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流放千年后by釉彩的钥匙
釉彩的钥匙  发于:2024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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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你修炼,天天拉着你消遣,坏透了。”丹赋圣拍了拍晨归捂着脸的手背,“你说对吧?”
晨归终于出声:“他很坏。”
丹赋圣笑了。
“但,但是,坏的地方没那么多。”晨归声音闷闷的,“会打扰我修炼,但……但是并不过分。”
丹赋圣真的很照顾他。
不管修炼多辛苦,第二天一睡醒依旧是浑身清爽。
丹赋圣夸他是修炼奇才,迟早有一天能超越师兄,超越师父。
可晨归知道,丹赋圣每天晚上都在帮他疏通经络、疗伤。
晨归是个很直白的人,但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欲求,因为他不喜欢在别人身上索取。
丹赋圣会把他自己认为好的东西一股脑塞给晨归,再根据晨归的表现来判断晨归喜不喜欢。
这应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晨归有想过直白地将喜恶讲出来,可他又担心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会给别人带去过多的麻烦。
最后丹赋圣把晨归的喜好猜了个大概。
“你以前做师兄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师兄。”晨归沉声道,“虽然过了那么多年,可你还是把游记送给我了,我很喜欢那本游记,我看了很多遍。”
“除了某些匆匆消失的小国度,其他的地方都去过了,里面写的很多东西我都见过。”晨归松开捂脸的手。
“果然送迟了啊。”丹赋圣无奈。
晨归摇头:“没有,刚刚好。”
“千年之乱的后期,连师父都看不透你的想法。”晨归抬起脑袋看向丹赋圣,“他不知道你哪一步是真,哪一步是假。”
“我也以为我再也等不来……你了。”晨归还是没法当着丹赋圣的面喊出那声师兄。
他送丹赋圣下山历练的时候,师姐已经离世,师父在闭关。
师门的环境变得紧张,丹赋圣和师父的性格没有变化,但晨归敏锐地察觉到了二者之间气氛的不对劲。
某次丹赋圣带着他胡闹,晨归满头冒汗,想劝丹赋圣快点回去。
那时候丹赋圣忽然问他:“师弟,你摸魔族不怕脏了手吗?”
晨归被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你是师兄!”
丹赋圣注视着晨归的双眼:“真的啊?那有一天师兄落得被围攻的境地,你会来帮我吗?”
“会!!”晨归坚定道,“只要不是你的错!我会站在你这边!”
丹赋圣笑了:“哈哈哈,是啊!所以师父为什么不行呢?”
晨归被丹赋圣抱住,丹赋圣趴在晨归的肩膀上笑:“为什么师父做不到呢?”
“你是说师姐的死吗?”晨归问。
丹赋圣没有回答,他自顾自道:“师姐也是,她什么都没跟我说!她自顾自地把事闹这么大,她不透露,师父也不透露。”
“到头来我就是个局外人啊。”丹赋圣疯狂地揉搓晨归的脑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那时候的晨归还在尝试安抚丹赋圣:“师姐和师父他们在保护师兄你。”
丹赋圣停下动作。
晨归继续:“师兄你很在乎师姐,他们怕你知道了,你会义无反顾地站到师姐身边,到时候把自己赔进去。”
丹赋圣久久没有回应。
最后他发出一声呜咽:“我知道……可是不甘心啊。”
那时候的晨归只知道安慰,而丹赋圣说晨归理解不了他的心情。
晨归以为自己是能够共情的,只是丹赋圣太冲动了。
可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知道过去的安慰有多么荒唐。
苍白无用的道理,在某些时候,语言的力量实在过于苍白了。
连师父都看不透丹赋圣了,他的师兄已经消失了。
那天他送丹赋圣下山,丹赋圣说了很多话,而晨归依旧只是木讷地用“嗯”和“哦”去回应。
他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师兄”。
司琛和司封朗死的那天,他赶过去找丹赋圣,他想要一个理由。
只要合理,他可以站在丹赋圣身边。
可他等来的只有冷漠的眼神。
再往后,丹赋圣的每一声“师弟”,对他扬起的每一个笑容,背后都是算计。
“游记是……”晨归不再看丹赋圣,这次他终于能说出那两个字,“是师兄送的。”
利用的话,应该在千年之乱时拿出来。如果真忘了,丹赋圣应该会把它丢掉。
毕竟丹赋圣为了腾位置,他能把自己储存器里的高阶法器拿出来送人,就为了多装两桶油。
这样一本小小的游记没必要一直放在角落。
那本游记晨归翻阅了好几遍,明明那些东西他也见过,可是他从未省略那些章节。
晨归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他明白了,在多年之后他终于重新收到了来自师兄的礼物。
他好像有一点点看明白丹赋圣了。
所以刚刚好,在他心魔冒头的时候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晨归给丹赋圣解释了,解释完后,他忽然又说:“真不甘心啊……”
丹赋圣沉默地看着晨归的头顶,他看不清晨归的表情。
“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丹赋圣没有再闹他了。
晨归再次让气氛沉闷起来,之后他又问:“所以你能理解师姐了吗?”
丹赋圣:“嗯?”
“你能理解师姐为什么不向你透露全貌了吗?”
“好像……有一些理解了。”丹赋圣以为自己能比师姐做得更好,但当这个问题被抛给他的时候,他还是自私地选择了“为他好”的那个选项。
他想让晨归活下去。
他自私地想让这个小师弟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哪怕这种隐瞒对晨归并不公平。
“更不甘心了。”晨归说。
“抱歉啊!我是个坏师兄!”丹赋圣超大声道歉。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晨归想把丹赋圣甩下去:“你不要说话了!”
“我是坏师兄!我对师弟的态度太糟糕了!我反省!”丹赋圣继续嚷嚷。
“怎么办?我怎么才能让我的师弟原谅我?!我有罪啊!苍天唔唔!”丹赋圣被甩了下来,他的嘴巴被晨归给捂住了。
丹赋圣笑看着晨归。
晨归捂了好半天,等脚步声远去后他才缓缓松手。
他怕丹赋圣忽然嚎一嗓子。
不过这次丹赋圣什么都没做,晨归松了一口气。
“你要和师兄培养感情,你准备好了吗?”丹赋圣问他。
晨归忽然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这天晚上他和丹赋圣睡在了一张床上,丹赋圣怀里还搂着鸡蛋:“这是我们的孩子呢。”
“不要说奇怪的话。”晨归皱眉。
“没办法,我的师弟为了独占师兄,甚至想利用情爱。”丹赋圣温柔地抚摸鸡蛋,“我要好好照顾它们,毕竟是师弟生的孩子。”
“你越来越过分了!而且为什么是我生的?!”晨归撑起上半身。
“因为师兄没法生啊,不明显吗?师兄是个男孩子,而且师兄不是卵生的,所以也没法下蛋。”丹赋圣笑得包容。
“我也不行啊!我是人类!”晨归反驳。
“哦哦,这样啊,那好吧,这些蛋是收养的。”丹赋圣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晨归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有什么东西他忘记反驳了。
啊!他只反驳了他的种族!这就等于他只反驳了他不会下蛋!
但这时候丹赋圣已经秒睡了,晨归没法摇醒丹赋圣。
那他也睡吧,等醒了再反驳。
晨归闭上眼,可他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很重要的……
是什么呢?
明明他都已经记得反驳丹赋圣了。
第二天醒来,晨归感觉自己身下硌得慌。
啊……丹赋圣把他当被子盖了。
他忘记丹赋圣有这个毛病了。

第33章 我就好这一口
在玉獒告诉晨归“三份特权”的标准后,晨归脑子里想的不是“我居然占了两份”,而是“这三份为什么没有都握在我手上”?
丹赋圣不会恋爱?他没有爱人?
那师父的占卜结果又算什么?!
那个特权没被人握在手中就是个不稳定因素。
爱人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吧?
丹赋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会很纵容吗?他会和那个人组成家庭吗?
然后晨归算什么?一个普通的师弟?一个早就闹掰了的旧人?
“不该想这些的。”晨归无法控制自己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摆脱这种状态。
“你觉得亲近你师兄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玉獒的狐狸脑袋上戴着丹赋圣给他买的红色小帽子,把玉獒耳朵的形状都勾勒出来了,耳朵尖上还有穗,动起来一晃一晃的。
“应该是。”毕竟丹赋圣有经验。
“那你现在在干嘛?”玉獒问晨归。
“织布,我已经学会了。”晨归开始帮丹赋圣工作了。
玉獒没有继续说,他只是与晨归对视,希望晨归能够明白他眼中的意义。
晨归确实在思索,最后他稍微往后挪了一下:“我是不会摸你的。”
“我没有让你摸!我是说丹赋圣把你当工具用!”
“这不算工具。”晨归觉得他只是在融入丹赋圣的生活,这种参与感反而会让他安心。
而且这种时候晨归也能静下心去思考他心魔的问题。
“丹赋圣把他的单子都交给你了,他自己去找司琛了!”玉獒跳了两下,“你就不着急?”
“不着急。”晨归低头继续织布。
“司琛以前和他可是旧友,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司琛和丹赋圣会争吵,他俩在一起应该聊不了什么正经话题。
“我觉得很奇怪。”晨归垂眸轻声说,“为什么你能这么平静地待在这儿呢?”
“嗯?”玉獒歪了下头。
“你的爱人是被千庾门杀死的不是么?”晨归记得玉獒的爱人死在司琛这一世的师叔之手,随后玉獒杀了那个修士,“为什么你能这么平静?”
“啊?我这样算平静吗?”玉獒反问。
晨归停下动作,玉獒继续说:“我一个一千五百多岁的大妖,像真正的狗一样撒娇,你觉得我精神很正常吗?”
晨归:“……你意识到了?”
“很难不意识到吧,但是真正的‘正常’是什么呢?”玉獒趴在地上,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你能告诉我吗?”
晨归沉默,他也说不清什么叫“正常”。
丹赋圣正常吗?他好像不太正常,可他如今的心性却又无比稳固。
自己这种算正常吗?如果他算正常,那心魔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随心所欲,随波逐流。”玉獒看向自己的爪子,“我也有心魔。”
晨归并不意外。
不过玉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吃了一惊。
“不是为我的爱人哦,我爱人死之后我没有生出心魔。”玉獒歪了歪头,“可在我意识到自己没有因此生出心魔后,我在愧疚,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冷漠无情,这种愧疚让我有了心魔。”
“很淡,不强烈,不过它确实在。”玉獒害怕了,他被自己吓到了。
“彻底迁怒千庾门才是正常的吧?”玉獒问。
“不,那样证明你控制不了你的心魔。”晨归摇头,“你会彻底跑偏,然后被处理掉。”
“是啊,我把自己控制得很好……”玉獒起身,他抬起头眺望天空,“真凉薄啊,对于我们这些长生的修士来说,情爱真的重要吗?”
哐当一声,丹赋圣搂着白愉的脖子进了小院。
他用脚踹开了院门:“我赢了!!”
丹赋圣抬头挺胸地走进小院。被他搂在怀里的白愉手里还捧着糖饼,他满脸不自在。
原本还在伤春悲秋的玉獒蹭一下就跳起来了:“你赢了谁?”
“司琛!”丹赋圣坐到了石椅上,“他没争赢我!”
玉獒发出一声狼嚎。
晨归动作一顿。
他看向玉獒。
这狐狸怎么除了自己本族的叫声以外什么都会?
玉獒本想趁机凑上去蹭一蹭丹赋圣,结果丹赋圣手里忽然出现了那把旧庾国的礼器。
那把刀是司琛送给他的,丹赋圣曾经用它装载过司琛的一部分魂灵。
虽然丹赋圣嘴上没正经,但玉獒知道,丹赋圣是想找机会让司琛真正地活过来。这一点点想法在丹赋圣那儿都算不上执念,可他做出这类行为已经证明了司琛在他心中的位置。
“我要把这把刀熔了,把它弄成马桶搋子的把手!”丹赋圣笑着说。
玉獒:……
好吧,这朋友的分量起码比玉獒预想得要轻。而且丹赋圣这次吵架肯定不是全方位的胜利,他肯定吃瘪了,他这是想泄愤。
丹赋圣抽出刀:“他们庾国的标志我不拆!我焊上去,然后我把马桶搋子扔进公共厕所。”
司琛肯定让丹赋圣破防了。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在场的三人都被转移了注意力。
“诶?!”玉獒注意到了那把刀上忽然出现的裂缝,“这……是你太激动了?”他问的是丹赋圣。
“不,不是我。”丹赋圣打量刀身,伸手抚刀刃。
原本可以映出他面庞的刀刃变得浑浊。
“这是怎么一回事?”晨归停下动作,他走到丹赋圣身边,同样伸手触碰刀身,“因为司琛之前用这把礼器战斗过了?”
“礼……器?”丹赋圣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丹先生!!”白愉看了眼手机,他大声道,“司琛出事了!他忽然昏迷了,而且他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痕迹!”
丹赋圣与晨归对视一眼,他收起刀:“司琛现在在哪儿?!”
病房里,司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上次进医院的时候还很腼腆。”
丹赋圣闪现到他病床边。
司琛当没看到他,继续说:“那时候我去看望一个被我徒弟撞倒的失忆美人,美人以为我觊觎他,真是一段美妙的艳遇啊。”
他没等来反驳,反而是丹赋圣的手放在了司琛崩裂的侧脸上,眼神晦涩不明。
司琛无奈轻笑:“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暗恋我。”
他双手捂住胸口,拔高声调:“啊~多么可悲的故事!我师兄暗恋你,你暗恋我!”
丹赋圣接茬:“然后你暗恋你师兄?形成闭环?”
“大哥你别恐吓我!我怕死我师兄了!”司琛被吓得一激灵,他双手合十朝丹赋圣虚拜了拜。
“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丹赋圣拉着椅子坐下。
“嗯,大概清楚。”司琛挪了挪屁股想要坐起来。
晨归默默走到床尾,把司琛的病床摇高了。
“谢谢你!师弟!”司琛猛一抬手,忽然听到咔啦一声,他身上好像又有哪儿裂了。
“想死我可以帮你。”丹赋圣提醒他。
“不不不!我不想!”司琛连忙收敛动作,“不过我不想好像也不行了。”
丹赋圣明白了:“我害了你。”司琛如今的身体和他师父紧密相关,如今这个身体里的七魄已经被炼化了,哪怕回归的魂灵就是司琛本人的,也会被排斥。
司琛的身体很快就要崩塌了。
“你都多大了,难不成你关着我师兄,把我送进看守所,是真想让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过完一生?”司琛笑了两声,“太天真了吧,这不像你啊。”
他脸侧的裂缝开始扩大,蔓延到他的鼻梁:“当年如果我不自己选择为了心中的道义牺牲的话,你还是会想尽办法让我皇兄杀了我,对吗?”
“嗯。”丹赋圣承认了。
“哈!你这个人真是……又凶残又天真的怪物。”司琛看向自己的手,“想让我死,又收集我的魂灵,期盼我能重生,怪虚伪的。”
“是吧,我也觉得挺虚伪。”丹赋圣看着司琛,“不然你先说说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你补一补?我琢磨过修补视频,方便面可以吗?”
司琛微笑:“丹赋圣你个王八蛋。”
“骂人就过分了啊。”丹赋圣也在笑。
司琛无奈摇了摇头:“其实我不该醒……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无私,喂!你把耳朵捂起来干嘛!我在跟你交心!你这样好没礼貌!”
“抱歉,我总觉得你说完这些话之后就会凄惨地死去。”丹赋圣拒绝聆听。
司琛被气得肝疼。
不过他很快就缓过来了:“算了,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
知道,丹赋圣当然知道。
与其说司琛是个心怀苍生的好人,不如说他是个用心经营自己“心怀苍生”的演员。
司琛比他皇兄小了太多。
他的存在只是为了预防他师父和皇兄双双去世这种极小概率的事件。
皇室的人是纵容他的,毕竟他不像司封朗,他不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他的天分也不如司封朗。
他是被忽略的那个。
在这种情况下,司琛下意识想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
长辈们说他叛逆,说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倒反天罡的东西,可长辈们没有阻止他。
司琛走上了另一条路。
而另一条路上,所有人都喜欢他。
他比他皇兄更好说话,更洒脱。
他有魔族的朋友,也有妖族的朋友。
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等遇到丹赋圣之后,他明白他少的是什么了。
他需要证明他的理念!他只要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么无论皇兄还是师父都会高看他一眼。
那时候的他却没明白,他的想法轻飘飘的,无法扎根在地。
他并不那么在乎魔族和妖族,他也不想杀了皇兄和师父独揽大权。
他就想让大家都称他一声“大善”,他想比皇兄和师父更厉害。
然后呢?
然后他好像就不是那个“备选方案”了,他是个超脱的,有眼光的高人。
多么……傲慢啊。
可想要入戏他就该睁开眼睛去看,他需要演得更像。
他交的朋友不能再是那些在人类国度里混出名堂的魔和妖,他要了解那些死地的魔。
可他睁开眼睛看到那些魔族和妖族后,他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做好准备。
怎么会有那样的世界?!
那样混沌,无序,悲惨。
“因为魔天生就低人一等。”那个孩子坐在路边,他面颊消瘦,几乎成了个骷髅。
穿着便装的司琛试图插科打诨逗笑那孩子,但是那孩子只是冷眼看着他。
那是个逃出来的奴隶,他杀了自己的主人,最后差点被护卫抓到。
司琛救了他,因为司琛看出这孩子是个人族魔族的混血。
司琛想教会这孩子什么是尊严,想告诉他活着的意义。
他教了这孩子一年多,这孩子依旧刻薄,依旧不明礼。
在司琛振奋精神准备打持久战的时候,那孩子忽然问他。
“没有理由,不可以活着吗?”那个孩子的眼睛是凶悍的,但他从未攻击过司琛。
司琛被问懵了。
“我杀了他们就是为了活着,活着做什么我不知道。”那孩子垂下头,“我一定要找个理由才能活吗?”
“没有理由不可以吗?”
“我只是想活着,不行吗?”
那时的司琛恍然大悟,他猛拍那孩子的后背:“当然可以!活着不需要理由!”对啊,天生万物,谁都能活啊!
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他干嘛费劲巴拉地把自己那一套东西教给这孩子?
可后来司琛发现,自己想活是没有用的,还得看别人给不给你活的机会。
那个孩子死了,司琛不在的时候,她被人杀了。
说来好笑,司琛养着养着才发现不对劲,那孩子是个女孩儿。
她只是没吃过饱饭,个头没长,整个人瘦到了皮包骨。
司琛自以为是地拯救魔族,可他看到的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孩子。
司琛搂着那个孩子的遗体走在长街上,敲锣打鼓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谁家的女孩出嫁了,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说起来,只有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才买得起魔族和妖族的奴隶吧。
那个孩子是个混血,她的父亲又是哪方的豪强,她又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女儿呢?
那一瞬间,心魔骤生。
司琛捂住了那孩子的耳朵,好像这样她就听不到那刺耳的喜悦。
那时候司琛甚至想亮出自己庾国二皇子的身份,他想蛮不讲理地要求这对无辜的新人不准结婚,因为他要给他的女儿办一个隆重的丧礼!
他要给这孩子尊贵的身份!他要找出她的亲爹,让他跪在女孩的坟前日日夜夜磕头,直到磕死为止。
可司琛什么都没做。
活人的荣誉是无法给死人加冕的。
至于这孩子的生父,司琛要折磨这个混蛋,但他不能让这个王八蛋知道小孩的存在。
小孩已经走了,平白在这畜生心里受骂不值得。
司琛埋葬了那个孩子,他去找这孩子的父亲,结果那个男人早就死了,死在了同僚的倾轧之下。
甚至那天他偶然遇见的新嫁娘,在短短六十多年的人生里,快乐的日子加起来甚至不到十年。
哈哈,也没比那个孩子好多少啊。
都在受苦,都在受苦!
啊,不对,那孩子更糟糕,她连受苦的资格都没有,她的生命被打断了。
人生很痛苦,但是那个孩子皮实,想活,不可以吗?
不可以,因为苦也是得让“人”来受的,魔没有资格。
心魔在司琛心里越扎越深,他越来越痛苦。
那些象征洒脱的酒他已经喝不下去了,他总忍不住去想这些玩意儿背后经了多少人的手,这其中又有多少奴隶。
司琛快疯了。
他几乎每天都在探听丹赋圣的消息。
丹赋圣一路高歌,是了!丹赋圣那么厉害的魔!他一定能改变这一切的吧!
“魔就是魔,人就是人。”司封朗说,“我们可以承诺不对丹赋圣的下属动手,但魔居然妄想成为人?那太荒唐了。”
司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皇兄:“……可是……”
“把你那些幼稚的想法收起来!”司封朗严厉呵斥了司琛,“这种时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已经答应了你,给他机会,他太得寸进尺了。”
“还有你,我和师父从未小看过你,你不必去证明什么,不需要去证明什么。”司封朗安抚司琛。
这时候司琛才意识到,自己那点幼稚的,想出类拔萃的心思早就被看穿了。那些人像哄小孩似的哄着他呢。
可他真的……真的觉得不公平啊!
还有多少像那孩子一样的魔族和妖族正在遭受折磨?!
那个孩子的母亲去了哪儿?司琛不知道,那个孩子没有提起过,他也……没找到。
这是不该的!
人比魔好在哪儿啊?!
如果人真的那么好,那哪来的同僚倾轧?哪来的人魔混血?哪来的一生蹉跎?!
“为什么……”
“闭嘴!”司封朗打断司琛,“师父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好自为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必拐弯抹角了。”司琛看着身边同样强打精神的丹赋圣,“你早就撑不住了。”
“我不是撑不住了,我只是找到了一条新路。”丹赋圣解释。
“然后你就杀了我师父?”司琛问他。
“你师父不能活。”丹赋圣抿唇承认了。
司琛点点头。
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丹赋圣找他是做什么的,丹赋圣想阴他。
但丹赋圣估计有些下不去嘴忽悠,才扯东扯西地聊了这么多。
“我死。”司琛说,“我死,让他明白人与魔之间并无区别,他道心破碎,自己会疯的。”
“这样你心里好受些了吗?”司琛问丹赋圣,“我自己选的,不是你骗的。”
丹赋圣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大概吧。”
以前司琛没明白这句大概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知道了。
“你压根没走出来啊。”司琛冲着病床边的丹赋圣啧了一声。
“一半一半吧,我想开了,虽然有点遗憾。”丹赋圣反正没留下心魔,现在丹赋圣的内心干干净净,积极阳光。
“但是你没有动手杀我们,你抢了我们的门派,断了我们想要继续下去的念头。”司琛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银发,“这个头发就是‘重生’出问题的结果。”
“我还以为你这一世换风格了。”丹赋圣在床头拿了个苹果,他认真地削皮,然后把苹果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们的七魄被保留下来了,三魂消散,结果我的魂没散干净,被你保存下来了,这导致复制体出了问题,因为‘垃圾’没清干净。”
“按理说,我不应该留得住你的魂灵,但我当时用的恰好是你的礼器。”丹赋圣重新把那把刀拿出来,“我收集你魂灵的时候并没有感到阻力,这是不是说明……”
“嗯,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不算人,也不能算修士。”司琛在思考一个合适的形容,“我们现在就是主机和副机的关系。”
“你还挺潮。”
“哈哈,我毕竟算半个现代人。”司琛再次微笑,可这次他的笑容却夹带着几分苦闷,“上一世的我们也不算修士,我们只是国器。”
“我们不需要感情,我们只需要仇恨魔族,这一点我师父就做得很好。”
“你皇兄也做得挺不错。”
“不,他做得很糟糕,他和我一样是在装模作样。”司琛在知道司封朗的感情以后就想清楚了,“他只是个普通人。”
“疯狂削减自己作为‘人’的那部分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说到底,我们都挺幼稚的。”司琛脸上的裂痕蔓延得更长了。
“我只是猜测。”司琛闭上眼,“你毁了庾国众多法器,可你最该毁的是那个毫无灵气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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