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摇晃着脑袋,他找回了作为大恶龙快乐,不但解救了发疯的山地龙,还解决了好多个敌人,不费吹灰之力。
牧沉再也不能把他当作小幼崽看待了。
小龙用期待的眼神盯着魔王,等着一个夸赞。
而牧沉的脸色并没有变好,甚至还隐带怒意。
“你觉得很有趣?”
他举起小龙捧到跟前,与那双懵懵的小眼对视。
“你有想过后果吗?”
时苏:后果?我可是干掉了十个敌人。
小龙鼻尖不悦地喷出一口气。
时苏:怎么呢,你觉得我做得不好?
“都是无用的事,”牧沉冷声道,“你只要安全就好,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小龙身子一僵。
时苏:你说......你说我没用?
他惊得甚至都忘了生气。
“我是说,若不是青季在那边拖住了主力,你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抓走了。”
他双手一握,用力攥住小龙的身子。
“所以我问你,有想过后果吗?”
魔王眼底是隐忍的担忧,而那冰冷冷的语调落在时苏心里,却变了滋味。
他不该在乎牧沉的态度的。
可那陌生的酸热感,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上鼻尖。
“本王费尽心思地保全你,而你却......”
牧沉下颌线紧绷,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小龙眼睛里蓄起了水雾。
时苏:你弄疼我了。
牧沉手松了些。时苏抽了抽鼻子,焉焉地垂下爪子。
时苏:我也没有要求你这样......
他从未主动寻求过牧沉的庇护。一切都是对方自作主张,占据他的宫殿,将他带到黑曜,又给了那么多财宝。
还让他有了不理智的期待。
时苏:你以前不是要杀我么,为什么又要保我。
“我从没想过要杀你,”牧沉声音柔了下来,“我只是想......”
他曾想将恶龙击败,收服与麾下。
但他不敢这么说。
“我只是想看看你。”
时苏:什么叫看看我?
“是......”牧沉顿了顿,“那不重要。你明白我刚才说的话?”
小龙又开始抽鼻子。
时苏:那我只是想做点事。我还不是因为你。
他委屈地喃喃着。
时苏:你为什么要这样。
不但没夸他,反而还要凶他。
“我怎样了?”牧沉语气急促,“难道你想被那些人抓去,变成那条山地傻龙?”
静默一旁的山地龙:“哞?”
时苏觉得自己的嘴很笨。
他心头堵得要命,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时苏:你不信我。
小龙眼眶里挤出一滴泪珠,落在牧沉的手上,引来一阵战栗的慌乱。
“我没有不信你。”他指尖微颤,抚上小龙的头顶。
“我知道你很厉害,我只是怕意外......”
而时苏却拍开他的爪子,眯起湿漉漉的眼。
时苏: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信你!
小龙凶狠地扭动着,利爪划破了牧沉的手臂。
时苏:本座不稀罕!你爱说什么说什么——
而牧沉只是沉默地受着,抱龙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众人围观得心惊胆战,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咳,会长,”玉木勇敢地往前一步,“青季那边是否还需要支援?”
牧沉紧抱着乱抓乱咬的小龙,淡定道:“你们立即过去,狮鹫放我这儿。”
“是。”
玉木放下蛋窝,带着几名影巫快速离开。
“时苏,狮鹫呢?”牧沉低头一看,那篮子里竟是空的。
“啾!”
他又一抬眸,见小狮鹫正悠然坐在山地龙的背上。
山地龙:“吼。”
它头顶的角断了一小截。牧沉手覆了上去,瞬间就将其治好。
“跟我们走吗?”他对着山地龙皱巴巴的大眼睛说,“黑曜不会亏待你。”
山地龙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动作和时苏卖萌时很像,只不过由于长相略显粗糙,反而显得很傻。
牧沉试探着问怀里的小龙:“它这是同意了?”
时苏爪子一挣,跳上了山地龙的背,“哼”出一团热气。
“时苏?”
时苏撅了撅尾巴,不耐地瞅了一眼牧沉:不上来,我就走了。
于是,当最后一名灼月鸟被青季绑住时,魔王才骑着山地龙姗姗来迟。
“就这么点儿人吗?”青季甩着手里的枪管,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我还没杀够呢,赶紧放信号,让你们那些人都滚过来。”
趴在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声。
“会长,鬼犬去追那几个猎人了,还没有回来。”青季上前汇报,“至于刚才那些人,已经全解决了。”
“灼月鸟手上有返生的道具,他们还会再来的,”牧沉下了龙背,“你有趣的日子还多着。”
“好好,我都迫不及待了!”
“挖东西吧。”
青季转身朝龙晶果树下走去。牧沉朝龙背上摊开掌心:“领主先生,下来吗?”
小龙瞥了一眼他的手,将小狮鹫装进脖子上挂的布袋,然后拍了拍翅膀——
朝果树飞去了。
“......”魔王只得落寞地收回手臂。
时苏蹲在树冠上,观看下面的人忙碌。
他只想赶紧找到龙晶果。
吃下之后,他就能变回巨龙的形态,好好收拾一下牧沉。
时苏暗自计划着,犀利的小眼顺着树干往下瞅去。
龙晶果树看上去非常普通,只是比普通的树更大一点。
它的奇迹结在根部。
越往下挖,越能见到颜色瑰丽的光,几乎要透过蓬松的土壤渗透出来。
而当铲子挖出最后一捧土时,里面躺着的却不是果实,而是一颗圆形发亮的彩色东西。
“这不是萤石吗?”
“让我看看。”
卓乌刨开树根,见那上面有被切断的痕迹。
“龙晶果被人替换了,”卓乌说,“有人捷足先登。”
“但果子一旦离根,就会激活,可以让鬼犬探一下。”
“是那几个猎人,”玉木摸开左手的袖子,一串白色的石头正挂在手腕上,“夏德发来讯号了,他们用了隐息咒,鬼犬追丢了。”
“会长,怎么做?”
牧沉正盯着树上眺望远方的小龙。
“你发现什么了吗?”
时苏嗅到了猎龙人的味道,就在半公里内。
不仅如此,那猎龙人身上携带着魔力充沛的宝物,极有可能是他要的龙晶果。
但他不太想和牧沉说话。
“时苏,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能感应到龙晶果吗?”
魔王很耐心,但小龙心里还是堵堵的。
他也不想这么情绪化。但一想到牧沉刚才说的“无用”,再加上现在这个“生气”......
小龙抱着怀里的毛茸茸,飞到了卓乌的肩上。
时苏:在那边。
他小爪子指向东南方。
卓乌站得很直,他看了眼小龙,又看了眼安静的众人,最后转向脸色不太妙的魔王。
“魔王大人,请您吩咐。”他勤勤恳恳地走流程。
时苏:怎么了,魔眼大人就不能吩咐了吗?
小龙重重地踩了下卓乌的肩。
卓乌:“......”
他老老实实地保持沉默。
牧沉脸色凝滞,最后只得挥手道:“卓乌跟着我。其余人,先去侦查位置。”
玉木带着几个影巫乘巨鹰飞走,牧沉在地上领头,卓乌紧随,后面还跟着两个影巫和一头山地龙。
至于时苏,他牢牢地扒在卓乌的肩上。
林子里异常地安静,只有山地龙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走了一会儿,牧沉突然停下脚。
“时苏,”他侧过身来,“龙晶果,你以前吃过吗?”
然而小龙却转了个身,用尾巴对着他。
牧沉:......
他只得向卓乌示意:“你问问他。”
“魔眼大人,您以前吃过龙晶果吗?”卓乌面不改色地转述。
时苏:没有。
“魔王大人,他说没有。”卓乌又转述回来。
“嗯......这个我能听见。”牧沉感觉有点头疼。
他思索片刻:“小时,能帮我们探一下龙晶果的位置吗?”
卓乌动了动嘴皮,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肩上的小龙蜷起尾巴,正紧紧攥着他的披风。
“我们需要你。”
“啾。”小狮鹫弱弱地叫了一声。
小龙最终还是转了回去。
时苏:你不是说我没用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牧沉只觉百口难辩。
时苏:算了,看在你对我好的份上,原谅你了。
牧沉暗自松了口气。
“好,那你——”
他话没说完,小龙呼啦啦地扑了过来,直接踩到了他头上,爪子踢来踢去,几下就把他的头发挠乱。
牧沉:。
他只觉头顶又重又热,两只奶油小爪遮住了视线,他路都看不见了。
时苏:走吧,我来给你探路。
小龙舒舒服服地趴在他头上。
时苏在牧沉的头顶动来动去,尝试把头发踩成鸡窝以泄愤。
“好了......回去再给你慢慢踩,行吗?”
魔王好声好气地协商了半天,小龙才安静下来。
他肚皮贴在魔王的头顶,开始执行魔眼的侦测任务。
时苏:西边。
他们往西边行进。天空的乌云更密了,细密的水滴似乎在头顶翻滚,即将倾盆而下。
时苏收紧翅膀,将怀里挂着的小狮鹫遮好。
“啾......”它拱起背来蹭蹭小龙的下颚,绒毛痒呼呼的。
牧沉丢了个隐息咒,步履加快,他的头发又滑又软,小龙直往下歪。
于是时苏便振翅向前,低飞在密林之间。
“你去哪。”牧沉在他的身后低喊。
时苏:你不是要我探路吗?
他停在一棵树上,小耳朵闷闷地耷拉着。
看起来怪忧郁的。
“我,”牧沉抿了抿唇,“算了。别飞太远。”
时苏背过身去,正打算继续引路,一声破空的巨响穿入耳中。
他抬头一看,间一匹长着翅膀的白马呼啸而来,上面坐着一个长发人,手里拿着根白剑,正指他所在的树。
“魔眼大人!”
时苏如小火箭一般冲了出去,下一秒,他身后的树枝便炸了开。
“轰”——这一下,炸掉了他身上的隐息咒。他眼前一片眩晕,恍惚间,撞到了一棵树上。
“啾啾啾——”小狮鹫惊恐地叫喊,而就在此时,一个新的隐息罩套了上来。
时苏捏住狮鹫的鸟喙,钻进了灌木丛里。
“躲好。”他听见了牧沉的声音,却没有看见人。
霎时间,外面魔咒乱飞,刀剑乱撞。混乱中,森林被无形的罩子盖住,日光暗淡,烟尘四起。
他们遇到了偷袭。不是一两个猎龙人,而是一整个工会
时苏稳下心神,悄悄探出个嘴巴尖朝外张望。
几个白袍人疾走而来,领头者人手上拿着像撬棍一样的东西:“那条龙就在这附近。”
“赶紧搜!”
他赶紧缩了回去。
凌乱的脚步围在四周。时苏转动小脑瓜,开始分析战况。
如果现在飞上天,可能会遇到刚才那个飞马上的人。那武器有点威力,幼小的他还比较脆皮,可能扛不住。
牧沉没赶来找他,应是被那个人缠住。他现在不能过去添乱。
只能靠自己了。
小龙紧张地捏了捏爪子。
脚步声愈发地近。那个拿撬棍的男人停在半米开外:“就在这里,都给我过来!”
“哪里有?”有人开始扒拉旁边的树丛,“你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
“我说那可是龙,又不是走地鸡。你们是傻比吗,在地上找什么?”
“天上有灼月鸟大人守着,还用得着你废话?”
几人骂骂咧咧地争执着,领头人探了过来。
“等等,什么味儿?”
他脚边的灌木从窸窸窣窣地抖动,正当他打算去拨时,一股焦糊的味道升起。
“卧槽!着火了!水!你们谁来点水!”
他的袍子忽然着火,急得乱跳。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火!”
“树也燃起来了!”
众人乱作一团,而小龙趁机伏地逃走。
他只能四肢并用,啪嗒啪嗒地往前跑,生怕飞起来会引人注意。
“唧唧......”小狮鹫轻叫了两声。
时苏:嘘,我们先去找龙晶果。
他能感应到龙晶果的方位,不在那个骑飞马的人身上,而是地面,就在五百米外。
奇怪的是,他没有嗅到猎龙人的气息。
这大概是敌方的策略。猎龙人被跟踪,龙晶果应该藏在更安全的人身上。
果然,当他找到目标时,只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树底下。
“......啾?”小狮鹫弱弱地表示质疑。
时苏也很疑惑。
这两脚兽看上去很弱。
难道是什么隐藏的高人?
老人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地靠在树干上。他白袍子的口袋里,源源不断的魔力涌出,是龙晶果的召唤。
时苏悄悄爬到他的脚踝边,歪着头打量他。
老人的眼睛是闭上的,似是已经睡着。
时苏屏住呼吸,伸出前爪,以极轻的动作,往老人的袍子口袋探去。
而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的时候,一个苍老平缓的声音响起。
“你好啊。”
时苏爪子一愣,呆呆地扬起头。
时苏:......你好?
小狮鹫也扬起了脑袋:“啾?”
“你在,找这个?”
老头缓慢地摸向自己的口袋,在里面捣鼓了半天,终于拿出了一个红艳艳的小果子。
它外表似苹果,但果皮闪着亮光,从某个角度看去,竟像块五颜六色的晶石。
“这是,”老人将果子摊在手心,“龙晶果。”
时苏:喔......是的。你能送我么?
他抬起小爪,随时准备开抢。
“可以,是可以。但是......”老头说话慢悠悠地,听得时苏很着急。
时苏:但是什么?
“但是,你要跑快点。”老人比了个“嘘”的手势,“这是个陷阱,会有人来捉你的。”
时苏:......真的?
他小脑袋上下审视着老人。
那一身白袍跟刚才那几人穿得一样,看来也是敌人。
时苏: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老人哈哈一笑:“因为,你是可爱的小家伙。”
他手掌一翻,将龙晶果置在小龙的爪心。
时苏:唔......?
小龙盯着那果子,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听见一声破空的响动,而来不及回头,他紧抱住小狮鹫,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了树冠中。
几米之外,密集的树林间,突然出现了一道裂隙,白马嘶鸣着冲出,扇起一阵热浪。
它身上骑着个男人,长发披散,眼型妖娆如狐狸,身上的白袍闪着华贵的暗光,袍尾上纹了半边银月。
是刚才飞在天上那人。
“听说这里有可爱的小龙崽。”男人从马上跃下,“别躲了,快出来吧。”
他散步一样地走来:“你的干爹已经死了。”
小龙震惊地竖起耳朵。
什么干爹?
难道是说的......牧沉??
然而他来不及惊讶,四周又涌起一阵能量的波动,裂隙接二连三地出现,十几个白袍人传了过来。
“龙应该在某棵树上,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
时苏龇了龇獠牙,小爪子把龙晶果紧握。
他想立刻变回巨龙的形态,将这个男人的嘴撕碎。
牧沉不可能死的。
他不想承认。在这个世界里,自封王座的人很多,但只有牧沉,是他唯一认可的魔王。
黑曜牧者很强,怎么可能被这个白老鼠干掉?
要死,也是得死在他的獠牙下。
小龙捧起果子,在鼻尖嗅闻。
“牧沉给你上了隐息咒?再过几分钟,它就失效了。”
长发男走到了时苏所在的树下,观察老人刚坐过的地方。
那里的杂草压塌了一块,泥土里还有小爪子的脚印。
“看来你的躲藏技巧还需精进。牧沉怎么教你的?”
长发男仰头看向空无一龙的树冠:“来吧,跟着我。五分钟之内,只要你愿意下来,我就——”
“你们就滚下地狱吧。”
这声音如冰冷噬人的深渊,低沉如撩人的重琴,令人战栗。
是魔王,他手里捏着一颗石头,从破空的裂缝中传出。
时苏第一次觉得,这声音还蛮好听。
他微微探头,欣赏那袭熟悉的黑袍。黑曜的袍子充满了暗雅的华贵感,银色的暗流夹杂其间,一直延伸到袖口。
魔王提着那把龙纹长剑走来。他半长的乌发搭在耳后,冷白的笑容阴狠又自如。
他胜券在握,只是在环视站立的尸体。
“灼月鸟,你还剩几个人?”他说。
飞马不安地踢了踢蹄子,十几个人围了过去,却又不敢轻易靠前。
他们知道,魔王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裂掉他们的喉管。
“呵呵,”而灼月鸟也不甘示弱,“别担心,我都记得很清楚”
“牧沉,你还想杀我的人多少次?”他将剑背在身后,朝牧沉走去:“你最好自己记个数。到时候,我要一刀,一刀地剜回你身上——”
“抱歉,”牧沉悠然道,“我早就记不清了。”
灼月鸟突然抽出身后的剑,一刀白光闪过,炸在牧沉所站的位置。
而几秒后,十几个人应声倒地,殷红的血喷涌而出,只有灼月鸟还直直立着。烟雾散去,牧沉毫发无损,他嘴唇微动,手中蓄起一团黑烟。
“你命可真硬。”
一阵激烈的轰隆声响起,下面的两人战得你死我活,时苏感觉树冠都在震颤。他取下脖子上挂的布袋,在树枝间跳跃,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将小狮鹫放下。
时苏:你先待在这儿。
“啾。”小狮鹫缩紧脖子。
时苏:本座要大展身手了。
“啾?”
时苏拿着龙晶果,在小狮鹫面前晃了晃。
时苏:吃下这个,我就能变回巨龙的形态。我会很强很强,一口吞下他们所有人。
他用短短的前爪举起果子,小肚皮自信地挺起,像是举起胜利的奖杯。
时苏:本座会成为大陆上最强的恶龙,而你跟着我,也可以坐享荣誉。
“啾!”小狮鹫激动地撑起身子。
时苏:那就,准备好了!
小龙拉开下颚,将龙晶果一口吞下。
是鲜嫩多汁的果子,里面包含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只瞬间就溢满全身。
他的皮鳞开始发光,无尽的能量涌动在血液中,带来些微胀痛。他的身体开始变大,视野逐渐变高,充盈的能量滋养着他的龙魄,冲上顶峰。
时苏张开翅膀,咆哮着向天而去。密林之上,细小的雨点滴落,一阵剧烈的魔法波动裹挟着白光,如海啸般阔开。
他们经历了一场暂时性的失明。
恶龙苏醒了。他的力量超越了人类,他是最强的神系,将统治这片大陆。
时苏伸出前爪,拥抱天神赐予的礼物。
然而当他睁开眼时,出现的不是巨龙的利爪,而是纤细柔嫩的、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时苏:?
“等等——”
他惊呼着,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软糯如雪白的糕点,又轻软如天神的羽毛。
他竟没有变成巨龙,而是......变成了人类的形态。
他的银白的龙翼上星星点点,从脊背上绽开,如夜空翩舞的蝴蝶。
只不过是坠落的蝴蝶。
时苏没有蔽体的衣物。
他只得收起翅膀,将自己包成一个茧,如一团轻盈的棉絮般,飘回地面。
他用魔力抵消重力,让自己不至于摔伤,而脚掌落地时,他双腿一软,跌倒在茂密的大树下。
“呜......”
他看见好多倒地的白袍人,只有一袭黑袍的魔王还站立着。
牧沉朝这边来了。
不仅如此。小龙敏锐的听力还捕捉到了嘈杂的人声,更多的人正往这边聚拢。
他惊慌地想要爬起,四肢却像忘记了人类的站立方法,软作一团。
他只得抱紧翅膀缩成一团,只露出头顶尖圆的小角,还有软白的头发。
“时苏?”
牧沉单膝下地,指尖触在小龙的角上。
“是你......”
小龙团成了一个雪白的软球,只不过比之前要大很多。他龙翼颤抖着,飘出几声细小的啜泣。
“你吃了果子。”
牧沉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血液冲击着耳膜。而就在这疯狂之中,一声软糯的呼喊,轻柔地将他的神志拉回。
小龙白细的手臂从翅膀间伸出,拉住了他的衣摆。
腕骨小巧脆弱,指尖粉润如新生的皮肤。
“抱......抱我。”
他衣服上依然有种木质的香气,只是混了点血的味道。
时苏捉住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听见了好多人的声音,天上的巨鹰在叫,人们降落在四周,树枝折断,小狮鹫“唧唧”地飞到了他的翅膀上黏着。
好吵。他好慌。
“灼月鸟跑了!”有人喊了一句。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把他们清光了——”
“青季,你再去确定一下,还有没有落下的。”这是夏德拉在说话。
“好!”
青季领着几个影巫飞走,夏德拉朝这边靠近:“会长,这是?”
“是另一只龙吗?”
“怎么这么大一个龙?不对,是人——”
“都退远点。”牧沉冷声道。
人们顿时噤了声。
“夏德,去把车弄出来。”
“是。”
夏德拉从人群中穿过:“都跟我来。”
影巫们安静地离开,聚集在十几米外的空地上等待。
确定人都走了以后,牧沉才俯下身去。
“有受伤吗?”
时苏埋着头,模糊地说了什么。
有点像小猫在咕噜。
时苏的身型小巧,翅膀却很大,龙脉的纹路柔软地铺散,接近尾部的地方抱得不紧,露出几根纤秀的人类脚趾。
似是能感知到牧沉的视线,那双脚往回收了收,藏进了翅膀里。
“快点......”小龙微弱地催促着,“抱我去找衣服。”
牧沉的袍子足够大。他悉心地将地上的人裹住,才蹲身抱起。
时苏很轻,轻得仿佛他一用力,就会将怀里的人揉碎。
他如捧着易碎的神物一般,以极稳的步伐,向马车的方向去。这是他们来时坐的车,车轮被炸坏了两个,里面的空间很大,有歇息的长椅,还有少量衣物。
时苏窝在牧沉的怀里,悄悄探出个额头往外看。
刚才还窃窃讨论的影巫,此刻都非常自觉地退到一旁,没有一人敢往这边看。
卓乌站在马车的门前,感受到一双水灵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而他刻意避开,只微微颔首,为魔王拉开车门。
时苏被放在了一个软垫长椅上。
见牧沉垂下眼眸,他又立刻把脑袋缩进了翅膀里。
“啾啾。”小狮鹫的声音远了些,似乎在窗边的位置。
他听见柜子脱开的声音,牧沉在为他找衣服。
时苏又往下拉了拉翅膀,观察对方的背。
牧沉穿了件白色的衬衣,不像这个时代的衣物。他左肩上染了一片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黑乌乌的。
是受伤了吗?
他张嘴想问,但喉咙却莫名地紧张,发不出声。
于是,当牧沉拿着衣物转身时,那道挠人的视线又消失了。
小龙又把头埋进了他的大袍子里。
“只有这些了,”牧沉拉过一个竹藤椅坐下,“但你的翅膀,可能装不进去。”
他虽没有看见,但按照常识来讲,龙的翅膀应该接在背上。
“你先穿着。回去后,我找裁缝来给你定制新的。”
“唔......好。”时苏声音闷闷的,“不许看我。”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光滑的龙翼往下收了收,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
牧沉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
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人。脸蛋小巧,五官圆润,像只柔弱的小动物。
令人想要揉虐。
牧沉嘴角紧绷,狭长的眼里涌动着不明的情绪。
用不了多久,全世界都会知道,时苏是一条漂亮至极的,有人形的龙。
小龙的瞳孔依旧是柔暖的粉色,只不过眼型像大大的水珠,眼尾如鱼尾般上扬,而睫毛则似一双毛绒绒的透明刷子,眨眼时,扫得人心痒难耐。
时苏被盯得手足无措,不安地挠了挠脑袋。
他头发是奶白色的,光线下闪着浅金的光晕,一直流动到濡湿的眼皮上,像哭过一样。
牧沉想起很久前看到的那幅画——希西尔的化为人形的模样。
如今看来,那画像远远比不上真人。
“你,你怎么了......”
时苏抱着膝盖蹲在垫子上,翅膀把自己抱成一个奶白色的大球。
见牧沉不说话,他耳朵警觉地竖起,那原本应是人耳的地方,支起了两只折扇型的软耳朵。
“你受伤了么。”
牧沉松开紧攥的扶手,轻吁一口气看向窗台上的狮鹫。
“没什么,伤已经好了。”
“那你干嘛那么紧张?”
“我......”牧沉一时哑口。
他索性起身,走到窗台边:“你快穿衣服吧。”
牧沉背身向着窗外,小狮鹫就趴在窗台上,拱起背朝他身上蹭。
时苏趁机拉过衣物开始穿。
他不想被牧沉看见自己光身子的模样,毕竟他不像对方那么厚脸皮。
不过这些衣服都是魔法袍,还有简单的便装,根本装不下他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