,末了小声又委屈道:“我没有那个地方……”他试探性地看着维诺的表情,欲言又止。
这不是强鱼所难么?
笑死,这人是真的在考虑自己反攻他的可能性么?看来这次瞒自己的事确实不小。
在维诺憋不住一个爆笑出来之前,几个小心翼翼的音节响起,“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第213章 他的存在,即是疗愈
端着茶水和茶具进入休息室时,西里尔微微屏息,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推开门的那一秒,他甚至花了一秒想了一下应该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
西里尔又低了低头,试图把自己的脸遮挡在额发后,彻底熄了刚才如小土拨鼠一般想顺势看一眼王的心思,只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把水壶和水杯放到茶几上,端起茶壶为沙发上的两人倒了两杯水,再对着视线中的两双长腿鞠了一躬,就收起托盘准备转身离开。
虽然没有看到王,但他距离王好近,甚至都能闻到王身上传来的温暖的香味。不是人工合成的熏香,而是一种单纯的感觉,靠近王的时候身上都会暖洋洋地舒服起来。
他不确定那是真实存在的香味,还是自己心理作祟,大脑幻想出来的味道。
但身体不会骗人,他确实有不一样的感受。
永远在灼烧的喉咙,仿佛被甘露灌溉后终于熄灭的野林,停下了凄哀愤怒的嘶鸣。他站在原地,好像第一次摆脱了从前的噩梦加诸在他身上的烙印。
这是他梦里曾经出现过的情景。
西里尔抿着唇,好几次想抬起头对王露出一个笑脸,都因为紧张失败了。
他晶亮的琥珀色眼珠被额发挡着,落寞地对着地面抿嘴一笑。
他真是太没用了。说不出话就算了,连对人礼貌笑一下都没有办法做到。
当面对一个遥远到近乎梦幻的对象,他能够站在这里,已经是用尽他所有的勇气和好运了。
没用的家伙。眼底微微泛起热意,他在心底不甘又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道。
娃娃脸的少年端着茶盘进来后一句话没说,低着头放下茶水和杯子,扭身就走,酷酷的样子看起来有点高冷傲娇。
但是那个背影莫名有点垂头丧气怎么回事?
维诺若有所觉地看过去,“等等。”
垂头丧气的背影顿时一僵。少年慢慢扭过头,睫毛颤抖,琥珀色的眼眸小心抬眼看过来。
坐在沙发一侧的青年微微歪着头看他,黑发柔软地垂下,发尾轻轻挨着润白的颈根,点金的纯黑色眼睛不似常人,反而有种异种生物的奇特诡异美感。
他开口说话,声音带着温柔的磁音,像是山间清澈的溪流涓涓流过葱郁的青草地。那是西里尔在星网上所见过的最美的场景了。
“你……还好么?”青年这样问道。
——然后小孩儿的眼睛明显转不动了,停在维诺身上无法移开。
很快,那双眼睛就泛红冒起了透明的泪花,莹莹地堆在眼眶边摇摇欲坠。
维诺眨眨眼,“……”我没欺负你啊你不要乱哭。
他本来也不想叫住人的。
维诺感受到的情绪波动很奇特……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只小兔子窜进一个小花园里撒欢狂奔,恨不得跳出两米高来,却表现出一副害羞鼹鼠的模样,恨不得钻进地里,好让别人都注意不到他。
但是真的没人注意到它时,它又伤心欲绝地缩进地洞,咬着草根悲叹自己果然没人爱。
有时候并不是他要主动去探究别人的精神状态或情绪,而是那些波动传来时,自己就像一架无法屏蔽信号的信号塔,不管什么信号,都会照单全收。
除非时刻用精神膜把自己的精神体包裹起来,隔绝外界信号。但这种精神膜如果不能时刻有意识地保持,过一会儿也就自己消散了,外界的情绪信号还是会传递到他这里来。
虽然有点累,但有时候也会帮助自己快速分辨所面对的人的真实情绪状态。
就比如这个外表看起来内向冷漠的娃娃脸,内心已经哭成一只浑身颤抖睁着蛋花眼流泪的汪汪了,表面却还是一副安静的模样。
那种违和的安静是怎么回事啊,维诺见不得看起来乖乖的孩子受委屈。
谭遇坐在维诺边上,不动神色地翘起腿拉了一下裤边,把屁股下褶皱的布料拉平整——刚才坐得太着急了,布料都搓在一起了,有点硌得慌。
拉完布料后,他就看见刚才一声不吭的小孩抬着一张很能激发维诺父爱的脸嫩,眼泪汪汪地瞅着维诺。
男人有一瞬间无语:怎么一个个的都爱对着我老婆冒泪花啊。
西里尔抿抿唇,小心看了一眼王身边的银发男人。
啊,首领看起来不太喜欢王对别人有太多关心。
他虽然和人交流少,但很能读懂空气和别人的情绪,当下摇摇头,对维诺挤出一个笑容,指了指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的嗓子,然后摇了摇头,又低头对维诺鞠了个躬。
谢谢您注意到我。
“你过来。”王对他招了招手。
……王是在叫他过去吧?
西里尔迟疑地眼神恍了一瞬,见首领并没有露出更加不满的情绪,这才慢慢走近王。
黑发的青年注视着他,左手拄在沙发椅靠上抬起,停在半空中,修长的指骨如温润的玉石一般,在自然放松的状态下微微抖动。
西里尔的视线完全被那只手吸引了。
他走到王的身边时,格外自然地蹲跪在青年脚边,下巴微抬,忐忑地仰起脸,以一种献祭臣服的姿势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露出,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的脸颊无限靠近又不接触王的指尖。
在西里尔短暂的生命中,没有得到过太多命运的爱戴,他曾经以为被首领的组织救出来,恢复神智,就已经是宇宙对自己的厚爱了。
即使背负着永远没有办法治好的伤疤,他也甘之如饴。
但当眼前这只手轻轻放到自己颈边,握住他的命脉时,西里尔的艰难地吞咽口水,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种偏向好运的预感是那么强烈,好像命运突然砸向自己一颗炸弹,轰然爆开,然后自己收获了无法想象的奖励。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中微微颤抖。
握住他脖颈的那只手,掌心贴着他的喉结,刚好将他被灼烧坏的声带部分完全包裹住。
一股清凉柔和的能量随着手掌的附上,穿入他脖颈上薄薄的皮肤,一路向下,直到那股能量游遍全身,连他自己好像都被融化在这股能量中。
西里尔的嗓子治不好,可能一辈子都得这样了,声带被腐蚀的地方已经愈合好,但它不会回到曾经完好的状态了。这是经过组织里好几个医生给他治疗后,一致下的定论。
他自己也从不甘的情绪中平淡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
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引起喉咙的疼痛,隐隐的,像是大火过后的树林,没有了明火,只有枯焦的树枝上还留有暗暗的星火,随着空气一点点吞噬本就遍体鳞伤的树木枝干。
白天还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人接触,他对嗓子的感受并不太清晰,只能感觉到隐约的不舒服,干涩。
说话沙哑只是个最不起眼的副作用,这个创伤最让他无措的,是如影随形的疼痛和无法摆脱的深夜幻觉与噩梦。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自己一个人躺在休息舱内时,望着熄灯后的漆黑房顶,喉咙中仿佛有个怪兽彻底苏醒。可怕的灼烧感袭来,口腔和鼻腔中全是浓烈的酒精气息和血液腥甜的味道,脑中不断闪过扭曲的人脸,还有男人们不怀好意的哈哈怪笑声,重重叠叠,一遍遍将他拉入曾经的噩梦中。
他经常会无声嘶叫着疼醒,怔然地缩在床角,一摸一手眼泪。
费克斯大夫说,那不是真正的疼痛,是他幻想出来的觉受。是大脑受到电信号的刺激,让他的五感产生的幻觉。
西里尔似懂非懂,他隐约知道医生的意思,但他不知道怎么能够彻底摆脱那段过往给他带来的心理创伤。
医生说只能靠他自己。
靠他自己?那可能等到他死,这个破锣嗓子都得天天带着他做噩梦了。
西里尔破罐子破摔地想,什么时候等他撑不住了,一抹脖子一闭眼就得了。
他这个人鱼实在是懦弱胆小,不如组织里的其他哥哥弟弟们。组织里别的人鱼恢复痊愈后直接杀回去,把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弄死了,后来风风火火闯荡宇宙,把人类星盗们杀个人仰马翻,又去混娱乐圈,也都取得了不菲成绩。
而他完全没有报仇的想法。
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那几张天天在他噩梦里扭曲盘旋的脸了,甚至连人类他都不太想接触。
没什么原因,问就是恐人症。
而现在,他被王握住脖颈,感觉自己像是一颗无比渺小的水滴,被温柔无限的大海所包裹,深深将他藏起来,藏到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他的地方。
他是绝对被保护、绝对安全的。
身体的觉受好像都被剥离一般,只有轻飘飘的意识游荡在广阔的能量里。
他好像消失在无限中,又或者变成了无限。
娃娃脸的少年蹲跪在黑发青年的脚边,仰着脸闭眼,微微翘起的眼睫被不知从何而起的眼泪打湿根部,脸上挂着两条晶莹的痕迹。
少年在静静地流泪。
而他的王温柔地注视着他,不喜不悲。收手的时候,还轻轻摸了摸他有些毛躁的短发,将一些调皮翘起的发丝抚顺。
这一幕好像是神明下凡来救赎寂静等待、祈求了他许久的子民。
他的嗓子里再也没有奇怪的难受感觉了。西里尔颤颤睁开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望着沉默冲他微笑的王,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低头,额头轻轻靠在王的膝头几秒,表达自己无言的感恩。
言语太浅薄,以后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支持保护王的。
一个年轻的人鱼就这样向王轻易地献出了自己忠诚。
“西里尔·莱茵,愿誓死为您效忠。”清澈坚定的声音低低响起。
西里尔想,没有人鱼见到王,不会被他所折服的。
谭遇侧着头安静看着,他永远都看不够这人。维诺是有些温柔的慈悲在身上的。
他本可以不管这个送水的孩子,也可以借此疗愈的机会为自己招揽一下人心,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让人过来,他把手放在对方的脖子上。
于是疗愈便开始了。
他的存在,对人鱼们来说,即是疗愈。
唔,现在这孩子传递过来的情绪倒是很平静了。
把对方嗓子那里脏污破损的能量团给冲洗掉后,维诺觉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手,全程还不到两分钟。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鱼上手治疗伤患处,以前只是用精神力梳理人鱼受损的精神海,帮助他们建立精神核,让人鱼们迅速恢复平静。
维诺若有所思,原来身体受损的部位,也可以用精神力去进行疗愈么。那他这个疗愈能力还挺厉害的。而且他这次给人鱼治嗓子,闭上眼睛时很直观地在精神海内看到了那团破损能量块淤堵在对方的颈部。那画面很清晰,好像就在他眼前一样。
看来随着人鱼返祖现象的完成,他的治愈能力也跟着增强了。当初斯塔利天天蹭在他身边,也不过只能得到一点精神上的抚慰而已。
看着娃娃脸少年毛躁躁的头发,像是什么邋遢小猫的毛,他没忍住摸了一把。
唔,翘起的头发捋顺了几嘬,感觉顺眼点了。
说实话手感不错,还能再摸几把,但旁边的某只银毛大猫猫还在盯着,他也不好太过放肆。
维诺收了手,然后小孩睁开眼后,一脸平静地流着泪,说要誓死效忠自己。
维诺条件反射地微微挺直背,离小朋友远了一点,不动声色地摆脱关系。
不用,不必,不至于,旁边家养猫的目光越发犀利了,维诺觉得面对谭遇的那半边侧脸已经被对方的视线戳麻了。
他微笑着摆了摆手,把蹲在旁边的单纯猫猫打发出去,“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可以的话帮帮其他被救助的人鱼,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这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效忠,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在此过程中一切受益的对象,都无需回报他什么。
西里尔被委婉拒绝后也没有任何气馁,只是站起来对王深深鞠了个躬,在内心再次坚定要尽可能帮助王。
等他出了门的时候,有几个蘑菇头少年凑过来打探里面王的情况。西里尔抑制不住面上的微笑,小声骄傲地说:“王是最好的!”
小伙伴们眼中有艳羡,直到有人突然惊叫,他的嗓子居然好了!清澈灵动的少年音,西里尔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
同龄的少年们拉着他的手亲热地恭喜他,几个人把他围起来,连周围的空气都暖和了起来。
西里尔面上发热,手被人拉得热乎乎的,他的心也热乎乎的。
他久违地在伙伴们面前露出笑容。有些羞怯的少年在伙伴中间,好像终于打破了他亲手垒砌在周身的无形壁垒,融入了人群中。
曾经那些灰暗的遭遇都从他身上被拔除了一般,那些记忆再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红发星盗靠在不远的走廊转角处,远远看着那边低声叽叽喳喳的小崽子们,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哦,看来去给王送茶还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他漫不经心地回身走远,留下身后一片年少新生的欢欣。
另外两个成年的星盗看到他回来后,笑他乱操心。
“我就说吧,那小子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还非得去偷偷盯着。”
“怎么样啊?那小孩看到他想见的王了,是不是挺高兴的?”
红发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何止高兴,他嗓子好了,”他脸上又漫上笑容,“没见他那么开朗过,都恨不得拉着同伴唱歌了。”
“哇啊……”另外两人面上露出欣慰又羡慕的神色,“幸运的小崽子。”
“怎么进去一会儿就嗓子好了?见王一面就克服了心里阴影么?”
“废话,肯定是王给治好的,我在王身边站了一会儿都觉得神清气爽,西里尔应该是和王有更近的接触了。”
“艹……好羡慕。”
“看时间了么?”
“盯着呢,再有个十分钟,咱就进去说首领拉肚子了,蹲在卫生间出不来。”
在属下给他造谣腹泻之前,谭遇先尿遁出门了。
反正都要掉马了,刚才也向维诺做过铺垫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一遍的,至少他得让维诺见见这个身份。
再说,他已经在维诺面前掉过一次马了,也不差这第二次了……吧?
谭遇轻车熟路地穿过曲折的走廊,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舰长休息室】
门口守着三个无所事事的人,其中一个正在无聊地扣手,对着光查看自己的指甲,看到他出现后非常震惊,“老大,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出来你们打算怎么把海茵斯彻叫过去?”谭遇随口反问。
其中一个星盗脱口而出,一脸的理所当然,“就说首领拉肚子过不去,在卫生间出不去啊。”
红发星盗刚准备张口,就被迫沉默了。这个没脑子的傻子,他们自己在底下开开玩笑就行了,在首领面前瞎说什么呢。
谭遇沉默了两秒,仔细看了一眼自己思路清奇的下属,“你,去看一本书,然后给我写一篇八千字的读后感。”
思路清奇的星盗笑容突然僵硬,“看,看什么书啊?”救命,让他看书写小作文,还不如让他去抢劫一艘星盗船。
谭遇:“《语言的艺术》,好好提升一下你的艺术素养。”
星盗:“……”鱼哭了谁知道,我哭了谁知道。T-T
谭遇出去上洗手间后,休息室内只留维诺一人,他起身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回到沙发上翻看起来。
维诺看了前几页,中间没什么耐心仔细看,跳着翻页,然后直接看了最后的结局。
这是一本讲述星际爱情的故事,一个少年从军,开局有了一条人鱼,诞下子嗣,在几个军部情人间游离,最终成为将军,和他的爱人定情的香艳故事。
维诺特意找了一下那个诞下子嗣的人鱼的结局:人鱼后来因病去世了,主角在给他的人鱼火化的那天出现在了殡葬馆,为人鱼的棺内放了一支白色的花,以纪念和感谢带给他一个孩子的人鱼——这个行为获得了文中路人大量的称赞。
维诺又返回书的封面仔细看了一下,唔,确实写着“年度最火热纯爱故事”的标签。
这书哪里纯爱了?五分之四的内容都是不能过审的,比他当初看的《霸道少将俏人鱼》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愧是黄雯世界,连里面的纯爱书,尺度都这么大。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爱人和孩子,又或者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不再是虚幻的了,维诺看到那些妖精打架的戏份时,完全没有上一辈子那种兴奋刺激的感觉了。
他只觉得主角是个长了鸡巴的傻逼。主角并非分辨不出自己真正爱着谁,而是想多睡几个不同的人而已,等到几个情人都睡够了,再挑一个性格好愿意容忍他的人结婚,享受着爱人感动地热泪盈眶的“服务”。
什么时候自己的道德感这么强了,看个故事书都要上升到人伦道德的层面?维诺对自己的批判思维有些无语。
他正要合上书,把书放回去,“咚咚咚”,三声闷闷的敲门声响起,门口的把手微微转动。
有人要进来了。
来人应该就是海茵斯彻吧。维诺看向门口,微微挺直腰背,随手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迎接和海茵斯彻首领会面的时刻。
为了尊重对方的隐私,他下意识给自己套上了一层精神膜,隔绝对外部的情绪感知。
毕竟是人鱼救助组织的首领,维诺换位思考,自己也不愿意被别人时刻感知到情绪,好像自己面对别人时是透明的一般。
“咔嚓”,轻微的声响过后,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