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喟叹道:“先人也不过如此。”
薛沉:“你在棋艺一途已经没有了敌手,何不换成其他的,从头再来?”
吴明:“比如?”
薛沉:“比如写诗、作文章,参加科考。”
吴明:“你在开玩笑?”
薛沉认真地说:“科考并没有年龄限制,许多比你年纪还大的人,依然在考试。而且文无第一,我想不管你能做出多么好的文章,都会有人不服气,这一条路,无论你的天资再高,都很难走到巅峰的。”
吴明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脸上的笑纹非常明显:“你说的对。只是我不愿成名,更不想被人看到。”
一个人如果想有名气,其实很容易,只要他把某件事情做到最好,名声自然会随之而来。
像吴明这样,杂学样样精通,武学也早已达到巅峰,却一直都很低调,完全没有留下名字,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
因为他也要生活,日常用度都需要花钱,而且要养活这么多人。
吴明说:“隐藏自己,也是我的乐趣。”
薛沉点头:“我知道。”
太平王世子,不就是吴明培养出来的“隐藏的人”吗?
吴明放下书本,又拿起了白子,似乎想要反败为胜。
他淡淡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过来。”
薛沉:“迷路了。”
吴明无语,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你……唉,你这孩子。”
薛沉起身:“天快黑了,我去点灯。”
屋子里的光线明亮起来。
吴明:“用过饭了吗?”
薛沉摇头。
吴明:“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薛沉点头。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吴明放下棋子,带薛沉去了另一间屋子用饭。
饭菜应该是刚送过来的,还冒着热气,但是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想来岛上的仆人很清楚吴明的习惯,知道什么时间把饭送过来,已经跟他形成了默契。
薛沉扫视一眼,没有看到鱼子酱:【失策了。】
吴明:“随便坐吧。”
薛沉坐在了吴明的对面。
系统:【怎么了?】
薛沉:【小老头平时就是用鱼子酱来下酒的,喝酒跟吃饭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我弟不爱喝酒,小老头不可能请我喝酒,所以也不可能请我吃鱼子酱。】
系统:【……】你是有多执着啊?
薛沉:【不知道小老头是什么时候买的鱼子酱,我能不能请他代购。】
系统:【……】
薛沉:【说起来,如果陆小凤没有遇到洋流,应该会顺利去日本吧。】
系统:【啊?】
薛沉:【垃圾系统,你去翻翻原著啊!陆小凤就是下海去日本才被刮到无名岛上的!】
系统:【怎么说的好像陆小凤去那边做鸭一样……】
薛沉:【也差不多啦。】
系统:【……】
吴明看到他如此沉默,有些疑惑地问:“你有心事?”
薛沉摇头。
吴明给他夹了些菜:“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在为你的哥哥担忧。他正病得厉害,你却要杀死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刺激。”
薛沉:“你有何见教?”
吴明:“我的建议是,快刀斩乱麻。这种事情,拖的时间越长,后果越难以预料。”
薛沉:【他真的不教我弟点好的,我弟都被他带坏了。】
系统:【有没有办法弄死他?】
薛沉:【暂时没有。】
系统:【大绵和小绵联手还不行吗?】
薛沉:【海上不是马甲的主场,我还没有摸清楚无名岛的底细。岛上的势力遍布全国,就连大理都有他们的人,金国、蒙古更不必多说。万一被他逃掉了,那我怕是睡觉都不敢闭眼了。】
吃过饭后,吴明亲自送他回去。
薛沉能感觉到,吴明隐蔽打量自己的视线,心知他应该发现了自己和宫九的细微差距,
但是那些差距太小了,薛沉的言行间又没有出现过纰漏,就算是吴明这样的人精也不敢确定,估计以为是“大公子”病重,“宫九”心情不好。
回到弟弟的住处,吴明第一眼也是看到了里间的那面镜子。
他诚恳地建议:“卧室乃是静心聚气的地方,不宜把镜子摆放在床头,为何不换个地方?”
薛沉:“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不也是很好吗?”
系统:【好变态。】
吴明:“你就这么在意他?”
薛沉:“他是我的哥哥。”
吴明:“可你如今已经有了我,还有妹妹。”
薛沉:【原来他是故意的!为了挑拨我跟我弟的感情,才给了他新的家人!】
系统:【你弟很小的时候就来无名岛了吧?这么一看他真的很坚定。难怪总对你患得患失,原来背后还有人在逼迫他放弃你。】
薛沉:【杀了他!明天小绵就请假,和大绵一起出海!】
系统:【你不是说海上不是主场吗……】
薛沉:【呜呜,我就是过一下嘴瘾,不是真的明天就动手。】
系统:【过过嘴瘾还知道请假,你真的好有责任感。】
吴明很懂跟他相处的分寸,见他不以为然,便没有再说,跟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吴明走后,薛沉把床上的被褥全都换成新的,枕套也一起换了。
谢珩在丹房里炼制丹药,继续研究炸炉,为了方便逃跑,没有关上门。
他专注地盯着炉子,偶尔往里面加入柴火,眼睛都酸胀了。
突然有人开口:“这一步做的不对。”
谢珩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把木料全都丢进去。
他转头看向旁边,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吴明,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你是谁,为何擅自闯入我的丹房?没有人阻拦你吗?”
吴明笑呵呵地说:“我是这里的主人,没有人敢拦我。”
谢珩皱眉:“我从未听说过你。”
吴明:“但是我知道你,从你入岛的第一刻,我就知道你来了。”
谢珩:“宫九答应过我,只要我做好分内之事,其他事情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清净地炼丹,请你出去。”
吴明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问:“这是什么动静?”
薛沉:【是我炉子要炸了。】
系统:【那你还不快跑!】
薛沉:【报废马甲,跑不了呢。】
谢珩毫无所觉,推着轮椅向前,打算把他赶走:“哪里有什么动静,请你出去。”
突然间,谢珩的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破声,火光一闪,被浓烟湮灭。
谢珩感觉到了身后的震动,他有片刻时间失去了意识,睁开眼之后发现吴明正拖着他往外跑。
胡生快步过来:“岛主!公子!你们没事吧?”
吴明松开手,把谢珩放到了地上。
谢珩虽然“内丹”满级,但是毫无内力,完全不懂“龟息功”之类的武学,他吸了几口浓烟,喉咙里都是异物感,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
胡生过来扶住谢珩,给他拍了拍背。
吴明说:“我说过,你那一步做错了。”
谢珩呛咳着,尖锐地说:“不用你管!”
吴明有些挫败。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先是在宫九那边受到了冷待,又被这个年轻的后生顶嘴。
明明他博学多识,指点时的语气也十分温和,没有半点居高临下,怎么谢珩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格外地仇恨?
胡生怕谢珩得罪吴明,替他解释道:“公子他……炼丹的目的,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吴明:“愿闻其详。”
谢珩伏在胡生手臂上,紧紧地握着他的胳膊,警告道:“胡生!”
胡生歉意地说:“公子请恕罪,属下是无名岛的人,一切以岛主为先。公子炼丹,是为了治好自己的腿。”
薛沉:【怎么有一种,谢珩故意制造出危机的时刻,在决定生死的一瞬间,可以创造出医学奇迹,拔腿就跑的感觉?】
系统:【是你的脑回路太歪了!】
薛沉:【哪里歪啦。】
系统:【直接用本体讲出来会崩人设的,那就是歪的。】
薛沉:【你说的好有道理……】
吴明蹲下来,捏了捏谢珩的小腿:“看样子你的萎症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系统:【萎?】
薛沉:【不是我担心我弟的那个萎!是中医上对瘫痪这类病症的称呼!】
系统:【原来是这样啊。】
谢珩想要挣开他,但是只虚弱地动了一下,根本无力摆脱他的掌控。
谢珩:“别碰我。”
吴明用力捏了捏,对胡生说:“先带他去休息吧,丹房脏污成这个样子,暂时无法使用,找人来清理一下。”
胡生:“是。”
胡生抱起谢珩,带他回到了卧室。
浓烟把谢珩的衣服熏得很脏,他的身上都是灰尘,脸上和手上也沾上了灰。
胡生把他放到凳子上,端了清水过来给他擦拭。
谢珩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胡生:“方才那位老者,是无名岛的岛主,就算是九少爷,在他面前也是毕恭毕敬,公子最好不要得罪他。”
薛沉:【怎么没把吴明炸死。】
系统:【那谢珩不就一起被炸死了?】
薛沉:【如果牺牲一个马甲,能杀死吴明,那也很合适了。大不了本体虚弱一段时间,马甲还可以再抽。可惜我的炸炉技能一直没有进展,最大的效果也只是把丹炉炸碎。】
系统:【你还是换一条路吧,抽马甲,把武功点到最高,想打谁就打谁。】
薛沉:【单体的作战能力怎么能比得上无数的士兵,我还想炸炉成功以后,把配方交给我爹,拿来武装将士们,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胡生忐忑不安:“公子,我知错了,你罚我吧。”
谢珩收回放空的视线:“你有什么错?”
胡生一直都很体贴,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十足的尊重,默默维护他的尊严。
可是今天,他不止没有保护在谢珩面前,反而主动撕开他的伤疤,让谢珩再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无力。
胡生说:“我背叛了您。”
谢珩看了他一眼:“你很少称呼我为‘您’。”
胡生:“是。”
谢珩:“我知道,你最初跟在我身边时,心里是看不起我的。”
胡生:“不敢。”
谢珩:“归根究底,还是我自己太没用了,比不得你们这些习武之人。”
胡生:“公子……”
谢珩:“你若是想走,那就走吧。我会告诉宫九,放你去外面做事。”
系统:【你真的生气了啊?】
薛沉:【没有,我就是得表现一下自己的态度,不然以后谁都能在谢珩面前蹬鼻子上脸了。】
系统:【你不生吴明的气?】
薛沉:【看不出来吗?吴明是来拉拢谢珩的。】
系统:【啊?】
薛沉:【他估计觉得自己在天文和气象上的造诣特别厉害,想用这样的方法来套近乎,我偏不顺了他的意,让他再头疼一下。你信不信,明天他就会来给我道歉,但是道歉的过程,还得显摆自己?】
系统:【你说的我全都信!】
谢珩的轮椅又一次被留在了丹房的浓烟中,他坐在凳子上,几乎没有办法移动。
胡生给他擦净脸上的灰,散开他的头发,用打湿的帕子,一缕一缕地细细擦拭:“今日夜已深,海上风大,公子先将就一晚,明日起来再沐浴吧。”
谢珩没有说话。
胡生:“公子也说了,最初时,我的确轻视了你,可是相处的这段时日,我已经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从前身份低微,常常跟各种人打交道,见识过了不少难缠的人物。比起离岛,在外面做事,还是公子这里更清净些。”
谢珩依然没有出声。
胡生:“公子要的那批药材,应该就快到了。你的轮椅还要拿去清洗打磨,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做就好。”
谢珩冷冷地说:“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他若是再过来,拦住他,不准让他入内。”
胡生为难:“这……我怕是拦不住。”
谢珩轻声说:“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
扮演宫九的这些日子,薛沉严格按照他的作息,每天晚睡早起,中午偷偷补觉。
今日他起了个大早,洗漱后去前面吃饭。
牛肉汤做了满满的一大碗牛肉汤,里面用的是牛身上最好的部位,已经炖的十分软烂,她把汤捧到桌上,给薛沉盛了一碗。
“九哥,你快尝尝。这份汤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做了,煮了一整夜,现在已经软烂入味,比上次做的还要好。”
薛沉点头,接过热乎乎的肉汤:“你的厨艺一直都很不错,经你的手做出来的饭菜,从来没有味道不好的。”
牛肉汤很高兴被他这样夸赞,期待地注视着他,亲眼看到薛沉尝过之后,流露出的那种细微表情,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厨艺被他认可。
薛沉能感觉到,牛肉汤这个举动有道歉的意思。
她昨天说过一些不当的话,又在自己“发病”时被赶了出去。她大概以为,九哥在生她的气,所以才不肯接受她的帮助。
薛沉坦然接受,对待她的态度稍稍温和了些。
一碗汤还没有喝完,宫九的亲随从外面进来:“九少爷,第二批货已经到了。”
薛沉:“你来安排就是。”
亲随应声而去。
薛沉继续和牛肉汤一起吃饭。
据小老头说,牛肉汤三岁生日那天,想要一个生日礼物,就是自己做饭。她做了满满的一大桌子菜,从此开启了厨艺生涯,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年了。
无名岛上什么都不缺,她有足够的资源去学习做饭,厨艺已经磨炼地非常好,跟小柳比起来,也只在伯仲之间。
薛沉吃的很满足,唯一不好的是,要模仿宫九,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即便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能有太多情绪波动。
吃过饭后,下人们端了水盆进来,薛沉洗过手后,拿过水杯漱口,又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
薛沉:【我弟这是把王府的那套也照搬过来了。】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觉得你在王府是这么做的,所以自己也这么做,虽然身处异地,却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你们两个的心还是在一起的。】
薛沉:【千里共婵娟吗?这个意境不错。当年苏轼写下这首词时,也是想着自己的弟弟,跟我临走前,给涟儿买糕点的心情应该差不多吧。】
系统:【你竟然不嘴硬了?】
薛沉:【我什么时候嘴硬了?】
系统:【……】还是嘴硬的。
薛沉刚放下手帕,又有人进来了。
“九少爷。”
薛沉:“直说就是,我妹妹不是外人。”
牛肉汤高兴地看了薛沉一眼,没有出声打扰。
“金国那边的人传来消息,金国三王爷遇刺,身受重伤,昏迷数日才清醒过来,他上奏弹劾六王爷,直言此事是赵王指使。金国皇帝已经将六王爷禁足,并且下令彻查此事。”
薛沉:【我弟竟然在金国那边也安插了细作,业务范围真广。】
系统:【不会是老严吧?】
薛沉以为它开动脑子,推断出了什么,虚心请教:【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系统:【我只知道老严,别人谁都不认识。】
薛沉:【……很严谨的推理。】
系统:【……】
薛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只有这些?”
探子:“九少爷恕罪,暂时只打探到这些。”
薛沉颔首:“退下吧。”
他基本可以断定,探子不是赵王府中的人,否则肯定会提到柳仪煊和云鹤烟不知所踪。
之所以不敢完全肯定,是因为还有双面间谍的可能性。比如对方在为行国做事,又被无名岛收买传递消息,每次传到行国的消息,和传到无名岛的消息,必定会有所不同。
牛肉汤道:“九哥,你这几天都会留在岛上吗?”
薛沉看到她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统儿,下船的时候,出来迎接我的人里有几个女人?】
系统:【好多呢,数不过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薛沉恨不得抱头痛哭:【我把沙曼给忘了。】
系统:【怪不得牛肉汤这么高兴。】
系统完全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薛沉正在头脑风暴,没有那个闲心给它解释。
他快速思考着宫九和沙曼的关系。
有了双生哥哥后,宫九依然从青楼里救下了沙曼,并且把她带回了无名岛。
他对沙曼的感情很复杂,没有因为亲情的贫瘠匮乏,质变成爱情,但沙曼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薛沉淡淡地说:“最多再呆两日。”
牛肉汤:“你还要继续刺杀太平王?”
薛沉:“上次刺杀失败,他必然已经有了警觉,怕是更难成功。这件事暂时放一放,我有更重要的事。”
牛肉汤:“什么事?九哥,能不能带我一起?你都好久没有带我出去玩过了。”
薛沉假扮宫九的目的,就是为了摸清无名岛的底细。
现在他已经见到了吴明,也大概弄明白了无名岛的布局。这座海岛上只有三四十个人,都是暂时在这里停留的,想来其他的人分布在各地,偶尔才会回来。
薛沉要弄清楚外面的势力,他会随便扯个幌子,到处走一走,弄清楚小老头在外面的地盘。
狡兔三窟,像吴明这样谨慎的人,绝不可能只有这座海岛。
薛沉:“我要去处理朝廷上的事,看看有几人能为我所用。带你一起,实在不方便,还是下次吧。”
牛肉汤:“又是下次,这都多少个下次了!”
薛沉正要离开,又有人过来了。
这次来的并非是传递消息的那些人,而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白色纱裙,身材高挑,比一些男人的个子都要高,衣着打扮简单清新,脸上不施脂粉,冷若冰霜,毫无笑意,看向薛沉时,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味道。
薛沉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的脸,真的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沙曼淡淡地说:“你若是心里没我了,可以直接把话说明白,我不会赖在这里不走。”
她不明不白地留在了岛上,受到宫九的优待,但是宫九却不曾说明原因,岛上的其他人,甚至连沙曼自己,应该也会以为,她就是宫九的情人。
更何况宫九还总是发病,求着别人打他。
牛肉汤很讨厌沙曼这副傲慢的姿态:“那你走啊,又没人拦着你!”
薛沉冷冷地问:“你想离开?”
沙曼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无情,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又能去哪儿?”
她被自己的亲生哥哥卖到了青楼里,要不是宫九救了她,她怕是很难活下来。
她已经一无所有,能依靠的唯有宫九一人,如果连宫九都不再关照她,她很难在这座岛上生存下来。
沙曼对宫九没有多少好感,在见到他的另一面后,更加觉得厌恶,为了活着,她不得不低头服软。
至少宫九不会打她,也不会对她做那些恶心的事。
薛沉起身,走到沙曼的身边,拉住她的手。
沙曼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
牛肉汤很生气,也很无奈,愤愤地看着二人离开。
沙曼对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有所预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拿起鞭子,狠狠地抽打眼前这个男人。
没想到宫九却没有带她回屋,而是越走越远,来到了海岸边。
她疑惑地看着宫九:“这是什么新的玩法吗?”
薛沉侧颜冷峻,他没有去看沙曼,仅仅直视着前方的大海,敷衍地解释:“迷路了。”
沙曼知道他有时候蠢笨的要命,微微一笑:“在自己的地盘,你也会迷路?”
薛沉:“在哪里我都不记得路。”
沙曼轻声说:“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薛沉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保持人设,对着大海发呆。
沙曼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也坐到他的身边。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一个时辰后,薛沉冷漠地开口:“你可愿随我去外面?”
沙曼:“去哪儿?”
薛沉:“我不知道。”
“只要你不把我卖掉,一切都好。”海风吹起沙曼的长发,轻柔的衣袍随风飘动,她轻声说:“不过就算你把我卖掉,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薛沉:“不会卖掉你的。”
沙曼:“也是,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至少现在的我,被你教导之后,武功剑法都还不错。”
系统:【她好可怜,哪里都不是她的家。你要把她带回王府吗?】
薛沉:【带回王府干嘛?给两个孩子当妈?你觉得沙曼愿意?】
系统:【……】
对哦,它这个宿主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同时面对两个变态,那就更可怜了。
第106章
沙曼是个高傲冷漠的女孩子,但是她身上却没有太多攻击性,也没有原著中的慵懒,和对生命的厌倦。
薛沉对她知根知底,不自觉地就放松了戒心。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薛沉看着不远处的夕阳,感叹地说:【难怪我弟这么爱发呆,平时脑子一刻都不停歇地使用,这样放空一下真的很解压,比睡觉更有用。】
他是吃过早饭过来的,现在都已经傍晚了,发呆的过程中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只觉得浑身轻松。
系统:【你和宫九越来越像了……】
薛沉:【你这样的小笨蛋脑子十成新,是不会理解聪明人有多疲惫的。】
系统:【……】
薛沉发呆了多久,沙曼就陪了他多久。
看到他回过神,沙曼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坐三日。”
薛沉面无表情地起身,一个字都没有说。
沙曼:“你刚才说的还算话吗?”
薛沉:“我一向说到做到。”
沙曼点了点头,主动来到薛沉的身边:“回去吧。”
薛沉其实想找地方吃饭,沙曼完全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把他带回了住处。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很不情愿地拿起了架子上的鞭子,回过身来,冷漠地看着薛沉。
软鞭轻轻一抽,发出清脆的破空声。
沙曼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开口邀请。
系统:【完了完了完了,你要挨打了。】
薛沉:【别慌。】
他后退半步,移开视线,声音略微颤抖:“放下。”
沙曼有些疑惑,但她本就很不情愿做这种事情,更厌恶男人发情时的恶心模样,见宫九没有那个意愿,没有去深究原因,将鞭子放回原处。
白衣男人低垂着眼眸,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没有出声。
沙曼对他有了些许改观,语气稍稍柔和了些:“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薛沉冷哼了一声。
沙曼说:“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薛沉仍旧沉默。
沙曼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寡言,没有再说什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系统:【这样演也能瞒过你弟吗?】
薛沉:【暂时瞒过沙曼就好,我打算以后把她拉拢过来,再求她帮我隐瞒。】
系统:【……】
为什么是“求”啊?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离开京城后,云鹤烟又刷了3%的同步率,加上之前剩下的1个技能点,将[轻功]点到了3级。
他翻找出青衣楼的悬赏:“利州……在嘉陵江附近,距离这边有些远。”
系统:【这还是目标上次出现的位置,你耽误了这么多天,他可能早就跑到别处去了。】
薛沉:【不重要,反正大绵还在被青衣楼的人追杀,在外面呆多久都可以,他们只会以为我死了,绝对想不到我其实是在摸鱼。】
系统:【摸鱼总比死了强吧!】
薛沉:【可是摸鱼就崩人设了啊。】
系统:【……】
云鹤烟前往利州,直接进入了山林里。
此时已经快要入冬,林子里满是枯黄的落叶,树枝光秃秃的,已经无法遮蔽住阳光,一眼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云鹤烟抓了一只野兔,用匕首划破它的脖颈放血。
兔血的味道平平无奇,就是普通的血腥味,完全没有人类血液的诱惑力。
系统:【怎么样啊?】
如果可以用动物血替代,它的宿主应该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变态了吧。
薛沉:【大绵真的有心理疾病吗?怎么这个病有点双标……我一点都不想喝动物血,甚至还觉得很腥臭。】
系统:【……】好绝望。
云鹤烟剥掉兔皮,清洗干净血液,去除内脏,用火折子点燃枯枝烂叶,简单地吃了一顿没有什么味道的烧烤。
山林里的行人稀少,偶尔会有人进山砍柴。
云鹤烟在这边转了两日,连目标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便离开利州,往西南方向走去。
黑衣剑客斗笠遮面,气势磅礴,走到哪里都格外引人瞩目。
正午时,他在路边随便找了个饭馆吃饭,顺便想找人打探一下目标的消息。
这里的饭馆里都是些江湖人,云鹤烟进来之后,饭馆里很明显地安静了一瞬间,接着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朝着他的方向看去,又谨慎地移开了视线。
小二迎上前:“这位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饭馆里的桌子都已经有人了,云鹤烟随便挑了一个空位,坐在一人的对面,他将长剑轻轻放在桌上,摘下斗笠,放在了长凳的另一边,声线清朗,却透着冷意:“四菜一汤,再来一份白米饭,你看着上。”