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甲默默的喝着酒,听了这话,侧头看向林大福。
林大福的笑容似哭似笑,“我便把我的那些不堪的家世一一的说来,毫无遮瞒!”
“然后呢?”影甲忍不住追问。
“她说,她会禀报祖父,她心仪于我,她只愿嫁给我。”林大福低声说着,声音沙哑又压抑,“……我后来得知,那日她问我,是因为锁村中有人对她穷追不舍,是木之理。而范老他们似乎是默认了。她不愿意,她说她本来是想陪着我,慢慢的等着我。可是范老他们的态度让她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所以她孤注一掷,用与我议亲的事拒绝了木之理,也告知了范老,她心仪于我……”
影甲摸了摸鼻子,“范姑娘也真勇敢。”
林大福抬头看着天空,慢慢的喝着酒,喃喃的说着,“她就像月亮……
*****
夜深了。
厢房里,萧琞揽着又滚到他怀里握着他手的林三春,眼睛微微闭着,意识渐渐有些昏沉,忽然外头传来极为轻微的脚步声。
萧琞猛地睁开双眼,先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林三春,深黑色泛红的眼眸幽深温柔,抬手轻巧的将揽抱着的林三春放下,又伸手招来穿着粉红小裙子的涂着腮红画着红嘴唇的木头萧萧放到林三春的手里,见林三春握紧了木头萧萧,才悄然起身,瞬间消失在房间中,而厢房的门也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而已。
——厢房外,林元财和林澜一人一边正靠着廊柱闭目养神,萧琞突然出现,两人都惊得差点拔剑和拔刀了。
而影乙已经出现,双膝跪地伏首,“禀主子,北地和西南急报。”
萧琞微微点头,转身对林澜和林元财低声说着,“好好守着大人,如果大人醒了找我,便说我去了锁村议事堂。”
“是!”林元财和林澜拱手低声应下。
******
锁村议事堂里。
半夜被叫起来的范显和陈元,郑秋远,丁老,沈平之,孟居易几人都恭敬半坐在椅子上。
影乙双膝跪地,低声禀报,“……北地明家军已经战败三局!已经准备弃掉广城了,裴将军想下场,说广城决不能丢了!眼下,神策军三营也在北地,长孙将军以为,广城不能丢了,不若以义军之名,下场再战!”
听影乙禀报所说,范显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若广城一丢,那便是我们大周北地丢掉的第三个城了,宗主!广城不能丢啊!”陈元急急起身说道。
萧琞面色平静,沉声开口,“还有呢?”
“回主子的话,西南急报,西南柳州学子静坐府衙门前,今日傍晚被府衙下令抓进牢中!已经有三名学子扛不住酷刑而死!”
“他娘的!白崇明那个混账王八蛋!”郑秋远猛然跳起怒骂。
萧琞微微皱眉,轻轻抬手示意,一旁面色凝重的范显立即抬手将郑秋远和陈元都分别按坐了回去。
而沈平之立即上前恭敬拱手,“宗主,请下令,我今夜便可赶赴柳州!”
“你不能去。”萧琞平静说着。
沈平之一时间有些愕然,之前不是说让他去柳州一个月吗?
萧琞说罢,就看向郑秋远和陈元等人,一字一句,“若欲离幽山,需有大人的正式批文。”
沈平之怔了怔。
“幽山,司监官林三春大人才是真正的主人。”萧琞语气缓慢的又强调了一句。
范显若有所悟,站起身,恭敬应下。
“北地,明城玉虽然用兵水平有限,但也不至于会丢了广城,可是明城玉已经不在北地了 ?”萧琞微微眯眼问下头跪着的影乙。
影乙低头拱手,“是属下疏漏!”
“查淮南,明城玉如果离开北地,一定是前往了淮南,传令裴年光,将夷族拦在北海关外!若让夷族踏入北海关,就提头来见!且若是明城玉回返了,就马上撤离!”
影乙恭敬应下!
“西南柳州,只能暂且如此,传令天玑,想办法保护剩下的学子吧。”萧琞语调平静的说道。
待说完剩下的事,众人退下,但范显和沈平之留了下来,跟在走回司监所的萧琞身后。
“……宗主今日与大人争吵可是因为沈平之去柳州一事?”范显直接低声问道。
“大人忠于职守,他并不反对,也表示同意,但大人的心里不高兴,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将幽山司监官视为一种责任,守护好幽山是他的责任,看守好幽山犯人也是他的责任。他对我所做之事不闻不问,但其实他是有底线,他的底线便是他对幽山的责任。而我这个暗中掌控幽山的人,今日触犯到他这个底线了。”说到此处,萧琞带着几许无奈,“而他太过清醒通透,明明我触犯到他的底线了,他所选择的对抗方式也就只是装作不知,然后,疏远我……”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萧琞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透着阴冷。
范显拱手,低声开口,“宗主是对的,幽山唯一的主人只能是司监官林三春林大人。”
沈平之也拱手,但却是带着几分迟疑,“宗主……那现在大人他不生气了吧?”
“大人不生气了。”萧琞说着,侧头看向犹豫迟疑又不敢出声的沈平之,淡淡开口,“可是要问我,柳州那边该如何?”
沈平之恭敬拱手,低声开口,“若是沈云经过柳州,或许可以缓和一下柳州的局势?”
“沈云不能路过柳州,他必须直奔西南边陲,苗国公主一旦发起攻势,必定极为凶猛,如今的大周西南边陲,已经是一滩烂泥,只怕苗国会直接打到柳州!”萧琞凝眉说罢,便挥手示意道,“柳州之事,暂且如此,待看看接下来的局势再做定夺。”
沈平之只好拱手恭敬应下。
范显此时低声开口,“宗主,我记得西南驻军统领中,有一位是我范家的远亲,叫周塘的,不知此人可否有用?”
“周塘?那倒是难得的,地方驻军已经十年未曾轮换,烂成泥了,他倒是坚持着带兵训练,西南太阴山四周的贼寇都被他清缴了,但此人颇为迂腐,只怕不会对抗柳州府衙。但可留着。”萧琞说着,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司监所了。
范显和沈平之便恭敬拱手告退。
萧琞瞬间闪现在厢房门前,却不见林澜和林元财,厢房的门开着?大人?
萧琞脸色一变,忙匆匆进入厢房一看,床榻上的被褥还没有折叠?而人呢?
萧琞不由攥紧手掌,低声开口,“影一!”
影一在厢房门口闪现,单膝跪地,拱手,“主子!”
“大人去哪了?”
“禀主子,大人此刻正在文书房中。”
文书?萧琞皱眉,深更半夜的跑去文书房做什么?
萧琞转身,大步走向文书房,文书房在前堂最后的一个房间,较为偏僻,最近大人对文书房扩充了,将幽山十年来未曾清理的文书记录清理了一遍,费了几天功夫,但尚未清理完毕,文书房中现在也是乱糟糟的。
当萧琞来到文书房时,就见文书房里林澜和林元财一人一边的翻着一堆册子,而他的大人就在文书房中的书案后头,就着烛火翻着竹卷,然后似乎找到了,兴奋的摊开,一边抬头喊着,“澜澜!阿财!不用找了!我找到了!我——哎,萧琞,你回来了?”
林澜和林元财这时候也发现了萧琞,忙起身躬身拱手问好。
萧琞摆手,上前看了眼竹卷,是幽山的日志?三十年前的?
“萧琞!你看,三十年前,幽山的一位犯人被带出去过一个月,陪着他的老母亲过生日,但是没有上报刑部,只是持着幽山特令,不过我得找找,幽山特令是什么东西,哎,这幽山的文书乱七八糟的!”
萧琞心头有些复杂,抬手拦住还想继续翻的林三春,声音低哑开口,“明日再找如何?我们回去睡吧。”
“我想找到……”林三春打着呵欠说着,找不到的话心里总是不踏实。
“大人……不急。听话,我们回去睡吧。”萧琞语调柔和的说着,伸手牵住林三春的手腕,将他从书案后拉了出来,一边转身对林澜和林元财淡淡说道,“你们也下去歇息。”
林澜和林元财看向林三春,见林三春点头,便恭敬躬身拱手退下了。
回到厢房,林三春窝进被子里打了一个呵欠,萧琞看着,拉高被子,抬手将林三春揽进怀里,林三春已经困倦得不行了,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就沉沉睡去。
萧琞的身躯有些僵硬,刚刚怀里这人的蹭蹭,让他的不可言说的渴望差点就沸腾了起来。
缓了一会,萧琞才抬手轻轻的抚着怀里人的脸颊,目光深深的凝视着,暗淡的夜明珠的光芒之下,半边狰狞半边谪仙的脸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温柔。
——半夜起来翻找文书,是急于想找到幽山条例里是否有犯人短暂离开幽山的条文……
他的大人呀……
第104章 牢头的进阶日常16
翌日,睡到快中午了才爬起来的林三春,洗漱完毕,用膳后,就叫来了冯典和范显。
摊开昨晚找到的竹卷,认真问着冯典,“本来该让你休息的,昨日寻那几个药农的事真是辛苦了。但是眼下这事也比较急。你看看这份文书,你以前有没有听过类似这样的事?”
冯典忙恭敬拱手,双手接过,看了看,抬头对林三春说道,“大人,这份文书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小时候曾经听父亲提过的,我母亲病重的时候,他曾经出去外头寻过我母亲娘家的人,想让他们来接母亲出去治病……只是,父亲没有成功……”说到此处,冯典垂下眼睛,低声说到,“我母亲那边的人并不承认我母亲的存在,还把我父亲痛打了一顿,说我父亲造谣生事……”
林三春一时间有些默然。
坐在廊下泡茶的萧琞端着茶走了上来,轻轻放到林三春的手边,一边抬手抚了抚林三春的背脊,一边低沉开口问道,“也就是说,幽山一直都有让犯人出外治病或者出外探访亲人的惯例,只是大概需要一些限制?”
“是的。”冯典恭敬低声回答。
“冯文书,你现在还想找你母亲那边的人吗?”林三春认真问道。
冯典一愣,随即摇头,,“小时候曾经想过,后来就不想了……且我答应了我父亲,绝不出现在我母亲娘家人跟前。”
林三春怔了怔,随即了然,大概是冯典的父亲知道现在的明家人绝不会对明家正房嫡系的人心存善意,才会要求冯典不要出现在明家人跟前。
“好,辛苦了。你先行下去休息,下午休息好了,再来回禀昨日处置的事。”林三春笑着说道。
冯典便拱手告辞。
待冯典离开,林三春看了看手里的竹卷文书,端起茶一边喝着,一边笑道,“这下就可以让沈平之去柳州了。”
萧琞深黑色泛红眼眸幽深极了,但又沉淀着柔和的光芒,他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发,低沉的声音开口说着,“大人是想以看病的名义,让沈平之去柳州?”
“不不不……”林三春喝完茶,将茶杯递给萧琞,一边带着几分神秘的一笑,“明日你就知道了。”
萧琞接过茶杯,眉眼舒展泛着笑意,也不问了。
“对了,你以后要是半夜出去,不要把木头萧萧塞我手里了。”林三春皱眉抱怨着,“你都不知道!半夜突然醒来转头就看见画着腮红涂着红嘴唇的萧萧的时候,我差点被吓死了!”
萧琞,“……”他现在的脸,大人半夜起来看见都不会吓到,怎的就被木头萧萧吓到了?
*****
快到黄昏的时候,林三春才叫来冯典和范显。
冯典细细的禀报了昨日处置药农一事的过程,“……大人就是这样,这几个药农刚刚也从阿福管事那里确认了,确实是从禹州过来的药农,家境一般,人都老实,已经按照大人所交代的跟这几个药农说了,这几个药农都说求老爷不要责怪住户,愿意用钱或者药草买下大番薯,我就自作主张,让他们用药草跟我换了大番薯……”
林三春点头笑道,“很好,如你所言,这几个药农都是好的,那个岔路口也不要封了,我这里有个想法,你去跟几个药农说,就说老爷怜悯,幽山里有些药草,如果他们想要的话可以在岔路这里跟荆棘镇的住户买,但是老爷我要一成。”
冯典恭敬应下。
林三春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一成就作为荆棘镇的小金库,再加上老爷我给的两成基本金,年末只要户口是荆棘镇的,都可以用小红花来换取小金库的奖励,冯文书,范老,接下来你们辛苦一下,将锁村的积分制修改一下,作为荆棘镇的积分奖励。”
范显和冯典都是微微一愣,范显回过神后,恭敬拱手应下,“大人大善!此举甚好,只是,大人不必总是用自己的钱……”说到这里,范显有些局促了,可惜他现在也是只有一些积分,没有钱……
林三春一笑,摆手,“没事,老爷我还有几个钱呢。好了,就这样吧。也辛苦你们给荆棘镇的大家好好说一下,如今外界的形势极为危险,我们幽山要韬光养晦,低调再低调!”
冯典恭敬拱手应下,“是。大人,我有个想法,我想每日早晚,都在荆棘镇的广场说书,给大家好好说说外头的事。”
林三春摸着下巴,有些惊奇的看向冯典,“好啊!说书哎,不错不错!你可以去锁村里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人。”
范显和冯典恭敬应下。又说了一些琐事,范显和冯典就恭敬拱手离开了。
这时候的沈平之过来了,拱手作揖,“大人,陶源直清醒了。”
林三春站起身,颇感趣味,陶源直,上京陶皇后的父亲,曾经是萧琞的准岳父哎,哎,等等,萧琞呢?
“萧琞呢?他说他去议事堂找孔单说事,他还在议事堂吗?”林三春问着,一边走出司监所,身后跟着的事林澜和林元财。
沈平之正要拱手回答,就见林三春突然转身盯着林元财,目光灼灼的,“阿财,你是不是和孔单吵架了?”
沈平之愣了一下,默默的放下手,生人勿进的孔单,唯一准许跟随的就只有眼前的林元财了。
林元财一愣,随即哼了一声,转头,抱刀,“公子,我不想说他。”
林三春笑了一声,哎呀,孩子大了,懂得闹别扭啦?不再是迷弟啦?
“成,咱以后都不说他!”林三春拍了一下林元财的肩膀,嘿嘿笑着的转身继续走着,一边问沈平之,“啊,萧琞是不是和孔单还在议事堂啊?孔单这几天都干嘛呢?”
沈平之瞥了眼,一脸愤愤瞪着人的林元财,眼底也闪现了笑意,一边笑着拱手回答,“回大人的话,宗主和孔单此前就在议事堂,如今倒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这几日,孔单都在训练场和暗谷,我听轮值的何老才说,此前已经领取了七日的夜不归宿的牌子。”
林三春眼睛一亮,带着几分得意,“定是我的半份方案让孔单发愁了,哈哈!我就说过,我的那份训练方案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啊哈哈哈!”
后头的林澜啃着大梨子,一边点头,“嗯,公子厉害!”
林元财继续愤然瞪眼,一边磨牙开口,“公子,咱不是说不提他吗?”
“哦,对哦,好好好……不说不说。沈平之啊,孔单他这么大岁数,他以前有没有定亲啊?”
“公子!!!!”
******
等到了议事堂,林三春不单单看见了一早跑来议事的萧琞,多日不见踪影的孔单,还有孙太一,陈老,郑老,以及跪在萧琞跟前老泪纵横的瘦高老头。
——当年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学无术,后来知道他独守县城,又跑来陪着他守城,和老和尚天天蹭他的酒食喝。
“陶大人请起,不必如此。前尘旧事我自会清算,你无需为他人的过错向我跪下。”萧琞语气缓慢冷漠的说着,抬眼看见林三春走了进来,便站起身,越过跪着的陶源直,迎向林三春,伸手牵住林三春的手腕,语调一下子柔和了下来,“大人可是用过药膳点心了?”
林三春大概是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一边说着,“吃了吃了!”,侧头见孙太一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马上就又强调了一句,“一碗药膳,两颗药丸子,我都吃了!”
孙太一这才满意的点头。
萧琞眉眼闪过笑意,牵着林三春的手腕到首位上坐下。
林三春经过跪着的陶源直的时候,对惊愕的陶源直咧嘴一笑,点头,“陶大人,久违了。”
萧琞让林三春坐下后,端起泡好的茶递了过去,一边转头微微拧眉对还跪着的陶源直说道,“起来吧。”
陶源直便在一旁的郑老示意下站起身,先是朝萧琞恭敬拱手,随后朝林三春迟疑的拱手,“林大人怎么在这里?”
“我去年述职,做了幽山的司监官。”林三春说着,一边好奇的问着陶源直,“陶大人,你怎么跑到黑林去了?”
说到这个,陶源直身体僵了僵,神色一下就苍凉无措起来,还带着羞愧凄凉。
“……我,我本是要自绝于人世……怎奈……”陶源直喃喃说着,低着头,苦涩又沙哑,“我无颜面对殿下,无颜以对天下人啊!”
林三春想了想,大概剧情里提过陶源直,说陶源直在萧琞入主上京的当天,就自刎于城门口,说是以死谢罪……
“陶大人,你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吗?”林三春一脸严肃的问道。
陶源直愣了愣,随即苦笑,“那些事虽然非我所为,可我身为陶家人,血脉相连,我也有未能及时纠察之罪啊。”
“你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可是你死了,问题也还在那里,被陶家害了的那些人也都承受着苦楚,甚至还头顶着莫须有的罪名,你的死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这样子去死的话,那不就是借着死来逃避吗?你这样可就有提前偷溜的嫌疑了。”林三春毫不客气的说着,“陶大人,当初东柳县瘟疫的时候,你都不惧生死,与我一起共抗瘟疫,怎么现在倒是退缩了呢?”
陶源直怔了怔,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一旁的萧琞微微敲了敲桌面,示意了一下陈元,陈元会意,和孙太一两人上前,一边低声劝说着,一边拉着陶源直下去了。
这会儿的议事堂,就剩下沈平之和孔单,郑老三人。
萧琞将桌上摊开的册子推向林三春,一边温和说着,“大人的方案甚是微妙,刚刚与孔单说了许久,也做了一些修改,大人看看如何,如果可以的话,那么等六月,就按照上头的方案开始执行。”
林三春拿起一看,翻了翻,眼睛亮了起来,“哎呀,不错哎,这个好!这个好!地点选在暗谷?成,没有问题,到时候我做裁判!”林三春毫不客气的说着。
萧琞眉眼舒缓,带着笑意,“这是自然。”
随后郑秋远上前,恭敬拱手,低声禀报,“大人,关于陶源直,老朽有个建议。”
“嗯,郑老请说。”
“既然陶源直内心愧疚痛苦,不若就让他在幽山服刑如何?一来,既然他都到了幽山了,有些不该看的,他也知道,若是让他离开幽山,以陶源直此人的耿直和天真,定然会被陶家那边的人套出不该说的话,二来,便是陶源直此人虽然耿直天真,但却是难得的博学大家,可让他在学习屋里做老师。”郑秋远恭敬说道
林三春摸了摸鼻子,点头,“那倒是,陶源直这个老头子若是死了,就真的太可惜了,他也是个好人,哎,就是不会养孩子。好,那陶源直就麻烦郑老你了,你好好的疏导疏导一下他。”
郑秋远笑着恭敬应下。
随后,郑秋远恭敬呈递上两本薄薄的册子,讪笑的说着,“大人,这是我和老丁写的课程,还有要教的一些东西的心得,我和老丁在自选课上意见不太统一,还请大人给点意见。”
林三春接过,有些纠结,“其实这个……你们可以自定嘛。”
“那可不成,学习屋的管事和老师可以决定一些事情,但关乎学习屋的大事,比如说课程这类的事情,那必须大人您把关才成。”郑秋远很严肃的说着。
林三春,“……”说到底就是你和丁老吵架了没有结果,让他来做个仲裁而已。唉,真是。
“好,我知道了。”林三春放下册子,叹气说道。
于是郑秋远很满意的拱手,再次告退了。
随后孔单上前,似乎无意瞥了眼林元财,但林元财神色冷峻,看都不看孔单一眼。
孔单低头拱手,“大人,看守们的训练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还请大人前来检阅!”
“成,明日我过去看看。”林三春笑道。
随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孔单,“这是罪人沈平之出幽山的文书,需要四个看守一路监护,你挑一下,找四个人出来,陪沈平之前往柳州,与未婚妻解除婚约。”
一旁正端起茶的萧琞,顿住了手,有些意外,“未婚妻?”
“我问过沈平之啦,他说他小时候,娘亲曾经给他定过一门亲事,女方就在柳州,是当地的南绣名家,后来女方早夭,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萧琞看向沈平之,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沈平之带着几分尴尬的开口,“宗主,那是我母亲在我小时提过的,后来我也没有在意,是沈云一直闹腾着要我去取消婚约,我才不得不记得……”
萧琞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嗯,所以呢,这次你准备一下,明天若是妥当了,就明天起行,最迟后天,不要延迟了,在五月二十五那日你必须准时出现在幽山!”林三春严肃说道。
沈平之双膝跪地,恭敬伏首,“罪人遵命!”
四月的天空突兀的阴沉了下来。
此时,林三春坐在书案后头苦着一张脸抄写着折子和公文函知,一堆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折子公文已经被他弄得乱七八糟了,一只穿着红色小裙子的木头萧萧正跪在这堆折子公文前。
前堂此刻就只有他和林元财,林澜去锁村学习屋教武术去了,林大福去了长春镇,金来多来了急信,要求林大福今天务必过去。萧琞则是去了训练场,神策军的二营正在训练场里和看守们对练。
——一群大号来和一群小号对练,这不是欺负人吗?
但看那群小号被练得惨叫哀嚎,但精神却是很兴奋的模样,林三春也就不管了。
林元财坐在前堂台阶上,一边剥着番薯皮,一边跟林三春说话,“公子……你不喜欢写那么多,你就跟萧公子说呗,萧公子肯定会写少的。”
林三春哼唧了一声,那家伙就是知道他不喜欢写这些,才每次都整那么多给他抄,美其名曰是让大人熟知朝中政事!
“我说你啊,到底要在我这里躲到什么时候,你和孔单到底怎么了?干嘛死活不去跟他巡视了?”林三春好奇问道,一边把写好的折子扔到一边,一边抓过邸报翻着。
林元财僵了僵,随即愤然,“公子,我不想说他!你说过的,不提他的!”
林三春抬头,看着下头台阶上咬着番薯的林元财,无奈开口说道,“我也想不提,但是他孔单现在是我的巡视看守的大队长,你是我的护卫。你们之前还合作过那么多次!你们是工作伙伴,有矛盾了,那肯定是要解决了呀,说吧,孔单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事?”
林元财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带着几分尴尬,“那天我巡视困了,在树上睡觉,他来找我,然后……亲了我。”说到这里,又突然愤怒了起来,“他骗我!孟小南说他家里有给他定亲的!他还亲我!他就是混蛋!大混蛋!”
林三春听到前面部分,先是呆了呆,啊,孔单亲了阿财?啊,孔单喜欢男的?
听到后面部分,林三春忙抬手,“等等!阿财!你等会!你说孔单亲了你!?”
林三春边说,边忙从书案后头走了出来,快步走到台阶上,蹲下,看着脸色微红又带着几分怒意的林元财,再次问了一句,“他亲了你?”
林元财闷闷点头。
“然后呢?”林三春眨眼,凑近,仔细的措词,谨慎的问着,“他喜欢你?”
林元财默默点头,“他说他心悦于我。”
林三春摸了摸鼻子,天了个噜,虽然平时偶尔打趣阿财,但是,孔单,那一看就是沉闷严肃的人啊,大周朝最年轻的统帅哎,四大姓之一的孔家后人哎。
不过,这个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阿财,你实话跟我说,你呢,你也心悦于他?”林三春严肃问道。
林元财有了几分紧张,看着林三春的严肃的脸,他们家公子只有在正事上才会这么严肃的,而且不许胡闹,必须有一说一的那种!
林元财下意识的坐直,摇头,又点头,带着怯怯的开口,“公子,我不知道。”
林三春皱眉,不知道?
看林三春皱眉,林元财更加紧张了,带着几分结巴的开口,“我,我就是生气,他,他家里都定亲了,他,他还来亲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说到最后,林元财都快紧张的眼眶红了。
“阿财……这件事,是你非常重要的事。你要想清楚,不可以胡闹了,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和他保持正常的距离,他若是再提起,你就拒绝他。如果你喜欢,你也要想清楚今后的事,他是萧琞手里的一员大将,将来必定建功立业,名震天下的那种,他是四大姓之一,他将来是要继承并且延续他的家族荣耀,他不可能和一个男子在一起,他的家族不允许,身为孔家最后的血脉,他自己肩负的责任和义务也绝不可以这么做。”
说到这里,林三春顿了一下,看着林元财茫然又发白的脸色,便缓和语气,抬手轻轻拍了拍林元财的肩膀,“你名义上是我的侍从,但你和澜澜,阿福一样,都是我最亲近的兄弟,我不想你受苦,不想你将来难受,所以,阿财,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想不清楚,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离开幽山,回海州,去我二哥哥身边。一个是继续在我这里,但你今后和阿福一起,负责外头的事情。巡视看护你都不要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