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之孝情绪失控,异常激动,随时随地有可能按下扳机,擦枪走火。
方惜亭退无可退,指尖抓住桌沿边。
面对胁迫,却也异常坚定:“他会来的。”
马之孝混乱之中,像没听清:“什么?”
方惜亭:“我说,他会来的。”
男人明确他的心意,彻底发狂大笑,恨不得亲自拿手掐死他:“对,对,他会来。”
“他明天会来,后天会来,总有一天会来,但你没机会等了,除非他能飞天遁地。”
“我恨只恨让你死的这么轻松,谢序宁却毫发无伤,难解我心头之恨。”
“要不把你大卸八块,录成视频,再把身体分装成礼物。”
“等回了美国,我一块一块给你绑上蝴蝶结,然后分批次寄给他。”
“以聊慰他对你的相思之情?”
对方心思恶毒,手段残忍,可恶至极。
谢序宁旁听许久,微撇下嘴,有些嫌弃,但也认真思索他的提议:“嗯……死的就算了吧。”
在静谧黑暗的空间里,忽然出现第三人,连方惜亭都被吓了一跳。
马之孝当即察觉身后有人,却不敢异动,因为对方的枪口,也直指自己脑后,手稳的要命。
方惜亭短暂惊恐,头偏过去,完全看不到那男人的存在。
谢序宁在自己嘴硬时突然出现,这像是他临死前做的一场美梦。
方惜亭负后的手指紧按桌面,满眼不敢置信,直到对方吊儿郎当地,继续开口:“要不你把这个活的给我?”
马之孝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顺着脚后跟,沿途向上攀爬,直顶天灵盖,再打了个激灵。
他本胜券在握,谁知中途杀出个程咬金,自己视线微往后瞟,明明看不清楚,却能感受到谢序宁那双凌厉的眼。
男人甚至贴心解释:“哦,你现在应该在好奇,我是怎么进来的吧。”
“其实也很简单,小时候,方惜亭被你家血腥的杀人现场吓得丢了魂,我去山上替他求平安符。”
“结果呢,意外遇见个茅山道士,他说我命里犯小人,就教了我些飞天遁地之术。”
方惜亭原先认真听着,直到事态逐渐离谱,他才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谢序宁居然还有心思胡说八道。
自己强忍着,没动手让他正经点,连马之孝的脸都黑了下来。
男人轻声笑着,在这间别墅里,他的笑声格外刺耳。
“别这么严肃嘛,开个玩笑,活跃气氛。”
“其实真实的情况就是……你这间别墅,安保管理确实做的一般般。”
“我进来之前,还以为要花多大的功夫呢,结果根本没费什么劲嘛。”
“就轻轻的一伸脚,这不就进来了?”
谢序宁漫不经心、言语挑衅,把那么性命攸关的事,说得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他原就是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性子,方惜亭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
直到发觉马之孝的注意力,逐渐从自己额头上的那把枪,转移至身后时。
他才突然明白,谢序宁此举何意。
“很简单的。”男人拼命暗示,让他勇敢出击,大胆上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是趁人不备,方惜亭豁出命去,咬紧牙关,劈手夺枪,掌风向前。
马之孝忽觉手腕剧痛,但仍紧抓着。
他这时才意识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际落入圈套的人是他自己。
在拼死保住防身武器后,方惜亭从前肘击,男人吃痛,惯性后退,和谢序宁撞在一起。
又被人勒住脖颈,双方齐步退至走廊楼梯口处,半边身子外挂,险掉下去。
谢序宁腰间用力,撤回一个大弧度后仰,还顺手救回了马之孝。
他们三人缠斗在一起,方惜亭护着手里的证物,连连后退,谁知那姓马的突然发了狂,扑过来掐住他的脖颈,把人按在栏杆处。
猫儿不慎,手里的U盘和笔记本,通通掉落,砸至一楼空地处,稀里哗啦地。
恍惚间,他们瞧见枪身黑影,谢序宁伸手去抢,哪知马之孝死命扣动扳机。
在命悬一线时,谢序宁用力按住他手,及时调转枪口,子弹击中客厅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落地后砸出重响。
谢序宁拽开那家伙,滚至旁侧,方惜亭被松开禁锢,捂住脖颈,猛烈咳嗽起来。
男人牵制住马之孝,又大喊:“你先走。”
室内寂静,开关电源在谢序宁进入之前,就已经被刻意破坏。
巨大的碎裂声响,很快会惊动室外按部就班、机械巡逻的安保人员。
他们迅速进入别墅内部,发现电路全被切断,判断是有外部入侵,立刻拉响一级警报。
手电筒的光线,一束一束打探进入,方惜亭怕暴露位置,强忍住喉间干痒的咳嗽声,躲在栏杆后。
楼上两人为了夺枪,还扭打在一起,他回头担忧地瞧了谢序宁一眼,立刻做出理智判断。
在被人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前,方惜亭翻身跳至栏杆外,顺着扶手迅速滑下,他一个前滚翻,捡走遗失在沙发角落处的犯罪证据。
那些毫无章法又四下游走的冷白射线,几乎贴着他的脚后跟擦过。
方惜亭抱紧物证,捂住心口,躲到沙发后,连串儿脚步声,像是踩着他的耳朵上楼。
那时危险还没过半,楼上又传来一声尖锐枪响,马之孝挣开谢序宁,扑来栏杆处大喊:“抓住方惜亭。”
他一旦逃脱包围圈,马之孝的罪证公之于众,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方惜亭也知道,自己赤手空拳,手握重证,比谢序宁那边要危险多了。
男人有枪防身,经验丰富,论起战斗力,单枪匹马,四个马之孝都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进入,就一定能再毫发无伤的突围,倒是自己……不能成为对方脱身的累赘。
方惜亭打定主意,先行撤离。
他目光刚锁定在右手方向的落地窗前,身后乌泱泱冲上楼去的安保,听闻马之孝安排,又迅速折返回来,在一楼进行严密搜捕。
自己的藏身地并不隐蔽。
四下摇晃,越靠越近的手电光线,更是让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无法接受坐以待毙的前两秒里,方惜亭把物证绑在自己身上,用外套盖起来,做好全部准备。
漆黑凌乱的一楼客厅里,闪光弹一样的强力白光,细密清扫每一处的边边角角,直到有黑影晃过,像风一样。
紧接着,方惜亭原本的落脚点,空无一人,不留痕迹。
他原本顺利抽身,哪知老天爷偏要玩笑,那透气的小窗户太窄,把手硬是挂住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方惜亭落地时一个踉跄,只听“刺啦”地声,外套被划破。
他嘴里轻骂一句“我靠”,在强光打过来时,虽已然藏身,但轻轻晃动的窗户,仍然出卖了自己的行踪。
“人在院子里。”
有眼尖的大喊一句,紧接着十多个黑影,齐刷刷扑来窗台边,翻窗追捕,造成严重拥堵。
其中有些脑子聪明的,没凑这个热闹,而是通过正门绕远,那也比一个个翻窗要快的多了。
就在这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里,区域戒备,电路恢复运行,别墅上上下下亮起灯来。
追赶而出的安保,确认大门紧锁,可出逃的必经之路,却并没有方惜亭的行踪。
“应该是躲起来了,都给我仔细搜。”
别墅院墙高耸,出逃几率不大,尤其方惜亭从被发现到被追踪,不到两秒,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怕是拿来翻墙助跑,都不能够的,何况墙边也没发现脚印,所以大概率是找了隐蔽处藏身。
安保听从指示,分散搜捕,动静大到连正在睡觉的罗威纳犬,都被惊醒。
站起来有半人高的大狗,脖颈间栓着笨重的长铁链,它看着眼前来来回回的人影,低吼两声,又有意无意地,背影倒是恰好挡住身后的狗房子里,那一截微微往里蜷缩的白色运动鞋。
谢序宁那边与人周旋,很快抢走了马之孝手里的枪,碍于不能随地乱扔,只能带在身上,还限制了一部分的行动。
他们交手几个来回,男人简直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唯独难办的,是他处处留手,而马之孝杀红了眼,恨不得让他立刻就死。
在意识到自己被人当猴子一样耍的团团转,不可能徒手拿得下谢序宁时,马之孝也不逞强,很快摇人帮忙。
方惜亭逃出别墅后,谢序宁被人层层逼退至三楼,于走廊处,扬手揍了撕咬自己的马之孝两拳,打得对方口鼻喷血后。
一条腿趁机伸出窗框,正想顺着外部排水管脱身,谁知视线瞥见下方。
好巧不巧,又看见方惜亭磨磨蹭蹭地,从狭窄狗窝里往外爬,而他的视线盲区,又刚好有一行安保,准备折返搜捕,险些被抓个正着。
男人心惊胆战,怕他有事,马之孝又捂着伤处纠缠进入,非要跟他鱼死网破不可。
谢序宁抓住这间隙,扣动扳机,子弹几乎贴着对方头皮擦过,又击碎一盏壁灯,发出碎裂巨响。
这动静,让那一行原本要和方惜亭撞个正着的安保队伍,猛然抬头往上。
他们看见谢序宁身姿灵巧,顺着那管道攀爬而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而遗漏了近在咫尺的方惜亭的存在。
猫儿手里抱着笔记本,把脑袋猛缩回去,撤回一个出逃。
他小心翼翼露出半只眼来,看着谢序宁飞檐走壁。
那时先是不明白,男人为何要往楼上的绝境处走。
直到发现不远处,跟随他离开的安保人员,才明白是对方为自己吸引了大量火力。
方惜亭视线担忧往上,谢序宁拿命替他博出一条生路,现在倒正是自己脱身的好时机。
男人翻身上楼,四下无路,前后左右很快被围追堵截,他再也无路可逃。
但好在自己手里有枪,还是两把,众人忌惮着,不敢一拥而上。
四面八方都瞧着眼色,无人敢打破僵局。
直到方惜亭拿枪指着人,押解马之孝出现在楼顶楼梯口处时,谢序宁都吃惊了。
“你……”
如果一开始的计划没出错,方惜亭这时应该已经逃离信号屏蔽区,携带犯罪证据逃出并报警,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但他无法那么心安理得的离开,自己却也理解,这任谁都是做不到的。
而马之孝那边,被人夺了枪,又三拳两脚,让谢序宁给揍得鼻青脸肿,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想着总不能这么赤手空拳地上楼跟他周旋,于是趁着众人围剿之际,自己还抽空折返书房,去找另外一把备用。
谁知翻箱倒柜地,始终寻不到踪迹,直到身后悠然传来一句:“在找我手里的东西?”
方惜亭先他一步,冒险进入书房,拿走决定性的致胜武器。
全场三把枪,都在他和谢序宁的手里。
但唯独的短板是,他们不能随意开枪伤人,这枪实际构不成太大威胁,但好歹不在别人手里,自己的性命有保障。
这一点马之孝也清楚,所以即便被人拿枪威胁,他也疯狂大喊:“动手,都给我动手。”
“杀了他们两个,从今以后跟着我,衣食无忧,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动手,动手。”
“杀一个人奖励一百万美金。”
他挣扎的厉害,方惜亭一只手都快钳制不住。
但这时即便有巨额奖金的诱惑,众人知晓他们两人身份,也都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动手。
谢序宁见状,忙说服道。
“大家都冷静一点,先别冲动。”
“天马上就亮了,这边的情况,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先不说两个小时,你们能不能赶到机场,飞机会不会晚点,临时有没有那么多票,能送你们安全顺利的离开。”
“这期间但凡出一点差错,你们就是故意杀人罪,且在明知我们是警察身份的前提下,挑衅法律,情节更加恶劣,死刑没跑。”
“但如果,各位愿意现在收手,出于安保本职被卷入斗争,实际未造成严重后果。”
“我保证,绝不追究在座各位的刑事责任,请大家放下武器,三思而行。”
他们纠缠整夜,天边泛起鱼肚白。
谢序宁说的不错,生死对错只在一念之间,安保拿钱办事,也并非亡命之徒,自然不愿赔上身家性命。
众人正迟疑犹豫时。
马之孝突然暴起,抓住机会,猛力肘击身后人腹部,又掐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同归于尽。
方惜亭猝不及防,后退两步,又被人扑来身前,蛮力夺枪,自己险被砸倒。
谢序宁担忧往前:“方惜亭。”
他看人受伤,心如刀绞,恨不得那些拳头都打在自己身上。
但那些还在权衡利弊的,手持电棍,迟疑着拦住他的去路,分隔这两人。
方惜亭被推搡至护栏处,与人争夺枪支时,怀里的笔记本不慎遗落,扬至半空中。
脱了线的白纸,在他半边身子挂出去时,像雪花一样,漫天遍野地不规则洒落。
远远瞧见,倒是壮观得很。
可那些轻飘飘地纸页,却是一段掩埋十六年的真相,是指控马之孝,为谢家叔叔洗刷冤屈最重要的物证。
方惜亭扑上前想挽救,一张张一页页,却都从自己的手指缝里滑过,他什么都抓不住。
马之孝趁机,又勒住他脖子,拳头抵住腹部,用力猛砸,打得方惜亭喉间溢起一股腥甜。
双方猛力推砸间,自己手里的枪,被人抢走,两人又因失重,齐齐外翻。
方惜亭下意识的举动,电光火石间,一手扒住水泥台岩,另一只手拽住马之孝的胳膊,避免了他直接从四层楼高的位置摔身而下。
但不料到,自己死里逃生,救他一命,视线刚刚往下,就见马之孝鼻血还未擦干,那笑容诡异,像是刚从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
男人直愣愣举起刚从方惜亭手里抢过来的那把枪,枪口对准他额头。
“一起下地狱吧。”
“砰”地枪声响起,林间飞鸟受惊四散。
子弹穿破皮肉,热血飞溅,红丝带般飘扬、喷涌而出的黏腻鲜血,洒了方惜亭满脸。
猫儿眼尾被血糊住,快承受不住,攀在岩壁缓缓下滑的右手,猛然间被人用力拽起。
等再睁开时,入目的便是谢序宁左手持枪,右手紧抓他手臂,满眼都是对失去的恐惧,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男人枪口释出白烟,显然走过火,有子弹击出的痕迹,所以刚刚那一枪是……
方惜亭回过神来,很确切地能感受到,他快抓不住马之孝了。
双方连接在一起的指尖,也只有自己还在不断用力,反复收紧,而对方身体的重量,却在持续加重、加重、重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谢序宁抢先在马之孝开枪前,扑来台岩边,果断抬手,击中对方臂膀,让他无法再做出伤害方惜亭的举动。
和满天洋洋洒洒的白色纸页一起,鲜血像是在他脸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花,伴随着一抹解脱笑意。
马之孝持枪的手,缓缓向下垂落。
他咬牙用尽最后力气,挥开了方惜亭抓住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
“是你赢了。”
男人愿赌服输,用无声的口型,和自己做完最后告别。
方惜亭睁大眼,不敢置信,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
可挣脱束缚后的马之孝,再没有像纸页般被风吹起的机会。
尤其他举起枪支,塞进自己嘴里,不留余地的,伴随着“砰”声巨响,果断饮弹自尽。
那一刻,连谢序宁毫不关心的瞳孔,都下意识地放大数十倍。
警车不到二十分钟,赶赴案发现场。
支队长亲自带队,监察组随行收集现场物证,又要抽出人手,检查别墅上上下下有无遗漏的人证物证。
此次方惜亭和谢序宁,私下行动,惊险万分,但好在有所收获,同时也伤痕累累。
于恒和陈小满抱着笔记本下楼,看见同组同事围在救护车外,小声议论道。
“谢副队不是找死吧,他居然敢摸方副队的腿?”
“那不是因为方副队受伤了吗?”
“可是再受伤也不能这样呀,以前这两个人水火不容,相看两相厌,稍不小心碰一下手,都恨不得自断其臂的程度。”
“何况单膝跪地诶,又不是在求婚。”
“能让人光脚踩在他大腿上,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谢副队吗?简直不可思议。”
于恒挤进人群,看见不远处,天边泛起日出第一道金灿灿的光。
救护车恰好停在一颗梧桐树下,方惜亭坐在打开的后备箱里,两手往后撑着车身。
他裤腿挽至膝盖以上,露出冒血淤青、纤细白皙的修长小腿骨,脚趾尖还垫着谢序宁屈膝沾地,西裤绷紧了的大腿|根|处。
两个人都有些狼狈,不同程度的负伤,白衬衣染满灰尘及血迹,但身姿依旧挺拔。
困扰自己许久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方惜亭顺利解决难题,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心安理得的享受来自男人的细心照料。
他悠闲自在,还有闲心拿手挡了挡,顺着树枝缝隙洒下来的刺眼光线。
谢序宁看人放松,像完全忘了之前的事,心里不得劲儿,于是掐那猫一把:“不是要分手?还使唤我做这些?”
实际上是他自己非要来,还挤走了专业包扎的护士,把方惜亭上上下下全检查一遍,完全不顾自己身上几处更严重的伤势,把人按在这里上药,生怕伤口愈合不了。
方惜亭收回视线,看那男人埋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也并未真的把他掐疼,只是在闹别扭,求安慰。
之前为了确保可信度,他和谢序宁确实没有提前通气儿,所有一切都是临场发挥。
包括在医院里,因为一时冲动而提出来的分手,也是等待途中,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带来了尾巴,所以临时起意的计划,在心头构成的那一刻,他都没机会和谢序宁商议。
但那时候却有莫名其妙的自信,觉得谢序宁能懂。
方惜亭唇角勾起笑,视线落在男人身上,又抽回脚来踢踢他胸口:“你真想分?”
谢序宁当然不想:“是你要分。”
方惜亭为难道:“可某人不是不同意吗?”
他托着下巴:“他要是不答应,那我们这次的分手提议,应该属于无效。”
谢序宁不依不饶:“你很想生效?”
方惜亭轻笑:“真这么跟我计较?”
他是为了什么,才决定做这样的事,那男人又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在还来不及反应的期间里,又正好赶上谢叔叔的病情,所以大抵也是真真实实地经受过失恋的折磨。
方惜亭愧疚,又心疼着:“实在不行,我再把你追回来?”
谢序宁愣住:“这可是你说的。”
男人眼里亮起闪烁的光:“追求过程中不许不耐烦,不许半途而废,不许冲我发脾气,不许偷奸耍滑、三心二意、试图走捷径。”
方惜亭自信满满:“那还不容易?”
他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不紧不慢地晃来晃去:“但我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谢序宁认真听他说。
“就是我带在身边的平安符,明明是许阿姨和我妈妈一起,去寺庙里求回来的。”
“可后来听你说,你也去求过,那你求的那张呢,在哪儿?”
方惜亭把手伸出去,自然而然,想要收回十多年前,来自谢序宁最赤诚的心意。
但男人盯着他的手心,迟迟未动,又思索半晌,坚定地与他十指紧握。
“我知道,那道平安符,你一直带在身上,对不对?”
方惜亭点头。
谢序宁又示意道。
“你拿出来,打开看看。”
方惜亭不疑有他,反手解下自己脖颈间的红绳,打开小小的红布袋子。
十多年都未曾在意过的事情,这时候像是有了某种心理暗示,他竟然一眼瞧见,在符纸背面的最下方,有个小到肉眼几乎不可察的“x”字符。
这是……
男人告知:“这是谢序宁的谢字。”
方惜亭吃惊的要命:“你什么时候换了我的平安符?”
他从来都是贴身佩戴,连与那男人亲近,也没让他摘过、碰过,怎么会……
谢序宁:“你从小到大戴在身上的,一直都是我求回来的这张符纸。”
方惜亭:“那许阿姨她们给我的那张呢?”
谢序宁撬开自己的手机壳,从壳身背面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在这儿呢。”
他不太在意地随手抖了抖:“不过这张纸呢,在你身上呆了不到三十秒,就被我换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呢,但也不好扔了长辈给的东西,所以干脆学你,就这么带在身边。”
“但我不想要那红绳布袋子的东西,就这么随身揣着,现在看起来,我们这几次,次次都能虎口脱险,说不定还真是这俩小东西的功劳。”
方惜亭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他很早就想问了,想问谢序宁明明求了平安符,为什么又不给他。
他想厚着脸皮开口,找那男人把东西要过来,即便过了这么久,可初心是为他求来的,那就是他的。
但又怕谢序宁早已经弄丢了,或是笑话他幼稚,连几岁时不懂事做出来的举动,他都惦记着,所以迟迟无法开口。
但没料到,自己想要的,在意的。
原来一直都在身边。
方惜亭脸热热的,顾不上周身的疼。
他低头,用力抱住谢序宁脖颈,不再隐瞒这段躲躲藏藏的恋情。
与此同时,十米开外挤着看热闹,不明就里的同事,也发出尖锐爆鸣:“他们在干什么?”
谢副队和方副队谈上恋爱,这消息的爆炸程度,不亚于喜羊羊爱上灰太狼,杰瑞穿婚纱嫁给汤姆,熊大熊二和光头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黑猫警长对一只耳一见钟情……
事件过于离谱,但却真实发生,众人只能说服着自己接受。
再加上那段时间里,方惜亭和谢序宁忙着整理上报,督促销案,也没空去管身边那些奇奇怪怪打量自己的目光。
十六年前马家被害案,证据确凿,马之孝畏罪自杀,周臣到案交代。
向日葵福利院背后连带的灰色产业链,涉案人员,被一锅端起,警方救出无辜幼童百十名。
市局又成立专案组,组织成员,商议如何追回另一部分,以领养的名义被非法贩卖的儿童。
许氏集团账目经历全面清查,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所有合同文件合理合法,公正公开,流程透明,没有徇私痕迹。
案情梳理清楚,有人恶意举报陷害,谢序宁父亲洗清冤屈,但因身体原因没有立即官复原职。
家里长辈商议过后,还是决定以健康为重,轮番上阵说服他内退,留家好生休息,照养身体。
辛辛苦苦工作四十余年,临近退休,又生了病,如何也不该熬垮自己的身体。
年纪大了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内心想要一个圆满,但最终还是听从家人建议,申请提前内退。
谢父刚搬回家里的小宅院时,方惜亭母亲还每天按时按点的送水送饭,方父也常陪着聊天逗鸟。
但没几日,他们很快就发现不用自己费心,因为谢序宁的母亲,返家次数,逐渐频繁,陪同去医院拿药、分析看|片。
集团事务放手大半,也呈半隐退的状态,事无巨细归家照料,该是有些要复婚的苗头。
谢序宁起初还经常回家,后来发现父母都嫌他碍事,干脆也懒得折腾,安心与方惜亭待在一起。
那猫儿说要追求,倒也确实尽了几天心力,对谢序宁的各种无理要求百依百顺。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半夜打着哈欠陪他钓鱼,加班劳累,还必须空出调休日,拄着拐杖去登山看日出。
要满足男人中二的恶趣味,站在云海之巅,大声告白。
还得每天送花,学着方惜亭之前的样子,故意不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什么,非得为难别人去查,猜不对就一直送。
一日三餐制作精良,咖啡甜点都得备齐,连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得谢序宁说了算。
男人享受这样至高无上的生活,还打算让他再多卖力个十天八天的,但唯独糟心的是,没答应追求,确认关系之前,方惜亭死活都不给他碰。
“你现在都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个被追求者,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提出无理要求,OK?”
谢序宁直接脱离同居生活,被扫地出门,住回自己原先的小loft里。
方惜亭不给摸、不给亲、不给抱,就更别说成年人的其他正常需求,无处纾解,谢序宁快憋疯了。
某天夜里,男人异常兴奋,连冲两个凉水澡,实在忍不住,敲响方惜亭的房门。
把那还在睡梦中的猫从床铺里拖起来,扛回自己房间,留下缴械投降的一句:“答应你的追求了。”
他恶狠狠地说:“现在是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要睡你,别不识好歹。”
方惜亭很识好歹,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个难缠的硬茬儿,从此恢复家庭帝位,颐指气使。
谢序宁从一家之主,瞬间沦落为跟班,又变成马夫,鞍前马后地伺候自家小主。
临近年底,家里打电话催促他们,记得回家吃年夜饭。
又特地说明是两家一起吃,还是谢家人主动提出要去方惜亭的家里,听说还准备了好些礼物。
这是明摆着要上门提亲的排场。
他们两人对外公开,对内虽未正式告知,但家中长辈也心如明镜,并未阻拦。
方惜亭愁的提前三天就睡不好觉,紧张的要命,衣服挑来挑去不合心意,还抽着时间,想去娇娇的工作室里重新定制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