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安诧异：“他为什么要亲我？”
工具人是服务于主角的，主角有自己的重要的事要做，是不可能和工具人产生纠葛的，更别提有这种亲密举动了。
一定是那个奖励误导了他。
魏朗星不依不饶：“那你嘴怎么肿了？也不是肿……就是……”
饱满了一点，像多汁的水果。
“我刚才有点害怕，就自己咬了一下。”唐玉安找了个相对合理的解释，魏朗星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多问。
危险暂时解除了，事情却还没完。
两人跟着左听寒来到地下治疗中心，从他的主治疗师那里了解到了他的情况。
左听寒在落入地下组织手中时遭到了反复的洗脑，根据数据以及左听寒的记忆来看，那些人最后是想彻底抹去他的意识，将他和另一个人绑定，成为一个只会服从上级命令的杀手，不过这个过程被打断了，他逃了出来。
“我以为他的情况已然平稳了，这次突然爆发的原因还需要详细排查……你们当时和他接触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唐玉安隔着单向玻璃看了一眼躺在里面的左听寒，当时好几个人合力才把他的指头掰开将自己的衣服和他分离。
“他好像记不得自己是谁了，不过我用精神力安抚他时他没有反抗。”
“还有吗？”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事关主角的健康，唐玉安不能隐瞒。
“他还……叫我主人。”
“什么？！”魏朗星猛地看向他。
治疗师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能成功接触到他并让他从第三阶段全身而退，看来是当初的洗脑式绑定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继续了，他把自己当成了你的‘服从者’。”
魏朗星比当事人还急：“那怎么办，这种联系可以解开吗？”
“不用担心，这种服从需要一定的触发条件，我目前的推测是一种特殊的音频，他在听到时会陷入完全听从指挥者的状态，而一般情况下只要没有干预，他就能维持正常。”
“那就好。”魏朗星如释重负，然后看向唐玉安：“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免得他又犯病瞎叫唤。”
【检测到第一主角魏朗星对第二主角左听寒好感度-10，现在好感度为-10，请宿主利用工具人身份及时缓和主角团关系，争取队内团结，加油，你是最棒的！】
唐玉安：……
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你怎么还讨厌上了呢？主角的心思真是猜不透。

第6章 你最好别伤到唐玉安
事实证明，主角的恢复力是远超常人的，当时身上划的都是口子的左听寒没过几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大楼里乱转了。
没错，为了保密与便捷，他们三个拥有了一栋设备齐全的独立大楼。
唐玉安真切感受到了食宿全包的好处，宽敞的房间简直让他觉得可以开个旅店了。
他问过庞晋：“我们这么有钱的吗？”
怎么越来越像搞诈骗的杀猪盘了呢。
庞晋莫名其妙：“条件好你还不乐意了？总之别操心了，有资助。”
听了这话，唐玉安就放心多了，开始肆无忌惮地从冰箱里拿食物。
虽然营养剂可以保证一定的能量供给，但因为口味有待改进等原因，人们还是倾向于选择烹饪好的美食。
唐玉安拿了包杏子作为饭后水果，一关上冰箱门，却发现左听寒无声无息地站在不远处。
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吓他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左听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自从他脑袋清醒以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他乱喊“主人”的事，唐玉安不确定他是否保留了那段记忆，不过既然他不主动挑明，自己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恢复正常的左听寒好像回归了他本身的性格，每天像个杆子一样沉默地杵在那里，好像若是哪个没眼色的敢走上前答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用眼神杀死对方。
除了必要的需要一起参与的培训他会到场，其他时候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只能偶尔在角落里瞥见他的身影。
如同一闪而过的幽灵。
私下的训练他也不和别人一起，总是独来独往。
唐玉安本不想干预他人的生活方式，但系统却在这时提醒道——
【检测到第二主角左听寒情绪波动过大，请宿主关注主角身心健康，及时消除隐患。】
情绪波动？他一直住在大楼里，难道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他了？
唐玉安水果都没来得及放下，急忙追了上去。
左听寒面无表情，压根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这让唐玉安有些无从下手，只能自己寻找话题：“你是要去训练室吗？我和你一起吧。”
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脚步，唐玉安猝不及防直接撞在了他的背上，杏子滚落了一地。
冲击让他差点摔倒，好在左听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然后在他站稳后快速地甩开了他的手。
唐玉安怀疑他是记起了那些尴尬事，所以才对自己这么抵触。
其实可以理解，如果自己喝醉了发疯说胡话被人看见了，他在见到那人时也会感到别扭。
左听寒惜字如金：“为什么？”
唐玉安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
若放在其他人身上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都是队友结伴同行有何不可？只是左听寒的思维异于常人，唐玉安又有意和主角拉近关系，便笑着凑近了一点：“我们可以一起训练啊，肯定比一个人效率要高……我跟魏朗星就试过好几次了，他还教了我几招。”
魏朗星毫无疑问是个完美的陪练对象，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从未误伤过他，也不嫌弃他没有基础。
训练让他感到疲惫，魏朗星还耐心地解释说虽然他的主要能力在精神力，但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还是要学一下近身打斗的。
唐玉安自认为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从不偷懒，虽然还差得远，但比刚开始时只会傻站着要强多了。
然而，他的热情像撞在了冰山上，顷刻间便被消融了。
左听寒毫不领情：“那就去找魏朗星，别跟着我。”
这么嫌弃自己的吗？
唐玉安虽然有些低落，但仍不肯放弃，主角的心理问题可是大事，他一定要多创造相处的机会才能帮得上忙。
不然万一主角出了什么事，他却连人都找不见就糟糕了。
“可是你也是我的队友啊，我们可以先熟悉一下对方的招式习惯，这样……”
左听寒用四个字打断了他：“你想死吗？”
后半句话被吞了下去，唐玉安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现在他看出左听寒确实存在情绪波动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暴躁。
这一眨眼让一根睫毛好巧不巧落在了他的眼睛里，扎得他有些痛。
他对那句话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对方是心情不好，但路过恰好看到这一幕的第三个人就不这么想了。
“左听寒，你在干什么？”
唐玉安鲜少看到魏朗星如此严肃的样子，阴沉着脸，语气冷飕飕的。
魏朗星自打左听寒搬进大楼之后就有些看不惯他——此人性格古怪，极度孤僻，危险性高，从不给人好脸看，真不知道庞晋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大麻烦收进来。
如果他只是封闭自己也就算了，不和他们一起训练也不关他的事，但左听寒竟敢出言威胁队友，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况且，那可是唐玉安，那个不论你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地听完，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让人很难不喜欢的唐玉安。
他站在二人中间，以保护性的姿态把他们隔开。
“不论你有什么问题都请自己处理好，你刚才的行为我一定会上报的。”
他必须和庞晋好好谈谈，让他把这人踢出去，换个靠谱的队友来。
可是，他这一番话却什么效果也没起到，左听寒连半个正经眼神都没分给他，直接转身离开了，像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优秀的升学和工作经历让魏朗星从未体会过被忽视得如此彻底的感受，他努力把火压了下去，回头看唐玉安，却发现他正蹲在地上捡掉落的杏子。
刚才只顾着生气了没注意到，这杏子滚得那么远，难道左听寒还跟他动手了？
魏朗星跟着蹲下身捡拾，去看唐玉安的脸：“没事吧？”
唐玉安不解，只是聊得不太愉快，根本算不得冲突，自己能有什么事。
于是他抬起头，浅笑着说道：“没事”。
因为刚才为了把睫毛弄出来揉了两下，他的眼睛有些泛红。
【检测到第一主角魏朗星对第二主角左听寒好感度-10，现在好感度为-20，请宿主及时缓和主角团关系，争取队内团结，加油，你是最棒的！】
唐玉安：……
怎么突然就扣分了，难道自己的回答让他不高兴了，他应该说有事才对？
唐玉安想事情的时候习惯于放空自己，这让他柔和的长相笼罩上了一层疏离感，而魏朗星见了就觉得他是被欺负狠了没缓过神来。
刚才自己没赶到的时候，左听寒指不定还说了其它什么过分的话！
也就唐玉安这性子不同他计较，还为了队内和谐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检测到第一主角魏朗星对第二主角左听寒好感度-10，现在好感度为-30。】
唐玉安：！！！
怎么还能一直扣呢，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不行，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再恶化下去了，主角团之间应该是生死之交啊，要是互相厌恶还怎么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对方？
“其实他今天就是心情不好，他也不是故意的。”唐玉安想起左听寒的经历，希望能激起魏朗星的同理心，“他受过洗脑，可能会有很多事困扰着他，我们别和他计较了。”
【滴——检测到剧情排斥系数，自动触发技能——“我见犹怜”。】
这次唐玉安倒是没有阻止，因为上次使用这个技能时魏朗星对自己的态度软化了，这次应该也可以吧。
【检测到第一主角魏朗星对第二主角左听寒好感度-10，现在好感度为-40。】
唐玉安：……
真是越努力，越不幸。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通操作下来，差点把两个未来会患难与共的队友弄成了仇人。
既然挽回不了，他决定及时止损，把杏子重新洗干净和魏朗星分着吃了，好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再扣了。
扣分终于停了下来。
魏朗星很少吃水果，他是为数不多习惯服用营养剂的人。
在他看来，进食就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既然有更迅速便捷的方式，又为何不用呢？
但唐玉安坐在他对面咬着水果，跟个小仓鼠似的，让他一时又对食物产生了一点兴趣。
“你喜欢吃杏子？”
回头他可以让人多采购一点。
唐玉安手上还沾着水，舌尖一推把核推到了手心里。
这双手是真好看，魏朗星想，莲花一样，捧着个果核都像捧着珠宝。
“我喜欢吃甜的，”唐玉安答道，“能让我感到平静。”
还真是小朋友。
也是，唐玉安现在不过二十岁，除去沉睡的那一年也才十九，只是他身上散发的处变不惊，好像任何事都无法影响到他的气质让魏朗星总觉得他有远超年龄的成熟。
有时候，他觉得唐玉安虽然在向自己笑，但自己却无法真正接近他，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能还是和自己不熟悉，也不够信任自己。
那就再买点水果吧，还有巧克力，各种口味都来点，投其所好他还是懂的。
夜晚降临，唐玉安已经睡下了，而魏朗星却因为训练和白天的事情无法入睡。
楼里住着个刺头让他浑身不舒坦，想要联系庞晋这人的手机居然关机了，也不知道又去做什么保密任务了。
既然睡不着，他索性来到训练室打算发泄一番。
一进门，亮堂堂的场地内站着一个人，正奋力击打着沙袋，力道之大直接让沙袋爆裂开来。
魏朗星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怎么哪里都能碰见你。
“损坏器材是要赔偿的。”
他说这话纯粹是为了气人，这种损耗可以报销，记不到他们头上，但他怀疑左听寒根本没看过员工守则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他从来不和其他人一起开会。
左听寒没回话，像是没听到一样，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拿起旁边椅子上的水就朝另一个出口走去。
这摆明了是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
魏朗星哪里肯放过他，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你发疯没人管你，但最好别伤到唐玉安。”
这话好像触动了左听寒哪根神经，他停住脚步，说出了这些天来最长的一句话：“我知道我有病，我会远离他，我害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加一个唐玉安。”
与此同时，睡的迷迷糊糊的唐玉安突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检测到第一主角魏朗星对第二主角左听寒好感度+20，现在好感度为-20。】
他睡的云里雾里，大脑一片混沌。
床头开着一盏小夜灯，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了挂钟上的时间——凌晨2：30.
大半夜的，魏朗星怎么会突然给人加分呢，难道是终于想通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半梦半醒间，唐玉安只隐约觉得主角进步了，他作为工具人需要鼓励一下。
于是，他抬起胳膊，像完成任务一般在空中鼓了两下掌，然后迅速收回被子里，蜷缩起身子，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翻了个身，面向微弱的灯光复又睡去。
梦里的他住在糖果屋里，那里没有黑夜与悲伤，只有温暖的小家，和永不落下的太阳。
唐玉安轻轻蹭了一下枕头，脸上带着笑意。

自那天之后，唐玉安越来越确认左听寒在躲着自己了。
本来就不怎么碰得到，这下更是完全错开了。
不过他觉得事情还是正朝着较好的方面发展，因为魏朗星时不时就给左听寒加上一两分，现在终于加到0分了。
唐玉安问过他是不是和左听寒有接触，魏朗星却说他们完全没有沟通，这让唐玉安有些纳闷，没沟通的话你怎么会给人加分呢？
殊不知魏朗星脑袋里只有“眼不见心不烦”六个大字，左听寒不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舒服多了，自然而然没那么讨厌他了。
总之主角团关系缓和，唐玉安也放下心来，日子过得顺畅。
这个世界可真好，有遮蔽的居所就不说了，他还发现大楼中多了个零食区，还大多都是甜食，很合他的胃口。
他已经习惯没事就揣一盒水果糖在身上，以防低血糖发生影响他做任务。
入职培训稳步进行中，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一个夜晚。
这天，唐玉安被系统从梦中喊醒——
【检测到第二主角左听寒情绪波动过大，请宿主关注主角身心健康，及时消除隐患。】
又来了，看来他的问题仍没有消除。
这个时候发生情绪变化，多半是做噩梦了吧。
唐玉安穿好衣服，一边朝左听寒的房间走一边思考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过去。
要不说自己突发奇想，大半夜要找个人谈心？
听上去好像不大正常，不会挨揍吧……
唐玉安走到门口，正想抬手敲门却发现门没关，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亮着灯，但是没有人在。
左听寒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完了，自己不会晚了一步，他已经出什么事了吧！
“系统，你知道左听寒在哪里吗？”
【定位功能可使用，需要消耗十点生命值，是否使用？】
健康时的生命值一般为一百，降到六十以下便会生病，到三十以下便是病入膏肓了。
不过情急时拿来抵用也不是不行，因为它是可以慢慢恢复的。
“使用。”
感受到一股冷意在体内蔓延，唐玉安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吐气。
怎么回事，以前又不是没用过，只是十点而已，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啊……
系统给了他解释：【由于身体数据容错，生命值判定系数故障，功能使用条件正在调整……换算已完成，已扣除生命值四十点，剩余生命值六十点。】
唐玉安：……
你刚才怎么不说。
但扣都扣了，不能白遭罪，唐玉安决定赶快找到左听寒以免他做傻事。
这个定位……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唐玉安也出门了，紧赶慢赶了几分钟后终于看见了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左听寒。
他甚至都没换下睡衣，鞋子也没穿，就这么慢慢地沿着街边向前走，跟行尸走肉一样。
如果突然出现左听寒可能以为自己在监视他，所以唐玉安决定慢慢跟在后面。
【检测到跟踪剧情，自动触发技能“来去无踪”。】
唐玉安脸上多了个面具。
“……大晚上戴个面具不是会显得更可疑吗？”
【该面具有隐藏身份的特殊功效，只要宿主不主动暴露，任何人都不会认出你呦！】
这还差不多。
只是对终于获得一个有用的技能感到欣慰的唐玉安并没有开心多久，因为走了十几分钟，突然开始下雨了。
唐玉安本来被扣了生命值就有点昏沉，这下更是忍不住打寒颤。
“系统，有避雨的技能吗？”
【避雨功能可使用，正在自动换算……需要消耗二十点生命值，是否使用？】
算了，再扣可能就走不动了。
唐玉安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感觉寒意浸透了皮肤正往骨头里钻。
这让他的大脑也变得有些迟钝，以至于在事情发生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只隐约看到一道寒光闪过，然后走在前面的左听寒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他一下子清醒了。
唐玉安穿过雨帘，快速跑向地上的身影，却在看到拐角处走出一个戴黑色兜帽的男人时慢下了脚步。
刚才就是此人出手用精神力伤了左听寒。
这人身材高大，黯淡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的声音能听出大约三四十岁。
“滚，别多管闲事。”
听这话他或许是左听寒的仇人，唐玉安倒是对主角身上发生了什么很感兴趣，但这个时候不是刨根问底的时机。
被打湿的衣服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一看就训练有素，自己也就只能用精神力糊弄一下，真打起来肯定不是对手。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左听寒，确认人还活着只是受伤了之后，朝黑衣人走了一步。
“他是我的。”
黑衣人没料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还能被人截胡，怒海在胸口翻涌，但没摸清对方的实力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人身材瘦弱却毫不惧怕自己，还能口出狂言，是笃定了能赢过自己？
还戴着面具，难道是那个组织的成员派人来灭口了……
但他仍不愿放弃，打算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
精神力化作风刃极速袭去，却被对方一个随意的抬手直接化解！
他瞳孔骤缩，竟能在瞬息之间以肉眼都看不到的速度将自己的攻击击破，自己甚至没有感受到能量的对撞，一定是差距过于悬殊了……
这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一定是那个组织，它缠上来了！
他回想起那些隐秘的流言，什么将人放在笼子里不断压缩，用一根针从太阳穴扎进去……
对方又向前走了一步，他不由得跟着后退。
“再不走，连你一起杀。”
路灯微弱的光亮打在他身上，银白色的面具盖住了眉眼，只能看到一小半冷白的肌肤和殷红的嘴唇，像是血海中生出的罗刹鬼。
黑衣人哆嗦了一下，脑袋里的弦彻底绷断，落荒而逃。
唐玉安目送他离开，将他跑着跑着还摔了一跤，溅起一阵水花的样子尽收眼底。
……自己倒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危险已解除，唐玉安回头看向用手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的左听寒。
血污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杂乱的头发尽数被打湿，但打眼看去却不觉得他狼狈，因为他的眼睛失了焦距，是一片空洞的黑色，有些瘆人。
他跪在地上，抬起头，落雨让他眼前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银色的面具下是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浓重的夜和雨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流走。
他不愿去想自己何时和这样的人有了冲突，只要结果一样，是谁来做他并不在乎。
“我知道你也是来杀我的，”他的语气很平静，“动手吧。”
“我不是来杀你的，”对方的声音如梦似幻，像心跳一般，贴近又不真切，“我是来救你的。”
唐玉安没必要在他面前掩藏身份，直接将面具摘了下来。
功效消失，他看着左听寒的目光由迷茫转为惊讶，怔怔地盯着自己，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没认出他。
出乎他的意料，左听寒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在跟着自己，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好像他并不在乎一样。
他是在等人结束自己的生命，唐玉安想，不然最开始遭到攻击的时候，他就不会根本不抵挡不还手。
他没有伸手扶人，而是在他旁边坐下。
他们已经走了不近的一段路，这段街道白天都几乎不会有人经过，更别提晚上了。
两侧是废弃的房屋，他们沉默着并排而坐，像雨里的石像。
唐玉安先开口问道：“你的伤要紧吗？”
左听寒没回答，唐玉安却从他的沉默中品出一丝赌气的味道。
他在跟他自己赌气，他在想就算要紧他也不管，把血流干了正好。
身边没带通讯设备，这里荒无人烟，唐玉安也做不到在短时间内拖着一个不愿意去看病的人去医院。
“系统，他的伤情评估怎么样？”
【如果不加处理，将在一小时内死亡。】
唐玉安：……
没关系，区区致命伤，他有办法。
“不是有特效止血疗伤药吗？给我一颗。”
他用这东西救过不少主角的命。
【治愈药丸可使用，需要消耗二十点生命值，是否使用？】
“以前不都是五点的吗？”
【宿主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数据发生容错，换算系数已变化。】
……换吧。
反正扣二十点自己死不了，但他不能让主角死掉。
下一秒，他手心里多了一枚小药丸。
他直接递到左听寒面前，对方视若无睹。
他换了个说法：“这是毒药。”
左听寒慢慢转向他，似乎有些不解。
“没有痛苦，很快就能让你解脱了。”
左听寒毫不犹豫地拿起吃了下去。
半晌，他问道：“杀了我，你不会有麻烦吗？”
他不愿去想唐玉安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害怕自己的死牵扯到他。
唐玉安反问：“你死都不怕，还怕连累我？”
雨停了，左听寒看向黑色的夜幕，没有星星。
“我早就该死了。”
他吐出一口气：“我还有多长时间？”
唐玉安瞎编：“半个小时。”
左听寒顿了几秒，说道：“来杀我的人，我认识。”
人在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向终结时总会想把埋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他告诉唐玉安，自己被那个组织捕获时不是一个人。
“一位同伴和我同行，我们遭到了伏击，被困在冷库中。”
他们落入敌人手中势必要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还不如自行了断。
他身上有一把手枪，两人决定由他杀死她后自杀。
可是在开第二枪时，子弹卡壳了。
抵住的门被切割开，他被压倒在地，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同伴的尸体，他亲手杀的。
今夜向他动手的人，是同伴的哥哥。
他以为唐玉安会说那不是他的错，但唐玉安告诉他，同伴选择死亡很勇敢，但他选择活下来也很勇敢。
他说，你撑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吧。
他的眼泪落下来，怎么能不累呢，那种被洗脑时失控的感觉，被切割的记忆让他分不清幻觉与现实，他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还有多久？”
他想知道自己还能说几分钟的话，他突然很想跟唐玉安说话。
唐玉安握住他微微发颤的手：“过去的左听寒已经走到了终点，但对于现在的左听寒，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什……什么？”
唐玉安说，那药虽然没毒，但你在吃下去的那一刻已经死过一次了，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便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虽然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但唐玉安清楚只要是主角，就一定是会在未来做成一番大事业的。
“左听寒，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当初卡住的那枚子弹，仿佛掉落在了他的脚下，让他获得了新生。
唐玉安见他状态稳定了，便想把他拉起来：“走吧，我们回家。”
可刚一起身，眩晕却突然袭来，四周的景物在颠倒，他却没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落在了坚实的怀抱中。
左听寒抱住他软倒的身子，贴近的皮肤传来的热度让他心惊。
怎么回事，难道唐玉安也受伤了……
心脏越跳越快，和死亡擦肩而过都没让他如此害怕。

唐玉安在识海里浮沉，温暖的感觉环绕着他。
他好像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旷野里行走，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飘忽的声音。
“……你自己大半夜发疯，还把他也带出去……”
“……意外……”
“……病成这样，你……”
唐玉安抓不住那些声音，他太累了，陷入了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