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春看着公函,突然恍然,“哦,难怪我去上京述职前,州府查东柳县的库银,看到库银账目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原来是嫌弃我的库银太少了啊。”
萧琞听着,眉眼泛起笑意,“大人在东柳县的时候,也都是用自己的私银办事?”
“啊,是啊。这样方便,我想怎么做事就可以怎么做事,不会被桎梏!”林三春说着,将手里的千秋礼的公函一甩,一边突兀的带着几分奸诈的笑了起来,“萧琞你是怕户部来查账,查到幽山的库银太少?哎,这个也不对啊,去年幽山也应该是差不多这个银两吧?”
一旁的冯典恭敬躬身拱手,“老爷,幽山不用送千秋礼的,一直以来,上京的人都说幽山很晦气!”
萧琞听了,扬眉,“是不用送礼了,不过户部的人要提前来查账。”
冯典呆了呆。
林三春懒懒开口,“查就查吧。不怕!”
“大人不怕也是对的,做好准备就好。”萧琞说着,背负双手,看向冯典,“冯文书找个时间去刑部,将之前交上去的账册拿回来,仔细的看看。”
冯典恭敬拱手应下,随后就退下了。
“对了,今天谢羽舒来,说是陶源直那边已经说好了,陶源直在学习屋里教书,他不走,他还说要在幽山这里赎罪,每日还要去耕田,可他还没有拿到分配的田亩,他现在就每天抢着去给陆老种田,陆老很生气,嫌弃他不会种,把秧苗都弄伤了,早上吵了起来,谢羽舒就来问我了,看能不能给陶源直分配一小块田地?”林三春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我看谢羽舒脸都块变成苦瓜脸了!”
林三春说完,就欲端起茶来喝,但却被萧琞拦住,萧琞碰了一下茶杯,皱起眉头,“茶都冷了,大人不该喝。”
说完,就拿了过去,一边看了眼前堂廊柱下的林澜和林元财,林澜和林元财齐齐一抖,躬身拱手,“都是小的不是!”
“你别看他们啦。澜澜和阿财都是我的护卫,这些小事,他们都没有怎么做过也不懂,是我自己懒得去弄热的喝。”林三春说着,一边拿过最后一本邸报翻了起来。
萧琞眉梢还是拧着,但见林三春在专注的看着邸报,便转身走向廊下煮水泡茶。
林澜和林元财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后了两步,缩到了阴影里。
林三春翻着邸报,邸报最下面的小字写着:
淮南赤焰卫队撤离,明家卫队战败,明城玉自信已无。
西南柳州恩科继续举行,江州会考好戏即将开始。
北地守住了,田亩分摊农法开始推行。
千秋节开始,矿工变革开始。
今天的这份邸报注释很奇怪,林三春托腮看向端着茶杯走来的萧琞,扬了扬手里的邸报,“几个意思啊?”
“大人,可是有疑问?”萧琞将茶杯递给林三春,一边温和问着。
但见林三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后那舒爽的模样,便又拧了拧眉,这是渴了好久,但因为懒得去泡茶,也不懂得去使唤人,就这么的忍着??
“就是你这个写法很奇怪,北地守住了和田亩分摊农法推行?这两件事有关系?千秋节和矿工变革有什么关系?”林三春指着邸报小字问道。
萧琞接过茶杯,一边语调平缓的说着,“北地守住的同时,田亩分摊农法正在推行,但这个推行的地方在被夷族占领后又被裴年光他们夺回的燕云十八州,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林三春眼睛一亮,“燕云十八州夺回来了?!等等!这么快?!”说到最后,林三春一脸吃惊,这又跟大概剧情不一样了啊!
大概剧情里,燕云十八州是在萧琞离开幽山后,才去抢回来的啊!
萧琞眉眼泛起了笑意,看着这人吃惊后睁大的明亮好看的眼睛,他就忍不住会泛起笑意,但哪怕眼前此人是生着气的模样,他看着也总是会心安。
“燕云十八州,在这十年里,从我组建神策军后,便已经陆续拿回了八州,不过夷族那边以为是传说中的北地的神人之兵,不敢声张,大周那边以为燕云十八州还在夷族手里,不闻不问,以至于这几年,没有人知道燕云十八州,我已经拿回了八州。”萧琞慢慢的说着,说完,走回去倒茶,继续端茶走了过来,一边继续说着,“裴年光回去重组长风军,我给他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在组建长风军的同时,将被夷族占领的燕云十八州中剩下的十州,一个一个的拿回来。”
林三春恍然,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传说军队,必定是要历经战火洗礼,怎么可能一出场就那么厉害!所以说啊,大概剧情里说萧琞离开幽山后才有那支传说级别的军队,这肯定是有问题!
林三春摸着下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臭老头怎么还不来找他!
萧琞放下茶,俯身看着林三春摸着下巴思索的模样,忍不住抬手轻轻的碰触了一下林三春的下巴,“大人,怎么了?”大人想什么这般入神?
“没事,我就是在想,千秋节和矿工变革?这什么意思?”林三春回过神来,指着邸报,“矿工变革?是矿工造反的意思吗?”
“每逢千秋节,各地争献奇珍异宝,可天下的奇珍异宝也就那么几个,为了在上京后宫的女人面前露脸,那些野心之辈,就会想尽办法去挖些稀奇的东西。那么从玉矿,银矿,甚至于铁矿等想些办法,挖点矿石出来,然后请民间的能工巧匠,锻造有趣的稀奇的东西,便是不错的选择。但天下矿脉,皆属国库,岂可私挖?为了能够挖到这些矿石,野心之辈自然就会想办法去压榨那些矿工,伪造账册,虚报矿石数量,如此……年年往复,十年了,那些被欺辱,压迫,甚至于冤杀的矿工们岂会就这么一直忍受着?”
林三春听着,握着邸报的手不由的慢慢的捏紧,萧琞的言语平淡轻缓,可是……这一句一句的慢慢的陈述说来,莫名的,林三春的背脊发寒,萧琞言语背后似乎有无数冤魂哀嚎,滔天恨意,如同红色汹涌狠厉的波涛不断翻涌!
林三春垂下眼,那是西南矿工的沉淀十年的怨念恨意,可也是……萧琞他自己的……
“大人?”
见林三春突然间沉默垂下眼,萧琞不由上前,蹲下,看着低着头垂着眼的林三春,抬手轻轻碰了碰林三春的脸颊,语调温和中透着几分担忧,“大人,怎么了?不舒服?”
林三春抬眼,看向蹲在他跟前抬头看着他的萧琞,眉眼温和泛着担忧,半边狰狞半边谪仙,可都是透着关切,泛着担忧。
“我没事,就是你说的这些,我听了,不太开心。”林三春说着,抓下抚着他脸的萧琞的手,无意识的握着,无意识的戳着,一边说着,“萧琞……我们晚上吃水煮鱼吧?”
第110章 牢头的进击之路2
萧琞握紧了林三春的手,低沉好听的声音说着,“好,大人,那我们晚上再加一道烤鸡翅?红烧排骨?影甲说他最近能够用昆仑雪莲熬汤了,让他熬一道汤?嗯?”
角落里的林澜和林元财对视一眼:
林澜:公子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吃吃吃
林元财:萧公子真的了解公子,不过,平时不是不让公子吃水煮鱼烤鸡翅吗?
林三春眼睛亮了起来,笑着点头,随即想了想,带着几分认真的开口说着,“如果西南矿工一事爆发了,那么你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看看安排一下西南那边的林家店铺做一下救济的事。”
“大人,到时候恐怕不能,若是爆发的话,西南三洲都会陷入混乱之中,大人应提前撤离林家在西南那边的管事才是。”萧琞说着,牵起林三春,一边转开话题,“大人,我们去广场那边走走?”
林三春哦了一声,瞅了眼书案,他好像还有几本折子回复没有写好?
“大人那些折子公函,我会做好的。大人不必担心。”萧琞说着,牵着林三春的手,走向外头。
林三春摸摸鼻子,原来可以用这种方式偷懒的吗?
锁村广场玩了一圈,恰好碰上裴家老太太家的大肚婆临产了!就是裴年光的媳妇,范显的女儿,角角的娘亲,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的,林三春就干脆抓着角角去学习屋,娃娃们都还在学习屋里读书,角角因为担心,跑去看他娘亲,没想到被林三春给揪了回去。
“你一个小屁孩!你娘生宝宝,你能帮啥?在这里好好的看书,背书!”林三春不客气的说着,抬脚就将角角踹了进去。
角角踉跄了一下,闷闷的站好,低头。
丁禹,郑秋远和陶源直走了出来,陶源直牵起角角的手,对林三春和萧琞微微躬身恭敬示意,郑秋远就直接拱手,带着几分歉然的说着,“都是我们看管不严,让角角跑了出去。”
丁禹也恭敬歉然的拱手。
“这些娃娃都很顽皮,又挺机灵的,咱这学习屋里的人手不足,几位真是辛苦了。”林三春说着,又笑道,“几位也辛苦一下,留意一下看看,有谁能够来学习屋帮忙看孩子的。”
郑秋远和丁禹忙点头拱手应下。
“除了找人帮忙看孩子,也该严格执行学习屋的规矩才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入了学习屋,就该守规矩,不守规矩就该责罚。”萧琞语气轻淡的说着,目光淡淡的瞥了眼乖乖低头站着的角角。
角角抖了抖,缩了缩,悄悄的往后躲,陶源直默默上前将角角往后拉了拉。
郑秋远和丁禹讪笑一声,忙应着。
林三春看了看眼前的这三个老头,突然间就恍然了,哎呀,这三个老头儿都喜欢小孩子,啧,对着木之理这些人能痛骂,但对着娃娃们就下不去手了……那可不行!
但林三春面上还是笑着,“这次也是角角担心他的娘亲,算了。”
萧琞微微凝眉,看了眼林三春,没有说话。
“下次若是私自离开,就得加罚了。”林三春补充了一句。
角角忙点头,站好,规规矩矩的拱手做礼。
随后,林三春就离开了,萧琞牵着林三春的手腕慢慢的走在幽山的小径上,在他们离开锁村前,已经知晓角角的娘给角角生了一个弟弟。
“大人,学习屋的规矩不可破。”萧琞低声开口说着,眉梢微微拧着,“丁老他们有些过于纵容了。”
林三春点头,“嗯,我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不出来那三个老头儿还挺疼娃娃的。哎,这样好了,我再给学习屋再指定两个老师,专门管束纪律方面的。”
萧琞点头,“如此甚好。”顿了顿,萧琞补充了一句,“可选小婶婶。”
林三春讶异侧头看向萧琞,小婶婶?崔娘子?
“长孙家的幼童启蒙都是小婶婶负责。”萧琞语调缓慢低沉,“我五岁进御书院前,在长孙家便是小婶婶给我启蒙,教我写字。启蒙的时候,小婶婶会让我们捧起百家姓,找出我们自己的姓氏,让我们读好几次,再让我们跪着,听她给我们将姓氏先祖的起源,长孙家的先祖轶事,先祖传下来的家规……”
林三春怔了怔,是这样呀。
“我小时候是我外祖父给我启蒙的。”林三春说着,看向天空,哎,又阴沉了呀,要下雨了吗?
“我外祖父给我启蒙的时候,带我去了墓地。”林三春说着,晃了晃手,看着萧琞侧头看过来的讶然神色,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没听过,对吧。我娘亲说,我是我外祖父唯一带去墓地启蒙的,哈哈哈!”
“为何是去了墓地?”萧琞问道,唐家老爷子非常人也,他素来知道,只是,启蒙的时候会带幼童去墓地?
从未听闻过。
“我还记得呢,我外祖父带我去了墓地,给我看了他自己的墓地,对,他自己已经选好墓地了,不是在唐家的族地里,是在浙州的天云山的山顶,那地方真不错,我外祖父说,那个坑是在我娘亲出嫁后,他就开始一点点挖的,包括里头的墓室,棺材,他都选好了,他告诉我,他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启蒙的,认字,识字,家族,经书伦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学的,但有些东西,你是学也学不会的。”
“是死亡?”萧琞低沉的声音缓缓接话。
“对!”林三春看着萧琞,又笑了起来,“我外祖父就是这么说的,他让我务必在弱冠成年后,就给自己选好一个地,然后用余生的时间慢慢的修缮自己的墓地。”
萧琞看着林三春,不由眉眼温和,“大人是怎么回答的?”
林三春用手指比了一个三字,“我回答我外祖父这事有三次,启蒙那次我傻乎乎的回答他,不要,我才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我要跟大家一起!”
萧琞嘴角微勾。
“第二次,我被拐卖后逃了出来,和满天下找我的外祖父碰到了一次,我跟我外祖父说,我再也不要在黑漆漆的地方,我怕黑。”
萧琞一怔,大人怕黑?
“第三次,我弱冠成年的那个晚上,我和外祖父喝茶看月亮,我跟外祖父说了,找好地方了,就在海州的南陵,那里有一个山坡,可以看见海,还可以看见一大片花海,还有一棵非常大的榕树,我打算死后就把骨灰埋在榕树下,也不用做墓葬立碑的,得空让我的侄子侄女们上来踏青喝茶就成了。”
“侄子侄女?大人不想拥有自己的子嗣?”
“嗯……这个我无所谓啦,我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可能到死都不一定会成家嘛。”
萧琞沉默了一下,握紧了林三春的手腕,低沉好听的声音开口问着,“大人,可以一起吗?”
林三春侧头看向萧琞,“什么?”
“我死后,可以葬在大人的旁边吗?”萧琞的声音温和低沉,但似乎有些沙哑。
林三春眨了一下眼睛,困惑,下意识的开口,“萧琞,你死后不是应该葬在皇陵吗?”
“大人在那里,我便在那里。”
*****
半夜的时候,大雨磅礴。
萧琞微微睁开了眼睛,低头,深黑色泛红眼眸难掩温柔的看着怀里紧紧贴着他沉沉入睡的林三春,晚膳都是大人喜欢的菜,大人吃得很开心,吃撑了,一边在前堂兜圈圈,一边他闲聊了好久,才肯乖乖的用了药膳就寝。
萧琞抬手轻轻抚了抚林三春的脸颊,慢慢的将人移到一旁,坐起身,看着被他移到一旁的人没过多久果然就迷糊的睁开了眼睛,带着困倦开口,“萧琞?你要出去?”
“有点事,我很快回来,大人别出来,外头下雨了,有些冷。”萧琞说着,拉高被子,将林三春围拢得严严实实的。
林三春打了一个呵欠,摆了摆手,就缩进被窝里沉沉的睡去。
萧琞嘴角微微一弯,果然是这样啊,大人不是没有他睡不着,而是因为半夜起来看不到他,担心他才不敢睡……只要跟大人说清楚,大人就不担心了,就会好好的睡。
萧琞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缩进被窝后只冒出来的头,随后便轻巧无声的下了床榻,披上了外袍,瞬间便消失在厢房里,只余留门轻巧掩上的声音。
*****
忘川路上,林大福打着伞,可半边衣服都已经全湿了,尽管如此,他也不敢慢下来,要知道,走在他前头的那位高大的背脊挺直的老者也是半边衣服都湿了,还大步前行!
“老祖宗!您慢点!”林大福急急喊着,就怕天黑雨大,他们唐家的这位老祖宗就摔倒了!
“阿福!你懈怠了!这点雨水算什么!”前头独自打伞的老者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大步前行。
林大福,“……”他一个半点武技都没有的……怎能跟老太爷这个武技高手相比哦!
忽然,前头大步前行的老者顿住了脚步。
林大福忙小跑步的上前,就见忘川路旁的亭子里,萧公子背负双手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们唐家的这位老祖宗,萧公子背后还站着影甲和影乙,正对着他们唐家的老祖宗躬身拱手。
一番简单的收拾过后,亭子里的炉子已经点起,水正在煮开,萧琞慢慢的泡茶。
老者——唐山居眯眼看着跟前的萧琞,与十年前相比,果然变化极大。
“十年未见,老太爷一切尚好?”萧琞将泡好的茶,放到了唐山居跟前。
“老朽尚可,倒是殿下变化颇大啊。”唐山居开口说着,端起茶,闻了闻,微微点头,“是春茶。”外头一两十金……
——是他那个败家外孙弄来给殿下喝的?还是殿下……自己的?
“老太爷是说我的脸和眼睛吗?”萧琞语调缓慢的开口问着。
唐山居摇头,放下茶杯,看向萧琞,“殿下的脸容和眼睛虽然有变化,但都不是什么大事,殿下,相隔十年,老朽如今坐在此,观殿下,却观之不透。”
——与十年前一样的风仪俱佳,矜贵端正,但却……无法看明。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十年前的殿下,如同一把尚未开刃的君子剑,他可勘透,但现在坐在他跟前的殿下,是一把已经开刃的刀,缠着浓厚的雾气,他无法看明的刀!
“十年来,老太爷是重逢的故人里第一个敢这么说的。”萧琞放下手里的茶,语调平缓,没有什么起伏的开口,“太爷此番到来幽山,是见我,还是见大人?”
唐山居微微眯眼,“殿下口中的大人是?”
“幽山司监官林三春林大人。”
唐山居微微点头,抬手,拱手开口说道,“老朽到此,是来见我那不成器的外孙,也是如今的幽山司监官林三春林大人。”
“在老太爷前去见大人之前,我与老太爷有件事不得不说。”萧琞说着,接过身后影乙恭敬递过来的册子,递给唐山居。
唐山居没有接过,只是警惕的盯着萧琞,“殿下,此是何物?”
“这是唐家在这十年来,与上京谢家买卖往来的一些账目。”萧琞说着,将手里的册子轻轻放到桌上,一边语调缓慢低沉的开口,“还请老太爷仔细看看。”
提到上京谢家,唐山居已经有些变了脸色。此时听萧琞这般说话,便立即拿起册子,翻开一看,一看,唐山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一直站在亭子角落的林大福看着他们家老太爷的脸色,有些担忧,但默默的看着,没有上前。
唐山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极为愤怒,快速的翻着册子,待翻到一张图纸,看着图纸,唐山居的脸色已经透着一丝绝望了。
“十年前,谢家的谢蕴找到了老太爷的嫡长子唐峰,不知道许下了什么好处,唐峰拿出了唐家祖传的三段弓的图纸,交给了谢蕴,谢蕴将其交给了苗国的大国师,随后便有了十年前的大周边境的那场战败,我被投入幽山,苗国凭此一战拿到了东南三城。随后,唐家便和谢家开始长达十年的合作,有代为培养死士,有锻造武器,其中有改良后的袖箭,还有各种暗器,其中,有三种利器已经被苗国,芳国拿走……老太爷,不知道如今唐家所为,是否可称得上忠义双绝?”萧琞缓缓的说着。
“当初十年前那场战,三段弓名震天下,老太爷就当真不知吗?”萧琞一边缓慢倒茶,一边似乎是随意的问着。
唐山居的手指用力的捏紧了图纸,半晌,才沙哑至极的开口,“三段弓一共有三张图纸,一张存于唐家,一张在海州闵家,一张在上京中宫御书院中,由历代太傅保管。我以为……是谢蕴……谢蕴他是太傅,他怎会没有?”
——怎会需要用到他们唐家的这一张!
“十五年前,海州闵家一夜之间被人血洗满门,随后御书院起火,那图纸在火中被烧,看来,老太爷你当初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萧琞说着,微微垂下眼,“我十年前为何会前往南都拜访老太爷,看来老太爷也是不知道了。”
唐山居挺直的背脊一瞬间弯曲了,整个人透出浓重的疲惫和木然,“十年前……我只是以为你是路过……”
“原来殿下当年是为了三段弓……”唐山居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愤然,“那为何,为何当初不说!”
“因为我自信,有我在,三段弓会在唐家好好的。”萧琞说着,慢慢的垂下眼。
第111章 牢头的进击之路3
唐山居颤了颤,声音艰涩的开口,“对不起,殿下……是老朽糊涂了……”
殿下好意,若是十年前他知道了海州闵家被灭了满门,上京御书院又烧了图纸,唐家就会被迫走入局中……可如今,如今不也要一样!
想到家中的逆子十年来的所做所为,唐山居闭了闭眼,他们唐家……如今已经深陷泥沼了!都怪他自己,明知逆子愚蠢贪婪又短视,还将家业全部交托,以为有祖宗规矩在,逆子行事自会收敛!可没有想到啊!
“老太爷也不必过分忧虑,如今你来了,便是唐家的机会了。”萧琞慢慢的说着,又倒了一杯茶,放到唐山居跟前。
唐山居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萧琞,声音透着几分艰涩,“殿下,老朽只求不要株连!我那小孙女唐棠,我女儿,我的外孙他们,他们都不知此事!”
“有大人在,自然不会株连。”萧琞语调放缓了许多,一边端起茶,一边说道,“如今要将唐家拉出泥沼,就看老太爷的选择了。”
唐山居站起,深深的躬身拱手,沙哑开口,“殿下,一切但凭殿下的吩咐!”说罢,摸出怀里的一枚玉佩,恭敬的双手呈递。
萧琞抬手轻轻推回了唐山居的玉佩,一边站起身,语调放缓平静说道,“老太爷放心,我只想将唐家从这万臭的淤泥中拉出来,并无他意,当年凌烟阁的第七圣像忠义双绝的唐家不该沦落至此。”
唐山居一震,眼眶泛红,深深的躬身再拜。
“老太爷,此事,就暂且别告诉大人了,大人最近在休养,身上的余毒虽然清了,但还是需要好好调理,不宜过分伤神。”萧琞转开话题说道。
唐山居怔了怔,随即担忧的出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怎么就中毒了?”说罢,转头怒视角落里的已经默默躬身拱手的林大福。
“此事就让阿福管事慢慢的告知吧,天色已晚,大雨之夜,老太爷一路到来也是辛苦了。阿福管事,带老太爷先行到锁村那边休息吧。”萧琞说罢,便慢步转身,踏入雨中,一直沉默跟随的影甲迅速打起伞,和影乙两人紧随萧琞而去。
唐山居看着萧琞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垂下眼,看着萧琞留下的册子和图纸,慢慢的坐下,他以为十年前他已经勘破了那位年轻的殿下,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从未勘破过……可笑上京的那些人,还以为他们已经将那位年轻的殿下已经磋磨成泥了!
幽山的十年呐,这位殿下,早已脱胎换骨,即将涅槃重生了吧。
“老祖宗……我们先去锁村歇息吧。”林大福上前,低声说道,这雨看着可是越来越大了啊。
唐山居慢慢点头,站起身,将册子图纸塞入袖子里,跟着林大福慢慢的走向锁村。
路上,唐山居仔仔细细的追问了中毒的事,待知道是浙州陶家当年所为后,便极为生气,又从林大福含糊的话语里知道浙州陶家的那个陶明德已经中了合欢花的毒死了,还是那位所为后,唐山居顿住了脚步,带着几分迟疑开口,“你们公子和殿下相处不错?”
岂止是不错……
林大福躬身拱手,恭敬说着,“公子和萧公子是好朋友。”
好朋友?唐山居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他的那个外孙做事向来都是极为跳脱,又很是聪慧,大概,是殿下欣赏他?
待踏上了幽山小径,看着这一路的青石板和两侧的橘子灯,不由叹气笑道,“都是你们家公子搞的吧?”
“是,公子说这样走路舒服,晚上也方便。”林大福低声说着。
虽然大雨磅礴,但还是偶尔有锁村犯人出入,见林大福纷纷拱手打招呼:
“阿福管事你可回来了!”
“阿福管事,多日不见,有空可要寻我啊,咱再一起论文喝茶!”
“阿福管事……木之理这几日正找你呢,哈哈哈……”
唐山居一旁看着,觉得稀奇,待人走了,才低声问着,“这些是幽山的山民?”看着不像啊,都穿着一样的深蓝色的布袍,等等,刚刚殿下好像也是穿着布袍?但气质和谈吐,看着可都不像是山民啊……倒像是世家子弟?
林大福轻咳一声,小声的细细的介绍了一下公子所说的“幽山特色牢狱”
介绍完,唐山居抚了抚胡须,微微点头,倒是多了些趣味,“不错,昭昭那小子就是会整事!”
待来到转弯处,看着石桌和凳子,又满意的笑了起来,对林大福说道,“你家公子,看着顽皮不靠谱,但这心啊,就是善,就是软,这是给来来往往的老者们备着的吧。”
林大福笑着点头。
唐山居感慨完,待走入幽山锁村,看着大广场,一旁的公告栏,周遭每隔三四步的橘子灯,以及雨中的一座一座的小院子,还有一栋一栋的小阁楼,唐山居呆了呆,喃喃的说着,“昭昭这小子啊,这哪里像是牢狱啊,倒像是仙境了!”
林大福一旁默默的点头,他有时候晚间或者早晨来到锁村的时候,总会误以为,这是哪里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林大福心里腾起一种自豪感,他们家公子就是厉害!
待进入广场了,在广场旁小亭子里和值夜班的何老才登记造册,拿了一块出入自由的牌子,唐山居反复摩挲着,心头有些惊讶,这“出入自由”四个字,似乎是王家那书画一绝的王佑仁的字迹?
待从林大福那里知道王佑仁的确还活着,眼下正为他的外孙打工画画呢,不由长叹一声,对林大福说着,带着几分痛心疾首,“昭昭简直是暴殄天物!那王佑仁当年的一幅画一幅字可都是能够卖出上百金子的!”
林大福讪笑一声,心里默默吐槽,对他家公子来说,能做事才是最重要的,公子才不管这些人之前名气多大呢,在幽山的犯人,用公子的话来说,就是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